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絲糖 -【貓先生留步(結婚敢不敢之二)】《全文完》

為了一口餓

貓先生留步(結婚敢不敢2) 作者︰蕾絲糖

謎之音︰誰說男人一定要是忠犬，當只乖貓一樣得女人疼～
明明他對于父親花心、母親早逝的心理傷痛亟需要人安慰平撫，
卻總像只炸了毛的貓，拒絕她的靠近，
還說他不知道要怎麼愛人，怕會傷害她，他真是個大傻瓜！
證據一︰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太親近會嫉妒吃醋，就表示他在乎她；
證據二︰一得知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把歪腦筋動到她身上，
他立刻丟下模特兒的工作趕來，就只為了保護她；
證據三︰他寧可忍受見不到面的相思之苦，也不願她的生活被干擾……
他做了如此多的貼心舉動，居然不明白這就是愛的表現，
而且比任何甜言蜜語都還要令她感動，
幸好經過她非常有耐心的「教化」，終于融化了他的心防，
兩人也正式進階到男女朋友的關系，只是隨著感情越來越好，
她卻發現另一個有點嚴重的問題——他為什麼都不肯「踫」她?!

為了一口餓

第一章

    忽然下雨了。

    歐婷婷原本正在打掃店里，望見落地窗外的綿綿細雨後，不自覺發起呆來。

    蒙蒙雨絲像是一層薄紗，為窗外人來車往的街景帶來一絲朦朧美感，在這樣的氣氛下，不曉得會不會有某處街角正在上演浪漫的情節呢？

    「婷婷，櫥窗的巧克力蛋糕已經沒了，麻煩你再烤一盤！」

    忽然揚起的聲音，讓歐婷婷回過神來，轉頭看向櫃台後方的余小雨，笑咪咪又慢條斯理地回道︰「好，我等會就來烤。」

    歐婷婷圓潤的臉雖然看似平凡，卻給人一種親切嬌憨的感覺。

    「你啊，剛剛看著窗外是不是在想一些天馬行空的事情？」當朋友這麼多年，余小雨怎麼可能會不了解她。

    歐婷婷有些不好意思地用食指輕摳著臉頰。「哈哈……不小心。」

    「就跟你說羅曼史小說和偶像劇少看一點。」

    「浪漫的事情會帶給人幸福的感覺，偶爾沉浸在幻想中也不是壞事啊，我分得很清楚。」歐婷婷笑著說︰「有夢不是壞事啊，你看，我們不就一起開了咖啡店嗎？」

    余小雨想到當初兩人開店的原因，不禁勾起微笑。「有時候我真佩服你的樂天。」

    她們的個性天差地遠，歐婷婷脾氣溫和、性格憨直，而她卻相反，能干又獨立，還是個急驚風，若不是上天安排兩人在大學時期成為室友，她們應該不會成為朋友，畢竟在遇到歐婷婷之前，她一點也不喜歡和講話及動作慢她好幾拍的人相處。

    和歐婷婷相處過後，她明白了她的好，這種單純善良的女孩，在這個冷漠的社會里瀕臨絕種，需要列入保護，所以大學四年來，她處處保護她，避免她吃了別人的虧。出社會後，她們依然保持聯系，直到前年，她有一次透過Skype和歐婷婷聊天時，無意間透露想要創業的念頭，沒幾天，就見歐婷婷拖著行李箱從嘉義老家沖來台北找她，笑著拉著她的手說我們來開一間咖啡店吧！

    就這樣，她們合資在台北精華地段租了一間店面開了咖啡店，取名叫做「雨戀咖啡店」。

    她們是這間店的老板兼員工，余小雨大學時念的是企管系，輔修會計系，加上工作經驗豐富，曾經擔任過經理，所以對于這間店的經營狀況和財務管理，她處理起來得心應手，而且愛喝咖啡的她對咖啡的選材以及沖泡方式頗有研究，有一雙能泡出極品咖啡的巧手；歐婷婷則是甜點師傅，得過不少國外獎項，擁有亮眼的成績，她在前公司的月薪十萬，證明了她實力堅強，且待生意上了軌道後，她們也開始接網路訂單以增加收入。

    現在回想起來，余小雨依然覺得當初這樣的舉動很瘋狂，不過比起一輩子庸庸碌碌地當個小員工、沒有實現過什麼夢想的無意義生活，她倒寧可像現在這樣，而且一點也不覺得後悔。

    歐婷婷打掃完店里，將掃具放回工具櫃，正打算進烘焙房去烤蛋糕時，就听到店門口傳來貓叫聲，她連忙拿了一些吐司邊跑向門口。

    忙著算帳的余小雨頭也沒抬地說︰「不要再繼續喂那些野貓了，小心它們以後每天來。」

    「有什麼關系，它們這麼可憐。」歐婷婷縮了縮肩膀，一雙烏溜溜的圓眼里充滿請求。

    余小雨對于好友天生愛心泛濫感到有些無奈，其實她也知道流浪貓很可憐，但若是它們常在門口聚集，有些客人會覺得衛生有疑慮而不肯上門，偏偏每次她跟歐婷婷說，她總是嘴上反省，一听見貓叫聲卻又會心軟，她實在拿她沒辦法。

    「好好，隨便你。」

    「謝謝小雨！」

    歐婷婷開心地拉開店門，候在門口三只野貓立刻圍上來蹭著她的褲腳，喵喵喵地叫個不停，她蹲下身，伸出握有切成數小塊的吐司邊的左手，攤開掌心讓小貓上前舔食，小貓們馬上聚集到她手邊，她的掌心被舔到微癢，忍不住發出咯咯的清脆笑聲，一雙有如兩彎新月的笑眼溢滿柔和。

    忽地，她察覺到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疑惑地揚眸，這才發現有個男人正站在咖啡店的屋檐下躲雨。

    那是一個比女人還美的男人，頭上戴著鴨舌帽，膚色偏白，五官精致得讓人驚艷，長長的眼睫下有著一雙深邃的眼眸，薄厚適中的紅唇唇形優美，看起來十分魅惑。

    他微濕的中長發烏黑亮麗，輕垂在肩上宛如絲綢，修長挺拔的身軀穿著黑色襯衫和牛仔褲，因為襯衫被雨淋濕了，變得相當貼身，依稀可見他精實的肌肉線條。

    無庸置疑地，他渾身散發著性感的荷爾蒙，卻給人一種不能輕易靠近的疏離感。那雙漆黑眼眸有如沒有盡頭的黑夜，冰冷又黑暗，任何人與他對上眼都會感到窒息。

    斜倚著牆面的他雙手盤胸，渾身充滿警戒防備，他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她的雙眼，要是一般人，恐怕會覺得不寒而栗，然而她盯著他一會兒，卻忽地沖著他露齒一笑，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光芒，不過稍縱即逝。

    小貓們吃完吐司邊，從她身邊散去，她拍掉手上的吐司屑，轉身走進店里，很快地又出來，手上端著盤子，上面放著一塊起司蛋糕，湊到男人面前道︰「請你吃。」

    男人沒說話，不禁打量起她來。從沒有人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敢妄然靠近他，他很清楚，生氣時的他，身上纏繞著銳利冰冷的氣息，有如在周身拉起黃色警戒線，禁止別人進入他的警戒範圍。

    她是很普通的女人，大約矮了他一個半的頭，長相雖然平凡，卻有一張可愛的隻果臉，身材略顯豐腴，亮菊色的頭巾和圍裙配上她陽光般的笑容，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身上還散發著類似蛋糕的甜味。

    不知怎地，看著她，他忍不住想起童年某個卡通人物，他輕蹙著眉，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低語，「小熊維尼。」

    他真沒想到，有天竟然會將真實的人跟卡通人物聯想在一起，但是他們真的越看越相像。

    歐婷婷用目光真誠的看著他，看見他嘴巴在動卻沒听見聲音，傻傻地問︰「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他抿起唇，冷冷地別開眼，不想理會她。

    原本只是對喂貓的她多看了幾眼，沒特別的意思，沒想到她竟然不怕他的冷漠。

    這種在他拉起黃色警戒線還敢靠近的人，無非是認出他的臉，如果是粉絲，他現在沒心情理會。

    明顯被忽視了，歐婷婷愣了一下，低頭不知在想什麼，又端著盤子轉身進入店里。

    他以為她自討沒趣，回去做自己的事了，沒想到不一會兒她又出來了。

    「吶，毛巾，給你擦！」她手捧著雪白干淨的毛巾，站在他面前，燦爛地笑道。

    他瞪著她，彷佛她是某種他不能理解的生物。

    以為他不懂她的意思，歐婷婷解釋道︰「抱歉我剛才沒有注意到，我應該先拿毛巾給你擦的，身上濕濕冷冷的很難受吧？」

    他感到非常無言，她這個人難道看不懂別人的臉色？

    見他不回答，她上前要將毛巾往他身上擦。「不用客氣或不好意思，如果感冒就不好了。」

    他嫌惡地避開。「不必了。」

    察覺他的眸光和表情充滿冷漠和拒絕，歐婷婷溫和的表情未變，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才緩緩地道︰「這樣啊……如果讓你感到困擾，抱歉。」語畢，她又推開店門，進去前，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

    她的身影一消失，他隨即看向店門。

    他有注意到，她講話和反應都比較溫吞，身上沒有台北人冷漠孤傲的氣質，對于他的拒絕，她不但沒有惱羞成怒，反而仍舊客客氣氣的，脾氣這麼好，難怪那些貓都喜歡接近她。

    意識到自己居然對她有些在意，他不禁鎖起眉，仰頭看著越下越大的雨勢，心情煩躁。「這場雨，下得還真久。」

    叮鈴！

    店門上的鈴鐺再度響起，他詫異地看著那個像小熊維尼的女人又走了出來，這次，她搬出一張凳子，放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接著又進店里拿出托盤，上面放著毛巾、甜點、熱咖啡，還有一把折疊雨傘。

    而後她從圍裙口袋拿出小卡和簽字筆，寫了一些字後擱在托盤上，注意到他的視線被吸引過來後，她微笑伸手指了指托盤，也不等他有什麼回應，就回店內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上前拿起那張小卡看。

    先生您好，因緣際會之下，你來到我的店門口前，我相信這是一種緣分。

    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歐婷婷，是這間咖啡店的甜點師傅。

    不是我自夸，任何人吃過我做的甜點都會愛上。

    如果有興趣，就品嘗一下我的得意作品吧！

    托盤上的毛巾是給你擦頭發用的，熱咖啡喝了可以暖身。

    如果有急事，雨傘借你，不用急著還。

    最後，我還是要說一聲，很高興認識你，有空來店里坐吧。

    讀完小卡，他發現自己的嘴角忍不住微揚。

    三個小時後，雨停了，歐婷婷發現窗外已經沒有那名美人帥哥的身影，走出店外一看，托盤上，咖啡杯已空，蛋糕只剩底墊，毛巾也有用過的痕跡，雨傘不見蹤影，她一邊笑著一邊將東西拿回店內。

    「我剛才就想問了，你為什麼一直進進出出的？」余小雨在歐婷婷將咖啡杯放進流理台時開口問。

    「因為遇到一個很像我以前養的貓的男人。」歐婷婷很開心的洗起了杯子。

    「你是說你以前養的小痞？」

    余小雨記得那是一只黑色的流浪貓，身上有被人類傷害過的痕跡，對人類防心很重，想踫它還會被它齜牙咧嘴的咆哮，歐婷婷花了一點時間才讓那只貓跟她回家，養了五年就死了，當時歐婷婷哭了一個多月。

    「是啊，那個男人的氣質好像小痞喔！」

    「你該不會拿你馴服小痞那一套對他吧？」余小雨由衷地希望不是。

    歐婷婷想到自己跟他相處的方式，和一開始認識小痞的情況很像，面對余小雨的疑問，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臉紅說︰「沒、沒有啦，對方是個人耶，我才不會這樣！」

    余小雨光看好友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頓時無言。她想，要是那個男人知道自己被當做貓來對待，應該會氣死。

才剛到家，雨就停了。

    平常忙碌的生活，讓他工作一結束就只想直接回家，從未在意過住家附近的環境變換，若不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想著下工地點離家不會太遠，就散步回去，他也不會被雨困在那間店前面，進而得知那間店的存在。

    不可否認的，那間咖啡店還有那位店員，讓他印象深刻。

    她做的甜點如她自夸般的好吃，甜而不膩，令他有些回味。

    他收起了雨傘，放到傘架上，這時牛仔褲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他拿出來接起，彼端馬上傳來經紀人劉宗易焦急的聲音——

    「你為什麼現在才接電話？！梗母車的司機說你沒有上車，我擔心死你了！」

    「沒事，我已經回到家了。」他淡漠地答。

    要不是怕經紀人會擔心到報警，他真的很不想接電話。

    劉宗易听了松了好大一口氣。「凱翔，你怎麼不讓保母車送你回家？我知道，今天的事情讓你很生氣，可是……」

    「不必說了。」裘凱翔冷冷地截斷他的話。

    「嗯……」經紀人回應的聲音有些沮喪。

    「就這樣，我掛了。」

    切斷通話後，裘凱翔閉上眼，將自己摔進沙發里躺著，腦海中不自覺回想起今天的不愉快。

    他身為男模特兒界第一把交椅，被人尊稱為模特兒皇帝，不僅在國內獨佔鰲頭，在國外也是眾所皆知的人物，實力備受肯定，在業界身分至尊，身價破億，沒人比得上他，人人都捧著鈔票請他上鏡頭。

    在國內外都享有大咖級待遇的他，從沒像今天這樣，受到如此難堪的對待。

    到攝影棚才得知突然被換下，取代他的是張禮輝，一個入行不到一年的後進，剛出道就在當紅偶像劇中擔任男二而走紅。

    他知道，張禮輝是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奪走他這次雜志封面的工作，而且是故意針對他而來，因為他曾私下挑釁過他——

    「我出現在這里，就是為了取代你，讓你失去生存空間，你盡管掙扎吧，很快地，我會讓你失去你至今努力所擁有的一切。」

    看著張禮輝那張臉，他就明白他想盡胳法羞辱他的原因是什麼，這是目前沒人知道的秘密。

    對于這樣的挑釁裘凱翔並不感到畏懼，他的地位可沒那麼容易就動搖，否則他就不會佔據模特兒首席的位置這麼久，但他還是覺得有股悶氣壓在心頭發不出來。

    「該死！陰魂不散的張家。」他悶聲罵著，內心充滿苦痛和憤恨，這股情緒像是困在迷宮里找不到出口，長久以來從未放過他。

    忽地，砰的一聲，他隨手放在傘架上的折疊式雨傘掉落在地，打斷他的思緒。

    看著那把傘，他不禁想起歐婷婷嬌憨的笑臉，盤旋在他心中的陰霾頓時像是散開的烏雲，不再糾結著他。

    明天，去還傘干。

    余小雨不禁多看了幾眼坐在露天座位的那抹身影。

    這個男人頭戴鴨舌帽，臉上還掛著一副太陽眼鏡，身上的名牌休閑服襯托出他的貴氣，給人的感覺冷漠疏離。

    罷才他進來店里時，看見只有她，他的眉頭幾不可見的一蹙，遞給她一把雨傘，說是歐小姐借他的，然後他點了櫥窗里的起司蛋糕，推開店里的後門，來到露天客座區，選了個偏僻的位子，坐著抽煙。

    他抽煙的動作熟稔優雅，有一種壞男人的感覺。

    歐婷婷這麼單純，怎麼會認識這種酷酷的男人啊？不過，感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看過……余小雨摸著下巴努力思索。

    這時，歐婷婷從烘焙房里走出來，拿掉頭巾，抬臂擦著頭上的熱汗。「小雨，網路訂單的餅干我都烤好了，待會來分裝吧。」

    被打斷思緒的余小雨無奈地看向歐婷婷，眼神有點哀怨。

    歐婷婷眨了眨眼，有點困惑地問︰「小雨，怎麼了？」

    余小雨扶額嘆氣。「我就快想起來了，你居然打斷我。」要不是那男人戴著太陽眼鏡，無法一窺全貌，否則她肯定可以很快就想起來在哪里見過這個人。

    「想起什麼？」歐婷婷仍舊一臉不解。

    「沒什麼。」余小雨指向露天客座區。「有個男人來還傘，你認識他嗎？」

    歐婷婷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面露喜色。「啊，是美人帥哥！」

    「我知道他是個美人帥哥，但是，歐婷婷，這男人給人的感覺有點危險，不是你這種單純的女人可以接觸的……喂，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啊」余小雨不敢相信地瞪著好友完全無視她的擔憂，像只快樂的蝴蝶般飛奔過去的身影。

    「嗨，你來啦！」歐婷婷難掩興奮地站在他的座椅旁向他揮手打招呼。

    「嗯。」裘凱翔看了她一眼，冷漠地回道。

    明明他只是來還傘而已，但不知為何沒看到她的身影竟令他有點郁悶，回神過來時，他已經點了蛋糕坐在這抽煙，現在好不容易她出現了，還這般燦爛的對他笑著，他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看見桌上的起司蛋糕已經被他吃了一半，心情飛揚，因為這跟昨天她請他吃的蛋糕一樣，這代表他覺得合胃口。

    「我的手藝很好吧？」她彎起笑眼，態度熱絡地問。

    「嗯。」他不擅長贊美別人，輕應一聲後，沉默地又吃了一口。

    「我再請你吃提拉米蘇。」

    裘凱翔微訝地抬頭看向她，就見她已經回到櫃台那里，從落地窗，他可以看見守在櫃台的店員不是很高興，但是她還是從櫥窗拿出提拉米蘇，甚至泡了一杯熱水果茶，再往他的方向走來。

    「來，請你吃。」歐婷婷笑咪咪地將水果茶和提拉米蘇放在他面前。

    他看了桌上的甜點一眼，然後看向她，「你知道我是誰嗎？」這樣熱絡地請別人吃東西，難道她知道他是名模裘凱翔，要他替這間店宣傳嗎？

    「什麼？」歐婷婷一時不懂他的意思，一臉困惑。

    「我說，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拿下太陽眼鏡，魔魅的雙眼直直地看向她，不放過她絲毫的反應。

    被那雙美眸火熱地盯著，她覺得雙頰開始不由自主地發熱，連講話也跟著結巴，「我、我怎麼會……知道你是誰啊。」

    「那你為什麼要一直請我吃東西？」他狐疑地眯起眼，嗓音顯得有些低沉。「人都是有所求的，不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

    上次，他可以當做她是為了招攬客人所以親切請客，這次，他想知道她對他好的原因。

    說他太世故、對人不信任也好，對這個一點也不善良溫柔的世界，他已經放棄放下武裝。

    面對他的質疑，歐婷婷不免覺得有點委屈和生氣。「什麼為什麼……我想跟你做個朋友，不行嗎？」

    這個回答令裘凱翔感到意外，他深深地看進她那雙單純無垢的眼眸，確實沒有任何心機和算計。

    是他的城府太深，所以也將別人看復雜了嗎？

    不，應該說，是她這種心思純粹的人太少，不湊巧被他遇上了。

    「抱歉，我誤會了。」裘凱翔重新戴好太陽眼鏡，語氣有些不自然地道歉。

    聞言，歐婷婷的心情也好一點了，不那麼介意他的誤會，但態度變得小心翼翼，「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不過如果你覺得我的行為讓你很困擾，我跟你保證我不會再這樣做了。」

    看見他再度光臨，她開心到忘記他不太喜歡別人靠近，他也許是什麼有錢人吧，對于她這種小老百姓的無端示好，感到反感或是誤會她另有所圖，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蹙起眉，心情糾結，不知道是為了她認不出他是誰感到尊嚴受損，還是為了她突然變得小心翼翼的口氣覺得心情煩悶。

    「那就不打擾你了。」歐婷婷干笑著轉身準備離開，臉上有著濃濃的失望。想跟他做朋友的親近作戰失敗了，唉……

    看著她難過的表情，他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讓他不自覺出聲喚道︰「等等。」

    「嗯？」她停下腳步，回眸。

    「……很好吃。」

    她因為听不清楚，走回他身邊，又再次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裘凱翔有些尷尬地道︰「你的起司蛋糕，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他的稱贊，讓性格單純的歐婷婷馬上甩開落寞，開心的咧開嘴，雙眸閃亮，「真的嗎？」她最喜歡別人稱贊她的手藝了！

    「嗯。」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押對話題了，心情這才放松一點。

    「我就知道你喜歡，因為你今天點了一樣的。」

    裘凱翔掩嘴輕咳一聲。「提拉米蘇……等我吃了再告訴你感想。」

    「好啊！」歐婷婷笑眯了眼，就算她再遲鈍也知道他在示好，呵，果然跟小痞很像，凶別人時不是真的凶，只是在防備。「你以後還會來嗎？」

    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神情，他竟然有一種拒絕她是種很殘忍的行為的想法，于是他別開眼，淡淡地說︰「有空的時候。」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歐婷婷，以後你叫我婷婷就好。」她說︰「你呢，怎麼稱呼？」

    「叫我凱就行了。」他直覺反應沒告訴她全名。

    日後，他才明白，他是希望她維持平常的態度跟他相處，而不是將他視為名人。

    「凱。」歐婷婷微笑道︰「以後請多指教。」

    「嗯。」望著她憨直可愛的笑臉，裘凱翔覺得心里某處不自覺變得柔軟了。

    不過，不是他在說，她真的很像小熊維尼，身上還隨時帶著香甜的味道，是因為她是甜點師傅的關系嗎？

    歐婷婷轉身回櫃台時，心里也在OS，真的是一個像貓的男人呢！一開始不好親近，但她相信以後他會漸漸主動靠近她的。

    至于余小雨，她還在苦思到底在什麼地方看過這個男人，直到他離開，她都沒想出答案來。

為了一口餓

第二章

    天氣明媚，正逢假日，雨戀咖啡店的生意熱絡了起來。

    把餐點一一送到客人桌上後，歐婷婷不經意地看向外面落地窗，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店的方向走來，她興奮不已地鑽回到櫃台準備點心，還哼著歌。

    「你怎麼這麼開心？」余小雨邊煮咖啡邊問。

    「凱來了！」她指了指門口。

    彷佛回應她的話，門上掛著的鈴鐺隨即響起，一道優雅挺拔的身影踏了進來，毫無意外，裘凱翔一進門就成為店里所有人注目的對象，他雖然為了低調而戴著鴨舌帽和太陽眼鏡，身上穿著偏樸素的暗色系名牌衣服，但仍然無法隱藏他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一舉一動都帶著美感。

    他沒有理會聚集到身上的注目禮，這些對他而言都已經稀松平常，甚至是麻木，他徑直走到櫃台前。

    歐婷婷沖著他笑，「一樣隨我決定？」她雖然這麼問，但早在看到他身影出現時她就在著手準備了。

    裘凱翔輕輕頷首。

    自答應她有空會再來之後的第一次光顧，她就提議要幫他配餐，他很干脆地答應，一來不用費心考慮要吃什麼，二來她都會搭配味蕾不會沖突的組合給他，讓他不會吃膩。

    他雖然不排斥吃甜食，但是從沒想到有一天會這麼喜歡吃，一個星期會來個兩、三次，他不確定自己是為了想看見她嬌憨的笑顏而來，還是為了她那一吃就會上癮的甜點手藝。

    「來，一杯熱咖啡和黑森林蛋糕，另外，這是我的試做品草莓慕斯，是準備當新品推出的，請你試吃，要告訴我心得喔！」歐婷婷將咖啡和甜點放上托盤給他。

    「好。」裘凱翔付了錢後接過托盤，態度淡漠又寡言，照樣找了個偏僻的座位落坐，蹺起長腿，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歐婷婷笑咪咪地看著他，雖然他每次來都不太愛講話，通常都是她講了四、五句，他才回一個字，但是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冷冰冰。

    雖然他還沒完全對她敞開心胸，但她相信他們成為朋友的日子一定不遠了，因為他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余小雨看在眼底不禁搖頭。「瞧你充滿成就感的臉……把一個大男人當貓在馴養，小心出事！」

    她臉紅反駁，「我哪有馴養他啊？」

    「沒有？少騙人了，要不然以前怎麼都不見你這麼積極研發新產品？」

    依照余小雨的觀察，那個男人是那種吃了某樣食物後會一直吃直到膩了為止的類型，他來了幾次，都只是點歐婷婷請他吃過的甜點。

    因此，歐婷婷主動說要替他搭配餐點，避免他有吃膩的一天，他也毫不反對，為了讓他能跟她多點互動，她還特意研發新品要他給意見。

    要收服野貓成為家貓，就是制造他一直來的動力。

    「沒辦法啊，不用食物釣他、不找話題跟他說話培養感情，就會覺得他好像會突然不再來了。」那個男人一來不透露自身的任何訊息，對于工作和生活都閉口不談，二來警戒心很高，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神經敏感，她只能用甜點跟他交流。

    「不來就不來，我們店里又不缺這個客人。」余小雨一點也不在意。

    「不要這麼說啦，他……感覺滿孤單寂寞的。」第一次見面，歐婷婷就覺得他雖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眼神卻是寂寞的。

    余小雨不領情，只是拿起帳本往她頭上輕輕一敲。「我完全沒這種感覺，是你想太多。」

    「喔……」歐婷婷摸了摸被敲的地方。

    「說起來真奇怪，我覺得他真的很眼熟，可是為什麼一直想不起來在哪里看過……」余小雨表情糾結。

    「啊，有人跟凱搭話了！」歐婷婷驚呼。

    居然有人像她一樣敢靠近會自動把自己待的位置變成冷氣團地帶的他，而且還是個長得不錯的美女。

    搭話的女人因為太過興奮，嗓門不自覺放大，「你是名模裘凱翔對吧？我可以跟你合照要簽名嗎？」

    這一句話，讓店里所有客人一片嘩然，頓時，裘凱翔又再次變成眾所注目的焦點。

    余小雨聞言，瞬間瞪大眼，「啊，難怪我覺得眼熟，原來他是裘凱翔啊！」

    她早就不像那些年輕女孩不時關注台灣藝人，每天早上睜開眼就是生活和賺錢，裘凱翔的長相雖然存在腦袋的記憶體內，但不是特別深刻，如果她沒記錯，裘凱翔可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名模呢！

    歐婷婷的表情則是完全呆住了。她是個八卦娛樂絕緣者，眼里心里都只有甜點，最常待的地點是烘焙房，就算曾在電視上瞥見過，也很快就拋諸腦後，當然認不出他是誰。

    「你認錯了。」裘凱翔頭也沒抬，冷冷的回道。

    女人非常有信心。「我保證我絕對沒認錯，我可是你的死忠粉絲！」

    對于這樣的糾纏，他感到有些煩躁，再加上無意間瞥見歐婷婷正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他更是忍不住在心里咒罵了一聲。

    雖然他明白他的身分遲早會曝光，和她之間的這種令他安定的相處不會是長久的，只是，他為什麼還會覺得憤怒呢？

    裘凱翔閉了閉眼，站起身，不管桌上尚未吃完的甜點，不發一語地往外走。

    那個女人追在他身後，尖銳地問︰「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是這樣對待你的粉絲嗎？！」

    他壓低了帽檐，微微側過臉說︰「我已經說了我不是，還有，我討厭被別人打擾下午茶的時光。」

    名人沒有私人空間，無論何時何地都得要討好群眾，令人疲累，如今他在這里被認出來了，看來以後不能再來了。

    女人楞在原地，一臉錯愕，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認錯了。

    當店門關上的鈴鐺聲響起，歐婷婷像是突然回過神來，她連忙推開櫃台的活動門，小跑步追了出去，她有預感，如果不追上他，他就不會再來了。

    裘凱翔腿長，腳步也大，轉眼間已經過了馬路到了對面。

    她見行人號志燈已經轉紅，馬路上又車水馬龍，她著急的隔空大喊，「凱！」

    聞聲，他的步伐微微停頓，考慮著要不要回頭。

    他要怎麼跟她解釋呢？之前她曾在聊天中問過他他的工作和生活，他都避而不談，如今她知道了，又會怎麼看待他？

    突地，汽車的煞車聲尖銳地響起，伴隨著叫罵，「你搞什麼，看不懂交通號志燈嗎？！」

    「抱、抱歉！」歐婷婷用軟軟的聲音回道。

    裘凱翔心驚，連忙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心跳差點停止，只見歐婷婷卡在車陣中，手足無措，低頭面對駕駛的怒罵。

    他氣急敗壞地走了過去，伸出手勢請車讓行，大步走到歐婷婷身邊，將她護在身後，很有誠意地對駕駛道︰「我替她向你道歉，她不是有意的，希望你原諒。」

    「算了算了，叫你女朋友下次別再亂闖馬路，真是的。」駕駛搖了搖頭，緩緩把車開走了。

    歐婷婷尷尬又不好意思，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裘凱翔面無表情地將她拖回人行道上，她一站穩，他劈頭就罵道︰「你是白痴嗎？」

    第一次看到他發這麼大的火，她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肩膀。「給你添麻煩了，抱歉。」

    「這件事是抱歉兩個字就可以解決的嗎？」光是想象萬一她發生車禍，可能會受傷或沒命，他的情緒就平靜不下來，越吼越大聲，「告訴我，你怎麼會這麼蠢，為什麼要硬闖馬路，你不要命了嗎？！」

    被罵得很委屈，歐婷婷低下頭，眼眶瞬間泛紅，吸著鼻子哽咽地說︰「你要離開了。」

    「什麼？」裘凱翔不太確定他听到了什麼，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她深吸口氣，抬起頭來，泛著淚光的雙眸定定地瞅著他，「你不會再來了……對不對？你不想和我有所牽扯，所以一直都不願意告訴我有關你的事情，現在你更會覺得以後在我的店里無法得到獨處的安寧，不打算再來了。」

    他沒有否認，因為這是事實，但是，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卻讓他充滿罪惡感，胸口揪緊著。

    就為了這種事，她竟然不顧生命安全來追他嗎？

    歐婷婷怯懦地伸出手拉著他的衣角。「我……我只是想跟你說，不管你是誰都不重要，你不願意講的事情我也不會勉強你一定要說，但是……請你再來吃我做的甜點，好嗎？我可以讓你坐在員工室里吃，不會被別人打擾的。」

    知道他是名人後，她能夠諒解他為何總是不願談論自己的事，他也會有想象個平常人一樣享受平靜時光的時候吧，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不需要空間。

    本來她對他的好就無關乎他的身分背景，在他走出咖啡店的剎那，她明白一件事，她不希望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她想繼續維持這份微薄的關系。

    因為從第一次相遇，發覺他那雙冰冷的眼眸在望著細雨時不自覺表露出來的寂寞後，她內心深處就生起了這樣的念頭——如果雨戀咖啡店能成為他的歸處就好了。

    即使他的心不為任何人融化，至少甜點和熱咖啡能暖他的胃，這就是她能做的。

    裘凱翔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因為她這句話而軟化，火氣也消了。

    沒有計較他的隱瞞，也不計較他打算不再去她的店的無情，這樣的她，他如何能狠心拒絕？

    裘凱翔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用手帕輕拭她臉上的眼淚，溫柔得讓歐婷婷有一種被珍惜著的錯覺，悄悄地臉紅。

    「我還會再光臨的，傻小熊。」他一向清冷的磁性嗓音，難得帶了一點溫度。

    歐婷婷微微瞪大眼，不甚滿意地鼓起臉頰，抗議道︰「我……我才不像熊咧，我只是有點胖，不是壯！」

    裘凱翔楞了一下，再看看她憤憤不平的表情，越看越覺得可愛，忍俊不住笑出聲。

    望著這樣的他，她的心不免一震，他的笑聲清朗好听，而且她認識他以來，從沒見過他開心的樣子，有時候他會看著遠方，郁悶地抽著一根又一根的煙，像是在想著沉重的心事，更多時候，他是戴著冰冷的面具，藏起所有情緒。

    他很神秘，也很謎樣，但同時也格外吸引人……等等，她干麼為了他的笑容而開心，他這是在拿她當笑話看啊！

    「有什麼好笑的啊？」歐婷婷漲紅著臉，氣嘟嘟地用手指戳他的胸膛。

    「不，我叫你小熊，是因為你很可愛。」裘凱翔斂起笑容解釋，但仍藏不住眼底的笑意。「沒有人跟你說過嗎？你很像小熊維尼。」

    她完全愣住。「沒有。」原來他是用這種眼光看她的啊，她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

    「那很好，以後就只有我叫你小熊。」他叫得親昵，嘴角勾著迷人的笑，為了這個獨一無二的稱呼，心情愉悅。

    他的心情在母親去世後一直陰雨綿綿，看不見半點陽光，直到今天他才忽然發現，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沉浸在傷害之中，忘了應該抬起頭，仔細看看周遭，差一點就永遠錯過她這個陽光。

    歐婷婷看著他的笑容，覺得他像是擺脫了什麼陰霾，終于向她露出了他的情緒，她有點感動，不枉費她蹺班出來追他。

    算了，笑她就笑她吧，美人帥哥的笑容不是天天可以看到的，今天就給他特權吧。

    「你桌上沒吃完的甜點你還要吃嗎？不然我回去就要丟垃圾桶嘍？」

    「不，我吃。」裘凱翔馬上回答，「不過現在的狀況看來，我似乎還不適合再回到店里，這樣好了，你打包好拿出來給我吧，我在這里等你。」

    「好。」歐婷婷微笑點頭。

    「對了，我應該會等一、兩個禮拜才可能再去店里，我也會請經紀人幫我注意那個女人是否有在網路上PO文。」

    「我知道了，我也會替你澄清剛才是誤會，你不是裘凱翔，放心吧。」她笑著比出OK的手勢，說完，她轉身往咖啡店的方向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裘凱翔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傻小熊啊，你剛剛是不是不小心把一整壇蜂蜜倒在我心口上，要不然為何我現在的心情會如此甜蜜呢？

時裝秀後台的化妝室內，裘凱翔仰頭閉眼，讓化妝師替他上妝，突地，有一雙美麗的素手搭在他肩上，在他耳邊用令人渾身酥麻的聲音說︰「凱，今天晚上要不要來我家？」

    裘凱翔懶懶地睜開眼，瞄向挑逗他的女人，再冷冷地睇向親密地搭在他肩上的手，音調毫無起伏地道︰「拿開你的手，凱瑟琳。」

    凱瑟琳是台美混血兒，美麗大方，但她的私生活在模特兒界也是出了名的亂。

    她嬌笑著收回手，不以為意地回道︰「你還是一樣冷漠呢。」

    圈內眾所皆知，他的冷傲是他的個人特色，更是女人對他瘋狂的原因之一,他是危險又迷人的挑戰，女人們爭著想成為第一個征服他的人。

    裘凱翔懶得回應，在化妝師替他化完妝後，他站起身往門外走。

    他身上穿著知名設計師設計的暗紅色西裝，頭發往後梳用發膠定型，再配上煙燻妝，格外凸顯了他魔魅的一面。

    凱瑟琳跟在他後頭，揚聲說︰「听說，你最近不再夜宿那些女模的房間。」

    「那又如何。」他不否認，只是覺得那些女人真是無聊，這種事情也要當成八卦傳得人盡皆知。

    「難道你有女朋友了？」

    裘凱翔轉過頭瞥了她一眼，神色充滿嘲諷，冷哼一聲，「嗤。」

    在模特兒圈他吃得很開，很多女人喜歡他的外貌，而他也沒有固定的對象，他的女伴都知道和他是游戲一場，彼此沒有放太多感情，單純追逐原始的刺激和快樂，縱然有些女人試圖想駕馭他，但終究因為他的冷漠打了退堂鼓。

    他只是誘惑的化身，在不想回家的夜晚，和渴望他身體的各色女模交換一個晚上的體溫，隔天一早就會消失。

    他看似寂寞，卻又無情得令人心碎，沒人抓得住他的心和他的人。

    見狀，凱瑟琳惱羞成怒，豁出去地道︰「如果你不回答，我不知道我會對狗仔爆出什麼料，想來他們對于跟拍你會有很大的興趣。」

    裘凱翔怒瞪她一眼，讓她瞬間寒毛直豎，她沒見過有人瞪人這麼充滿魄力，雙眸中滿是會令人窒息的怒意，仿佛下一刻會死在他的瞪視下。

    「請、請當做我沒說過吧。」凱瑟琳干笑著想溜之大吉。

    他收回瞪視，繼續往伸展台走，淡淡地扔下一句話，「我最近沒興致找女人。」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回答她了，但……這是什麼答案？

    做為壓軸，裘凱翔在伸展台上駕輕就熟地以完美的姿態走了一圈，獲得滿場的贊美和高評價，走回後台時，他遇上了一個特地來堵他的人。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挑釁，是吧？」倚在牆柱上，張禮輝帶著一絲惱怒地問。

    和裘凱翔的外表比起來，他根本就是鄰家哥哥的類型，完全無法和他渾然天成的魅力相比。

    從挑釁完的那一天開始，他多方打听，發現裘凱翔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一切如常，這樣不把他看在眼里的態度，讓張禮輝更加不爽。

    看著張禮輝，他冷淡地說︰「你若是搶下我今天的工作，我或許會在乎你的挑釁。」

    不過就是搶走了一次封面的拍攝，就以為自己有資格將他看做喪家之犬，還大放厥詞，裘凱翔只覺得他還不成氣候。

    或許張禮輝背後的靠山夠力，但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買帳的。這次的時裝秀是國際性質，事關重大，有許多國際媒體以及時尚圈的重要人士都會到場，主要負責的大設計師看不上眼的模特兒是不可能有機會登台的。

    張禮輝憤恨地咬牙，他果然知道他試圖搶走他這次的工作，但是失敗了。

    「難道你看到我，不會覺得芒刺在背嗎？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裘凱翔看了他一會兒後，臉色陰冷地說︰「我唯一不懂的是，你執意針對我這件事。」

    是的，執意針對他。

    他們裘家有三兄弟，大哥裘弘儒、二哥裘杰宇，以及他，可是張禮輝誰也沒找，獨獨就是對上了他。

    「當然是因為你曾幫你二哥在法庭上對付我們張家！」張禮輝抬高下顎。「我要為我母親出一口氣！」

    裘凱翔冷漠地轉身離去，同時丟下話，「借口。」

    「你……」張禮輝臉色灰白，不服氣地追了上去。

    裘凱翔來到化妝室後的專屬位子後，剛好听到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在振動，他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封簡訊，寄件人的昵稱在手機里被他打趣地用小熊兩個字命名。

    那天在咖啡店被認出身分後，他就和歐婷婷交換了手機號碼。

    說起來也幸運，或許那時他否認的態度太篤定，讓那名認出他的女人也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加上歐婷婷替他在店里澄清他的確不是裘凱翔，風波很快便平息了。

    歐婷婷三不五時會傳簡訊給他，不是問好就是傳菜單誘惑他去吃她做的甜點。

    想起她，他的神色在剎那間有如春融的冰雪，但他自己並沒有發覺到。

    你今天會來嗎？如果會來，我準備橙汁奶酪給你吃，好不好？

    看著簡訊，他就可以想象出她可愛的口氣和表情，他笑著立刻回復。

    我待會就去。

    傳完簡訊後，他才發現張禮輝就站在面前瞪著他，似乎欲言又止。

    「還有事嗎？」他不覺得他跟張禮輝還有什麼話好講的。

    「你……」張禮輝表情有點復雜的看著他一會兒，才別開眼說︰「沒事。」

    裘凱翔不耐煩地蹙起眉，也懶得去管張禮輝究竟想說什麼或做什麼，走向更衣間，準備卸下這一身的伸展台打扮。

    扁是想象待會離開這里後，能夠直奔雨戀咖啡店見到她的笑靨，他的心不禁飛揚起來。

    她會像之前一樣，為他細心準備餐點，招呼他進員工室里落坐，給他一個絕對獨處的空間，用棉花糖般的軟嗓和他聊天，介紹她的甜點作品，她的靠近，讓他覺得心里舒適，明明十幾分鐘就能吃完的餐點，他會刻意拖到一個小時，就是為了能和她多相處。

    這究竟代表什麼，他不知道。

    從來沒有一個地方，能夠讓他萌生歸屬感。

    自從母親病逝後，雖然仍和兩個哥哥同住，但他總覺得家里少了些什麼，所以更盡心盡力地投入事業，逃避至親逝去的痛苦。

    夜晚覺得寂寥不想回家的時候，他就在不同的女模家過夜，貪圖一晚的體溫。

    看在別人眼中，他是在游戲人間，但是只有他知道，他只是藉由性和女人的體溫，短暫地麻痹自己心底深處宛如黑洞一般的空虛。

    沒人知道他經常失眠，他的心事太深，家庭背景導致了他的憤世嫉俗及對別人的不信任，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才能驅逐仿佛要挖空他靈魂的寂寞。

    可是這一切在認識歐婷婷之後，仿佛變得有些不同了。

    只要有她在身邊，就算只是吃個甜點，他也覺得很滿足，完全不再需要感官上的慰藉。

    「小熊……」裘凱翔喃喃念著對她的昵稱，胸口仿佛注入了一股冬陽似的溫暖。

    換裝完畢、卸下舞台妝後，他和設計師以及工作人員道別，拒絕了經紀人的接送，匆匆地坐上計程車。

    張禮輝站在門口不甘心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從裘凱翔看著手機簡訊後不經意露出的表情，他知道，他不是不在乎他的挑釁，只是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某個人身上，所以其他事情對他而言不再有任何意義。

    他不服氣，他痛恨被忽略，裘凱翔應該要將他視為不可忽視的敵人才對！

    成長過程中，母親從不允許他和哥哥姊姊們比裘家兄弟差，成績、體育、美術樣樣都比。

    就連出社會後，裘家兄弟依然是他們張家的心頭刺，看著他們在演藝圈越風光，母親就越不快樂，更容易發脾氣，遷怒于他們。

    他是張家最小的兒子，跟哥哥姊姊們的選擇不同，他不進公司繼承家業，反而進入演藝圈。既然裘家令他的成長過程充滿痛苦，他下定決心選定一個最不順眼的目標——裘凱翔，要他感同身受他累積至今的憤怒和恨意。

    既然裘凱翔不把他當一回事，那麼，就不能怪他接下來會采取的行動了……

    裘凱翔來雨戀咖啡店的次數變得頻繁，歐婷婷傳給他的簡訊他也幾乎有看必回，雖然大部分只會回「嗯」、「好」，最多絕不超過十個字，但也令她欣慰，至少他不再拒絕別人的關心了。

    兩人交換手機號碼時，她有偷看到他的手機，通訊錄少得可憐，讓她不禁為他的交友狀況感到擔心，想著他可能是孤僻慣了，沒什麼朋友，所以她只要一有空就會傳簡訊給他。

    可是今天他興匆匆地來到店里，看見她和一名男客人相談甚歡後，就開始怪怪的了。

    他拒絕在員工室里吃她替他準備的橙汁奶酪，而是選擇窩在櫃台下方席地而坐，兩條長腿屈在胸前，邊吃奶酪邊看著她忙進忙出，讓她有些發毛。

    她想，她得充當心理醫生關心一下他的心理狀況了。

    忙完店內的事務後，歐婷婷蹲在他面前，擔心的問道︰「你怎麼了？」

    裘凱翔一雙黑眸晶亮，一開口，嗓音低醇如美酒，飽含情感，「小熊。」

    歐婷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因為他的這聲低喚紅了耳廓，心跳也亂了一拍，她力持鎮定地微笑，「嗯？？」

    「小熊、小熊、小熊……」他伸出手抓住她的右手腕，一聲聲喚著她，仿佛這麼做，就能夠抑止心里如漣漪不斷擴散的不安。

    他說不上來為什麼，他滿懷期待，下工後直接趕來找她，渴望他一進門就會看見她沖著他微笑，那一瞬間總是會令他的心得到平靜安穩，遠離所有煩憂。

    但是他卻看見她對別的男人也會露出同樣的笑容，瞬間，他的心像是傾斜的天秤，有一方崩塌了，陷入黑洞之中。

    他的不安全感有如疾病一樣纏上了他，只有踫觸她、喊著她，讓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才能得到稍微紆解。

    「你真的怪怪的……」歐婷婷的眉頭打結，表情有點苦惱。

    裘凱翔隨手把盤子放到一旁的地上，突地將她拉入懷中，她毫無防備，充滿甜點香氣的身子理所當然地跌到他身上。

    「唔！」她嚇了一跳，圓眼瞪大，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被吃豆腐，而是她的圍裙還沾有面粉和果醬之類的髒污，她趕忙伸手輕推他的胸膛。「放手啦，我身上髒髒的，你的衣服會弄髒的。」

    他沒理會她，閉上眼將臉埋在她的頸窩，像抱著心愛的洋娃娃一樣不肯松手。

    靶受著她的體溫和柔軟的觸感，這一剎那，他胸口的煩躁和痛苦，像是從不存在一樣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心滿意足。

    歐婷婷看不見他的表情，以為他是受到什麼委屈，才會不分由說的抱著她尋求安慰，只得拍拍他的背，哄道︰「乖，在這里沒人會欺負你的。」可憐的凱，果然因為人際關系障礙受到欺負了吧。

    裘凱翔知道她誤會了，但也沒有解釋，只是享受著有她在懷的滿足。

    可惜這份寧靜，很快就被打破了，有道咬牙切齒的聲音在他們頭頂響起——

    「你、們、在、干、什、麼，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余小雨皮笑肉不笑，額上青筋直跳。

    她不過是離開一下處理咖啡豆的采買問題，這兩人就抱在一起了？進度會不會太超英趕美了？

    她絕對絕對絕對……不贊成他們在一起！篙托，裘凱翔是什麼人物，她家的歐婷婷最多只是他消遣玩弄的對象，兩人一點都不適合。

    「小雨，這是有原因的。」歐婷婷完全不明白余小雨的怒氣所為何來，想推開裘凱翔的懷抱好好解釋，但礙于撼動不了他如鐵牢般牢固圈著她的手臂，只得維持原姿勢說道︰「他心情不好，應該是很難過。」

    「安慰的方法有很多種。」余小雨的聲音很輕柔，但當她深吸一口氣後，卻變成失控低吼，「但絕對不是用這種方法！」

    她用力將歐婷婷從裘凱翔懷中扯出來，護在身後。

    「你對我有意見。」望著空虛的雙臂，裘凱翔眼底閃過怒氣，抬眼迎上余小雨的瞪視，淡淡地道。

    「當然，意見很大。」余小雨笑容可掬，完全不怕得罪他。「婷婷將你視為座上賓，還溫柔親切地把你當做朋友一樣關懷，她只是好心想改善你冷僻的個性，你千萬不要誤會。」

    要是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應該早點制止兩人接近的。

    她承認是有點「財」迷心竅，希望哪天混熟後，裘凱翔能夠當這間店的金主，所以任由歐婷婷關心他，但如果他對歐婷婷是存這種心思，她寧可不要，歐婷婷可是她千金不換的朋友！

    裘凱翔的眼神變得很可怕，仿佛要穿透余小雨的身體。

    朋友？這個字眼為什麼會這麼刺耳，甚至令他憤怒。

    「不要吵架，你們怎麼了？」歐婷婷仍在狀況外，不曉得為什麼她安慰裘凱翔，卻會令他們好像快要吵起來。

    余小雨卻將她往後推，不讓她介入，不過她終究不希望歐婷婷傷心，退了一步，死盯著裘凱翔，仿佛要求他的承諾一樣慎重地道︰「告訴我，你對婷婷絕對沒有不該有的心思。」

    裘凱翔看了看余小雨，又看了看歐婷婷，更覺心情煩躁。

    老實說，他對于歐婷婷根本還沒想到那個層面去，但直覺告訴他，如果答應了余小雨，他會後悔……

    答不上話，心口像是壓了大石，他第一次覺得雨戀咖啡店沉重得令他想逃離。

    「凱……」

    歐婷婷覺得他的表情不太對勁，不免憂心，怎料才一開口喚他，他便閃電般地起身，連看她一眼都沒有就快步離開了。

    而且從那天之後，他不再出現，連訊息也不回。

為了一口餓

第三章

    歐婷婷知道自己一向很遲鈍，但也因為這樣，反而令她忽略了工作中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少了很多煩惱，所以她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不過這一次，她卻為自己不了解狀況而愧疚，而且余小雨也不肯跟她說明清楚。

    那天裘凱翔離去時的感覺很不對勁，背影好似籠罩著受傷的感覺，讓她至今都忘不了，她真的很擔心他，然而無論簡訊還是電話他都不回，好像在躲著她一樣。

    歐婷婷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覺得很難過，常常盯著手機發呆。

    包令她震驚的是，今天中午的電視新聞播出了一則消息，備受看好的新星張禮輝是裘凱翔同父異母的弟弟，這是張禮輝在節目專訪中親口承認的。

    嗜血的媒體便借機挖出舊新聞，也就是裘家兄弟的母親過世後沒多久，被踢爆裘家三兄弟是國豪集團的董事長張柏宏的私生子，後來，裘家老二裘杰宇用媒體反駁母親不是第三者和壞女人，揭發是生父張柏宏為了前途劈腿，對他們母親始亂終棄，娶了名門千金，接著又發生張柏宏承認了裘家兄弟，導致張家子女為了財產繼承問題而打官司，大家都認為裘家和張家肯定鬧翻了，水火不容。

    沒想到張禮輝卻說他非常敬重比他年長資深的裘凱翔，才會進入模特兒界，不僅希望未來可以和他合作，也期盼兩家人能夠屏除恩怨。

    主持人問他張家是否只有他對裘家兄弟是友善的，張禮輝卻笑著說，其實兩家沒有媒體謠傳的那麼決裂，他在業界曾遇到裘凱翔，他對他挺友善的。

    記者們想采訪裘凱翔，卻被經紀公司的工作人員阻擋，經紀人代為對外表示，不清楚這件事情。

    因為擔心裘凱翔的心情會因為這則報導而受影響，歐婷婷馬上又撥打他的電話，依舊沒人接，她改留了語音留言和簡訊，卻依然得不到回復。

    今天一整天，歐婷婷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余小雨全看在眼里，也有些擔心。

    「今天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去嗎？」十點半咖啡店打烊，余小雨拉下鐵門，看著不斷落下的雨絲，她不太放心地問。

    她是台北人，和父母同住，但歐婷婷的老家在嘉義，在台北是租房子，她曾邀請歐婷婷住她家省房租，但是歐婷婷覺得不要這麼麻煩她，所以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不過她住的地方離咖啡店只有一條街的距離，走路只要五分鐘。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會小心啦！」歐婷婷撐起雨傘，強打起精神，笑著朝余小雨揮揮手後，便朝租屋處的方向走去。

    確定余小雨看不到後，她的表情馬上一垮，她覺得自己的心情跟暗沉的天色一樣悶，她不死心地拿出手機看，依然沒有關于裘凱翔的任何消息。

    他……是不是討厭她了啊？

    她嘆了口氣，心灰意冷地走在人行道上，在街燈下，她注意到防火巷里有道熟悉的人影，她的心情不禁激昂起來，甚至覺得心有些顫抖，慢慢地走了過去。

    但越是靠近，越是看清楚那抹身影，她的心就忍不住狠狠發酸，眼楮還有點熱熱痛痛的。

    裘凱翔背貼著防火巷的斑駁紅磚牆，渾身濕漉漉的坐在地上，頭發蓋住他的臉，眼神非常落寞，像只被惡意遺棄的小動物。

    因為太過狼狽，根本沒人注意到他是名模裘凱翔，還以為他是游民。

    歐婷婷忍著哽咽，站到他面前，用雨傘遮住他頭頂上的一片天，也擋住那些冰涼的雨水。

    他為什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她不能接受他這副模樣，他既然不肯接受她的關心，不理會她的電話和訊息，他應該要過得很好啊，不然怎麼對得起她這陣子的擔心？

    裘凱翔看見一雙腳站在面前，馬上就認出是誰，但是他完全不想抬頭，也不主動開口。

    「你為什麼在這里？」歐婷婷輕聲問，像是怕嚇到他一樣。

    他頓了一下才緩緩回答，「不想回家。」門口都是媒體，他看了就厭煩。

    「那為什麼不來我的店里……」她以為她的店應該是能讓他遮風避雨的地方啊，果然還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嗎？他不是太冷僻，而是不需要別人嗎？

    裘凱翔淡淡地道︰「不想去。」

    「你討厭我了嗎？」歐婷婷實在不想這麼問，一旦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會難過、會心痛，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因為她無法為他的行為做第二種解讀。

    他選擇沉默。

    多日來的擔憂在這一刻爆發，她難得失控，忍不住對他吼，「我問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你如果不告訴我，我不會知道啊！」

    再次被他拒于心門外，令她覺得疲憊，她討厭這樣，他什麼也不肯多說，雖然靠得很近，但卻像隔著一塊玻璃，根本無法彼此了解。

    听見她的吼聲里有著泣音，裘凱翔終究還是不希望她以為是她的錯，只好沙啞地開口認錯，「是我的問題，不是你。」

    他煩亂的心思還沒找到出路，他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

    手機里關于她的訊息，他全都看過，語音留言也都听了，她不會知道，從離開店里那刻，他就隨時看著手機，像是個寂寞患者，從她的簡訊文字和語音聲音里得到慰藉。

    他一方面眷戀，一方面卻又抗拒她。

    裘凱翔發現，只要是關于她的事，他似乎就無法像平常那樣理性面對，所以在余小雨質問他的當下，他憤怒又困惑，其實他知道只要說他對她沒有不該有的心思，他就還能像以往那樣，有空時到雨戀咖啡店，享受她的手藝和在她身邊才享有的平靜心情。

    可是他辦不到，那句話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口。

    他搞不懂自己，好像不認識自己了。

    他想見她，想念她的笑容和聲音。

    他不相信自己竟然會如此需要一個人，不應該這樣的，他原本一個人過得很好，自由自在的，不對別人放太多感情，不依靠別人，是他的準則。

    打從看著母親一個人辛苦拉拔他們長大，人未老色先衰，學校老師和同學知道他單親時的眼光令他厭煩，後來元配找上門，得知生父是誰，他內心無比震驚；即使搬家遠離他們，放學回家時，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仍會特地跑來欺負他和兩個哥哥，這樣的過去，讓他對人難以再保有信任感。

    生父拋棄母親，甚至忽視他們裘家兄弟這麼多年，直至母親過世才低頭認錯，在媒體前認了這三個私生子，他內心的憎恨不減反增，他永遠無法諒解生父，不，應該說他這輩子都無法接受生父的存在。

    因為這些成長經歷，讓他堅信，沒有哪一個人對別人而言是必須藥存在，只要是為了人性的自私，一轉身，就能夠翻臉不認帳。

    這麼多年來，獨身一人的自在，讓他更相信自己不需要別人。

    但歐婷婷卻輕易打破了他的防備和警戒，讓他習慣她的存在，因此，他決定要戒斷這份依賴，他強迫自己不能見她，但對她的這份想念，隨著內心的抗拒，陷落得更快，一天比一天還痛苦。

    這份內心的拉鋸戰，等到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崩潰了，跟拉到極限的橡皮筋一樣，斷掉了。

    他筋疲力竭，張禮輝搞出來的事情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等到他清醒，他已經坐在這里，被頹廢侵佔身體，一動也不想動，靜靜地成為一個身心空白的人，宛如被抽掉齒輪的玩偶，這樣他就不用再煩惱了。

    但是，她卻找到了他，這是為什麼呢？

    歐婷婷緩緩地蹲下，和他平視。

    裘凱翔看見了她眼中的淚，心驀地一陣抽痛，他不自覺伸出冰冷充滿雨水的修長手指，輕踫她的眼角，啞聲說︰「為什麼哭呢？」聲線帶著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柔和。

    說不上來為什麼，但看著她傷心的表情，他覺得心底的某部分活了過來，卻也驚覺自己傷害了她，痛惡自己竟然忽略了她的感受，他實在不應該不回應她的訊息，還在這時讓她看見他的狼狽。

    被他這麼一問，歐婷婷干脆直接哭出來了。「因為你是個混蛋。」

    她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折磨自己，但她沒辦法放著他不管，看著這樣的他，她既心痛又不舍，她決定，只要他能夠恢復成之前那意氣風發的模樣，他曾讓她這般擔心生氣的行為她都可以不跟他計較，她甚至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他能夠開心。

    裘凱翔微微扯了扯唇，「是啊，我的確是……」

    他心思復雜，容易鑽牛角尖，和他比起來，她善良單純，總是為別人著想，他卻讓這樣的她為他落淚，簡直罪大惡極。

    歐婷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拉著他的衣袖，像在懇求似的道︰「既然你不想回家，那我帶你回我家，好嗎？」

    他啞然失笑。「你以為你在撿野貓野狗嗎？」他是個大男人，她卻露出他很可憐，需要帶回家照顧的神情，要他跟她走。

    「你就是，你還是只情緒無常的貓，常把我搞得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她吸著紅通通的鼻子，口吻堅定地又再說了一次，「跟我回家。」

    裘凱翔垂下長長的眼睫，遮蓋眼底蕩漾的感情，嘴角輕輕上揚。

    他像貓嗎？在她眼中，他肯定常常無理取鬧了……

    「好。」在意識到之前，他听見自己開口答應了她。

    回家的路上，雖然陰雨綿綿，但裘凱翔卻覺得胸口熱熱的，像是脹滿著什麼情緒一樣溫暖而悸動，而且一路上歐婷婷一直緊抓著他的衣袖，力道不小，等到發現時，他的袖口已經變形。

    苞我回家。

    她一向是溫柔體貼的人，不會命令別人，這是他第一次听見她用堅定而強硬的口氣跟他說話，但是，他卻好喜歡這句話，好喜歡好喜歡，就算重復播放一百遍，他也听不膩。

    不知道等一下他還可不可以要求她再說一遍？

歐婷婷忍住不讓視線亂瞄，努力忽視窩在客廳沙發上、下身只用浴中包裹住的出水芙蓉。

    說他是出水芙蓉一點也不為過，瞧瞧那雙放下防備後帶了點無辜的雙眼，頭發有如上好綢緞充滿光澤，偏白的皮膚好得讓女人嫉妒羨慕，而身上的肌肉線條勻稱又緊實，讓人完全舍不得移開目光。

    她家有一個luo美男……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時洗衣機洗好衣服的提示音響起，拉回她的注意力，她把他的衣服拿到陽台曬，這樣他明天才有得穿。

    回到客廳後，歐婷婷發現原本坐在沙發上安靜等她的裘凱翔，已經躺下來睡著了，他的身高目測應該有一八0，蜷曲在那張兩人座的沙發上，看起來有點可憐，長腿有半截都掛在沙發外。

    她坐到沙發旁邊的地上望著他，他睡覺的表情看起來安詳平靜，像褪去了保護色，美得像天使，令她不禁看得有點痴迷，仔細一瞧，她才發現他的眼窩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面色也有點憔悴。

    歐婷婷輕輕嘆氣，他真是讓人放心不下，他應該不太會照顧自己吧。

    像是他從浴室出來，她拿吹風機給他叫他吹頭發，他卻說平常都不太吹頭發，她主動說要幫他吹，他沒有意見，乖乖地坐著讓她吹干他的頭發。

    回想起不久前在防火巷發現他時的情況，當時他的兩眼接近無神，她的心不禁抽痛。

    她有很多事情想問他，但是不曉得該怎麼開口，可是她是真心希望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不會再發生了。

    他應該很累了吧，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突地，她想到應該要去臥房拿條棉被來給他蓋，免得著涼，可是當她起身正要離開時，忽地有一個力道拉住她，她驚訝地轉過頭一看，發現他醒了，魔魅的烏瞳非常專注地盯著她，擒住她左腕的大掌也抓得很牢。

    歐婷婷覺得臉有些發熱，他的眼神太直接，好似要看進她的靈魂里，她的嗓音有點干澀地問︰「怎麼……突然醒了？」

    「剛才感覺到你來到旁邊時就醒了。」裘凱翔坐起身。「我淺眠。」

    她有些訝異，「所以你剛才在裝睡？」想到方才他說不定知道她一直盯著他看，就覺得好丟臉。

    「不是，我感覺到你在看我。」他老實回道，「我滿喜歡你看著我。」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時的感覺很好，讓他舍不得打破這份寧靜。她收回眼神的剎那，他想也沒想就直覺伸手拉住她。

    喜歡她看著他？歐婷婷啞然，覺得雙頰更燙了，這句話听起來好曖昧。

    他們都是在咖啡店見面，對于他，她不會胡思亂想，美麗的人她向來抱著欣賞的態度，但越是和他接觸，她對他就越是關心，他不會知道，他在抽煙時，偶爾會露出像迷途小孩的眼神，當她發現他其實是脆弱的，內心更覺得不舍。

    一點一滴的累積，逐漸成就了不可忽視的存在，但她始終未把兩人的關系和男女感情聯想在一起。

    可如今在這個只有他跟她的套房里，他的存在變得格外鮮明，她覺得自己的神經好像變得敏感，尤其在他說喜歡她看著他之後，他掌心的熱度似乎也跟著升高，熨燙著她手腕的皮膚，她心里打了個突，有些慌忙地抽回手。

    「你淋過雨，雖然洗過熱水澡了，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泡杯熱飲給你喝好了。」歐婷婷干笑著匆忙溜進廚房，連她都覺得自己的舉止很不自然，希望他沒有發現。

    她邊洗著杯子邊做深呼吸，同時不斷在心里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他並沒有做什麼，那句話說不定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她不要太敏感，做太多猜想。

    好不容易穩定心緒，泡好阿華田準備要拿去客廳給裘凱翔時，一個轉身，就見他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她嚇了一大跳。「哇！」她的手差點握不住弓子，所幸他即時伸出兩掌穩住她的手，才避免熱燙的阿華田潑到他身上的悲劇。

    松了一口氣後，她沒好氣地罵道︰「你為什麼會在這兒，還一點聲音都沒有，你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嗎7」

    裘凱翔垂下眼睫，淡淡解釋，「因為你看起來怪怪的，我做了什麼讓你避開我的事情嗎？」

    他認真的問話，讓她怔忡，隨即她看見他的眼底有著不安，神色瞬間一軟，屏除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怎麼可以忘記呢，他現在是個需要被關心照顧的人啊。

    歐婷婷立刻給了他和平常一樣沒心眼的燦爛笑容，平穩他的心緒。「沒事，你沒做錯什麼，來，阿華田要熱熱的喝，對了，你有沒有吃宵夜的習慣，需不需要我準備什麼給你吃？」

    見她的樣子恢復如常，裘凱翔這才暫時放下心來，但一雙眼仍然緊盯著她瞧。

    「不需要。」

    罷才被她閃避，他的胸口一緊，心情很難受，遂跟進了廚房，但她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他便恍神地盯著她的側臉，想著她究竟是怎樣侵入他心房的。

    從一段偶遇、一個笑容，以及溫暖的關懷開始，有如罌粟一樣無聲無息地侵襲他，讓他漸漸上癮，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不能沒有她。

    抗拒只會痛苦到崩潰，這樣的滋味他已經徹底品嘗過了，但是，接受是好事嗎？

    他該坦率地鼓起勇氣，讓別人走進自己的生命嗎？

    他仿徨不定，猶疑不決。

    歐婷婷沒注意到他復雜的神色，輕輕推著他的背，把他推向客廳。「在客廳邊看電視邊喝吧，先別睡著喔，待會我洗完澡出來再幫你解決床鋪問題。」

    裘凱翔順著她的力道往前走，坐到沙發上，接著他的一手被她塞進馬克杯，一手被塞了遙控器，她還主動幫他按下電視電源，接著就轉身去浴室洗澡了。

    他喝著冒著熱氣的阿華田，胃一陣溫曖，眼神卻忍不住瞟向浴室門，完全沒有心思看電視。

    浴室里除了水聲，還傳來五音不全的歌聲，她唱得很歡樂，心情似乎很好。

    她以往洗澡時也是這樣嗎，將浴室當做個人演唱會的舞台？

    他嘴角有隱不住的笑意，像是發現了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一樣愉悅。

    沒多久，歐婷婷推開浴室門，臉上因為水蒸氣而浮著兩團紅暈，她的表情心滿意足，邊擦著頭發邊走出來。

    炳，每次洗完澡，一身的疲憊都被洗去大半，真舒服！

    裘凱翔在她拿起吹風機準備吹頭發時，開口道︰「你的歌聲還挺有趣的。」

    聞言，她瞬間眼楮瞪直，臉龐因為羞恥而更紅了，拔聲問︰「你偷听？！」

    「沒有，你唱得很大聲，我听得到。」

    「哇，丟臉死了！」歐婷婷一手掩著臉，一手拿著吹風機指著他命令道︰「你快點忘記！不對，是立刻給我忘記！」

    一個人住久了，養成在浴室唱歌的習慣，完全沒注意到可能會被他听見。

    裘凱翔用無法抑制的笑聲代替回答。

    她放下捂著臉的手，瞪著他的笑臉，雖然想對他生氣，但是看見他恢復了一些精神，就氣不起來了。

    他可是好不容易又笑了呢，她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他吧。

    吹好頭，洗好馬克杯，歐婷婷在房間里打地鋪，床讓給他睡，因為沒有適合他穿的衣服，只好讓他繼續圍著浴巾，怕他會著涼，她拿了厚棉被給他蓋，還怕他不適應，所以把床頭櫃的小燈開著。

    躺下沒多久，她翻了個身，卻看見他兩眼睜著，她不禁問道︰「你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裘凱翔的眼中漫著濃濃的疲憊。

    她想起他說他淺眠，眼窩也有著黑眼圈，擔心地問︰「是我翻身吵到你嗎？」

    「不是……我本來就不容易睡著。」

    「長期失眠嗎？」她很訝異他有這種毛病。

    「嗯。」他承認，「平常靠吃安眠藥，但是，最近吃了也沒用。」

    歐婷婷听了，不禁為他感到心疼，長期飽受失眠折磨，一定很痛苦吧？于是她起身坐到床邊，看著他有著倦意的臉，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頭發。「有看過醫生嗎？」

    「醫生說是我心事太多。」裘凱翔輕輕抬眼看向她，對于她的撫觸感到舒服放松。「你怎麼不再問我的事情，你不好奇嗎？」

    睡前有很多時機，她可以問他為什麼這陣子不見人影，為什麼不接她電話、不回她訊息，他相信新聞媒體將他和張禮輝的事情大篇幅報導，她應該也有看見，但是她什麼都沒問，所有注意力都在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如果你願意說，我就听，如果你不願意說，就表示那有可能是令你傷心的事情。」她微笑回道︰「那我寧可你不要勉強自己告訴我，我可以等你心傷愈合再听你說，我不想在你還痛著的時候，扒開你的傷口，我不想傷害你。」

    因為她這番話，讓他的心好似有股暖流流過。

    他不禁想起，她一直都單方面對他付出關懷，而他被動接受，從沒認真珍惜過她給予的溫暖，他總是在自己受傷前逃開，選擇傷害她。

    他的心太封閉，前陣子的他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但她還是選擇接納了他，帶他回家，他怎能還將她看做是以前那些會給他心靈增添陰影的人們？她是特別的，她只會帶給他陽光，他卻遲遲沒發現，還糾結著想將她驅逐出心里。

    想開了，裘凱翔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輕一扯，讓她順勢躺到他身邊，再將她緊緊抱進懷中，把臉埋在她的發中。「我接受你……」

    他低喃的聲音很輕，歐婷婷听不清楚，只是疑惑他怎麼突然抱住她，輕拍他抱著她的健壯手臂，「你又怎麼了？」

    「陪我睡……有點冷。」他隨口編了個理由，只因不想放開懷中的嬌軀。

    「真拿你沒辦法。」她沒有多想，以為他是睡不好想要人陪，替兩人蓋好被子後，輕聲道︰「睡吧。」

    「嗯。」裘凱翔閉上眼，將下巴靠在她的發旋上，心情像羽毛般輕盈，很快就進入夢鄉。

    這天晚上，他難得的一覺好眠。

為了一口餓

第四章

     隔天一早，歐婷婷一醒來就發現裘凱翔已經起床了，甚至穿戴好她曬在陽台的衣物，靜靜地坐在床邊凝視著她。

    他的眼眸有如月華溫潤，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柔和的眼神，不禁一楞。

    「早。」他輕聲說。

    聞聲，她倏地回神，「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嗯。」

    「不再多睡一會兒嗎？」歐婷婷不曉得他昨晚睡得好不好，她太快入睡，根本沒注意到他，他這麼早起，該不會昨夜又失眠了吧？

    「不了，我精神很好。」裘凱翔勾起淺淺的笑。

    她翻開棉被下床，和坐在床邊的他對視，仔細觀察他的臉。「唔……黑眼圈好像比較淺一點了……你昨晚有睡著嗎？」

    「嗯，很久沒睡得這麼安穩了。」

    「那就好。」她欣慰的說，「我待會梳洗完再替你準備早餐。」

    「好。」他點頭。

    歐婷婷進到浴室沒多久又沖了出來，抓住坐在沙發等待喂食的裘凱翔，一臉尷尬地問︰「凱，我昨晚忘記幫你買牙刷，你……」

    「我用你的。」裘凱翔淡定的回道，「昨晚也是。」

    難怪她的牙刷、漱口杯會是濕的，她居然遲鈍到剛剛才發現！「你怎麼沒有提醒我？！」

    「有關系嗎？」他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歐婷婷用手掩面，無力地呻吟一聲，腳步不穩的飄回浴室，同時回道︰「沒、沒事。」被他那麼一說，她也覺得好像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裘凱翔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嘴角上揚，像只惡作劇得逞的貓。

    回到浴室後，她花了幾分鐘克服共用牙刷的心理障礙，這樣的舉動實在太過親密了，讓她光是看著牙刷和漱口杯就覺得很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梳洗完，她來到廚房煎蛋餅當早餐，還榨了新鮮蔬果汁給他喝。

    看著面前那杯顏色黃黃綠綠的蔬果汁，裘凱翔不禁微皺起眉頭，不是很喜歡，但還是很認命的拿起杯子一飲而盡，喝完後，他的五官更扭曲了。

    看著他忍耐的模樣，歐婷婷受不了的在心里偷笑，他的反應真像個孩子。

    因為等一下還有工作，他吃完早餐後就要離開，離開前，他問道︰「之後我還可以再來你家嗎？」

    以往都是她開口邀請他，他從不主動親近，如今听他這麼問，她開心的直點頭，「當然好！」

    她一答應，他露出雲破日出的笑容，道別離開。

    歐婷婷看著他的背影，心情十分激昂。今天他的精神恢復了，太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答應，從今而後，會是一段糾纏不清的日子。

    裘凱翔離開歐婷婷家坐上計程車沒多久，就接到劉宗易的電話——

    「凱翔，關于昨天你同父異母的弟弟爆出來的事情，如果今天產品代言發表會上媒體再次問你，你打算怎麼回答？」

    「我會否認。」裘凱翔已經恢復以往的冷酷。「他這麼做無非是要洗清他們張家欺負我們裘家的事實，順便藉由我拉高他的知名度，所幸我的兩個哥哥剛好都在國外，媒體訪問不到他們的想法，昨天我是懶得理他，今天，他可別以為我會繼續沉默下去。」

    「但這麼做似乎不太好……」公開表明張禮輝說謊，再次將家丑攤在媒體面前，對于藝人不是好事。

    「讓他稱心如意，等于讓他消費我的名氣，而且還是免費讓他使用，別開玩笑了。」裘凱翔冷笑。「是他自己要玩大的，那他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心理準備。」

    「我明白了，那我們等一下會場見吧。」

    「嗯。」

    結束通話，收起手機，裘凱翔望著車窗外一幕幕向後退的街景，心思飄到許久以前的過往——

    罷上國中的他正在拳擊社團打拳擊，張禮輝也來了，學長們以為他是來參觀的，就讓他進來了。

    張禮輝見他打沙包打得虎虎生風，還將沙包打到繩索斷掉落在地上，他嚇得大叫一聲就跑走了，他不知道他是張禮輝，只覺得他莫名其妙，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張禮輝。

    接下來幾天張禮輝天天都來，每次都一語不發地看他練習完拳擊。

    社團的學長們覺得很奇怪，問了名字和來的原因後才知道原來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本來學長們有跟他商量要不要禁止張禮輝來，但是他覺得算了，因為他並沒有從張禮輝的眼中看見敵意，他懶得理會他。

    忽然有一天，從不跟他講話的張禮輝抬頭挺胸地沖到他面前，對他吼道——

    「我會贏過你的！我叫張禮輝，你給我記住這個名字！」

    他這才注意到張禮輝的兩手也綁了拳擊繃帶，而且手指紅腫破皮，似乎很勤勞的練習，那時，他從他眼底看見的是好勝心，無關上一代的仇恨。

    事過境遷他慢慢淡忘了這件事，直到最近張禮輝再次出現，然而現在的他，眼神比過去復雜多了，和他的哥哥姊姊們一樣，視裘家兄弟為眼中釘，神情充滿嘲諷和仇恨。

    張家的人，終究沒有什麼不同啊……

    歐婷婷簡直不敢相信。

    裘凱翔先是傳簡訊關心她今天工作會不會很累，後來又主動打電話給她說今天很忙沒有時間去店里吃甜點，麻煩她留幾塊蛋糕，他晚上去她家拿。

    「他居然主動打給我！」歐婷婷興奮地拉著余小雨。「我感覺得到他對我打開心房了！」

    早上送他出門時還沒有這麼確切的感受，那時只覺得他看著她的眼神比以往柔和許多，他開口問以後還能不能來她家時，她也只當做他心情不錯所以才問的，但現在她確定他接納她了，天啊，這種心情就像是這段時間的努力終于開花結果一樣的欣喜。

    余小雨完全沒有被她的感動和喜悅感染，一邊煮著咖啡，口中只淡淡地回道︰「嗯。」

    歐婷婷注意到她反應冷淡，這才猛然想起之前她對裘凱翔有敵意，小心翼翼地問︰「小雨，你……是不是討厭凱？」

    「不是。」余小雨嘆了口氣。

    「但我覺得……你好像不喜歡我提到他的事情。」

    在裘凱翔打電話來之前，她也有跟余小雨說她昨晚把他撿回家的事情，她的反應也很淡然，她本以為她是在忙著算帳無法分心，但現在才發現不是錯覺。

    「婷婷。」余小雨伸出兩手按著歐婷婷的雙肩，神情嚴肅地說︰「他是個男人。」

    歐婷婷一臉困惑。「我知道啊。」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實嗎？

    「就算你把他當朋友，也要有個界線。」

    這下子歐婷婷總算明白好友在擔心什麼，忍不住噗喃一笑。「小雨，你想太多了啦，他怎麼可能對我怎樣。」

    她又不是什麼天仙美女，也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料，像裘凱翔那種周旋在帥哥美女工作場合的男人，怎麼可能看得上她呢？

    不是她妄自菲薄，早在國小喜歡上班上女生都仰慕的男生，告白卻被拒絕之後，她就清醒了，不會妄想天鵝愛上丑小鴨，有些人的眼光是高高在上的，配不上他的人他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但她還是很喜歡美麗的人事物，偶像劇和小說里夢幻的故事是她生活的調劑，能帶給她快樂，而在現實生活里，她可是活得很努力踏實呢！

    「可是……」余小雨還有話想說。

    歐婷婷很有信心的打斷她，「安啦！我保證他對我的感覺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余小雨沒再辯駁，但她仍暗自感到憂心，她不認為自己看錯，裘凱翔抱住歐婷婷時的眼神，充滿男人對女人的獨佔欲，所以她才會質疑他對歐婷婷心懷不軌。

這段對話結束後，到中午之前，她們都沒再提起裘凱翔的事情。

    直到中午時看午間新聞，播出裘凱翔代言新品發表會的畫面，他正面回應了媒體的問話，反駁了張禮輝的說法，澄清張家與裘家依然水火不容，他也沒有如張禮輝所說的對他友善，事實上，他們之間是針鋒相對的，張禮輝還曾蓄意搶走他的工作，甚至嘲笑他，他鄭重表示無法接受張禮輝對媒體說的謊言。

    在場有記者大膽提問裘凱翔會不會認為張禮輝是張家特地派來業界打垮他的，他只是淡淡地答他並不清楚，要問張家。

    這場元配子女和私生子之間的戰火再次延燒，鬧得沸沸揚揚，畢竟是國內知名大企業和演藝圈寵兒的私事，有話題性啊。

    歐婷婷看著電視，表情有些呆滯。跟同父異母的弟弟鬧得這麼不愉快，隔著媒體交火，他心里是怎麼想的呢？

    她听見店內客人談論起這則新聞，大多笑話這是見不得人的名門恩怨，不知怎地，她覺得心里很不舒服。

    余小雨拍拍她的肩，勸道，「不要想太多，那是他家的私事。」

    听完，歐婷婷覺得心情有些落寞，這的確是他們家的私事沒錯，但是鬧得越大，就越容易產生無法彌補的傷痕，她舍不得他再受傷。

    晚上十點半，咖啡店打詳，歐婷婷和余小雨整理好，拉下鐵門準備回家時，就看到裘凱翔從人行道的街燈下走過來。

    「今天我比較早下工，小熊，我陪你走回家吧。」

    余小雨看到他，雖然沒有什麼好臉色，但也沒有為難，只是淡淡地說︰「我先聲明，要是你敢玩弄婷婷的感情，我會跟你拚命。」

    「欸，小雨……」歐婷婷有些尷尬地扯著余小雨的衣袖，都已經跟她解釋過了，她怎麼還以為裘凱翔對她有意思啊？

    裘凱翔伸出修長的手指整了整鴨舌帽的帽檐，堅定地回道︰「她是重要的人，我珍視她。」她是他第一個允許走入他心底的人，他相信，不會再有別人了。

    這句話，讓余小雨和歐婷婷同時楞住。

    余小雨脫口問，「你喜歡婷婷？」她的猜測是對的？！

    歐婷婷更用力的拉扯好友的衣袖，可愛的圓臉因為尷尬而漲紅。「不要亂問啦！」重要的人和珍視這兩個字眼，也可以用在朋友身上啊！要是他待會笑出聲的話，她就丟臉了。

    「喜歡？」裘凱翔楞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歐婷婷。

    打開心胸接納她後，他沒有特別去思考自己對她是存著什麼樣的感情，只是確定自己需要她。

    余小雨無法接受他不確定的反應，不滿地瞪著他，「你不知道？你一定在跟我開玩笑，對吧？」

    他沒回答。

    歐婷婷發現氣氛越來越糟，趕緊推著裘凱翔往她家的方向走，同時對好友陪笑道︰「小雨，明天見。」

    「等等，他還沒回答我！」余小雨沒好氣地喊道。

    「他對我沒那個意思，不要逼他啦！」歐婷婷哭笑不得。「你再問我就要生氣了。」也不想想她有多尷尬。

    「知道了、知道了，不問就不問。」余小雨只能無奈地揮手道別。

    歐婷婷松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對裘凱翔說︰「她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他雖然嘴上這樣應著，心思卻飄得很遠。

    兩人走在人行道上，在快到家門口前，歐婷婷忍不住開口問︰「今天電視報導的事情……你還好吧？」

    裘凱翔低眸看向她。

    「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她認真地看著他。「但是，你若心情不好，不要一個人悶著，我可以陪你去看夜景，也可以陪你去逛夜市吃宵夜，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的事，我都會為你做到。」

    她發現他習慣將心事都放在心里，就算是超過負荷量，他也不會請求別人的幫助，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她的話，令裘凱翔心頭一暖。「這是承諾嗎？」

    「啊？」歐婷婷微微瞪大眼，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你不願讓我一個人難過，不是嗎？」他雙目炯炯地望著她。「你所說的陪伴，從今以後，不管過了多久的時間，都不會改變嗎？」話說出口，他才發現這不只是一個問題，也是他打從心底的期望。

    他是一個只放眼現在的人，不管是生活、工作，他從不願意多想太遙遠的未來，因為變數太多，像是母親，過世得如此突然，很多想要為她做的事情，在她死後全都沒有意義，再也無法實現，但從昨晚開始，他眼底不再只專注于眼前的事物，擁著她睡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想象將來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如果是和她在一起，以後，也還是會像現在一樣愉快吧。

    她只是想要讓他可以開心一點，卻沒想到他會用這麼慎重，類似要求誓言的口氣問她，不禁一時語塞，「那、那個……」

    沒得到肯定的回答，裘凱翔的雙眸一暗，一想到她對他的關心有有效期限，他的心就感到痛苦。他不喜歡那一套人生像是一部列車，有人上車也有人下車的道理，他的心胸一點也不寬大，既然讓她上車，就不會要她下車。

    他忽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中原本挎著待會要讓他帶回家的蛋糕盒，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掉在地上，她驚呼道︰「啊，你的蛋糕……」她連忙要蹲下身去撿，怎料他卻不松手，甚至握得很緊，讓她覺得有點疼。

    他在搞什麼啊？

    她有些生氣，揚眸看向他，原本到嘴邊要斥責的話，卻又全數吞回肚子里，她沒見過這樣的他，神情充滿執著，眼神好似想將她給吃了，令她有點害怕。

    「小熊，回答我！」裘凱翔眯起眼，目光變得有些犀利。

    「我……我沒想到這麼遠。」歐婷婷縮了縮肩膀，吞了吞口水。「我的手……會痛，可以放開嗎？」

    聞言，他這才驚覺自己將她的手握出紅痕，連忙松手。

    他從不曾如此不知所措，除了家人以外，他沒什麼特別想要珍惜的人，可是現在，他發現他很在乎自己是否會傷到她。

    他……原來打從心底想珍惜她呢。

    「我不是故意的。」裘凱翔輕撫著她的手，有些氣自己。

    歐婷婷看他一臉愧疚的表情，不禁噗哧笑出聲。「放心，沒事。」這時候的他看起來有點像做錯事的孩子，剛才的可怕應該只是她的錯覺吧。

    「是嗎……」他仍盯著她的手，那幾道紅痕讓他覺得礙眼。

    她彎身撿起地上的蛋糕盒，放到他手中。「這是你的蛋糕，應該都摔爛了，但你還是得全部吃掉，不能偷偷扔掉，這是我給你的懲罰。」

    「這是懲罰？」這算懲罰嗎？她的心到底有多麼溫柔？

    「對，而且我還有一個要求。」歐婷婷微笑地伸出兩手撫上他的臉頰，她的掌心很溫暖，令他有些迷戀。「離士一點還有一個小時又二十分，你好好想想，你希望我陪你一起做什麼，而且是要能讓你開心的事情。」

    裘凱翔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伸出一手覆蓋住她的手，留住這樣的溫暖。

    她總是如此為他著想，每一句話都令他憐愛不已，她對他的關懷常讓他覺得甜蜜和喜悅，另一方面卻又覺有點苦澀，他需要她，卻無心傷害她好幾次。

    他很想告訴她，只要在她身邊，這世界的煩憂和痛苦都會自動離他遠去，她什麼都不需要為他做，因為她本身就是最好的良藥。

    但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因為越是珍惜，越是如履薄郭。

    罷才握疼了她的手，裘凱翔才驚覺內心的情緒很強烈，一直累積著無法宣泄的情感，唯有她是唯一的出口，脫口說出要她永久陪伴他，他隱約察覺到，他對她的需要和依賴，似乎執著得可怕，恐怕會嚇跑她。

    他不願意冒這個風險，寧可繼續壓抑自己，無聲地享受她在身邊的感覺。

    保持現狀，這樣就夠了。

    在今晚十二點以前，他不斷地用這句話說服自己，連他自己也無法明白為何越是在心里強調，就越是難受，那份感情，像是被關在籠里的野獸，折磨著他，一直想破牢而出。

    要是正視這份感情，他會變成怎樣？會脆弱得不堪一擊，還是可怕得令她畏懼？他沒有勇氣追究答案。

    歐婷婷發現，裘凱翔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復雜，有時候的確也讓人摸不著頭緒，但他其實是個簡單的人。

    他決定在她家和她一起看電影，但到了DVD出租店，他卻對著一整排的片子發呆，她問他為什麼不選，他卻說不知道要看什麼。

    她實在哭笑不得，很直接地問，既然他不知道要看什麼，為什麼要和她一起看片子，而不是看夜景或是別的選擇。

    他則是說因為工作的關系，他去過很多地方，但不管那個地方的景色有多美，或是食物有多好吃，對他來說都沒差別，他不會為此感到快樂或是忘記憂愁，所以當她要他決定要她陪他做一件會令他開心的事情的時候，他只想到以前母親還沒過世時，過年時全家人都會窩在客廳一起看DVD的景象。沒有外人，只有同心互愛的親人，那是他一整年當中最喜歡的時刻。

    他不在乎看什麼片子，只要有人陪。

    簡單的幾句話，卻令她听了心酸不已，他其實很容易滿足。

    最後，歐婷婷挑了部驚悚片，兩人窩在她家的小客廳，她看得驚叫連連，他卻從頭到尾都很鎮定，還一邊吃著摔爛的蛋糕，惡心的畫面也沒有影響他的食欲。

    看到後來，她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模糊的記憶里，她的頭好像倒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那是一個比想象中溫暖厚實的肩，和他冰冷的氣質不符。

    她在沉入夢鄉前，腦子仍在胡思亂想著，他的心，也是溫熱、充滿感情的嗎？

    如此若即若離的他，愛上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呢？會依然冷漠無情，還是熱情狂野，或是溫柔一片呢？

    這時百般好奇的她，仍不曉得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親自見證答案。 本帖最後由 邱小芸 於 2015-11-26 10:27 編輯

為了一口餓

第五章

    「啊，好丟臉啊！太丟臉了……」

    早上開店沒多久，歐婷婷拿著掃把掃地掃到一半，想起今天早上起床時的尷尬場面，焦躁地來回踱步，一臉想哭。

    「什麼很丟臉？」正在擦拭櫃台的余小雨，臉上三條線的看著她的舉動。

    歐婷婷迅速回頭，「小雨，我一睡醒，就發現自己睡在床上。」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她不明白這有哪里不對勁。

    「不是的，小雨，昨天凱和我一起在客廳看驚悚電影，我看到睡著了，睡醒時卻發現自己在床上，重點是我睡在他胸膛上，還流口水，天啊，他的名牌襯衫上面都是我的口水，超尷尬的！」

    回想起那一幕她就覺得好難為情，雖然他叫她不用在意，說待會出門前打電話請經紀人幫他買一件新的就行了，但她真的覺得很抱歉啊。

    「等等，婷婷，我有沒有听錯，你又讓他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余小雨簡直要昏倒了。

    上次歐婷婷明顯是同情裘凱翔情緒不穩，她可以當做那是她的無心之過，但這次算什麼？

    歐婷婷見好友似乎生氣了，自知理虧，小聲地為自己辯駁，「就……不小心睡著了。」她也沒想到他抱她回房後居然順便和她一起睡，沒有回家。

    「我真是被你打敗了。」余小雨大聲嘆氣。

    「他對我真的不是那種感覺，他也不是那種人。」她沒傻到讓不正經的男人進她的住處，她是個保守的女人，若不是裘凱翔如此特別，讓她無法放著他不管，她也不會讓他進她家。

    「婷婷，他不是隨意可以招惹的那種男人。」余小雨看得出來，那種男人當一般朋友還可以，保持好安全距離，不會有太大的風險，但一旦牽扯到感情，恐怕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歐婷婷低下頭，小聲的說︰「他……真的不是壞人，我可以保證。」

    余小雨對于她的執迷不悟倍感無奈，她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她面前，重重嘆了口氣，按住她的雙肩，表情嚴肅，語重心長的說︰「婷婷，接下來的話是我身為你的好友最忠實的忠告，老實說，我覺得你陷得太深了，你對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超過對朋友應該有的關心和分際。」

    余小雨從沒對她說過這麼重的話，這讓她不禁開始反思，難道她真的做得太超過了嗎？

    她沒有意識到，只是自然而然地一天比一天還關心他、牽掛他，像是在呵護著傷痕累累的小動物一樣，小心翼翼地對待他。

    她對他，確實比對別人還縱容與疼惜，她不否認。

    仔細一想，為了讓他放下心防，接納她的關心，她刻意讓兩人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她的雙眼一直只放在他充滿寂寞和傷痛的雙眼上，看不見其他事物，就像為他著了魔，一心一意要走進他的世界一樣。

    余小雨看著歐婷婷的表情，知道她終于想明白了。「婷婷，停止你過度的關心吧，他不像你想的那麼脆弱，那麼需要別人的陪伴，而且，你用心付出的對象，應該要是那種能夠回應你、懂得感謝的人啊。」而裘凱翔絕對不屬于這種類型。

    「是啊，我可能也在無意中造成他的困擾呢。」歐婷婷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起之前的所作所為，好像有點太自以為是了，雖然他後來接納了她，但是幾乎都是她單方面的給予他自以為他需要的。

    听到她這麼說，余小雨比較放心了。「你想通就好，我不是要你完全不要理他，我沒這麼過分，我只希望你可以拿捏好相處的分寸，我會擔心你。」

    「我知道。」歐婷婷努力牽起微笑。

    其實仔細想想，無論她釋出多大的善意，他依然對自己的事情保持緘默，她早該領悟，縱使兩人相處的感覺親近許多，但她依然在他的世界之外，一想到他其實沒她想象的那麼需要她，她竟莫名有一種很寂寞的感覺……

    門外傳來貓叫聲，歐婷婷連忙拿了吐司邊去喂貓，望著在她面前乖乖讓她摸頭喂食的貓咪們，她想起裘凱翔，這個性子像貓的男人，跟當年養小痞一樣，相處一陣子就會有感情，偏偏對方對自己沒放太多感情，她不禁有些感慨。「貓，果然不能隨便養的呢。」

    這一整天，她的心情都有如灰蒙蒙的天色，壓抑陰郁。

    下班回家時，歐婷婷在公寓大門前的路燈下，看見了裘凱翔的身影，他穿著黑色軍裝風衣，慢條斯理地抽著煙，那優雅中帶著慵懶的頎長身影，有如潛行在黑暗中的魑魅，迷惑人心。

    她沒有立刻高興地喊他，只是呆站在原地望著他。

    察覺到她看著他的目光有著遲疑，他扔下煙蒂踩熄，快步走到她面前，低頭凝視著她，眼底仿佛有著細碎的星光。「你怎麼了？」

    他的嗓音宛如優美的琴音，低回在夜色中，騷動她的心，她有些迷惑，微啞著嗓音問道︰「你怎麼來了？」

    裘凱翔微微蹙眉，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答應過的，我可以再來你家。」

    他的回答，讓她楞了一下，隨即想笑自己。是啊，她的確答應過，但昨天他已經在她家做客，有什麼理由讓他今天又來呢？就算是好朋友，也會有自己的生活，不會三天兩頭窩在別人家吧。

    之前的她不會去探究這個問題，但今天余小雨的話影響了她，讓她忽地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她無法欺騙自己，她確實很在乎他為何嘴上說她是他珍視的人，卻依然什麼都不告訴她，不和他分享他的悲傷難過。

    她說她會等他自己開口，是因為他願意主動說，才有意義，她希望他的心門是對她敞開的，但等待的人也會害怕，害怕一切都只是自作多情，對方其實根本不希罕，卻因為不想得罪她而不直說。

    柄中時她就曾遇過這種事情，她因為熱心服務所以被選為服務股長，坐在隔壁的女同學說想減肥，中午只想吃面包，她因為中午抬便當箱會經過福利社，所以主動說願意幫她跑腿，沒想到才經過兩個禮拜，就無意間听見對方私底下向其他人抱怨，說有幾次她語氣客氣地說太麻煩她了，下次不用幫她買，她自己買沒關系，但她總說沒關系，讓她找不到台階下。

    她後來才明白，原來那位同學一直嚷著要減肥，其實是想引起前面座位的男生的注意，要那位男生關心自己，結果她多事了，難怪顧人怨。

    她真的不喜歡被別人當傻瓜，她是呆了一點，但也是會難過的。

    歐婷婷對他牽強一笑。「抱歉，我今天有點累，你改天再來，好嗎？」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她也明白自己沒資格說他，即使她為他做了許多，他確實沒有要感激她或是回應她的必要，因為他並沒有要求她這麼做，他沒有錯。

    她確實該收回超過分際的關心，如此一來不僅她不會因為投入太深而失落太大，另一方面也不會因為自己太積極而造成他的困擾，兩全其美，對雙方都好。

    「你不歡迎我？」裘凱翔的臉色忽地一凝。

    「咦？」察覺到他臉色怪怪的，歐婷婷怕他誤會她食言，連忙找借口，「最近我工作下班還滿累的，改天好嗎？」

    他盯著她好一會兒，那銳利透析的目光讓她感到很不自在。「怎、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她干笑著，還不小心結巴，她暗惱自己的表現像心虛的小孩，明明她沒做錯事啊，為何會有愧疚感呢？

    「你不要我了？」裘凱翔淡淡地問，眼神冷淡。

    歐婷婷差點被口水嗆到。「啥？誰不要誰？」

    「你不要我了。」這次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眼神里還帶了嚴厲的責備。

    她有些啞口無言，覺得他的用詞有些詭異，但又不知道要怎麼反駁，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直覺。」裘凱翔毫不遲疑地馬上回答。

    歐婷婷瞬間傻眼，說不出話來。

    「你沒有要解釋的嗎？」他的表情冷若冰霜，雙手盤胸的樣子，像極了正在審問犯人的警察。

    「沒、沒你說的這麼嚴重。」她內心在哀號，她是哪里做錯了啊，用得著他這樣對她。

    「就是有這麼嚴重。」對于她不以為然的回答，裘凱翔眉皺得更緊，對她不免有些氣惱。

    她的情緒幾乎都寫在臉上，而他從她的表情看見了對他的心灰意冷和疏離，她不會了解他是多麼驚惶害怕，他不能接受她溫熱了他冰冷的心後，又選擇放棄他。

    一個寂寞的人在歷經了溫暖的懷抱後，又怎麼能再繼續忍受孤單的折磨？

    他已經回不去以前那個無所謂的他了。

    他真的好想狠狠質問她怎能如此折磨著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就擅自在兩人之間隔起距離，他無法接受。

    他眼中燃燒的怒火，讓歐婷婷有些委屈，心里不服，仰起頭反駁道︰「我只是不想做個惹人煩的人。」

    「我從不覺得你煩。」

    「那你是怎麼看我的呢？」她耐不住心底的不安問出口，「我算是你的朋友嗎？」話落，她才發現她竟然是屏息著等待他的回答，心跳如擂鼓。

接下來的幾分鐘，他都沒說話，只是凝視著她。

    他的安靜，讓她尷尬地笑了笑，內心被失落籠罩，原來在他心里，他們居然連朋友都不是……這是早就擺在眼前的事實，她還希望從他嘴里听見什麼？但為什麼眼眶熱熱的，竟然有點想哭？

    有時候，她真討厭自己容易放感情的個性。

    她很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吸口氣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她只是一時不小心失控，讓心里的不安展現在他面前罷了。

    歐婷婷連忙背過身，聲音有些破碎地道︰「你可能會覺得我有點歇斯底里，就當我沒問過吧……」她微顫著手，從包包里掏出大門鑰匙，插進鑰匙孔轉動，焦急地想從他眼前消失，現在的她沒辦法好好面對他。

    喀的一聲，鑰匙孔發出解鎖的聲音，她握住門把，像是獲救一樣趕緊要推門進去，因為她的視線已經被控制不住的淚水糊成一片迷蒙。

    這時，她放在門把上的手被一雙寬厚的大掌握住，下一秒，她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拉進溫熱的懷抱中。

    裘凱翔從背後緊緊抱住了歐婷婷，他一手按著她的手阻止她進門，一手環著她的腰，他在她耳邊低喃，「我從不當你是朋友……」宛如惡魔的低語，充滿磁性又殘酷非常。

    她呼吸不穩，又氣又傷心，兩肩抖動著，眼淚掉得更凶。他怎麼能用這句話補她一刀，原來他是這麼惡劣的人，她識人不清，笨到去可憐他！

    「朋友，不會時時想見對方，朋友，不會每次分離心里都會覺得空虛；朋友，不會恨不得獨佔對方一人，不想與任何人分享。」他每說一句，摟著她的力道就緊了幾分。「你任何一個反抗我的反應，就算再細微，都在折磨著我，你怎麼能這麼狠心，讓我為你這麼痛苦？」

    歐婷婷楞住了，也忘了要哭，他說的每句話都像火一樣燒紅了她的耳廓和臉，她的心跳得又重又大聲。

    裘凱翔扳過她的身子，不分由說地捧起她的臉，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她錯愕得忘了要反抗，睜大的雙眼對上他那雙漆黑的望不見底的眼眸，幾乎暈眩。

    他的唇舌激情蠻橫地糾纏著她生嫩的丁香小舌，不留余地的掠奪，像在報復著什麼一樣，吻得她有些痛。

    在她幾乎要喘不過氣時，他終于放開她，在她唇邊低語，「你為什麼要逼我面對這份感情？」

    歐婷婷茫然地看著他，更不明白他的聲音里怎麼會有一絲痛苦。

    「現在，我若要勾引你回房去上床，依我的能力輕而易舉，這樣你就是我的人了。」裘凱翔的手輕柔地撫著她的臉，眼神有些恍惚。

    他的這句話嚇到她，她想也沒想連忙推開他，驚惶未定地瞪著他。

    他沒再動手把她拉回懷里，只是有些失神，隨即，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很可怕吧？可是那的確是我心中所想。」

    歐婷婷不知道要說什麼，但是他的表情讓她心痛。

    裘凱翔摸了摸心口，若有所思地低喃，「原來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這樣啊。」她疏離的態度讓他內心一直拚命壓抑的野獸掙脫束縛，看清自己。「用激烈的方式讓你感同身受我內心的情感，想一口一口把你吞下肚，想得到你的一切，一面對你，我的心就很饑渴，猶如永遠無法滿足的貪狼。」

    「凱……」

    他忽地轉了話題，「你知道嗎，一個可惡的男人，會毀了一個女人的一輩子，不管那個女人逃得多遠，都無法逃脫一份錯誤的感情帶來的傷害，直至死亡。」他的眼神眺望遠方，像在回憶。「這是我很久以前就明白的道理。」

    自從得知他的身分，與他相關的新聞歐婷婷都無一遺漏，所以她馬上就明白他說的是誰的故事，她不禁鼻酸，對他來說，父母的事情是陰影嗎？這就是他冷寂眼眸深處的秘密嗎？

    裘凱翔淡淡地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像愛情這樣，由內而外地毀掉一個人，外傷會痊愈，但是心傷，沒有辦法。」

    當年，母親帶著他們三兄弟遠離生父，努力活得有尊嚴，可是他至今仍無法忘記母親在夜深人靜時落下的淚，更記得母親梳妝台的抽屜里藏著生父給她的定情戒指。

    愛究竟是什麼，他真的不明白，對他來說，那是一道很深的傷，不管距離多遠，都能影響對方。

    即使母親沒說，他也明白，直到過世前，她心底深處都未曾忘記過那個男人，他想，或許也是因為他們三兄弟的存在，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過去的事情。

    多麼可悲啊，縱然他們兄弟皆深愛著母親，卻是傷害她、拖累她的存在。

    他不想成為和生父一樣的人，生父不想失去母親又不想放棄權力，所以害了母親，終究無法兩全，因此，他不想愛人，愛人太過沉重，也太殘忍。

    他身上有著自己不想承認的血緣，在認清自己過于激烈的感情時，他如何不對自己失望？盡管他不會做出和生父一樣的事情，也和生父的個性不同，但或許他會用另一種方式傷害自己所愛的女人。

    畢竟，這麼熾烈的愛，連自己都覺得不太正常。

    裘凱翔閉了閉眼，轉過身去，啞聲說︰「剛才的吻，抱歉。」

    他傷痛的表情，讓歐婷婷忍不住責備自己竟然因為不安而挖開他心里的傷，她實在太沖動了，有些人不願意說出口，是因為不將你放心里，但也有些人是因為不堪回首而說不出口，他明顯是後者啊，她居然分不清楚？！她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然而他的道歉讓她瞬間火大，滿心的歉意都丟到腦後，氣呼呼地追問︰「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剛剛的吻當做沒發生過嗎？」

    他插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握緊成拳，盡可能冷淡地回道︰「是。」他寧可在這個時候當個混蛋，也不要日後鑄成大錯才來後悔。

    「為什麼？就只因為你認為一場錯誤的愛情會毀了一個女人？」她不滿他不看向她，她快步繞到他面前，伸手用力戳著他的胸膛。「連開始都沒開始，你這是未努力就先放棄！」

    裘凱翔冷淡地回道︰「你追究這個做什麼，當做沒發生過不是很好嗎？」

    他是明眼人，怎會看不出她看他的目光從來沒有男女之情，如今听他這麼說，她應該要松口氣才是，又何必這麼激動？

    歐婷婷發現他此時的表情就跟兩人第一次見面一樣，充滿武裝和防備，像戴了一張面具在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她內心的警鈴立刻大響，她有預感，要是她這時說錯了話，他恐怕就會像上次一樣突然斷了聯系。

    因為父母失敗的愛情竟然讓他以為愛情只會傷人，這男人，多認識他一分，就越是讓她感到心疼啊！

    歐婷婷吸吸鼻子，罵道︰「你這個大笨蛋，輕易選擇退讓的人，是善良的，因為他顧慮到別人，這種人最後選擇的，都是傷害自己啊！」

    「你不懂我。」裘凱翔微眯起眼，直接否定她的說法。

    「不懂你的人，是你自己！」察覺到他在抗拒她動搖他的決定，她連忙撲到他懷里，牢牢抱住他。

    她的體溫還有堅定的態度，讓他內心的武裝變得脆弱。「我之前也曾讓你傷心……」

    知道他指的是她撿他回家那次，她抬眼狠狠瞪他，他居然還敢提！「那是因為你讓我擔心啊！這兩件事情不能混為一談，完全是不同檔次的事情！我敢肯定，也敢跟你打賭，你如果在這時候放棄喜歡我，你會後悔一輩子！」現在的她，腦中只想著要阻止他離開，完全不在乎自己說出多令人羞恥的話。

    裘凱翔哭笑不得，原來她生起氣來這麼有氣勢。「所以你打算要接受一個你不喜歡的人的追求？」

    歐婷婷楞了一下，才低聲道︰「我沒有不喜歡你。」

    「但也沒有喜歡我，不是嗎？」他冷靜地指出癥結點。「既然你說我不了解我自己，那麼，你已經做好覺悟要體悟我愛人的方式了嗎？丑話說在前頭，一旦你答應讓我追求，我可是不會放過你的，我會用盡手段，要讓你非喜歡我不可，不過要是你現在明確地拒絕我，我保證從今以後不會再來糾纏你。」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對了，有件事我要先告訴你，我不接受當朋友這個選項。」

    他的態度擺明要嚇跑她，她更不想要示弱，況且人都是渴望被愛的，哪有人像他這樣，將自己視為洪水猛獸……這個傻瓜。

    「追求我。」歐婷婷堅定地回答。

    「你真是我見過最笨的人了。」他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她竟然還不怕？他既感到懊惱，卻又覺得甜蜜。

    她不滿地瞪著他。「你才是笨蛋。」從剛才的對話，她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比她還傻氣。「我才要警告你，你可別說話不算話，一離開這里後就翻臉不認人，不接我電話還不來我的店找我，要是你敢這樣做，我會找你算帳！」基于他有失聯的前科，她搶先一步要求他的承諾。

    「我知道了，不會再做這種事。」她這話表示那次他的失聯令她耿耿于懷吧？

    裘凱翔對于她屢次為他傷神感到不舍。

    「那……我上樓去休息了，期待明天的見面喔。」得到他的承諾，歐婷婷松了一口氣，笑咪咪地放開他，朝他揮手。「要讓我好好見識第一男模追求女人的方式喔！」

    「嗯。」他淡淡地回應，她俏皮的話，讓他心情輕盈了起來，眉眼也柔和了幾分。

    不可否認的，對于她在他的刁難下還是不放棄他，他其實是欣喜的，這種矛盾的心情，旁人想必難以理解吧。

    進門前，歐婷婷回頭問︰「對了，老實說，你今天找我真的沒什麼事嗎？」

    「就只是想你而已。」

    這倒是實話，他純粹只是想見她而來，早上沒和她說幾句話就出門，他心里是寂寞的，工作一結束立刻來找她，沒想到她一見面就開口問他為何來，他當下內心糾結，加上不能面對自己的感情，說不出實話，才拿她的承諾堵她的口，既然她不怕他，說出來也無所謂了。

    「唔……追求不是明天才開始嗎？」他坦蕩的話讓她的臉微紅。雖然答應了被他追求，但她還沒心理建設好啊！

    裘凱翔覺得她的反應很可愛，忍不住笑道︰「我是認真的。」

    「犯規，甜言蜜語今天禁止！」只是簡單的思念話語，卻因為知道了他的心意後，覺得格外羞赧，連她都無法完全說明內心的化學反應。

    他輕輕朝她揮手。「你早點休息吧，要不然明天上班會沒精神，晚安。」

    「晚安。」她關上大門。

    裘凱翔望著被關上的門板，再抬頭望向她所住的樓層，看見亮光，仍感到依依不舍。

    今天的分開，讓他的心中涌起無限惆悵，比前幾次都還要強烈，果然是因為正視了這份感情的關系吧，突地，他有股沖動想再听听她的聲音，但掏出手機從通訊錄翻出她的電話號碼，卻又遲遲無法按下撥號鍵。

    「她也累了吧，我就忍到明天吧。」裘凱翔按捺住滿腔澎湃的感情，收起手機，招來計程車，滿心期待明天的到來。

為了一口餓

第六章

    是夜，裘凱翔回到和兩個哥哥共住的家。

    當他進了玄關，發現客廳的燈是開著的，不免嘆氣，他家直至現在，在十二點前仍然會保持等門習慣的，只有一人。

    原來他回國了……

    坐在沙發上斯文俊秀的男人，正捧著書在看，听見腳步聲抬起頭，看向裘凱翔的眼底滿是春風般令人舒適的盈盈笑意。「小弟，你回來了啊。」

    「大哥。」裘凱翔淡淡地喚道。

    裘弘儒闔上手中的書，起身走向他，伸手拍去他肩上的塵埃，還順手摸了一把他的頭發。「很好，身上沒有亂七八糟的味道。」

    裘凱翔無奈扯唇，不置可否，也沒拍開他的手。

    大哥不喜歡他常跟那些女模廝混，認為他排解空虛的方式不對，卻又說不動他，對待他的態度，總像在對一個長不大的小孩。

    雖然心里對大哥的態度有些不滿，但他還是願意接受他的關懷，畢竟從懂事以來，大哥就經常代替因為工作不在家的母親照顧他和二哥，大哥甚至高中肄業只為了工作幫忙分擔家計，母親過世後他還保持著等門的習慣，不讓這個家徹底散掉。

    他為了這個家犧牲了許多，也放了很多心神，他是真的打從心底敬重這個大哥。

    「遇上一個好女人了吧？」裘弘儒淡笑問道，「你的神情也比以前溫和多了，少了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嗯。」母親過世後，他每次回家都心不在焉，和家人講沒幾句話就回房休息，如今大哥剛回國，身心疲憑，卻還肯花心思關心他，他真的覺得很慚愧。

    「你個性孤僻不喜歡和人深交，也不屑喜歡人，如今終于有一個人能夠打動你的心，母親若是地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裘弘儒感慨地說，又問︰「能融化你的心的人，一定是個性很溫暖、很有耐心的人吧？」

    想起歐婷婷，裘凱翔的表情更顯柔和。「是啊。」

    「改天讓我見見她吧。」

    「好。」

    「對了，關于張禮輝，是否要我出面處理？」

    沒想到大哥剛回國就知道這件事，為了不讓他操心，裘凱翔回道︰「不必，那沒什麼。」

    「別說謊。」裘弘儒嘆氣。他怎麼不知道小弟的個性，他極度厭惡張家，被張禮輝處處找麻煩，怎麼可能無動于衷，在媒體前的反駭只是第一步。「我們是家人，有什麼事情一起解決。」

    裘凱翔靜靜地望著大哥，想起他們三兄弟自從長大後就各有心事，明明同樣經歷不快樂的童年，性格卻大不相同，二哥裘杰宇桀驁不馴又叛逆，雖流連花叢中但卻不輕易放真心，他則是從小就是只小刺蝟，長大後更加憤世嫉俗，不相信任何人，不談感情，他和二哥的共同點是︰一旦張家踩到自己的地雷，會選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而大哥卻大不相同，總是裝做表面上什麼事情也沒有，將很多事情承擔下來。

    他的個性一如他斯文的名字，溫和不太計較，像是有一次，張家拿財產放棄聲明書找上大哥，他卻默默收下沒告訴他們。

    雖然因為出身自單親家庭，不愛讓家人為自己擔心，每個人或多或少養成說謊的習慣，但是心事藏得最深的，絕對不是個性陰沉的他，而是外表看似無憂的大哥。

    大哥和母親一樣，有著柔軟的心腸，這一點最讓人擔心。

    裘凱翔淡漠地說︰「我自己解決，你別插手。」

    「小弟……」裘弘儒有些無奈。「你想自己解決也可以，但我希望你別鬧得張家太難堪，否則他們越不甘心，你的麻煩也越多。」

    裘凱翔態度強硬地別開眼，听不進大哥的勸說，轉身往樓上走，突地像是想起什麼，又道︰「大哥，我永遠都不懂，為何你面對張家，無法像二哥一樣強硬無情。」

    大哥曾向他們說過，母親剛下葬沒多久，他尚無法控制好情緒，數次當著生父的面，扔了生父放在母親墳前的花，但最後他不扔了，選擇試著釋懷。

    他無法理解，就算生父再有誠意，都無法彌補他做的錯事，不應該輕易原諒。

    之後，每次談到與張家有關的事，大哥的態度總是不希望他們和張家繼續針鋒相對，他不懂大哥的想法，也無法接受。

    裘弘儒望著小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垂眸輕聲低喃，「我們之所以不快樂，就是因為無法擺脫張家的陰影，如果少在意一點……就好了，唯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灑脫的過曰子。」

    他相信，唯有帶著弟弟們走出張家對他們的影響，他們兄弟三人才能好好過自己的生活，這樣，他才對得起母親去世前對他的托付——好好照顧兩個弟弟。

    二弟結婚後，對于仇恨有漸漸淡化的現象，但是小弟卻仍深陷其中，令他無法放心，要是有人能讓他想通，那就好了……

    棒天早上，雨戀咖啡店出現以下的對話——

    「你答應讓他追？」

    「是啊。」

    「他喜歡你？」

    「是啊。」

    「你對他有好感？」

    「唔……應該有吧。」

    「你不確定？」

    「我和他相處從沒想過這種事情。」

    「但至少也會有感覺吧？」

    「擔心他都來不及了，感覺什麼的……沒特別去注意。」

    「你真天兵……這樣你還答應？」

    「就答應了。」

    「你不是才答應過我要跟他保持距離嗎？」

    「抱歉……」

    余小雨要听的才不是抱歉，她氣到差點沒吐血，她跟歐婷婷好說歹說，怎料那些道理到了裘凱翔面前就全被她扔到腦後了，她怎能不嘔？

    歐婷婷到底中了裘凱翔什麼巫術，打從他出現開始，她就三番兩次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以前不管是做為朋友還是同事，她們總是想法契合，合作愉快，如今區區一個男人就輕易打破了這樣的默契。

    余小雨不喜歡這種轉變，這陣子心里一直有一種酸澀的感覺在醞釀，現在她覺得自己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看到好友臉色不太好看，歐婷婷不安的低喚，「小雨……」

    「一個捉摸不定的壞男人，只靠外表和裝可憐就把你騙走了，我真心覺得這陣子的我像個白痴一樣多管閑事，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擔心。」余小雨沖動地高聲說︰「你不要再跟我說話了！」

    歐婷婷難過的望著她，說不出話來。

    她們從沒吵過架，今天是第一次。

    余小雨能干又聰明，有判斷力也有領導能力，她一向是敬佩又羨慕她，她和自己不同級別的，不僅重視她，還常替她出頭，人生能有這種好朋友實屬難能可貴，她覺得很幸運，也很珍惜。

    余小雨說的話一向有道理，裘凱翔的事情無法照她的期待走，她很遺憾，但她更不想有所隱滿，她也可以理解余小雨是因為擔心她才會生氣，只是降到冰點的氣氛仍讓她如坐針耗，做起工作來有些心不在焉，她不斷偷偷地在心里祈禱，余小雨的氣能隨著時間而消去。

    門外傳來貓叫聲，這是歐婷婷第一次覺得貓叫聲是一種救贖，拿了吐司邊就躲到門外喂貓，順便喘口氣。

    低頭望著那些低頭吃著她掌中吐司邊的貓兒，她不禁嘆氣，在這種氣氛下工作，時間過得很緩慢，很折磨人。

    「你是歐婷婷嗎？」

    一句冷淡陌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歐婷婷詫異地抬頭，就見有個男人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臉上戴著太陽眼鏡，一身白色名牌服飾，態度非常不屑。

    「我是，請問你是……」她拍掉手中的面包屑起身，困惑地看著眼前的人。雖然有點眼熟，好像有看過這個人，但是她實在不記得他是誰。

    「哼，還以為是什麼貨色，沒想到他的眼光不過如此。」男人嘲諷地說道，「若不是證據確鑿，我還以為是征信社唬我呢。」

    「什、什麼？」听到征信社三個字，她頓時傻眼。

    這個人調查她？為什麼？

    男人伸出食指抬高她的下巴。「好吧，雖然你看起來實在不怎麼樣，但肯定有什麼高明的手段可以控制他的心思，讓他常常往你這邊跑。」

    「啥？」他這沒頭沒腦的話，讓歐婷婷越听越糊涂。

    「你開個價碼吧，多少錢你才願意拋棄他，改跟著我？」

    她一臉不解的瞅著他，這是在演哪出？

    「我可沒太多耐心，一百萬夠不夠？」男人眯起眼，見她遲遲沒有反應，冷哼一聲，更鄙夷地道︰「不夠是吧？真貪心，兩百萬呢？」

    歐婷婷連忙出聲阻止，「等等，我不懂你的意思。」

    男人挑眉，表情寫滿濃濃的不悅。「你在裝傻嗎？」

    她表情呆滯地說︰「不，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你該不會是扮豬吃老虎的那種類型吧？看起來憨憨傻傻的，但其實手段一流。」

    歐婷婷頓時臉上三條線。「你是從哪里得到這個結論的？」她何時變成那麼厲害的人物，她怎麼不知道？

    兩人無言地對望了一分鐘，男人有點尷尬地咳了一聲，但不改狂傲態度。「好吧，算是我誤會了，晚點我再找征信社算帳，但是，我的目的沒有改變，我要把你搶過來做我的女人。」

    「為什麼？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她怎麼听都覺得他好像找錯人了。

    「他用冷靜的態度反擊我，讓我被一些酸民說是為了搏版面蓄意炒作的騙子，這些我都無所謂，本來這就只是要他正視我的手段之一，但我今天特地打電話嗆他，他依舊不把我當一回事，我這才終于明白，我的方向錯了，應該要從他在乎的人下手，他好像滿依賴你的，所以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你說是嗎？」男人冷笑道︰「我要徹底打倒他，看到他絕望的表情，我的心里才會舒坦。」

    「你說的他是誰？」歐婷婷一臉茫然，直覺他一定是找錯人了，這種鄉土劇的台詞和情節，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明顯是跑錯棚了，他找的應該是另一個同名同姓的歐婷婷。

    男人瞪大眼，差點沒被氣死。講了半天，他是在對牛彈琴嗎？

    「再裝傻就不好玩了，女人。」男人恨恨地咬牙。

    歐婷婷幾乎可以听見他磨牙的聲音，但仍一臉認真地回道，「我沒在裝傻啊，先生，你一定是找錯人了，我誠心建議你，回去跟征信社重新確認資料，征信社應該是給錯地址了，還有，先生，這年頭還說這種台詞，實在有點中二。」

    男人氣得臉紅脖子粗，吼道︰「沒有錯！該死的，我在照片上看到和他在一起的人明明就是你，你給我裝什麼糊涂，你是故意耍我嗎？！」他伸手擒住她的右手腕，力道極大，硬是把她拖向他的車。「很好，既然你耍我，那我也不用客氣，跟我上車！」

    「你……」她恐懼不已，不明白他想做什麼，吃痛地想甩開他的手，無奈掙不開，只得伸出左手，直覺揮向他的臉。

    當太陽眼鏡落在地上，露出他的全部五官，她瞬間明白他是誰。「張禮輝？！」

    她真沒想到，找他碴的人竟然是裘凱翔同父異母的弟弟，要不是最近在電視新聞上看過他，她還真認不出來他是誰。

    同時間，馬路上傳來計程車急煞的聲音，一道人影打開計程車車門沖向她，另一邊，在店里听到爭執聲的余小雨，無法顧及自己還在和歐婷婷鬧脾氣，憂心忡忡地也沖了出來。

    「小熊！」

    「婷婷！」

    裘凱翔沖上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揮開張禮輝抓住歐婷婷的那只手，而余小雨機靈地在下一秒將歐婷婷往後拉，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是誰泄漏消息的？」張禮輝看見裘凱翔，立刻沉下臉。「這時間你怎麼可能在這里？」

    「是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裘凱翔的表情比他還陰鷙可怕，聲音宛如暴風雪酷寒，他臉上還有著未卸的妝，頭發和衣著也有些凌亂，像是來不及換下工作的裝扮就匆匆趕來。「你可以用各種方法針對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意見，但是，唯獨她，你不能動。」

    若不是因為張柏宏對于張禮輝最近騷擾他的各種行為感到愧疚卻無法阻止，偷偷找人跟蹤張禮輝，派人通風報信，否則他也不會知道張禮輝竟然來找歐婷婷的碴。

    他對生父沒什麼好感，更不想有所牽扯，但這次，他慶幸老頭派人來告知他這件事。

    他真不敢相信張禮輝的瘋狂，為了幫他母親報復他們，竟然做到這種地步，他還是名門的貴公子嗎？有事就沖著他來，他不會畏懼，但找上歐婷婷算什麼？！

    溫柔善良的她，是他剛萌生的希望，因為她，他開始渴望愛人與被愛，想要牽住她的手，一起走向未知的未來，雖然有些畏懼，但昨夜夜深人靜時，他捫心自問，這樣真的好嗎？因為她的溫柔和傻氣，讓她得接受他滿腔熾熱、還沒被摸索清楚是什麼模樣的愛情，萬一他又不小心傷害到她，到時候他還煞得了車嗎？

    可是，他貪心，他想要她的欲望大過于一切，他選擇忽略心里的不安，今天他滿心想著如何追求她，內心雀躍不已，毛躁得像個初嘗情滋味的少年，甚至請經紀人幫他著手計劃一場浪漫的約會。

    然而張禮輝找上歐婷婷的消息，打碎他的喜悅。

    他怎麼忘了，要是將她牽扯進他的生活，就如同將她拖進他本身所處的復雜環境，可是她何其無辜？他氣自己給她帶來的威脅，更氣不擇手段的張禮輝，他不能原諒任何一個妄想傷害她的人！

    這份憤怒，在血液里蔓延，如烈火燒得濃烈。

裘凱翔的怒容，讓張禮輝的怒意更加高漲。「我做了這麼多動作，你都只會冷冷地看著我，像是在看著跳梁的小丑，就算有反應，也是冷靜而漠然的，但是牽扯到她，你就失控了嗎？」

    裘凱翔氣極了，根本听不進他的話，用力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我要你現在發誓，再也不會來打擾她，否則，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張禮輝嘲諷的笑了，眼中有著落寞，卻依然傲然地回嗆，「來啊，讓我們狠狠打一場，我相信這時候你絕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保持你一貫的冷漠和優雅，你眼底會映出我，你無法再不把我當一回事！」

    眼見他們之間的沖突一觸即發，下一秒極有可能揮拳相向，歐婷婷無法顧及自己可能會有危險，想也沒想地從余小雨的背後沖出來，介入兩人之間，撲進裘凱翔的懷抱，緊抱著他的腰，極力制止發飆的他。「別打架！」

    「我無法原諒他竟然對你出手……」

    「凱！」看見他的表情更加猙獰，宛如想吃人，她驚嚇不已，連忙捧住他的臉，往下拉，讓他的視線看向她而不是張禮輝。「我沒事，不是嗎？」

    「但是……」

    「要是你因為這種幼稚的人而打架鬧進警局，我會很生氣的。」

    張禮輝不敢置信地道︰「你說誰幼稚？！」

    「就是你！」歐婷婷轉過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又回頭看向裘凱翔，輕柔地撫摸他的臉和發，安撫道︰「他只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你為什麼要讓他稱心如意？我們不要理他，知道嗎？」

    「好……」裘凱翔仿佛一只被主人順著毛誘哄的貓，怒意一點一滴地消退。

    張禮輝無法接受自己被忽略，氣怒吼道︰「你這種行為是在排擠人，你知不知道？！」

    「就是要排擠你。」向來好脾氣的歐婷婷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她轉過身，板起臉，雙手叉腰護在裘凱翔面前，氣呼呼地指著張禮輝罵道︰「我說你是哪根筋有毛病浮，開口閉口就要凱注意你，還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要激怒他，你不覺得你很無聊嗎？！」

    「無、無聊？」從小到大沒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罵，張禮輝的表情扭曲又滑稽。

    「對，就是無聊！我真為凱感到可憐，居然被你這種搞不清楚是非的人糾纏騷擾，遇到你，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張家跟裘家的恩怨嗎？」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又有什麼了不起，這種事值得拿來說嘴嗎？」歐婷婷不屑地說︰「再說，上一輩之間的事情，可以做為你冠冕堂皇傷害人的理由嗎？！」

    「他害我成長過程不快樂！我母親當年可是堂堂大企業千金，我父親的身家雖然不如母親，卻是業界肯定看好的商業菁英，這本該是段人人稱羨的婚姻，就是因為他們這些私生子的存在，讓我母親被人嘲笑，也害我深受打擊，他該為我曾經經歷的痛苦負責，若不是他們，怎麼會有這些事情！」

    「嚴格說來，你要怪的人應該是你的父母，這些問題又不是凱造成的，你小的時候，凱跟你一樣也還是小孩，凱能對你做什麼？」歐婷婷越罵越氣。「你無法責怪父母加諸在你身上的不快樂，就可以隨便責怪別人嗎？！」

    「你……」張禮輝被說到啞口無言。

    「無論你說什麼都只是借口，好讓你找上跟你一樣無法選擇親生父母、被迫承擔生父犯的錯誤的可憐人發泄情緒！」

    歐婷婷越罵，張禮輝越是往後退，他沒想到她看起來溫厚，發起脾氣來氣勢十足。

    「你這不是幼稚是什麼，滾回家好好反省自己吧！」

    張禮輝看了歐婷婷一眼，又看了裘凱翔一眼，裘凱翔卻別過頭不想多看他一眼，他氣憤地緊咬著牙。

    他從不覺得自己的理由和怨慰有什麼錯，如今被她這麼一教訓，他突然有個念頭，難道他一直以來都做錯了嗎？無法面對的事實讓他呼吸一窒，他狼狽地閃身坐回車上，連忙叫司機開車，揚長而去。

    看見車子消失在視線中，歐婷婷這才腿軟地跌坐在地。

    老天，她實在不曉得自己哪來的勇氣挺身而出和試圖想綁架自己的人對罵，但听到他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又看到裘凱翔猙獰的表情，她真的心疼又氣憤。

    平常看媒體報導他的事情，都感覺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直到親眼見證，才切身體會到，原來他遭受到比她想象中還不明就里的對待，難怪他的個性這麼冷漠，肯定是長期被傷害的關系。

    她想保護他，保護這個衣衫凌亂趕來，為了她的安危而怒發沖冠的男人。

    這個想法，讓她在那剎那間遺忘害怕，她真心希望能帶他遠離傷害。他沒有道理要接受這樣的污辱，張家的人實在太過分了！

    裘凱翔一看到歐婷婷虛軟地坐在地上，心里既焦急又自責，他咬牙忍著對張禮輝的恨意，連忙扶起她。「你還好嗎？」

    她果然嚇壞了吧？若他思慮深遠，防範周全，她今天就不會受到這樣的驚嚇。

    可他也沒想到，她竟為了他挺身而出，字字句句都在為他抱不平，那護在他身前的背影，勇敢到令他既心憐又著迷，怎麼會有女人像她這般溫柔又堅強？

    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怎能讓她為他受苦？她的勇敢不該用在這里，對方是個不擇手段的男人啊，她這麼做太莽撞了，要是對方惱羞成怒，而他也沒來得及趕到，情況又會如何？他光想象就冒出一身冷汗。

    「沒什麼……」歐婷婷擠出笑容，不想讓他擔心，眼角余光瞄到余小雨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默默地回店里去了。

    裘凱翔發現她們似乎不太對勁，關心的問道︰「你們怎麼了？」

    「也沒什麼，就只是……吵架了。」她尷尬地笑了笑。

    「因為我的關系嗎？」她們感情甚好，該不會起因是他？

    「這……」歐婷婷怕他亂想，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有些慌亂。「不、不是的……」

    她的反應令他莞爾。「你真不會說謊。」

    謊言馬上就被拆穿，讓她不禁漲紅了臉。

    「吵架了還是第一時間出來保護你，看來你們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呢。」

    「是啊……」歐婷婷望向門口的目光有些沮喪。

    「我去幫你說說好話吧。」

    「可是……」

    裘凱翔知道她要說什麼，打斷道「我知道你朋友討厭我，不過既然是我引起的，我就要替你解決，畢竟這不是你的錯。」說完，他直接推門進去，沒有絲毫遲疑。

    看著他進門的背影，她心一跳，總覺得不太安心，她慌忙地跟了進去，看到裘凱翔和余小雨講了幾句話後，兩人就一起進到員工休息室了。

    歐婷婷緊張地沖進櫃台，來到員工休息室前想打開門，卻發現上了鎖，擺明這場對談不想讓人打擾。

    她不知所措地在外頭干等，每一秒度曰如年，五分鐘後，門打開了，她緊張地看著兩人從里面出來。

    裘凱翔一出來就看到她一臉緊張，先是微楞，然後目光柔和，大掌輕撫她的頭，不等她開口問就離開了。

    歐婷婷傻傻的望著他的背影，錯愕到甚至忘了要追出去。

    余小雨目送裘凱翔離開，這才轉過頭看向歐婷婷。

    「小雨……」她無暇顧及尷尬，趕忙開口問︰「你們談了什麼？」

    「我對他改觀了。」余小雨回道︰「他是真的喜歡你呢。」

    「什麼……意思？」

    「他拜托我跟你和好，還答應我，以後不會再來店里找你。」

    歐婷婷先是詫異的瞪大眼，隨即又氣又想哭。他們怎能背著她協議這種事情，都沒想過她這個當事人的感受嗎？裘凱翔，這就是你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的原因嗎？我才不要這種方式換得和余小雨的和好！

    昨晚還說什麼他的本性會傷害她，瞧瞧，這不是選擇退讓成全嗎？這個笨蛋！

    歐婷婷還來不及對余小雨生氣，早已看穿她心思的余小雨便搶先開口，「傻瓜，你不會以為剛才那場沖突都沒人看見吧？雖然現在才早上十點半，還沒有客人上門，但這里是鬧區，還是有人來來去去，附近店家的工作人員一定也會注意到。」

    歐婷婷頓時啞口無言，他們想的永遠比她深遠。

    余小雨輕輕搖頭，徑自續道，「裘凱翔和張禮輝目前可是媒體大幅報導的大紅人，被認出來的可能性很高，剛才那件事情會被傳成怎樣，我們難以預料，要是事情真的發展到難以預料的地步，我們這間店可能得暫時歇業避風頭，他不再來店里，一方面是不希望再讓你惹上麻煩，影響到你熱愛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他得做好處理風波的萬全準備。」

    歐婷婷沉默，垂下眼眸。

    「他還保證，在確定張禮輝不會再來騷擾你之前，他不會再見你，就怕會更刺激張禮輝，讓他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為。」

    歐婷婷迅速抬頭，難掩錯愕。不會見她，這就代表，他也不會去她家找她嘍？

    「他重視你的安全和工作。」余小雨說，「這個男人不自私，也不會只想著自己，原來他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男人。」

    歐婷婷苦笑道︰「他雖然看起來冷酷，但其實很溫柔，只是他自己也還沒發現。」

    「婷婷，對于早上和你的爭執，我道歉，是我的錯。」

    「不，你只是替我著想而已，你擔心我，我為什麼要責怪你呢？」歐婷婷握住她的手。

    余小雨露出笑容，一把抱住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歐婷婷也回抱住她。爭吵完還能心無芥蒂地和好如初，才是真正的朋友。

    歐婷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心情復雜，忍不住撥了一通電話給裘凱翔，可是一撥出去，她又忍不住感到憂心，白天他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萬一現在也不接電話怎麼辦？

    雖然他在告白後曾答應過她不會再失聯，但面對這個善變的男人，她沒有太大的把握。

    等待接通的嘟嘟聲，讓她的心跳又急又快，每一秒都變得好漫長。

    餅了半晌，裘凱翔終于接電話了，溫醇的聲音從手機那頭響起，「小熊？」

    剎那間，歐婷婷有種放下心中大石的虛脫感，不禁哽咽，明明想說的話有很多，一出口卻是，「你……你這個混蛋！」

    等待的時間雖然短暫，卻讓她徹底明白，她多麼恐懼再次和他斷了聯系。

    冷傲的他願意放下身段拜托小雨和她和好，已經夠讓她吃驚，他思慮周詳，為了她的安危和工作，二話不說地擔負起一切責任，她更是感動到不行。

    但是，她發現她也會寂寞，不能見他，竟然讓她難以忍受，就像現在，光是听著他的聲音，她仍無法滿足，多麼希望此刻他在自己面前，讓她能夠觸踫擁抱他。

    這份渴望，讓她驚訝，也讓她失笑，原本她早就對他動了心，否則怎麼會輕易答應他的追求？若她是隨便誰都能接受的人，也不會獨身至今，是她太呆、太遲鈍，竟然現在才明白。

    電話彼端沉默了一下，然後傳來有些無奈但寵溺的聲音，「嚇到你了？抱歉，我無法當著你的面說最近不能來見你……我說不出口。」

    他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和她膩在一起，這份迷戀，煎熬著他的身心，讓他無法親口對她說出為了保護她而做出的決定，也怕因為他而遭受危險的她，嘴上雖然沒抱怨，或許心底會嫌棄他，所以到了晚上都沒有打電話給她，心里焦躁不安的無法入眠。

    罷才看到她的來電顯示，他先是楞了一會兒，接著原本的心慌全被欣喜掩蓋了。

    她在電話里的泣音，讓他憐愛不已，這是不是表示她其實也是很在乎他的？

    「我很怕你不接電話，你真的嚇死我了！」歐婷婷克制不住地抱怨，完全沒發覺嗓音里帶了一絲撒嬌意味。「你真的很壞！」

    裘凱翔輕輕嘆了口氣。「我怎麼可能不接電話……我是單戀你的男人啊，我比你想象的還需要你。」她不會懂他有多渴望她，一晚不見就足以思念成狂，但他告訴自己，不能因為自私而害了她。

    「但是你這麼輕易就決定這陣子不見我……我理智上接受，不過心里沒辦法……」他沒有掙扎猶豫，沒有考慮其他選擇，也沒有和她商量，果斷快速就做了這樣的決定，好像對她的感情並不深，她雖然知道這是女人的不安全感作祟，可是她就是無法控制。

    「你說錯了，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接受這陣子不能見你的事實，為了你，我不能任性。」他嘆了口氣，「我真蠢，告白前沒想到自己復雜的家庭背景和公眾人物的身分會影響你平靜的生活，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到那樣的驚嚇，也不會被卷入這樣的風波里，我恨不得代替你懲罰我自己。」

    歐婷婷沒想到他如此自責，態度一軟，「這不是你的錯……」

    「不，波及到你，就是我的錯。」裘凱翔苦笑回道︰「你沒有理由受到那樣的對待，我喜歡你，我希望你能夠從我這里得到美好和快樂，雖然我還不懂得怎樣愛人，但至少我知道，不該讓你和我一起承受這種傷害。」

    「凱……」她想哭又想笑，他什麼都為她想好了，卻說自己不懂得愛人？他真是個大笨蛋！

    「我不知道別人是否和我有一樣的感覺，喜歡一個人會這麼沉重、這麼難受，時常覺得心被拉扯般的煎熬。」他輕聲說︰「但是，我一點也不後悔，我想繼續喜歡你。」

    喜歡她，讓他原本窒悶的生命像是活躍了起來，第一次有種想要為特別的人付出一切的沖動，而且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笨蛋……」歐婷婷的心為他的話而發燙著。

    「我已經請了保鑣，他們會保護你的。」裘凱翔又說，「抱歉，今天沒能讓你見識到我追求你的方法，不過，我會想辦法用其他方式討你歡心的。」

    听到他沒有放棄繼續追求她，她忍不住露出笑靨。「這是你說的喔！」

    「敬請期待。」他的聲音帶了一點笑意。「好了，很晚了，你快點休息吧。」

    「嗯，你也是，晚安嘍。」

    「嗯，晚安。」

    依依不舍地結束通話後，歐婷婷在床上翻來滾去，興奮難耐，笑意完全止不住。

    如果這時她起身照鏡子，就會看見一個墜入愛河的女人，正紅著臉思念著某人的模樣。

為了一口餓

第七章

非常不幸運的，沖突發生那天，有人在斜對面的便利超商里拍下好幾張照片PO上網，大概是從歐婷婷阻止裘凱翔和張禮輝打架開始拍的，這些照片在各大網站被火速轉載，網友們看圖說故事，有人猜是拍戲，也有人猜這只是單純的勸架。

    但究竟是怎樣的機緣能夠讓兩個螢光幕前的名人，剛好在那個時段湊在一起，而且還在大街上公然爭吵，這一點成為眾人火熱討論的爭議點。

    有網友針對在場的兩個女人做人肉搜索，找出她們是雨戀咖啡店的老板兼員工，並猜測她們和這兩位名人究竟是什麼關系，眾說紛耘，各種天馬行空的猜測文章都有。

    娛樂媒體聞到八卦意味，率先找上張禮輝，因為比起裘凱翔，張禮輝比較好訪問，講話也比較有爆點，果不其然，張禮輝欣然接受訪問，女記者詢問他當天的情況，張禮輝面帶微笑地拋出一個威力是炸彈等級的答案——

    「我跟他喜歡上同一個女人，所以起了爭執。」

    女記者驚訝到差點無法接話，所幸記者的心理素質向來比一般人強大，她停頓了幾秒後趕緊追問他們共同的對象是照片中的哪個女人？

    他笑笑地指向歐婷婷。

    女記者的神魂再次被震飛了，因為余小雨還算是中等姿色，但歐婷婷……無論身材還是長相，絕對是路上隨便抓都有一把的類型。

    被震驚到的不只是記者，還包括裘凱翔和張禮輝的粉絲們，以及電視機前廣大的觀眾，和網路上廣大的鄉民們。

    裘家兄弟和張家之間的恩怨本來就跟八點檔一樣精彩了，現在居然又上演兩男爭一女的戲碼，更是灑狗血。

    記者又馬上找上裘凱翔求證，不過裘凱翔的反應仍舊冷淡——

    「他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會不會太無聊了？要是每次他說什麼我都要一一回應，我覺得那實在很侮辱我，很抱歉，我的時間並沒有這麼多。」

    記者用盡所有辦法，甚至還使出激將法，想刺激他澄清事實的真相，他一律不予回答，在保鑣的護送遠離這些煩人的狗仔。

    民眾都是八卦的，都是相信負面消息的，就算裘凱翔出面否認，大家還是寧可相信張禮輝說的話。

    裘凱翔和張禮輝的粉絲中，有少數激進者認為歐婷婷手段高超，心機深重，用見不得人的手法控制了兩個男人的心，決心要將她找出來修理，而大多數人因為好奇，特地跑去雨戀咖啡店拍照打卡，順便想和緋聞女主角做進一步接觸，想知道她到底有什麼天大的魅力，能夠讓兩個俊美的男人為她爭風吃醋，只可惜自從消息爆發之後，咖啡店就大門深鎖。

    「張禮輝果然是個混蛋啊！」因為風波太大，不得不歇業在家避風頭的歐婷婷看著新聞，受不了的低吼。

    張禮輝擺明就是要故意搞大，而且還蓄意針對她，什麼叫做喜歡上同一個女人，這男人說起謊來完全不會臉紅的啊！

    裘凱翔不久前打電話給她，說他直接派人去找張禮輝的母親，請她不要再因為仇視裘家而鼓吹兒子做出這般偏激的行為，否則將要針對張禮輝當街擄人這件事情訴諸法律途徑，相信張家丟不起這個臉。

    他原本以為張禮輝的行為都是經過母親的鼓勵和認可的，沒想到並非如此，他派去的人被張禮輝的母親遷怒，從中得知了驚人的消息。

    原來張家並不贊同張禮輝走上模特兒這條路，若不是因為他是家中備受寵愛的麼子，家中根本不會出錢幫他在業界打關系，且他母親對于張禮輝在媒體前說裘家和張家並沒大家想象中的交惡這件事，感到非常生氣，和張禮輝大吵一架，張禮輝卻仍一意孤行。

    得知這件事後，裘凱翔大感不妙，因為這代表張禮輝並不是替母親出氣，而是別有原因，但若是為了他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心理折磨做遷怒式的報復，又顯得太過大費周章，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放棄繼承家業，入行成為模特兒，並沒有那麼容易，演藝圈不好混，若沒有幾分興趣和毅力，是撐不久的。

    張禮輝放話說要取代他在業界的地位，卻又一次次地搞出這些新聞讓自己的信譽和名聲都賠進去，他的所作所為不僅前後矛盾，對他自己更沒有任何好處，且據說他的經紀公司對于他這次兩男爭一女的公開發言也頗有微詞。

    張禮輝為了搞垮他，已經偏執到不在乎事業發展和跟家人之間的感情，從他不惜做出擄人行為、毫不在乎後果這一點來看，這是最有可能的結論。

    餅去他千想萬想，都沒想到張禮輝會性格扭曲到這種地步。

    至于張禮輝為什麼對他有這麼深的怨恨，裘凱翔也一知半解，除了歸咎于他深受母親的怨恨影響以外，他還真的想不出其他原因。

    結束通話前，裘凱翔又再次向歐婷婷道歉，雖然他已經請經紀人盡量想辦法壓下這則新聞，但是網路上討論得太火紅，加上媒體最近沒有什麼藝人的話題可以炒，最終還是爆發出來了。

    歐婷婷和裘凱翔講完電話後沒多久，午間新聞果然就報導了這件事情。

    從電話里听到跟在電視上看到心情果然不同，看到張禮輝用一張人畜無害的表情，微笑地說出那番話，她就有一種火打從心底冒出來的氣憤感。

    明明性格惡劣，在媒體前卻故意裝出一副鄰家大哥哥的模樣，連音調都顯得相當自然，好像他不是蓄意炒作，而是本性太過誠實，相較之下，裘凱翔的冷漠、不願意解釋太多，反而像是在掩飾著什麼。

    好在父母不怎麼愛看電視新聞，退休後他們最愛爬山以及窩在買來的那塊農地種些蔬菜娛樂，而哥哥是在科技業工作的工程師，也忙得沒時間關注新聞，因此歐婷婷幸運地沒有收到家人的關切電話。

    「我從今以後再也不相信藝人和傳播媒體了啦……」她掩臉低吟，對新聞充滿痛心。白的都被說成黑的，壞人看起來都像好人，這世界太可怕了啊。

    一旁傳來女聲附和，「電視新聞一向都是不可盡信的。」

    她嚇了一跳，往旁一看，是女保鑣的臉……啊，她差點忘記，裘凱翔請了知名保全公司的保鑣來保護她，據說這間保全公司價格嚇人，專門保護知名人物和政客，而裘凱翔下了重金，一次請了六名保鑣，兩名隨身女保鑣，其余四位則是男保鑣，負責守在門外以及在公寓外巡邏。

    她實在不太習慣有人跟前跟後的嚴密保護，她不過是平凡老百姓，也沒有多大的生命危險，有六位保鑣保護，感覺太小題大作了點。

    當時這六位保鑣來找她報到的時候，她有打電話給裘凱翔商量，但他還是堅持要有這麼多人守在她身邊才行，為了讓他能夠安心，她選擇妥協，盡可能習慣，而且她相信事情很快就會結束。

    值得慶幸的是，兩位隨身女保鑣是雙胞胎，都是大美女，不久前接到電話出門去的那個是妹妹，比較文靜，留下來的是姊姊，開朗活潑，相處起來不悶。

    「怎麼听起來你好像很有感觸？？」歐婷婷好奇的問。

    「因為我們的工作常常要保護一些名人，自然知道很多他們不可告人的一面。你可能沒辦法想象，有些人在螢光幕前後的差別大到簡直像是有雙重人格呢，就算已經有心理準備，還是會嚇一跳。」保鑣姊姊邊說，邊做出夸張的無奈表情。

    歐婷婷忍不住噗哧一笑。「那你應該是第一次接到要保護我這種不會出現在螢光幕前的平凡人的工作吧。」

    「確實是第一次呢，但我不覺得歐小姐很平凡。」

    「會嗎？」歐婷婷詫異的眨了眨眼，她自認從頭到腳都很普通。

    「我說的不是外表上的，歐小姐有一種讓身邊的人心情平靜的魔力呢，甚至還會覺得有幸福感。我原本猜測也許是因為你做的甜點好吃，才會讓人有這種錯覺，後來我跟妹妹討論過，才發現原來是跟你的氣質和笑容有關，你的笑容很溫暖，和你相處起來也很輕松愉快，而且你體貼熱情，很關心別人，加上手藝好，不僅暖胃還暖心，難怪氣質冷若冰山的裘先生會為你傾倒。」

    莫名其妙被稱贊，歐婷婷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你們見過凱？」

    「公司接下委托後，被選上的保鑣按照規定一要和雇主見面，確定雇主的需求，就算保護的標的物不是雇主本人也一樣。」

    「原來如此。」歐婷婷恍然大悟。這間公司的作風很嚴謹呢，不愧是知名保全公司。

突地，門鈴響起，歐婷婷直覺要起身去開門，保鑣姊姊立刻制止她，「我說過，開門由我來就行了，萬一是危險人物怎麼辦？」

    歐婷婷無言地看著保鑣姊姊開門的背影。當初他們到底怎麼跟裘凱翔談的啊？

    她記得有一次她和女保鑣聊天時听她提過，保鑣的任務有分警戒等級，等級越高，保護工作就越滴水不露，這份任務到底是哪一種等級啊，連門都不能讓她開，會不會太夸張了點？

    一開門，保鑣姊姊看見對方正是出門歸來的雙胞胎妹妹，放心地露出笑容。

    「有順便買午餐回來嗎？」

    「買了。」保鑣妹妹面無表情地回道，將手上的便當袋塞到姊姊手中，而她的另一只手則捧著一大束鮮花並拎著一只小熊維尼玩偶，走到歐婷婷面前，一把塞到她懷里。「雇主送給歐小姐的。」

    「哎呀呀，原來小妹你是被叫去跑腿啊！」保鐮姊姊掩嘴低笑。

    「我是保鑣不是丘比特。」保鑣妹妹冷冷地說︰「不過雇主信不過花店小姐，認為有可能會有人假裝送貨混進來，覺得還是保鑣安全一點，這絕對是保護過度。」

    「小妹，你就是不懂浪漫，這是愛，是愛啊！」

    「我只知道我討厭被情侶閃光閃到。」

    歐婷婷被虧得滿臉通紅，「我馬上打電話叫他下次不準這麼做！」說完，立刻要去拿手機。

    保鑣姊姊笑到不行，連忙快步上前阻止她。「我跟小妹開玩笑的啦，用不著不好意思，對吧，小妹？」

    「對……用不著放心上。」保鑣妹妹雙手盤胸，目光瞥向一旁，淡淡地又補上一刀，「當然，有一半是真心話。」

    「小妹你真是的……後半句完全沒有必要說出口。」保鑣姊姊瞪了妹妹一眼，轉頭要幫妹妹道歉時，就看到歐婷婷已經笑歪了嘴。

    「每次听你們講話都覺得很有趣，好像唱雙簧。」

    保鑣姊妹倆互看一眼後，也跟著笑了。

    她們都覺得要不喜歡歐婷婷很難，因為她就是這麼好相處的人，不會用太嚴肅的態度看待事情，她的反應常常能夠讓人在下一瞬間心情愉快。

    「好了，既然收到你的男人送的禮物，應該要趕快打電話給他吧？」保鑣姊姊擠眉弄眼地催促道。

    「他還、還不算是我的男人啦。」歐婷婷再次臉紅。

    即使確認自己對他是有感覺的，但兩人之間究竟是不是這麼一回事，還是未知數。

    因為神經大條，加上外表不搶眼，愛情沒來敲過她的心門，要怎麼和一個人談戀愛，她還不明白，她只知道，這種天天想見到某個人的感覺，前所未有。

    「不過，他追求的手段還挺老套的。」歐婷婷低頭看了眼懷中的百朵玫瑰花和絨毛娃娃，說是這樣說，卻笑得很甜蜜。

    她打給裘凱翔時，電話一接通，她立刻調侃，「我喜歡的不是小熊維尼的玩偶。」就算他覺得她像小熊維尼，也沒有必要當做禮物送給她。

    裘凱翔尷尬的輕咳一聲，赧然地說︰「我送禮時才發現對你的喜好一無所知，就只能送一些我認為你可能會歡喜的。」相較之下，她對于他的了解更多，她知道他喜歡吃什麼，抓得住他的味蕾，甚至還知道他的家庭背景，而他說喜歡她，卻除了知道她是甜點師傅外，其他的一律不知，他真是一個失格的追求者。

    听到平常冷酷的他略顯窘迫的音調，歐婷婷樂不可支，好想親眼看看他現在的表情。

    「我也沒有不喜歡啦。」她用手指把玩小熊維尼的耳朵，低聲說︰「比起禮物，我比較想見到你。」並不擅長說什麼甜言蜜語的她，話音方落，臉就變得更紅了。

    「我也想見你。」他握緊手機，輕輕嘆息，有著無奈和想見不能見的忍耐。

    「既然張禮輝都已經放話這樣針對我，我們應該不用再顧忌會刺激到他這一點吧？」她真的好想好想見他。

    「不，他現在還是很注意我的動向，而且我覺得他不會這麼輕易就罷手。」縱然已經派了保鐮，但裘凱翔還是不放心，他總覺得張禮輝很在乎他的注意力放在誰身上。

    「他究竟要怎樣才會甘願？」在歐婷婷看來，張禮輝根本是瘋子。

    「除非看到我下場淒慘，不然他不會罷手吧。」

    「他真的有病，他怎麼就不明白他的怨恨跟你無關，是他的心態問題。」她感慨地說︰「你真可憐……」

    聞言，裘凱翔忍不住笑。「從沒有人說我可憐，我在你眼里，好像一點也不帥氣。」被人罵，他會罵回去，他向來不是乖乖被欺負的類型，只有她，會由衷地為他心疼。

    「不是說你不帥氣啦……」怕傷到他的男性尊嚴，歐婷婷亡羊補牢地連忙解釋。

    「比起這些，跟我說說你的事情吧，我對這個比較有興趣。」他說，「我想更了解你。」他想從現在這一刻開始，成為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我？我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呢？」

    「我幾乎都是听別人說他們的事，我不太知道要怎麼說自己的事。」歐婷婷不好意思地邊說邊走進房里。因為個性關系，她向來是忠實的傾听者，而不是訴說者。

    裘凱翔憐愛地回道︰「拿出你跟我講解甜點時的口才，這不難，試試看吧。」

    「欸，可是很無聊耶，我的故事沒什麼特別的。」

    「沒有誰的故事是無聊的，每個人的故事都是獨特的。」

    「真的真的很無聊的……」她強調。

    他的聲音帶了一絲溫柔的笑意。「我保證不會听到睡著。」

    「那好吧。」歐婷婷羞赧地抓了一下頭發，才緩緩地道︰「我出生在普通的家庭，父親是工人，母親是家庭主婦，我有一個當工程師的哥哥。」說到這她就停止了。

    「然後呢？」裘凱翔有點傻眼，覺得好像在听她念履歷中的家庭背景，而且還是精簡版的。

    「也沒什麼然後，我因為喜歡甜點，高職念的是餐飲科，在老師的教導和自己的努力下考到執照，後來成為了甜點師傅。」感覺到彼端陷入沉默，她嘀咕，「我的事就真的很無聊。」

    「不，是我的錯，我要改變方式才對。」要一個不太懂得表達自己的人忽然侃侃而談，的確太強人所難，他決定用問話的方式引導她，這才是合適的方法。「我應該問你，你除了甜點以外，還喜歡什麼？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或是有什麼喜愛的活動？」

    「喜歡看偶像劇和少女漫畫算不算？」歐婷婷不好意思地說。

    「原來你喜歡看這些東西啊。」裘凱翔不禁微笑。不難想象她會喜歡這些，因為她總是一副天然呆的樣子，還保有著單純。

    「雖然我早就脫離少女的年紀了，但我還是喜歡這些……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他輕笑。「我比較想知道，對你來說，偶像劇和少女漫畫里的男主角，和我比起來，哪個比較好？」

    「欸，這個、這個……」歐婷婷有些不知所措，雙頰不斷升溫。

    「這應該沒有猶豫的空間吧。」裘凱翔的聲音低沉了些，更顯性感。「一定是我比較好，因為那些故事都不是真的，但我是真實存在在你身邊的。」

    她覺得臉更紅了。這男人的甜言蜜語總是突如其來，讓她來不及有心理準備。

    「我沒說錯吧？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他可是有信心自己比二次元的漫畫人物以及偶像劇的演員更有吸引力。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啦！」她心跳飛快地嬌嗔道。

    「你在害羞嗎？」他的聲音中帶著笑意，心情相當愉悅。

    「你再逗著我玩我就要掛電話嘍！」歐婷婷威嚇道，但語氣听起來根本就是在撒嬌。

    「好，不鬧你了。」裘凱翔又說︰「我還舍不得掛電話，和你聊天的時間永遠都不夠，再告訴我一些關于你的事吧，我想知道你成為甜點師傅的過程。」他無法參與她的過去，但也不想錯過這個能夠認識過去的她的機會。

    「要談的話，很冗長喔。」

    「沒關系，我想多認識你一點。」

    「那要從我高職時說起，那時……」

    她侃侃說著，而他充滿耐心地靜靜聆听。

    兩人雖然見不到對方，但彼此都有一種感覺，他們的心，比之前更靠近了。

為了一口餓

第八章

待在家的這幾天，歐婷婷覺得自己閑到發慌，以往的她都是從早忙到晚，突然空出這麼多時間真的不太習慣，除了埋首在漫畫堆和看偶像劇以外，最期待的就是晚上和裘凱翔熱線。

    裘凱翔不是話多的人，但自從那天他引導她說出自己的事情後，兩人變得無話不談，每天都可以聊上幾個小時，舍不得睡，而且光听著他的聲音，她就覺得安心，完全忘了要煩惱這場風波什麼時候會結束。

    半夜，電話響起，她迷迷糊糊地將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摸下來，困得連眼楮都張不開，隨便用手指點了幾下，就把手機放到耳邊，邊打哈欠邊說︰「喂？」

    「女人，猜猜我是誰。」

    這個聲音是……她打個寒顫，瞬間醒了。「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她馬上看向房外，她不習慣睡覺時保鑣也在旁邊，所以讓她們擠在客廳睡，她猶豫要不要出聲喊她們，但只是為了一通電話，打擾疲憊的他們她實在過意不去……

    張禮輝打斷她的思考，「你的智商不夠啊，你忘了我說過我找過征信社調查過你，只是沒想到你蠢到連電話都沒換啊。」

    「你這個在媒體前說謊陷害我的混蛋，打來干麼，討罵嗎？」歐婷婷深吸氣，努力保持冷靜地回道。

    她才不信應付不了他，這個害她的寧靜生活瞬間被攪亂的罪魁禍首，不親口罵他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也不算完全說謊。」他輕佻地說︰「我確實對你有企圖啊。」

    「企圖？你根本是把我當做激怒凱的工具吧。」歐婷婷不屑的哼道。「凱已經告訴我了，就連你的家人和經紀公司都無法接受你這樣的行為，收手吧，我想你應該不想要斗到最後什麼都沒有吧。」

    張禮輝的聲音忽然變得淡漠，「那又怎樣？你懂什麼。」

    「我確實不懂，但是，你也該把你真正的內心話說出來吧，不要再扯那些借口當煙霧彈。」她說得直接。從听完裘凱翔說的話以後，她可不認為張禮輝只是因為被家人影響而仇恨裘凱翔到這種地步。

    他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激動地反駁，「不要再說我找借口了，我沒有找借口！」

    他惱羞成怒的反應反而令她的心緒平穩下來，她忽然想通一件事，經過這兩次短暫的接觸，她發覺他是一個容易被刺激的人，情緒輕而易舉就會被看穿，並不是高深莫測到難以對付的人，加上隔著電話他又無法動她，她根本不必怕他。

    「你真的很不干脆耶你，你再繼續鬧別扭，我就要睡了。」說完，她很應景的打個了哈欠。

    張禮輝微楞，「你到底有沒有緊張感啊！我曾經要綁架你，你應該要怕我啊！」

    「是啊，我的確應該要怕。」她說︰「但我仔細一想，不過就是一通電話，你又能對我做什麼？頂多就是口頭威脅，就和一只會吠但是咬不到人的狗沒什麼兩樣。」

    「你把我比喻成狗？！」這女人真是越來越大膽，上次說他幼稚，現在又說他是狗，看來老虎不發威，把他當病貓啊！

    「而且你會開口要求我怕你，是因為你根本就是不值得怕的人。」這代表他威嚴不夠才要特地用口頭強調，唉，可憐。

    「歐、婷、婷！」張禮輝咬牙切齒。

    「你到底打來干麼，要跟我吵架的嗎？有話趕快講，我真的很困。」語畢，歐婷婷又打一個哈欠。

    他羞憤地道︰「你……」怎料他才剛說了一個字，就馬上被打斷——

    「不要再你你我我的了，你要是再不老實說，我就要掛電話了，我是認真的。」他以為她脾氣好，很有心情跟別人深夜聊電話嗎？

    「等等！」張禮輝連忙制止，要是她真的掛電話，他連尊嚴也沒了。「你們難道就不會想找我本人做反擊嗎？」

    他都出下一招了，他們的反應居然是她躲起來避風波，而裘凱翔冷漠回應媒體的話，雖然他輾轉得知裘凱翔有請人去找他母親，但是，為什麼他們都不想直接對上他呢？

    歐婷婷很想翻白眼，這個一定要別人關愛他的男人，說他幼稚還不承認啊！

    「找上你反而沒完沒了，為什麼我們要隨著你起舞啊，你很奇怪耶你。」

    「你們這種態度，不就顯得我很無聊嗎？」

    「你的確很無聊啊。」他總算知道了嗎？

    「你！」他氣得想大罵。

    「那你給我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啊，你憑什麼一定要裘凱翔跟你杠上，不要再用上次的那一套說法，那根本不是理由。」找不到問題的癥結，事情就無法結束，她不想繼續無意義地周旋下去。

    「我會這麼做的原因，隨便找都有五、六個。」張禮輝冷哼一聲，「你要听哪一個？」

    「既然有這麼多，那我就沒有听的必要。」歐婷婷淡淡地說︰「因為那代表沒有一個理由是真的，你只是在掩蓋真正的理由，那個連你都不敢承認的理由。」一個行為矛盾，連自己的事業跟家人感情都賠下去，只為了要裘凱翔和他正面交鋒的人，不適合用那套因為討厭一個人所以有千百個理由找碴的那一套。

    「我沒有不敢承認的理由！」他非常激動地反駁。

    「是嗎？」她很懷疑。

    張禮輝沉默了一下，才不以為然地冷聲說︰「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你猜，若是你能猜出連我都不知道的理由，我就保證不再找你們麻煩。」

    「啥？你還敢開條件？」歐婷婷狠狠翻了個白眼。

    「話是你說的，你就要想辦法證實。」不然他怎麼證明自己的確沒有不能面對的心結。

    「既然是你也不知道的理由，就算我猜對了，你不承認也沒法子啊。」這賭注不公平。

    「我說話算話，是不是說中我的心事，我心里有數，也不會耍賴，我發誓，這樣總可以了吧？」他倒要看看她有什麼本事，雖然他相信自己穩贏，到時候肯定能夠洗她的臉。

    她不禁有些遲疑，他這種男人的話，真的可以相信嗎？

    張禮輝也不怕她不答應，氣定神閑地補充道︰「你也可以不接受，反正就如你所見，我會不惜代價地跟你們耗下去。」

    歐婷婷的嘴角微微抽動。這年頭，壞人都這麼難搞的嗎？

    歐婷婷最終還是答應了張禮輝，只是玩猜謎就可以解決事情，對于和平至上的她而言，有同意的價值。

    張禮輝還有一個要求，不能讓裘凱翔知道他們有這樣的約定，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畢竟張禮輝的心理問題，算是滿私人的事情，不告訴裘凱翔應該也沒關系吧。

    相對的，歐婷婷也向他要求，在她給他答案前，他不能再找他們麻煩，他也答應了。

    經過這次的接觸，她覺得張禮輝之前雖然表現得過于偏執，但或許他其實不是那麼壞的人，不然他不會用這種條件當賭注，而是選擇繼續杠到底吧。

    不過，歐婷婷漏算了一件事，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而裘凱翔又正好極度敏感，一點點不對勁都會令他在意。

    她不知道保鑣每天都會向裘凱翔報告狀況，還請保鑣幫忙借心理學相關書籍回來看，一天到晚捧著筆記本不知道在寫什麼，三不五時會打電話給余小雨或是向保鑣請教一些假設性問題。

    偏偏這些假設性問題里提到的角色A和角色B，剛好跟某兩人的背景不謀而合，讓人不起疑也難，又正好裘凱翔發現張禮輝忽然變得頗為安分，不曉得在等什麼。

    基于這些不對勁，裘凱翔放棄暫時不能見面的堅持，心急如焚地找上歐婷婷，表情就像被兵變一樣難看。

    歐婷婷渾然不知自己這陣子奇怪的舉動已經造成裘凱翔的恐慌，仍舊窩在沙發上看最愛演豪門爭斗的韓劇，聚精會神地研究出身豪門的人的心理狀態。

    她邊看邊皺眉，咬著筆桿，自言自語，「感覺這個男主角的心理狀態和某人不符啊，果然挑韓劇研究又是一個錯誤的方向嗎？」

    「小熊！」被保鑣放行進來的裘凱翔，一身偽裝過的打扮，直直地走到歐婷婷面前，擋住她看電視的目光。

    歐婷婷詫異地抬眼，沒心機地馬上露出開心的笑靨，「凱！」

    她沒多想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只以為他想通了，不必再顧慮張禮輝的感受。

    幾日沒見，思念深切，她無法保持矜持，猛然起身撲入他懷中，熟悉的體溫和氣味讓她情不自禁地將臉埋在他胸膛，深吸一口氣後心滿意足地嘆道︰「我好想你……」

    她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讓他深刻感受到她的在乎，讓他的心頭甜滋滋的，火氣也消了大半。

    他伸出手臂將她摟緊，眼神也柔和了幾分。「我也想你。」

    歐婷婷的頭在他胸前又磨蹭了幾下，這才注意到雙胞胎女保鑣正在一旁對他們行注目禮，立刻紅了臉，她尷尬的輕咳一聲，輕輕推開他，抬眼說︰「最近媒體已經不再報導我們的事情，網路上的討論也冷卻下來了，應該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了吧？」她好懷念咖啡店里的烘焙房啊！

    聞言，裘凱翔馬上緊緊皺起濃眉，眉間的皺折深到可以夾死一只蚊子，他摘下太陽眼鏡瞪視著她，嚴厲拒絕，「不。」

    「啊？為什麼？」被一秒否決，她覺得打擊很大。

    「萬一還有偏激的粉絲不死心呢？還有，張禮輝要是再針對你怎麼辦？」

    「你太擔心了啦！粉絲頂多故意惡作劇或是言語謾罵，不會做出危害人身安全的行為，至于張禮輝，他不會再對我做什麼啦！」她很有信心地說，渾然不知自己已不小心露餡。

    「你怎麼能這麼確定？」他眯起眼，眼底重新燃起怒火。果然張禮輝和她接觸過了，究竟是什麼時候？有保鑣在，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而她又為什麼選擇隱瞞他？！

    「欸？」歐婷婷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到他的口氣里有種風雨欲來的危險意味，趕緊解釋，「猜的啦，我猜的！」她有一種完蛋的預感，冷汗直流。

    「猜的？」裘凱翔慢條斯理地重復這兩個字，兩手按住她的雙肩，手勁有些大，身上不斷散發著黑暗的氣息，直讓人喘不過氣。

她有些害怕的小聲問︰「你怎麼了？」

    「你騙我。」他篤定地說，聲音冷冽得如同暴風雪襲來。

    歐婷婷瞬間頭皮發麻，但她沒有傻到認為坦白就會天下太平。拜托，裘凱翔和張禮輝結的梁子可大了，他只會認為張禮輝動機不良，另有目的。

    「你為什麼不回答？」裘凱翔的眸光寒冷刺人。

    張禮輝到底對她下了什麼蠱，讓她突然改變立場？他甚至不得不往瘋狂的方面想……

    「難道你喜歡他？！」他無法排除這種可能，張禮輝本來就是屬于那種可以用外表騙人的類型，陽光又有朝氣的形象，讓人難以想象他內心的黑暗，縱然她知道他的本性，但難保不會一時被迷惑，想到這兒，他妒火狂燒。

    她差點被口水嗆到。喜歡張禮輝？是怎樣的邏輯可以做出這種推論？她很想笑，偏偏他的表情根本不像在開玩笑，她只好硬是忍住笑意，干著嗓音回道︰「那個……你誤會了……」

    「我也很希望是誤會，但你卻不肯給我一個解釋。」他的眼神充滿指責和幽怨，臉色也像被潑了墨一樣黑。

    被他這樣看著，歐婷婷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樣，她實在受不了了，只能大聲求饒，「我保證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要保證，我要答案！」保證算什麼，裘凱翔無法容忍她和張禮輝之間有秘密，那種感覺讓他滿肚子不爽。

    「我的天啊……饒了我吧。」她甩開他的手，苦惱地抱著頭，直接就地蹲下，不想面對他。

    裘凱翔這個混蛋，倔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難搞，也不想想她是為了他才保密的，憋屈啊！

    「你欺負我！」歐婷婷頭也沒抬，大聲地說，口氣還萬分委屈。

    他以為只有他會擺架子嗎？要擺大家一起來！

    裘凱翔難掩錯愕，聲量也不自覺變小了，「我沒有。」

    「你有！你明明就有！」她吼道，眼眶倏地一紅，還泛起一層水光。

    這下子換他頭大了，她眼淚一出來他就亂了譜，原本的怨氣都趕到一邊去納涼，他尷尬地蹲下身，心慌意亂地啞著聲哄道︰「你怎麼了？別哭了，好不好？」

    「還不都是你害的！」被喜歡的人誤會，哪還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緒。

    裘凱翔啞口無言。

    「你根本不是因為想見我才來找我，你是為了要罵我才來的，對不對？！」歐婷婷邊哽咽邊罵，「沒良心的男人，我最討厭你了！」

    他連忙抽了兩張衛生紙要幫她擦眼淚，她卻不領情，用力推開他。

    「你走開啦！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裘凱翔手足無措，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瞄到一旁的雙胞胎女保鑣在對他擠眉弄眼地暗示，還做出擁抱跟親吻的示範動作，他忍不住狐疑地皺起眉頭，向是在問她們這種方法真的管用嗎？

    但由不得他猶豫，歐婷婷哭得臉都紅了，還岔了氣，他嘆口氣認輸，伸臂抱住她，輕撫她的背。「別哭了。」

    「我討厭你！」歐婷婷用力推著他，想離開他的擁抱。

    裘凱翔不敢放手，怕一旦起身離開兩人之間的誤會會更深，只得緊緊抱著她，安撫又憐惜的吻像雨點落在她的發上和臉上。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望著她的眼眸盛滿會溺死她的柔情。

    他的眼神讓她的心跳亂了拍子，反抗的力道也跟著變弱。這男人啊，他應該不知道自己流露出來的情感足夠打動任何人，原本面冷心冷的他，卻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她哪能抵擋得住？但是她一定要堅定心智，不能這樣就原諒他。

    歐婷婷垂眸嘀咕抱怨，「你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我不知道張禮輝對你說了什麼，但他的話都不能信，我怕你受騙上當。」裘凱翔馬上解釋，「那個男人雖然外表爽朗，一副好人的模樣，講話也好像很誠懇，但他其實一肚子壞水，我不允許你跟他之間有什麼不能對我說的秘密。」

    她仔細看著他的表情，「你……是在嫉妒嗎？」

    他瞬間語塞，耳根染上淡淡的緋紅。「不是。」

    他的回答听在歐婷婷耳中，一點底氣也沒有，她再也撐不住了，在他懷中笑得東倒西歪。

    天啊！原來他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啊！

    裘凱翔尷尬到不行，這下子連臉都隱隱染上緋色，他輕咳一聲，「真的不是那樣。」

    「真的？」她抬起又圓又亮的眼眸瞅著他，眼底充滿笑意。

    他不好意思地別開眼。「真的，我是怕你天真地相信那個危險的男人。」

    她對于他的掙扎，也很有興致地見招拆招，微笑說︰「但你著急到忘了堅持，直接沖來找我，這種事不能打電話用講的就好嗎？」

    「因為……這件事很重要。」裘凱翔加重摟著她的力道，像是怕她突然跑掉一樣。

    歐婷婷笑得更開心了，他就連鬧別扭的時候都這麼可愛，她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很自然地脫口道︰「我喜歡你。」語畢，主動吻上他的唇。

    她的告白，讓他先是驚喜，然後沉浸在她笨拙的親吻之中。

    他情不自禁地扣住她的後腦，饑渴又深切地搶走主導權，吻得更深入。她有如蜻蜓點水的吻對他來說不僅解不了他的癮，反而像在撩撥他一樣，讓他心癢難耐。

    歐婷婷原本沉醉在甜美的吻里面，但她發現他越吻越火熱，她似乎不小心點了一把火，而這把火還停不下來。

    糟糕，她的告白有那麼刺激他嗎？

    她臉紅，連忙推著他的胸膛，卻發現撼動不了，求救的眼神趕緊掃到一邊看戲的雙胞胎保鑣身上。

    接到了求救的暗示，原本想繼續看下去的雙胞胎保鑣只好一同出聲制止，「那個，咳咳，這里是客廳。」如果想要繼續就回房間嘛！

    被打斷的裘凱翔總算停下動作，望著她的眼眸殘留著欲望的痕跡。

    她心跳不已，連忙別開眼，跳離他的懷抱。「我……我去廚房準備甜點給你吃。」說完，就一溜煙逃進廚房。

    保鑣姊姊不禁揶揄，「你嚇到她了，她一看就知道沒經驗，溫柔一點嘛。」

    裘凱翔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徑自坐到沙發上去，還拿起歐婷婷的筆記本偷看。

    在歐婷婷踏出廚房時，他故作沒事的闔上筆記本放回原位，那鎮定的態度讓雙胞胎保鑣另眼相看。

    「這是我昨天烤的布蕾，吃吃看吧！」歐婷婷把裝著布蕾的盤子遞到他面前，一張臉仍然微微泛紅。

    「好。」裘凱翔將她隻果般可口的羞澀表情盡收眼底，嘴角愉悅地微翹，伸手接過。

    她坐到他身旁，望著他拿著湯匙吃著布蕾，問道︰「你願意相信我嗎？」

    他看向她，眼神平靜如水。

    她低頭扭著手指。「我的確有事情瞞著你，但這是有原因的，而且沒什麼壞處。」

    「嗯。」

    沒想到他沒有反駁，歐婷婷楞了一下，「你不質疑我？」她以為他還會像不久前那樣反對到底。

    「你希望我質疑你嗎？」裘凱翔挑眉，剛才不知道是誰哭說他欺負她來著。

    「欸，也不是。」只是覺得有點怪怪的，但也說不上來。

    「我只是覺得……的確，我應該要相信你的。」

    「凱……」她覺得好感動。

    「我答應你我不過問。」他把盤子放到茶幾上，嚴肅地望著她道︰「但是你不要太勉強自己，想找依靠的時候，一定要找我。」

    「好！」歐婷婷笑得很燦爛，心里倍感溫暖。

    裘凱翔低下頭，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在她耳邊啞聲說︰「既然我們兩情相悅，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她羞赧地點頭，「嗯。」

    「我以為你還要我追很久才會接受我，沒想到你就這樣答應我了，你回應我心意的那一瞬間，我真的很開心，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傻瓜。」她忍不住為他心疼。

    「傻的人是你，我帶給你很多麻煩，又是個不太懂得愛人的男人，可是你還是願意喜歡上我。」他的聲音帶了憐愛，「要是之後你發現我不是個好男人，一定要狠狠甩了我，不要對我心軟，女人的幸福是攸關一生的，比什麼都重要。」

    「你還是怕你會傷害我嗎？」歐婷婷不舍地伸手輕撫他的眼眉，想拂去他眼底的憂郁。「沒什麼好擔心的，像你這種我一哭或我一凶就拿我沒轍的男人，注定要被我吃得死死的。」

    他比她還替她著想，總是心疼她、包容她，他是好男人，是他沒自覺，而且他也不是不懂得愛人，他只是不知道哪些行為可以被稱做為愛，況且他這種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溫柔，令她心疼又覺得充滿溫暖，要她如何不愛他？

    裘凱翔浮現笑意，握住她放在他臉上的手，順勢將她帶入懷中，擁著她的姿勢充滿眷戀。「讓我多抱抱你，我喜歡你的體溫和味道，能讓我覺得我們並沒有分開這麼多天。」

    「好。」歐婷婷偷笑，伸手回抱住他。這個男人其實愛撒嬌吧。

    他的頭靠在她的頸窩，柔軟的頭發輕拂在她頸邊的肌膚上，讓她覺得有點癢，卻又親密得讓她臉紅。

    那對雙胞胎保鑣不知何時不見人影，識相的沒有繼續當電燈泡，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在他懷中的她沒注意到他正若有所思地望著沙發上的那本筆記本。

    他已經從內容大致推敲出她這陣子在忙什麼，但是他不想說破，如果這是她想為他做的事情，他可以成全。

    他從來都不想跟張家做任何妥協，或者和平收場，永遠勢不兩立才是兩家該有的狀況，因為彼此心知肚明，誰也不會原諒誰，像盤根錯節的樹根一樣有著難以訴說的復雜情緒。

    但是，這是她的心意，也是她的溫柔，他願意為了她的心願，選擇慢慢放下那些怨恨。

    要讓另一半幸福快樂，就不能把自己的情緒和想法放在最前面，而是要先顧慮對方。

    退讓從來不是壞事，為了所愛之人退讓，更是值得。

為了一口餓

第九章

歐婷婷站在咖啡店的烘焙房里，幾乎要喜極而泣，天知道她為了說服裘凱翔撤掉保鑣讓她恢復正常的上班生活，費了多少口舌，雖然他的最低限度只答應撤掉四位男保鐮，留下雙胞胎女保鑣，但她已經很感動了。

    雨戀咖啡店歇業兩個多禮拜，再次開幕，便推出為期一個月的優惠價，吸引客人回流。

    當然不乏看熱鬧的和少數幾位想鬧場的人，但有母老虎余小雨坐鎮，以及兩位暫時充當店員實則是監督安全狀況的雙胞胎保鑣在，很多狀況輕而易舉就被解決了，而歐婷婷這個當事人，甚至只需要乖乖待在烘焙房里制作甜點即可，什麼紛亂好似都與她無關。

    然而，有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令她們頭大，還威脅如果見不到歐婷婷，他不介意摘下太陽眼鏡和帽子，讓大家知道他是誰，然後他還要當場唱情歌，來為這段不被祝福的三角戀情做個美好的開場。

    因此，余小雨和雙胞胎女保鑣在櫃台後面討論該如何解決。

    「當場擊殺那個混蛋，應該可以吧。」被惹毛的保鑣妹妹冷冷地說。

    「喂，那是犯法的啦！」保鑣姊姊趕緊出聲制止。

    「叫警察來啦，這擺明是鬧場浮。」余小雨已經準備要抄起電話了。

    注意到三人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討論什麼，歐婷婷忍不住探頭問︰「你們在討論什麼？」

    「不關你的事！」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表情還很猙獰，好像正計劃著要把某人丟入太平洋喂鯊魚。

    歐婷婷再傻也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目光馬上往座位區掃去，注意到有個人正朝她揮手。

    「婷婷，別理他，我們處理就好。」余小雨說。

    雙胞胎保鑣也舉雙手贊成。

    「沒關系，剛好我也有話要跟他說。」歐婷婷說。

    「跟一個綁架未遂犯有什麼好說的？」余小雨不贊同。

    雙胞胎保鑣也搖頭反對，姊姊站出來說︰「我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沒道理讓你跟危險人物接觸。」

    「只是講講話而已，沒什麼的。」歐婷婷獨排眾議，走出烘焙房，鑽出櫃台，筆直地朝對方走了過去。

    店里客人不少，她不認為他跑到她的地盤上，還敢在那麼多人面前做出什麼犯法的舉動。

    「你怎麼看？」余小雨對歐婷婷的天真感到無奈，問一旁的雙胞胎保鑣。

    「當然是打電話給雇主打小龔告。」保鑣姊姊立刻拿出手機。

    保鑣妹妹則是拿起掃把走出櫃台，假裝在掃地，其實在監視他們的互動，並保持著一有不對勁就能立刻沖過去阻止的適當距離。

    「我幫你帶位。」歐婷婷沒有先問張禮輝找上門的理由，反倒笑咪咪地當起服務生。

    「我不是來吃東西的。」他不太領情。

    「來我店里的人，都是我的客人。」她說︰「沒吃到我做的甜點，我保證你會後悔的。」

    他不禁皺起眉頭，「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這個位子好嗎？不會太引人注目，又有自己的空間。」歐婷婷領著他來到靠內牆的單人座，和鄰座有一段可保隱私的距離。

    「嗯。」張禮輝坐下來後，她將Menu遞給他，他卻看也沒看就把Menu還給她。「你決定就可以了，我沒有特別想吃的。」

    「好。」她收起Menu，離開沒多久又折了回來，將黑咖啡和千層派送上。

    「為什麼是千層派？」他以為會是蛋糕什麼的，千層派他實在沒什麼興趣。

    「因為我覺得還滿適合你吃的啊。」

    歐婷婷誠懇的表情讓他沒有當下拒吃，他吃了一口，眼底立刻閃過驚艷，這種綿密多層次的口感他從未吃過。

    冷不防發現她一直盯著他看，他連忙輕咳一聲，故意說反話，「也不怎麼樣。」

    對于他的口是心非，她並不在意，因為他很快又接著吃了第二口，這就已經是對她的贊美了。

    她大抵猜得出來他為何找上門，坐到他對面，慢條斯理地道︰「你是來跟我要答案的吧？」

    「對，我沒什麼耐心了，這個答案需要想這麼久嗎？」他冷笑說︰「還有閑情逸致開業，其實你沒有誠意想解決問題吧。」他今天就是要來給她難堪的。

    面對他的諷刺，歐婷婷沒有生氣。「即使你今天沒找上門，我也打算晚一點打電話給你。」

    「是嗎？」張禮輝不是很相信。「你現在就告訴我你的結論是什麼，若不是讓我滿意的答案，你就得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當時他可沒說輸了要付代價，擺明陰她。

    「當然是做我的女人。」他勾起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裘凱翔一定會崩潰的。」

    他這幾天左思右想，還是認為歐婷婷是打擊裘凱翔最好的王牌，誰叫他最在乎的只有她呢？！算她衰，上輩子沒燒好香，牽扯進張家和裘家的恩怨。

    歐婷婷一臉鄙夷，「你真夠沒品！」居然現在還在打這個主意，沒有其他把戲了嗎？

    「嘖，我就當你是在贊美我。」張禮輝不痛不癢，攤手，痞痞的笑道︰「在這個社會，勝利比任何事情都來得重要。」

    「先不說我絕對不會答應你的爛提議，你也太篤定我會輸了吧。」她微微笑道︰「不如先听听我的回答再笑吧。」

    他聳聳肩。「快說啊，我等著呢。」說完，他又很自然的舀下一湯匙的千層派，老實說，若是屏除他們之間的恩怨，他一定會衷心贊美她的手藝。

    「我上網查了一些你的資料，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歐婷婷慢悠悠地說︰「裘凱翔參加過拳擊社團，你也參加過，雖然你和裘凱翔念的是不同大學，但科系同樣都是資訊工程。」

    張禮輝拿著湯匙舉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頓，「那又怎樣，湊巧而已。」

    「但你畢業後，在家族企業實習了一陣子後，卻選擇當模特兒，這，就不是湊巧了。」

    「這沒什麼好意外的吧，讓一個男人在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業里站不住腳，是高級的報復，讓他痛不欲生，連面子都不留。」

    「是啊。」歐婷婷頷首，又說︰「但進入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行業，是冒險的選擇，想要破壞一個公眾人物的事業，你可以用各種方法抹黑他的名聲，讓他流失粉絲和業界的支持度，這並不難，但你並沒有這麼做。」

    他放下湯匙，十分不以為然。「所以呢？」

    「你沒有你自己想象中的那麼仇恨裘凱翔。」真正想打倒一個人，可以有更狠辣的方式，而不會選擇他這種不自量力的方式，但他看起來並不是傻子，所以就只剩下一個答案可以解釋他的矛盾行為。「你在媒體面前說了一連串的謊話，不過其實你曾經說過一次真話。」

    張禮輝面無表情的瞅著她，心卻狠狠撞擊了胸腔一下。

    「你說你敬重身為前輩的裘凱翔，這不是假話。」歐婷婷說︰「你其實佩服他、崇拜他，甚至想超越他，不然不會樣樣都學他，但因為家庭背景和身分的關系，你無法打從心底承認這份感情，所以你找了各種借口對付他，好為自己矛盾的情緒找出口，因為總是得不到他正眼的關注，所以行為更加偏激不擇手段，其實你只是希望被認同，你希望當他另眼相看的對手。」

    「真是無聊的論點。」他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起身越過她要走，卻看見不知何時倚在不遠處牆柱上的裘凱翔，他的下顎瞬間繃緊，更是加快腳步離去。

    歐婷婷並不在意張禮輝的態度，也沒追上去要他的答案，只是低頭開始收拾起桌上未吃完的餐點，要是他能立刻接受事實，她會以為他的靈魂被調包了呢。

    老實說，她一開始也並非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論點是正確的，但他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卻悄悄出賣了他，讓她知道她贏了，接下來就只剩等待，希望他能說話算話，不再來打擾她和裘凱翔的生活。

    待她收拾好，一轉過身就發現裘凱翔站在身後，難掩驚訝。「咦，你什麼時候來的？」剛才的對話他應該沒听到吧？

    「才剛來而已。」他淡淡一笑，一副什麼也不知情的樣子。「剛好工作的地方在附近，休息時間就抽空過來，想吃你做的甜點。」

    歐婷婷不疑有他，因為要是他听到了什麼，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麼平靜，更不能接受她的論點吧，思緒轉過一輪後，她稍微放心了，對他笑道︰「我馬上幫你準備，你先去員工休息室等我。」

    裘凱翔伸手拉低了鴨舌帽帽檐。「好。」說完，他無視余小雨和雙胞胎保鑣訝異的眼神，快步走了進去。

歐婷婷端了草莓大福跟熱咖啡進來，發現他正在發呆，關心地問︰「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他回神，神色難得的溫和，「沒什麼……」

    「真的嗎？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沒事，我現在的狀況，再好不過了。」裘凱翔接過她手中的餐點，默默的吃了起來。

    歐婷婷總覺得他有心事，坐到他身邊，不放心地又道︰「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聊聊啊。」

    他望著她，嘴角微彎，「我只是在想，什麼時候把你帶回家見我家人。」

    「什、什麼？！」她倏地漲紅了臉，他們才交往沒多久，進展會不會太快了？

    「難道你不想見我的家人嗎？」

    「欸，不是啦……」歐婷婷不好意思地別開眼。「只是還沒有心理準備而已。」

    「我之前曾向我大哥提過你，他很想見你呢。」裘凱翔寵溺的笑說。

    「你大哥就是知名的演員裘弘儒吧。」她馬上睜大眼看向他，他不提她還差點忘了。「哇，光想象就讓人緊張，他那部出道偶像劇很有名，我有看過。」那時可是掀起一陣席卷海內外的旋風呢！

    裘凱翔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你是他的粉絲？」

    注意到他打翻了醋壇子，歐婷婷尷尬地笑道︰「單純只是那種……嗯，欣賞他在戲中的角色，不是欣賞他這個人啦。」她決定不告訴他，她曾經在電視前對他的大哥尖叫過，這不能怪她啊，他將角色演得太迷人了。

    「是嗎？」他不是很相信的眯起眼，好似正在考慮是不是該取消把她帶回家認識家人的主意。

    「真的啦！」她怕他打消主意，趕緊扯著他的衣袖，用力的保證。

    「算了，跟我大哥計較也太孩子氣了。」裘凱翔心不甘情不願地輕嘆了一口氣，也只能認了。

    「你怎麼會突然想讓我跟你家人認識啊？」他剛才沉思的事情真的就是這個嗎？

    「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我的家人也把你當成自己人。」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

    「嗯！」他真誠的話語，讓歐婷婷情不自禁地勾起幸福的笑，身體很自然的貼靠向他。

    被人珍視的感覺，無論何時，感覺都那麼美好。

    當天晚上，裘凱翔主動去找在書房看書的大哥，坦誠道︰「我沒想到，釋懷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

    當他抵達咖啡店時，他切切實實地听見了歐婷婷的論點，也清楚看到張禮輝那張無法坦率承認的痛苦表情。

    她化解了他無法解決的難題，要是換做是他，不可能讓張禮輝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也沒想到，原來，這就是張禮輝非得要針對他的真相，頓時間，他對張禮輝已經沒有任何責怪，更發覺對于歐婷婷的愛又更深了幾分。

    若不是她，他不會知道原諒並不難，正因為這段時間有她的陪伴，他從封閉的世界中走出來，他的情緒有她分擔，在不知不覺中，他早已沒那麼憎恨張家人。

    他將所有心力都放在她身上，比起那些恩恩怨怨，他更在乎他能夠給她什麼，能不能讓她快樂。

    他懂了，這世上沒什麼事情能比珍惜一個人，或對另一個人付出還重要。

    裘弘儒望著小弟平靜的神情，溫柔地微笑，「你能夠有這種改變，我真的很欣慰。」

    「大哥……抱歉，我以前都不明白你的苦心。」

    「沒關系，只要你今後能夠快樂，不再把心封閉起來，才是最重要的，我很感謝你的女人。」家人之間沒什麼跨不去的坎，他不會怪他。

    「大哥……」他的寬容，反而令裘凱翔過意不去。

    「改天有空去母親的墓前祭拜一下，告訴她你已經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了。」

    「我會的。」

    餅了幾天，裘凱翔收到張禮輝傳來的簡訊，內容只有簡單的三個字——對不起。

    他想，對張禮輝而言，能傳出這封簡訊，已經很不容易了。

    沒想到他居然開始會替除了歐婷婷以外的人設想了，更別說對象還是張禮輝，真是有點諷刺啊。

    不久之後，他听說張禮輝不再倚賴家里的勢力，十分听從公司的安排，非常認真的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在模特兒界闖出名號。

    听雙胞胎保鑣說，她們偶爾會看到張禮輝出現在咖啡店，原本以為他有什麼企圖，但他只是單純的來吃下午茶，安分守己。

    對于張禮輝，他還是無話可說，不過他相信，以後在業界遇到，大概能夠像對別人一樣，平靜以對吧。

    經過一段無風無浪的日子，裘凱翔終于首肯歸還歐婷婷的全部自由，雙胞胎保鑣此次的任務宣告結束，回歸保全公司待命。

    因禍得福，雨戀咖啡店前段時間因為受到緋聞風波影響，業績上揚，風波過去後，還是留下了不少因為喜歡上店內甜點的客人變成常客，網路上也有知名部落客大力贊賞，吸引不少慕名而來的客人，因此余小雨又多請了一個員工協助店內事務。

    如今，雨戀咖啡店已經變成一間小有知名度的店。

    裘凱翔從和歐婷婷正式交往開始，就幾乎天天都窩在她的住處，兩人形同同居。

    他壓根沒想到自己會是個粘人的情人，原本只是單純的想每天都看到她，可是相處過後就舍不得離開，得寸進尺地爬上床將她當大型玩偶抱著睡，她的體溫總能讓他一夜好眠，不必再忍受失眠的痛苦。

    一開始她有小小地抗議，但看著他帶著疲倦和請求的眼神，屢次心軟，後來就隨便他了。

    他也會經常不自覺地撒嬌，讓她臉紅心跳，像是喜歡動不動就抱著她，或是躺在她膝上看電視，原因是他喜歡賴在她身上，能讓他很安心。

    她絕對是養了一只貓吧。

    這只貓除了外表賞心悅目，常常會體貼的買宵夜喂她，兩人的生活過得頗幸福。

    裘凱翔還帶她回家見家人，他的大哥和二哥都對她很親切，二哥還說感謝她收服了這個性格陰暗難搞的小弟，全家沒有人拿他有辦法，總算出現一個能夠治他的。那無奈的表情惹得她當場笑出來。

    她還認識了嬌小可愛的二嫂童可玲，兩個人聊得很開心。

    某日，裘凱翔還帶她去祭拜他母親，他在墓前緊緊地牽著她的手，向去世的母親介紹她，他帶著淡淡哀傷的堅強表情，令她不舍的眼眶含淚，緊緊抱住他，說永遠都會陪在他身邊。

    然而這段戀情卻依然維持地下化，不是他們不願意公開，而是沒有必要，因為這樣比較不會受到打擾。

    他們相處的情形很簡單，偶爾一起到餐廳吃飯或逛逛夜市，最常做的事情還是一起窩在小窩里，有時候是一起看影集，有時候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像是她構思新的食譜，他則研究下一份工作的內容。

    在這一方面他們很合，不需要轟轟烈烈，也不需要特別的浪漫，兩個人在一起的契合就已足夠，歐婷婷是因為父母是婚後才相戀，裘凱翔則是因為他不覺得愛得轟烈能有好結局，所以他們有同樣的理念——相處的生活點滴，也是愛。

    即使兩人的交往情形如此穩定，甚至提早進入夫妻模式，在旁人看來他們一點問題也沒有，但仍是有一道跨不過去的關卡，且還是新來的員工無意間發現的。

    新員工季冬晴年紀輕輕卻離過婚，與前夫婚姻關系尚存的時候，他從沒有踫過她，誰知道離婚後過了一段時間，前夫居然開始死命糾纏，還爬上她的床跟她發生關系，事發後隔天，她無法理解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慌張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著咖啡店里只有歐婷婷有穩定交往的對象，于是找上她商量。

    怎料事實證明她找錯人了，不說兩個女人的共通點是對象都是自己的第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歐婷婷的男人根本沒有對她「沖動」過，所以她不懂男人在怎樣的狀態下，會因為yu/望跟一個自己曾經口口聲聲說不愛的女人上床。

    于是兩個女人我看你、你看我，一起呆在原地。

    余小雨發現她們怪怪的，善解人意地介入其中了解，得知來龍去脈後，她一臉看到稀奇生物的表情望著歐婷婷。「不會吧……不要告訴我，你們同床共枕這麼多天，從來沒有發生過關系。」

    「他……他很規矩。」歐婷婷不自覺地結巴。

    雖然有時候起床時會發現裘凱翔看著她的眼神帶著男人對女人的侵略色彩，但他都只是吻過她後，就下床進浴室梳洗。

    他不是不想要她，很明顯的，他一直在壓抑，她不懂為什麼，但因為女性的矜持，讓她也不敢直接問他。

    怎麼他們真正在一起之後，那個曾說過想勾引她上床的男人就不見了？

    這陣子她也隱約覺得無法滿足于只有擁抱親吻的關系，兩人的關系應該要更進一步，但她不曉得該怎麼跟他說。

    「看不出來他這麼守規矩。」余小雨不敢相信。「傳聞他在模特兒圈大吃四方耶。」依他那種魅惑的長相，怎麼可能吃素？

    「不要翻她男朋友的舊帳啦！」季冬晴表情尷尬地說，萬一害人家情侶吵架了怎麼辦？

    「該不會……他不行吧？」余小雨認真懷疑。

    「不……他、他可以。」歐婷婷的臉更紅了。「早上，他、他都有……那個跡象。」

    「喔。」余小雨應聲。明耳人一听就知道是什麼跡象，男人早上起來一定會有的正常反應嘛！

    「那他到底是怎麼了？」季冬晴也跟著煩惱起來。

    「該不會是因為你的睡衣問題？」余小雨永遠印象深刻，居然會有女人的睡衣是國中運動服。

    「不會吧……他、他從沒嫌過我的睡衣。」歐婷婷從來沒想過是這個問題，但現在听好友這麼一說，她不禁陷入焦慮。

    「如果我是男人，絕對不會對一個穿著洗舊變色的國中運動服當睡衣的女人下手的。」余小雨煞有其事地點頭說︰「很難有胃口啊。」

    就跟女人很難跟一個穿著阿宅動漫T恤的男人上床是一樣的道理。

    歐婷婷臉色慘白。她有這麼慘嗎？雖然她的衣櫥里的確沒有任何稱得上可愛或是性感的衣服，單身久了的人總是率性慣了，選的都是能夠舒服方便行動的衣服，但他也從來沒嫌棄過啊。

    余小雨輕咳一聲，「總之，換睡衣吧。」

    「我也會幫忙的！」季冬晴跟著附和。

    于是，當天晚上，歐婷婷打電話跟裘凱翔說不用來接她，咖啡店也提早打烊，三個女人興致勃勃地跑去逛街，決定今晚一定要攻陷悶騷男。

    扁是性感睡衣就已經很貴了，再加上還要買新的內衣褲，令歐婷婷很掙扎。

    余小雨見狀，涼涼地道︰「成套的內衣褲也是決勝的關鍵。」

    就是這句話，讓歐婷婷心一狠，馬上下定決心付帳。

    既然決勝的關鍵都到手了，今晚如果不成功，她、她……就要哭給他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