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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左姝靜發現今天懷王心情很好。
前兩日董大人帶著劉嘉韻和年哥兒離開之後,懷王便住回了光暉堂,兩人之間也算是相安無事,而不曾想,懷王今早接了封信後,便顯得心情頗為不錯。
雖然懷王始終是冷著臉,面無表情的模樣,但左姝靜發現,自己已經能夠微妙地看出他的心情轉變了,比如眼下她只要看一眼,便曉得懷王心情很好。
見左姝靜一直看著自己,懷王停下筷子,挑眉道:「好好吃飯,不要盯著本王。」
又來了,這人真是……
左姝靜嘴角抽搐道:「臣妾只是覺得王爺心情似乎不錯?」
「高義要回來了。」懷王倒也沒否認,「高忠也要回來了。」
「常將軍?」左姝靜有些驚訝,「說起來倒是呢,常將軍和王爺關係聽說一向是很好的,但臣妾來懷王府這麼久,第一天便見到了小常將軍,周大人倒是見過不少次,卻沒見過常將軍來……」
因著常高義和常高忠是兄弟,名字相似,也都有將軍的職稱在,雖然常高義職位高一些,但總的來說,兩人都是常將軍。為了區分二人,左姝靜記得,常高忠作為弟弟,是被稱呼為小常將軍的。
懷王點了點頭:「常忠押送獨孤恨回塔達之後,沒有馬上回來,留在那兒盯了他一段時間,高義嘛,有事離開了,現在已經快到京城了。」
左姝靜久違地聽到獨孤恨的名字,稍微有些尷尬,而懷王看著她,似乎也想看看她會不會詢問獨孤恨的事情。
左姝靜自然是不會問的,她想了想,道:「兩位常將軍回來後,王爺是不是要在府內擺宴替他們接風洗塵呢?」
懷王點頭:「嗯。」
頓了頓,又道:「但他倆出去的事,沒太多人知曉,也不必設宴,就隨意一些便是。」
這話便是要左姝靜負責設宴的事情了,左姝靜點點頭表示曉得了,又問:「那要不要請周大人和虞大人來?」
這話問的十分巧妙,懷王總不好說「只請周大人不要請虞大人」,何況就虞大人貼著周大人的那樣子看起來,只要請了周大人,虞大人也必然會不請自來的。
果然,懷王只遲疑了一會兒,便道:「都請來吧。」
左姝靜點頭應了,又繼續吃起了飯,沒再多問常高義此前是去了哪裡。
而懷王自然也絕不會告訴左姝靜,常高義擅離職守,還脅迫節度使王茂德,讓他帶著自己去株州的事情。
這一回跟常高義斷了聯繫許久,乍然看見常高義傳回來的信件,曉得他平安無事,且正在回來的路上,懷王自然是十分欣喜的,然而欣喜之餘又多了幾分擔憂,因為看得出,常高義在那邊肯定也發現了什麼,只是礙於信件可能未必安全且篇幅有限,才未直接寫出來。
算一算付志偉和宗德陽應該也快接近威州了,只是戰況大概還要過兩天才能快馬抵達京城,只希望他們能拿下威州,平了謀反之亂。
至於常高忠倒沒什麼特別的,孤獨很回了塔達之後還算老實,一心投在奪取可汗之位上了,沒有想過再來大閔國土。
第二天,常高義先回來了。
左姝靜對常高義此人印象便是「懷王的貼身副將」「雲麾將軍」「和懷王有斷袖傳聞」「看著非常老實」這幾個而已,後頭因為懷王,多了個「愛吃紅燒肉」的印象。
常高義來時顯然已經梳洗過,穿的頗為精神,他看起來和幾年前沒太大區別,只是也更高更壯了,虎頭虎腦的,面容依然是英俊的,和常高忠很有點相似然而兩兄弟之間卻又微妙地有些不同。
常高義先給左姝靜和懷王分別行了禮,他很耿直地多看了幾眼左姝靜,顯然對這個懷王妃有點好奇,然後他又說:「王爺,微臣不知王爺會忽然成親,沒能參加您的婚事,十分遺憾。若有下次,定然不會再錯過。」
左姝靜驚愕地看著他。
常高義平和地望著左姝靜:「怎麼了王妃殿下?」
懷王揉了揉眉心:「高義,客套話不是這樣說的。本王說過,對著本王不必說這些客套話,只是讓你對著外人的時候記得客氣一下……」
常高義瞥了一眼左姝靜,道:「可是,現在不止我和您在。」
言下之意,她左姝靜倒成了外人?!
懷王搖頭:「你剛剛說的那是什麼話?什麼叫再有下次?王妃聽了怎麼想?」
常高義皺著眉頭思索片刻,似乎終於覺出了自己說的話有點不對勁,於是他又看了眼左姝靜,抱歉地道:「微臣不是那個意思,王妃殿下請不要太在意。」
左姝靜尷尬地笑了笑:「沒事,沒事……」
常高義卻還是嘆了口氣:「微臣不大會說話,以後還是少說話算了。」
懷王笑了笑,帶著他進了大廳,很快周俊佑和虞不蘇也來了,除了常高忠被耽誤了大概要過幾日才能來,人算是都到齊了,左姝靜便吩咐下人開始布菜。
雖然懷王說了不必設宴,但畢竟有五個人,且互相身份頗有差距,最後左姝靜還是選用了如同宴席一般,主人坐在最前方,之後往下一次擺著小案几的宴席模式,下人布菜也是分別以小碟子依次擺在案几之上。
左姝靜此前特意吩咐過,要在給常高義大量的五花肉,故而上五花肉的時候,別人都是正常一碟,只有常高義是滿滿一大碗,常高義見了亦十分開心,不由得道:「在株州那兒忙著逃命,好久沒吃肉了,辛虧王爺記得微臣的喜好。」
懷王卻挑了挑眉頭,道:「本王可沒有刻意提你愛吃五花肉的事情,今天的菜也是王妃安排的……王妃怎麼曉得,常將軍愛吃五花肉?」
左姝靜鎮定地道:「王爺自己提過,怎麼不記得了?」
懷王記性是很好的,故而肯定地道:「本王應該的確沒說過。」
左姝靜笑了笑,道:「王爺您是醉酒的時候說的……您說,常將軍很愛吃五花肉,雖然您只是隨口一提,但臣妾恰好記住了,這次便讓下人給常將軍多準備了一些。」
她這麼說,懷王便也沒再問,轉而看向常高義,常高義倒是看著左姝靜,而後拱了拱手,道:「多謝王妃殿下了。」
左姝靜衝著常高義笑了笑,然後收回視線的時候,便看見了虞不蘇的臉。
虞不蘇對著她擠眉弄眼,顯然又有事情要說。
左姝靜沒有立刻給他反應,安安靜靜地吃完飯了,因為左姝靜在場,懷王並未多問常高義株洲的事情,只是跟他說了一些朝內最近發生的事兒,包括皇上派付志偉和宗德陽去平定反賊之事。
然而沒想到,常高義一聽便直接搖頭:「他們?贏不了。」
懷王皺了皺眉頭,吃過飯,便讓周俊佑和常高義一同進自己書房,至於虞不蘇,則很自覺地表示自己對株州那一塊兒的事兒一點也不瞭解,什麼打打殺殺,他也沒興趣,懷王滿意地點頭,左姝靜便主動提出帶著虞不蘇隨意走走消食。
因著有下人跟著,且虞不蘇和左浩宇曾有私交,懷王並未多說什麼就應允了。
左姝靜看見常高義,見他風塵僕仆地,忽然想起了之前桃兒跟自己說的事情,於是她小聲地對懷王說:「對了王爺,有件事兒,臣妾忘記告訴您了。此前阿娘擔心我哥哥,也派過下人去找太子妃殿下,但太子妃殿下卻很肯定地說,付將軍和宗副將必然能贏,臣妾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太子妃殿下如此肯定呢……不過,這也只是臣妾心中一個困惑,覺得應該告訴王爺而已。」
懷王聽了,微微皺眉點頭:「嗯,本王知道了。」
進了書房,三人坐定,常高義直接道:「王爺,您方才說的那個逃跑的益州刺史,定然是被騙了。」
懷王一聽便皺起眉頭,道:「怎麼回事?」
周俊佑也皺眉:「被騙?好端端一個州都被他丟了,誰那麼大本事能騙他這個?」
「微臣和王大人到了威州,才曉得威州已成了趙家的地盤,王大人因為是正大光明去的節度使,所以當夜便被抓,而微臣此前便要逃過其他人的眼睛,所以一直很隱秘地跟著王大人,見王大人被抓,便立刻逃了。然而威州當時可進不可出,微臣暫時離不開,只好先躲在那附近。」常高義道,「威州內守衛森嚴,若非微臣武藝高強,定然很快就被發現。」
若是其他人說自己武藝高強,少不得有吹捧自己的嫌疑,然而常高義生性耿直,卻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懷王道:「嗯,接著說。」
常高義道:「威州是剛被拿下的,所以趙和也在威州內。我本打算先救出王茂德大人,便一直跟在那附近。打昏了一個侍衛,換上了巡邏的趙家守衛的衣服,卻不料,聽到了趙和與一個陌生男子的對話。那人是誰,我也不認識,何況他還帶著一個面罩。但看他體型樣貌,也是個習武之人。趙和對他說『此次若不是你,咱們可沒法輕易取下威州,威州刺史如此頑固,好說歹說盡也不肯歸附於我,最後還不是得死?就跟株州那老頭一樣』,那個人就說了一堆奉承的話,然後又說什麼,若不是益州刺史蠢笨,輕易就被騙,也難逃一死……趙和卻說,他眼下被抓了,照樣是死路一條,然後兩人就都大笑了起來。」
懷王緊緊地皺著眉頭,道:「那人還有什麼特徵?」
常高義道:「他們說完那些就要走,我怕被發現就跑了,此前一直在屋頂上,只依稀能看見那人留著很長的鬍鬚,都垂到面具之外了。」
懷王將記得的長鬍鬚的人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他道:「所以,是有人騙了益州刺史,他當真認為趙和已經被拿下,才悠然地跑去民洲?」
常高義道:「只怕是這樣。」
懷王看著前方,微微凝眉,並沒有說話。
周俊佑也十分為難地道:「能讓益州刺史信任,並能取下威州刺史首級的人,必然是大閔這邊的人。只怕是個……叛徒。」
常高義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可這叛徒的位置只怕也很高,但最近也沒聽說哪位地方大人有什麼不對勁啊……」
懷王忽然伸手敲了敲桌子,道:「之前淮南道的觀察使,蔣欽。」
周俊佑一愣,道:「蔣欽?可他不是重病臥床麼,若非如此皇上也不會讓王茂德去淮南道當節度使……」
懷王道:「只怕是裝病。」
常高義一拍掌,道:「應是他。我想起來了,趙和說了『此次多虧欽』了,我以為他想當皇帝所以喊屬下『卿』,便沒有在意……」
周俊佑皺了皺眉頭:「可是,蔣欽此人,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微臣依稀記得,他的確曾是武官,後來不知為何被連連提拔,最後還取得了皇上的信任成了觀察使……」
懷王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當初他懷疑羅義和左姝靜有什麼時,讓鄭飛調查過羅義,他依稀記得,羅義那個死去的前妻,名喚蔣梅。
同樣姓蔣,會不會是兄妹?
懷王立刻起身,讓石悍叫正妃來,石悍見懷王面色嚴肅,嚇了一跳,趕緊去找鄭飛了。
鄭飛今日正好在府內,聽了懷王的問題,立刻道:「這個不必查了,小的當初查羅義的時候便曉得這件事。蔣梅正是那個節度使蔣欽的妹妹。」
懷王道:「蔣家父母如今尚且安在?可還有什麼別的兄弟姐妹麼?」
鄭飛搖搖頭:「父母?小的忘記調查了,不過,如今太子太傅的夫人蔣蕊,是蔣欽和蔣梅的姐姐。他們家中,應該也就這三個兄弟姐妹了。」
太子太傅的夫人?!
懷王和周俊佑臉上都露出錯愕的神色,懷王揮了揮手,讓鄭飛先出去,順便讓他繼續仔細查一下蔣家的事情,而後冷著臉道:「蔣欽,蔣梅,蔣蕊,太子太傅,付將軍,宗德陽,皇后,寧妃……呵,這一切可都串上了!」
周俊佑臉色發白,道:「若真是東宮那位做的,未免也太過分了一些。幫助趙家之人奪了株洲益州威州三州,對他們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啊……」
常高義也明白過來這意思,他倒是十分冷靜,反正在他心裡,太子和平王一樣,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草包,會這樣倒也不稀奇。
不過……常高義回憶了一下,道:「倒也不是,趙家並沒有什麼自己的兵力,不過是群烏合之眾,連稱王也不敢。眼下蔣欽已經取得了趙和的信任,等付將軍和宗德陽去了,蔣欽完全可以以謀殺株州威州刺史的老法子,殺了趙和,再與付志偉裡應外合……付志偉和宗德陽便立下大功,而那三州原本是極愛戴王爺的,這麼一來,自然是要將王爺拋之腦後了。」
周俊佑憤憤地一捶桌:「何止。那三州足以影響整個淮南道,淮南道也可以影響其他道,這麼一來,大家都會想,如今天下是清平盛世,並非非王爺不可……可若真是如此,那位又是何必?!王爺這幾年還不夠沉默嗎?!」
懷王冷著臉道:「本王大概知道為什麼。」
那一日,皇上把他喊去,也許是為了安撫他,還告訴了他一件事。
皇上說近日身體頗為不適,便打算讓幾位皇子共同協政,皇上打算暗地裡讓諸道共十個節度使各自上交一個名字,這名字,是太子,平王,懷王中的某一位,只許寫自己認為最適合替皇上打理朝政的。
皇上這個行為,讓人十分捉摸不透,雖然是暗地的,但卻也夠讓人震驚了,無論如何,主要協政的都應該是太子才對,讓各道節度使上交名字,這唱的是哪一出?
懷王聽了皇上的話,也十分疑惑,然而皇上卻說,這並不是他忽然的念頭,而是之前一直就有的念頭。
懷王不明白,皇上既然要打壓自己,為什麼又要這樣做。
而後來他一想,這根本就是皇上為了督促太子,太子名聲平平,遠不如懷王啊。皇上對太子真可謂用心良苦,為了讓他努力,竟連這樣彎彎曲曲的法子也想得出來。而若是最後各州刺史寫的名字最多的是太子,懷王也不得不服氣,自己不如太子。而若是最後懷王的名字多過太子,懷王則更有了被打壓的理由。
對太子,皇上真是慈父,對他,卻也真是殘忍。
但他想,皇上必然是先告訴過太子的……既然皇上說,這是早就有的念頭,那麼想必太子就是在知道的那一刻開始,有了那樣的念頭——如今全國十道六十三州,大部分節度使都是京城地方兩邊跑,大部分也和太子交好,然而稍微遠一些的,比如益州株州威州所在的淮南道,依然大部分對懷王有好感。
正如周俊佑所說,這一次若付志偉帶著宗德陽評定叛亂,必然會讓懷王威望下降一些,且大家也能看出皇上態度——皇上寧願派老將出馬也不遠派懷王,可見所謂的寫名字,不過是個幌子,皇上根本沒有要聽任何人的想法,他還是偏心太子的,你敢寫懷王就慘了。
太子也是算定了皇上絕不會派懷王出兵吶。
但他同時又有些害怕,所以才會讓左姝嫻在左姝靜這件事上又給懷上下了個套,若能讓獨孤恨殺了懷王,那自然是更好的。
懷王想到自己進書房前,左姝靜說的那些話,這也有了答案。左姝嫻想必也是知道太子干的那些事情的,所以才信心滿滿,認為付志偉此去必然勝利——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懷王想到這些,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簡略地說了太子這麼做的原因,周俊佑和常高義聽了都連連皺眉,常高義更是直接道:「王爺,您完全可以告訴皇上這件事。」
「毫無證據的事情,怎麼說。」懷王冷著臉道,「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看見了他們兩人的談話嗎?比如王大人。「
常高義搖頭:「沒有,王大人當時還不知道在哪裡被關著呢。我本來想救他出來的,但一直沒找到機會,最後威州鬆懈了一點兒,我便趁亂逃了。希望王大人還活著吧。」
懷王道:「那便是了。我現在這樣去說,空口無憑,父皇怎麼會信我?」
周俊佑卻不自覺微微握緊了拳頭,輕聲道:「微臣只覺得……太子殿下如此,將來如何能為一國之君?不為百姓謀福,不為天下謀福,不為大閔謀福,只為自己,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子厚!」懷王厲聲道,「你這是什麼話?!」
周俊佑看著懷王,緊緊咬著牙齒,並不說話。
常高義卻是撓了撓頭,道:「這還用說嗎?太子就是個草包。同樣是皇子,也不知道怎麼和王爺差別這麼大的。草包當了太子,依然是草包太子,將來當了皇上,還是草包皇上。」
「高義你也閉嘴!」懷王簡直無奈。
懷王站起來,雙手負在身後,道:「子厚也不必太為本王不平。這件事,我總歸會在父皇面前提一提的。但,也得等付將軍回來。他們聯合蔣欽,總會留下些什麼證據……還有那個益州刺史,等他押送回了京城,也可以好好審問一番……」
常高義道:「算了,少打點仗也是好的。他們卑鄙,死的卻也只是幾個高官,若是來硬的,慘的就是百姓了。還是前面的好一點。」
懷王被常高義這番理論弄的哭笑不得,搖了搖頭。
***
左姝靜和虞不蘇坐在湖心亭裡,左姝靜謊稱自己想讓虞大人給自己算點事情,便讓碧雲和珠兒留在湖心亭走廊之外,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們,不能聽見兩人說什麼。
左姝靜毫不客氣地道:「你剛剛宴會上擠眉弄眼幹什麼呢?王爺要是發現了,非揍死你。」
虞不蘇道:「這不是有事情要告訴你麼……嘿嘿,太后娘娘啊,恭喜您,您的死訊大概終於要被公佈了,就在這一兩天內吧。」
左姝靜總覺得這話十分怪異,但還是頗為驚訝地道:「真的啊?你怎麼知道的?這也能算出來嗎?」
虞不蘇笑著搖了搖頭,道:「是豔豔告訴我的。」
左姝靜想起秦豔豔,有些疑惑:「她不是離開京城了麼?」
「誰說的,她現在在一個人府上吃好喝好,基本當姨太太呢。」虞不蘇撇了撇嘴,「順便幫我探聽消息,誒嘿嘿。」
左姝靜瞥他一眼,道:「誰府上?不會是什麼平王之類的吧?貴師門上下膽子忒大了。」
虞不蘇道:「她倒是想,可惜平王如今佳人在懷,她沒機會呢。她現在在……羅義府上。」
左姝靜瞪大了眼睛:「羅義?她去那兒……做什麼?探聽我的事情?」
「嗯。」虞不蘇肯定地點了點頭,「羅義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她還騙羅義自己和扶香園簽的是賣身契,羅義給了她好大一筆錢當贖身費呢。嘖嘖,作為一個小御醫,幾十年的俸祿也不夠他這麼揮霍啊,可見羅大人暗處收入可不低。」
左姝靜疑惑道:「可羅義再喜歡秦豔豔,也不至於告訴她自己殺害太后的事情吧?」
「那當然不至於。」虞不蘇擺了擺手,「他只是告訴秦豔豔,很快可以娶秦豔豔過門了。」
左姝靜說:「什麼意思?」
虞不蘇悄聲道:「此前,羅義接過宮內女子來府內,秦豔豔偷偷去看了,又告訴了我那女子長相,我覺得,似乎是伺候您的那位琉璃姑姑。」
左姝靜倒吸一口涼氣——她想過很多可能,倒是沒想過琉璃和羅義有什麼!
虞不蘇道:「羅義那麼喜歡秦豔豔,可見跟琉璃在一起,很可能並非出自真心,可能更多的,是什麼合作關係,比如合作殺了你。而他肯定是不敢讓琉璃知道秦豔豔的存在的,所以,他敢對秦豔豔說馬上可以娶她了,必然是不怕琉璃了。那麼,我相信,你的死訊定然很快便要被公佈,而琉璃,就是那個替罪羔羊……唔,說她是替罪羔羊不對,你的死本來就是因為她,只是她背後想必也有人操縱。」
左姝靜嘆了口氣,點點頭。
虞不蘇道:「對了,王妃殿下,您說,如果王爺知道知道了太后的死訊,會不會很難過啊?」
左姝靜一愣。
虞不蘇道:「按你的說法,他喜歡太后,而太后就這麼死了……哎,不過懷王殿下看起來鐵骨錚錚,倒不像是會特別為情所困的那種男人,想必也就傷感一下也就沒事了吧。」
若是左姝靜不夠瞭解懷王,定然也會這麼想,然而自從和醉酒後的懷王聊過一次,左姝靜就曉得懷王在感情上和表露出來的模樣根本不一樣!
知道她死了,懷王必然會十分痛苦,就他那想像力,指不定會認為太后是為自己而死的!
虞不蘇見左姝靜一直低頭不說話,認為她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好道:「說起來,能同時操縱琉璃和羅義的人,我倒是挺好奇是誰的。又為什麼要害死你呢?」
左姝靜抿了抿嘴春,低聲道:「我知道是誰。」
虞不蘇頓時來了興趣:「哦?誰?」
「皇后。」左姝靜咬著牙說出這個名字。
虞不蘇一愣。
***
送走周俊佑三人後,懷王一直待在書房內,等到晚膳時才出來吃飯,左姝靜和懷王各懷心思,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這頓飯吃的十分沉默。
然而不曾想,飯還沒吃完,石悍便來通報了,說是宮裡來了人。
左姝靜心裡咯噔一下。
然而來的卻果然是內侍省的一位公公,他滿懷沉痛地宣佈了太后娘娘薨了的事情,死因是太后貼身侍女琉璃起了賊心偷竊了太后娘娘的幾件首飾,因為怕被太后娘娘發現,便在湯內下了毒,太后娘娘因此身亡。又說此時時間已晚,不必入宮,明早懷王及懷王妃需及早入宮。
左姝靜全程都沒在聽那太監說了什麼,只死死地盯著懷王,卻見懷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也死死地看著那內監,然而左姝靜視線下移,卻見懷王的掌心內竟然滴出幾滴血來。
懷王素來喜淨,指甲長了便要剪掉,而此刻他緊握的雙拳究竟是緊到了什麼地步,才會硬生生以自己的指甲刺入肉中,滲出血來?!
他難道都不覺得疼的嗎?!
左姝靜驚呼一聲:「王爺,您的手……」
她上前,想要碰觸懷王的手,然而懷王很輕,卻很堅定地拂開了她,而後看著那內監,道:「太后……確已薨了?」
那內監一愣,有些尷尬,感情他剛剛繪聲繪色地說了那麼多都是白說的嘛?!但面對著懷王,他也只能道:「回王爺,太后娘娘確然已薨了……哎,這事兒實在讓人震驚,當時皇后娘娘就召了羅太醫去看,可惜,好像太后娘娘已經死了好幾日了吧,這會兒才發現,救也救不回來吶!哎!」
懷王二話不說,直接就要朝府外走去,一邊道:「石悍,備轎,入宮!」
那內監被懷王的反應弄的一愣,而後誇張地大叫道:「王爺可別呀!如今宮門已關,進不去的!皇上也說了,明早再去也不打緊的!連奴才都進不去呢!還打算在王爺您府內借宿一夜呢!」
懷王如若未聞,依然往前走去,他身後的石悍和章盾都有些錯愕,左姝靜也不再顧及什麼形象,大吼道:「你們兩個愣著幹什麼?!還不攔著王爺?!沒聽到錢公公說宮門已經關了麼?!」
她又對著碧雲厲聲道:「還不快帶幾位公公去北苑找幾間好屋子入睡?!」
碧雲點了頭,引著那幾位公公走了,帶頭那個錢公公看著懷王依然大步在往外走,一時間有點疑惑,左姝靜瞧見了,趕緊笑著道:「抱歉了,王爺一片孝心,聽說太后娘娘薨了,有些不敢相信……剛剛王爺又喝了酒,可能有些上頭吧。」
原是喝了酒,難怪那麼奇怪。
錢公公一笑,說了句沒事兒,便跟著碧雲走了,左姝靜一回頭,就見石悍和章盾對著懷王不敢上手,只能攔著他勸他,可懷王不容置喙地推開他們又繼續往外走,彷彿是哪怕走也要走到宮內一樣。
左姝靜也不顧其他,拎著裙子就小跑起來,懷王一直被章盾和石悍阻撓,速度慢了不少,她跑到懷王后邊,道:「王爺!」
懷王理都不理她。
左姝靜只好咬咬牙,奔過去,一把從後面抱住懷王的腰。
石悍和章盾一愣,似是被她大膽的行為給嚇住了,而懷王卻只頓了頓,又堅定伸手掰左姝靜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兩人的手一碰,左姝靜便能感受到懷王手中一片滑膩,顯然是開始的鮮血。
左姝靜心裡一痛,壓低了聲音,道:「王爺,夜闖皇宮,是逆反之罪!」
懷王毫無反應,將她左手從自己腰間掰開了。
左姝靜咬咬牙,繼續道:「臣妾曉得王爺記掛太后,然而太后已逝,王爺最初沒能救下太后,現在去又有什麼用?!一切都晚了!如今太后屍骨未寒,您便要夜闖皇宮,若因此受了哪怕一丁點兒的懲罰,只怕太后都死不瞑目!」
懷王猛地扭頭,死死地看著左姝靜,他雙目猩紅,帶著一絲不可置信,他嘴唇輕顫,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只拂開左姝靜,掉了個頭,轉身大步回了光暉堂。
左姝靜看著他的背影,腦中全是懷王剛剛的臉,他的臉上,他的眼中,那一瞬間,有太多情緒了,有恨,有痛,有震驚,又深不見底的悲哀……他的眼圈是紅的,大抵是在忍眼淚,然而目光那一抹猩紅,又似乎是因為憤怒。
他一定很驚訝吧,自己剛剛那番話,不亞於告訴懷王,自己知道他和太后的「關係」,而那句「已經晚了」,也的的確確地刺傷了懷王。
可是,左姝靜別無選擇,她若是此刻說自己是太后,只怕懷王一點兒也不會信,甚至搞不好會更加憤怒——按照那錢公公說的來看,太后也不過剛死幾日,左姝靜有什麼證據說自己就是太后?哪怕是借屍還魂,時間也完全不對啊。
石悍和章盾慢慢走到左姝靜身邊,石悍還沒回過神來,傻傻地道:「王妃殿下真厲害,竟然三言兩語就把王爺勸回來了……呵呵……」
章盾卻沒有說什麼,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左姝靜,走向了光暉堂,石悍頓了頓,也趕緊跟著過去了。
左姝靜只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了,她一點點滑落,好在身後珠兒扶住了她,道:「王妃殿下?!您怎麼了?!」
而後她瞥見左姝靜手上的血跡,尖叫道:「殿下您受傷了?!」
左姝靜無力地擺了擺手:「別大呼小叫的,不是我的血。」
珠兒顫著聲音,道:「那,那是什麼時候沾的……殿下您還好吧?!」
左姝靜身體一陣陣地打著顫,還沒從剛剛的事情中回過神,只覺得一切都那麼驚險,又讓她那麼難過。懷王越是痛苦,她就越是愧疚,愧疚之內,也有不少痛。
她對這感覺十分陌生,然而卻又隱隱似乎知道那代表什麼。
珠兒扶著她過了好一陣,左姝靜才緩過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去光暉堂。」
珠兒道:「可,可是王爺似乎心情很不好……」
左姝靜搖搖頭,直起身子,一步步往光暉堂走去,然而門口守著的,卻是章盾。
看見左姝靜跟來了,他行了個禮,道:「殿下有什麼事嗎?」
左姝靜道:「太后薨了,王爺心情不大好,我要去看著王爺。」
然而章盾卻道:「王爺剛才說了,誰……都不能進光暉堂,您也不例外。」
左姝靜面無表情地盯著章盾道:「王爺是你的主子,我也是。我說,讓開,我要進光暉堂。」
章盾不卑不亢,冷靜地說:「抱歉,王妃殿下,王爺才是這府內最大的主人。小的不值一提,來日王妃殿下要怎麼處罰都行,只是今日,您確然不能進光暉堂。」
左姝靜道:「我……」
章盾卻膽大包天地打斷了她的話,而後輕聲嘆息道:「王妃殿下,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左姝靜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也對,章盾玲瓏心思,又一直跟在懷王身邊,只怕對懷王的心思早有懷疑,剛剛懷王表現又那麼明顯……只怕,剛剛自己抱著懷王說什麼,在章盾看來,也是代表皇后那邊的勢力在威脅懷王吧。
他讓自己得饒人處且饒人?
左姝靜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半響,她輕聲道:「你……讓王爺早些睡,明早還要進宮。」
章盾鬆了口氣,道:「是。多謝王妃殿下。」
左姝靜閉了閉眼睛,收回那顆將落未落的眼淚,轉身帶著珠兒離開了。
然而沒走兩步,她便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光暉堂內的燈火。
她曉得,別說早些入睡了,只怕懷王今夜是絕不會入睡的,而她自己,更是不可能睡得著。
千錯萬錯,似乎都是她沒有及早坦白的錯,即便她也有那麼多苦衷和身不由己,然而最後,她到底是因為恐懼懷王的心意,而選擇了徹底的隱瞞,卻沒有想過,懷王知道自己死訊的時候,會多痛苦。
其實虞不蘇說的時候,她想過要告訴懷王,然而死訊來的太快了,她甚至沒有時間去想措辭。剛剛那一瞬間,她也很想去光暉堂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懷王,可是,章盾卻不讓她進去。
懷王不想看見她,章盾讓她得饒人處且饒人,而她一時間,也有些茫然了。
左姝靜在光暉堂附近的院內石椅上坐下,從這裡可以看見光暉堂內的燈光,她坐在外邊,珠兒就站在後頭,珠兒十分擔心地一直勸左姝靜回屋,左姝靜卻只搖著頭說不困,最後珠兒急了,才又讓人去拿了大氅和暖爐來,給左姝靜披上,又在她身邊生了好幾個暖爐。
碧雲安置好了錢公公等人,也來了光暉堂,看見這場景,當即愣了愣——在她心裡,太后的死,並不算特別大的事情,然而剛剛王爺的表現已經讓她很震驚了,這王妃卻又是發的什麼瘋?
碧雲滿腹不解,只能站在一旁用眼神問珠兒,珠兒急的要哭了,卻也只能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不曉得。
左姝靜這一坐便坐了一整夜,讓珠兒和碧雲先去休息,兩人也不肯,不過還是大著膽子在後頭的幾個小石頭凳子上坐了下來,不然站一宿,只怕腿吃不消。之後眼瞧著天將破曉,左姝靜才領著兩人回屋,換了一身素衣,等著石悍或是章盾來喊她去宮內。
她想,去宮內的車上,她一定……要把真相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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