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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向陽 -【捉奸偷個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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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7:00: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沐向陽 - 捉奸偷個妻

何晁仁對江雨朵的第一印象是,又嗆又辣,
渣男友劈腿她不哭不鬧,火爆怒扁替自己出一口氣,
之後有緣瞧見她事事精通,凡事不靠人的自信魅力,
甚至獨立到食物中毒也能自行叫救護車,讓他對她大感興趣,
盡管她的强悍與堅强,在其他男人眼里等於沒有女人味,
可在被女人纏怕了的他心底,她根本是頂級天菜,
越與江雨朵相處,他越覺得是遇到真愛了,
向來看重工作勝過一切的他,心甘情願抽空接送她上下班,
更因心疼孤儿出身的她為育幼院的生計愁苦,主動想為她包攬一切,
即使她因當年被母親拋棄種下心結,從此不敢輕信他人的承諾,
他也用不悔的深情與包容驅逐她的恐懼,讓她相信他的愛情,
原以為兩人感情穩定又有雙親祝福,要步入婚姻殿堂絕沒有問題,
卻沒想到她身世背後的秘密竟成了毀滅這段感情的導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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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7:00:34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透亮的玻璃門外是台北車水馬龍的市井街道,手邊成排的信箱上標明此處是台北中正區某處公寓內,可何晁仁卻聽到一旁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這樣說—

    “我當然還在宜蘭,因為風景太美了所以決定多住一晚,等會要去綠油油的草地看成群的小綿羊,下午還要去果園采摘……”

    草地?綿羊?果園?

    順著話音看過去,他只看到一面冷冰冰的黑色大理石牆,還有一個背對他打電話的女孩,她穿白色恤、藍色牛仔短褲,背一個紅色登山包,腳下是一雙洗得發白的粉色帆布鞋,從穿著來看健康陽光,但從她謊話連篇的說詞看來,果真人不可貌相。

    電梯到,何晁仁收回目光走進電梯,門緩緩閉闔,他按下自己要去的樓層。

    “等一下。”一只粉色帆布鞋采進逐漸閉闔的門扇間,女孩低頭擠進來。“謝謝。”

    他微微挑眉,讓出一半空間。

    電梯上升,透過門上的倒影他看到她蹲下身系鞋帶,而后站起來照著一旁的鏡牆束頭發,口中還不時念念有詞著,這讓他忍不住回頭看過去,鏡子里她的臉略顯清瘦,劉海長及眉間,翹鼻、薄唇,微尖的下巴,粉白的面容繃著,好像隨時奔赴戰場。

    她這樣,是准備去找誰大干一場嗎?何晁仁忍不住在心中推敲。

    忽然女孩掀掀唇角,向上吹一口氣,眉間的發絲被拂開,露出一雙貓樣的眼睛,黑眸冷射凌厲的光,陡地在鏡子里逮到他窺視的舉動。

    “几樓?”他不動聲色的問,她走進電梯后還沒按樓層。

    “到了。”她看一眼他身后的電子儀表板說,聲音清脆冷冽。

    當,電梯抵達,女孩走出去。

    何晁仁看一眼樓層,十二樓,和他同一層。

    他一個月前搬來這里,工作忙,早出晚歸偶爾甚至不歸,對于新鄰居完全不熟,這女孩和他住同一層?

    走出電梯,見她往左拐他微微驚訝,這棟樓一層四戶,左邊兩戶其中一戶恰好是他家,快步跟著拐過去,見她果真停在他家對門。

    這女孩,是他的鄰居?

    一個多月前這里曾發生命案,案子經他辦理,結案時聽說房子賤賣,他因為看中這里離檢察署近,才出手買了下來。

    對面的屋子屬于同一房東,聽說受凶案影響一直無法脫手,就連出租也租不出去,畢竟不是人人都像他這樣無懼,做檢察官隔三差五奔赴凶案現場,凶宅對他來說不足為懼,不過—

    何晁仁再度打量女孩瘦削的背影,既然是鄰居,見面總得打個招呼。

    他剛剛走上去想開口問好,卻見她突然像壁虎一樣貼上門,盯著她奇怪的舉動看了兩秒,他遲疑道:“請問—”

    “噓!”女孩頭也不回叫他噤聲。

    他凝眉,不自覺壓低聲音,“請問你找誰?”

    她回頭,以奇怪的眼神看他一眼,彷佛他才是那個奇怪的人,小聲道:“這是我家。”

    她家?哪有人回自己家竟這樣偷偷摸摸的?他持懷疑態度,可是不等他細問,就見她掏出鑰匙開門。

    看到鑰匙輕松地插進鎖孔,轉動了門鎖,好吧,或許是他多疑了。

    可下一秒就見她霍地拉開門衝進去。

    他不禁愣住,這種回家方式有夠特別。

    在門外站了一會,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動靜,只有砰砰砰的腳步聲。

    他的結論是,他有一個行為古怪的女鄰居。

    何晁仁搖搖頭,轉身回自己家,打開門卻聽到不尋常的聲音,他頓住腳步,男人、女人的喘息聲因為他的進入戛然而止,順著地板上散落的衣服和鞋子看向臥室,過沒多久,女友葉明珠裹著被單從房間里神色慌張的跑出來。

    “晁、晁仁?你不是說正在忙,怎麼會突然回來了?”

    “要去法院拿審判結果,順便回來換身衣服,我不知道你會來。”他不動聲色將她的慌張收進眼底。

    “哦,我—我幫你買了畫框和裝飾品,你說沒空,我就想剛好順路幫你送過來,因為太熱所以想洗個澡,抱歉,你等會,我去換衣服……”葉明珠轉身往里走。

    “林俊逸!被我逮到,你死定了!”

    窗外忽傳來咆哮聲,葉明珠頓住腳步。

    何晁仁皺眉,聲音來自陽台外,他繞過女友大步走進臥室,來到陽台,就見與鄰戶陽台間的室外空調機上有一個男人瑟瑟發抖,他只穿三角褲,懷里抱著一團衣物。

    “賤人!就知道你鬼鬼祟祟沒干好事!居然爬牆爬到隔壁去,爬啊!讓你爬個夠!看你怎麼爬!”對面陽台,剛剛那個壁虎女孩一邊咆哮,一邊砸東西過來。

    她火力全開,各種東西如飛鏢擲過來,男人東躲西閃,回頭看到何晁仁便露出更加驚恐的表情。

    看著男人岌岌可危的姿勢,何晁仁伸出手,“不想摔下去就跳回來。”這里是十二樓,空調機老舊,撐不了多久。

    男人遲疑,可就這一秒,一個黑影飛過來,他想出聲提醒也來不及。

    啪!男人后腦杓被打中,身子往前一扑,伴隨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幸好何晁仁早已伸了手,飛身扑上去一把扯住對方。

    “求—求求你,我不想死,別放手啊!”男人嚇破膽,雙手死命往上攀住何晁仁的肩膀。

    現在就算想放手也放不開啊,何晁仁用盡全身力氣想把人拉上來,偏偏男人不停的掙扎,反而害他被扯著往外栽。

    “快來—幫忙!”用盡氣力,他回頭向屋里的女友大吼。

    忙著穿衣服的葉明珠聽到呼救聲衝出來,看到情形愣了一下,嚇白了臉忙上前救人。

    好不容易兩人合力將男人拉上來,虛驚一場,三人皆大口喘氣,可還沒回過神就聽屋外砰一聲巨響,一股白色颶風卷著咒罵聲刮進來。

    “賤男!受死吧,今天是你的死期!”

    何晁仁驚愕抬頭,看來是他剛才門沒扣好,這女孩才能闖進來。此時見女孩揪住毫無防備的男人,扯頭發、勒脖子,按住他的頭,毫不猶豫的砸向地板。

    地板瓷磚被砸得咚咚咚響,被堵在一角的葉明珠嚇得臉色蒼白,伴隨著男人的哀嚎、女孩的咒罵……整座陽台陷入一種奇怪的氛圍。

    “誤會!誤會啊,雨朵,聽我解釋啊……”男人吃疼的求饒。

    “誤會?!吃我的、住我的,還睡我的鄰居,你當我白痴啊,誤你個頭!”女孩非但沒停,反而打得更凶。

    “啊!我是無辜的啊……是她勾引我在先……”或許是急了,男人口不擇言。

    何晁仁看向女友。

    葉明珠白著臉搖頭,奔上去給了男人一巴掌,“是誰說女友不夠溫柔可人,獻殷勤送我回家,居然說我勾引你,賤男人!”她承認被勾引,但絕不承認主動勾引,這是身價問題。

    男人挨了巴掌大吼,“是你說怕鬼,要我送你回家!”

    “閉嘴!”葉明珠被拆台氣極,再甩一巴掌過去,可沒打中他,倒是自己臉上火辣辣挨了一巴掌。

    “一個巴掌拍不響,他是賤男、你是賤人,不打自招,剛好一對!”打人的女孩冷笑嘲諷。

    “你敢打我?你憑什麼自己男人管不好,來勾引我關我屁事!”葉明珠惱羞成怒。

    女孩再度揚高手。

    “夠了。”何晁仁握住她的手腕,褲袋里的手機正好響了,他決定結束這鬧劇。“要打出去打。”

    雨朵驚愕地瞪著抓住自己的男人,“嘿,先生,搞清楚,你女人和這賤男偷情耶,你還幫她?沒問題吧”

    “她不是我女友,從剛剛開始。”他淡淡道。

    葉明珠刷白了臉。

    眼角余光瞄到一個人影往門口方向蠕動,何晁仁凝眉看過去,江雨朵也看到了,甩開他立刻拔腿追過去。

    “賤男往哪跑!”

    房間里再度恢復寧靜。

    何晁仁走去衣櫃取了要換的衣服。“我趕時間,收拾好東西你自己走吧。”

    “為什麼?”葉明珠憤怒,“為什麼你能這麼冷靜”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你希望我怎樣?”

    “我希望?呵,我希望你像剛剛那個男人一樣在乎我、關心我、多陪陪我,你能做到嗎?如果你能的話,我也不至于這樣,即使這種時候你也是工作第一,既然這樣干麼找女朋友?和你的工作談戀愛、結婚去好了!”葉明珠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抓了包包快步出去。

    五分鐘后,何晁仁換好衣服下樓,就見公寓門口擠著一堆人,撥開人群走出去,街角處剛剛那一對仍糾纏不休。

    “雨朵,你相信我,我是愛你的,只是不小心—”

    “愛我?你當我是白痴啊,愛我還跟別人上床?你當自己是情聖滾啦!賤人!”女孩將男人手中的箱子扯過來,狠狠摔出去,東西散落一地,一旁有好事者掏出手機拍照。

    男人見自己的東西灑了一地,惱羞成怒,跳起來大吼,“你夠了喔!就因為你這樣凶我才會那樣,要是你溫柔點,有點女人味,我會嗎……啊!”

    吼叫變尖叫,見男人捂住重要部位彎下身,圍觀的人不禁倒吸一口氣,連何晁仁也忍不住挑眉。這女孩,出腳夠狠。

    江雨朵收回腳,居高臨下藐視著男人罵道:“最賤的就是你這種!吃屎還賴人!溫柔我不會,但對付你這種渣男,比剛剛那一記還强百倍的方法我就懂很多,要不要再試試?”

    “你—你這個野蠻的女人!”

    “知道我野蠻就別再叫我看到你,否則讓你知道什麼是更野蠻!”她說著揮拳。

    男人跳起來往后躲几步,“你、你會后悔的!像你這種不解風情、頑固蠻橫的女人,這輩子都別想找到男朋友!”

    “后悔?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雨朵摩拳擦掌靠近他。

    “好、好男不跟女斗!”男人畏縮后退,最終落荒而逃。

    “算你跑得快!”她嗤之以鼻,轉身向人群揮手,“散了散了,沒見過人丟垃圾啊!”

    眾人聞言哄笑散開。

    何晁仁扯了扯嘴角,轉身走去路口等車。

    “嗨。”

    身后有人喚了一聲,他回頭看到女孩雙手環胸站在他身后。

    “該不會你是被趕出來的那一個吧?”她挑眉看著他問。

    剛想說話,手機又響了,是順路載他去法院的同事。

    “晁仁,路口有車爆胎堵住了,可能要晚兩分鐘。”

    “好的,沒事,我在街角等你。”

    他掛斷電話就見她也在打手機。

    “卞太太,是我,雨朵,不好意思,我想退房。”

    何晁仁微微凝眉,就聽房東太太的超級大嗓門從她手機中傳來—

    “退房為什麼?我那麼便宜租給你,還想怎樣?江小姐,我可是清清楚楚告訴過你隔壁那房子之前發生過的事,是你說不怕的,現在退房,押金我一分錢都不會退給你!”

    江雨朵挑眉,將拿離耳朵的手機又拿回來,“我不怕鬼,但我也沒想到對面竟然住著那種人,現在這樣,我怎麼可能和那種人做鄰居。”

    “哪種人?隔壁何先生是檢察官,為人正直……”

    “房主是我,她不會再來了。”何晁仁打斷她,剛剛的鬧劇不需要弄得人盡皆知。

    她一愣,抬頭看向他。

    房東太太還在電話那端喋喋不休,“我就討厭你們這種小女生,怨言多、不可靠,今天這樣明天那樣,我房租都算那麼便宜,你去打聽打聽,同地段、同類型的房子到哪里去找這種價位……”

    “抱歉卞太太,是誤會,我剛說錯了,這房子我繼續租,改天我請您喝茶,掰。”江雨朵飛快掛斷電話,看向何晁仁,“房子是你的?”

    “是。”

    “你女朋友走了?”

    “前女友。”他糾正。

    她皺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靜?”

    “不然呢?像你一樣?”女人的思維為什麼都一樣?

    “我?我怎麼了?我這叫正當防衛,正常妥當的捍衛屬于女友的權利,並嚴格履行捉奸的義務—啊,不過現在是前女友。”

    何晁仁扯了扯嘴角,“依照刑法第二十三條,對于現在不法之侵害,而出于防衛自己或他人權利之行為是正當防衛。可根據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條,你用暴力手段致人身体受傷是傷害罪,你剛才的行為屬于后者。”

    雨朵瞪大眼睛,這男人—是怪胎嗎?她表明自己是在捉奸,他居然跟她背法律條文?

    看她瞪大眼睛盯著自己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何晁仁不禁抿笑,正好同事的車駛來,停在街邊,他走過去打開車門要上車。

    “等等。”

    他停住,看向她。

    “我們這樣沒關系嗎?”

    他微微挑眉,“什麼意思?”

    雨朵比比自己又比比他,“門對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看到彼此就會想起那兩個人,沒關系嗎?”

    “你有關系?”他反問。

    她搖頭,“沒有。”

    “我也是。”葉明珠是繼母介紹,談不上有多喜歡,但也沒什麼不好,基于禮貌,只要女方沒提出分手,他便秉持著風度一直交往著,只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收場。

    雨朵再度將他打量一番,像是在分辨他是在强撐,還是真的沒問題,片刻后點點頭,“好吧,那,我叫江雨朵,下雨的雨,花朵的朵。”

    “何晁仁。”同事在等,他簡短報上自己的名字。

    “超人”她瞪大眼睛。

    “日兆晁,仁義仁。”

    她恍然大悟,咧咧嘴,揮揮手轉身往回走。

    坐上車,同事問他怎麼一回事,他淡淡道沒事,車子發動,從后視鏡里看著雨朵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回公寓,不由得莞爾。

    第一次見到這麼豪爽的女生,男朋友出軌打一架就沒事了,不見一絲悲傷,也沒有一滴眼淚。

    他真以為她沒事,可是,等臨近午夜,他下班回到家,卻看到樓下停著一輛閃著燈的救護車。

    上樓出電梯,聽樓道里鬧烘烘的,轉個彎就見几個人圍在她家門前敲門。

    “發生什麼事了?”他拉住一臉焦急的管理員問。

    “哦,何先生,救護人員說我們這一棟1204室叫了救護車,說電話是江小姐打的,但是怎麼敲也沒人回應。”

    “怎麼知道是她打的電話?”他微微斂眉。

    “電話號碼是江小姐的,現在打電話還能聽到里邊的鈴聲響。”管理員說著撥了手機。

    几個人靜下來,果真聽到門里傳來電話鈴音,而且離得很近。

    “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麼狀況?畢竟下午—”

    “你們在這里等。”

    他打開家門逕直走上陽台,比照下午那個男人的方式,跳到戶外空調機上,順勢攀到她家陽台,雙腳落地時他微微松口氣,透過玻璃門看到她房內有燈光,試著推了推門,所幸沒上鎖,他于是走進去。

    “江小姐,你在家嗎?”

    房間里很安靜,順著光源他走向浴室方向,眼角余光一瞥轉頭就看到一個陰影趴在鞋櫃后的玄關處。

    他屏息,快步走過去翻過人,就見雨朵臉色蒼白,雙眼緊閉,手里抓著滴滴響的手機,懷里還死死抱著那個登山包。

    “江小姐,能聽見我說話嗎?”他拍她的面頰試著喚醒她,可她毫無知覺,頭一歪倒在他懷里。

    他飛快的抱了人出門,門外的人見狀一愣,醫護人員立刻指引他下樓。

    “哎喲,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是自殺嗎?”管理員嚇得臉發白,這房子邪門了,上個月對門才發生命案,現在又多個自殺的。

    電梯下降,何晁仁掃一眼懷里的人道:“真正想自殺的人不會自己叫救護車。”

    等電梯打開,他抱了人往外奔,救護人員拉來急救擔架,讓他放她上去。

    “你們誰跟她一起?必須有人陪同!”

    管理員和他對視一眼,為難地道:“我得留下來看守。”

    何晁仁嘆氣,“走吧。”

    醫院里,江雨朵被推進急診室洗胃。

    來醫院的路上她嘴里有可疑液体溢出,救護人員懷疑她是中毒或服用藥物過量。

    何晁仁翻開之前被她緊緊抱在懷里的登山包,發現里邊有健保卡、錢包、洗漱用品,甚至換洗衣物一應俱全。

    這女孩不但自己叫了救護車,還准備好了住院用品,這樣的人會自殺才怪。

    雖然不該笑,但他仍不自覺失笑。

    翻出雨朵手機里的通訊錄,卻發現沒有一條有關親人的備注,唯一熟悉的名字是林俊逸,遲疑片刻,他將電話撥過去。

    十几分鐘后林俊逸氣喘吁吁趕來,看到何晁仁嚇得煞住腳。

    何晁仁站起身,面無表情道:“她在里邊洗胃,具体情況還不清楚。”

    林俊逸戰戰兢兢,“謝、謝了。”

    何晁仁轉身往外走,人送到了,親屬也叫來了,應該沒他的事了。

    “江小姐的家屬是哪位?”有護士從急診室走出來。

    他停住腳步。

    “是我,她怎麼樣,她不能死!求你們救救她!”林俊逸衝上去。

    “她沒事,剛剛醒—”

    護士話還沒說完,林俊逸就急著想進去急診室。

    “唉,我話還沒說完急什麼急?”護士生氣地大喊。

    “是什麼原因造成昏迷?”何晁仁嘆口氣,折回身走過去問。

    “化驗結果得等明天,不過她胃里除了豌豆、米飯沒別的東西,應該是吃了變質的豌豆造成食物中毒,剛剛給她洗了胃,有些脫水,需要輸液觀察,請親屬先去繳費。”

    護士不由分說,將一疊單據塞給他。

    意識昏昏沉沉,身体好像被車輾過一樣,渾身酸痛發冷,卻又好像輕得能飄起來。

    她怎麼了?雨朵費力睜開眼睛,想喊人,還沒發出聲音就聽見有人喊著她的名字,還往她身上扑過來。

    “寶貝!你醒了!還好你沒事,你嚇死我了!”

    看清那人,雨朵屏息,半晌攢足力氣咬牙道:“賤男,你來干麼,滾開!”氣不死她,想壓死她嗎?

    林俊逸卻深情款款握住她的手,“寶貝,我錯了,我不知道你這麼愛我,竟然會為了我自殺,我以為有我、沒我對你來說都一樣,沒想到你其實很在乎我,我錯了,我發誓再也不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們重新開始。”

    雨朵瞪大眼,“你說什麼?我自殺”

    “寶貝,別覺得丟臉,我很感動!”林俊逸是真的感動,以前總覺得雨朵大剌剌,什麼事都自己搞定,他這個男朋友大多時候都非常沒有存在感,但這次他突然領悟,她其實是外表强悍、內心柔弱的好女孩—

    “寶你個頭!滾開,來人,誰把這個賤人給我拖出去斬了!”為什麼她使不上力氣,是被這賤人下了毒嗎?

    “寶貝!寶貝你別激動!”林俊逸試圖安撫她。

    “我覺得你該聽她的。”

    有人走進來,從后邊拎著林俊逸的衣領拖開他。

    “你—”林俊逸想罵人,可看清是何晁仁,立刻訕訕的退到一邊,典型的作賊心虛,何況他不是偷東西,是偷人。

    何晁仁看一眼床上氣紅眼的雨朵淡淡道:“你吃了過期豌豆?”

    “豌豆?”

    “初步判定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林俊逸驚訝,“不是自殺?”

    何晁仁冷冷看過去,林某人縮縮脖子。

    雨朵想起來了,趕走林俊逸之后,她將屋子從里到外打掃了一遍,累到沒力氣做飯,就將冰箱里唯一一罐碗豆罐頭拌飯吃,結果吃下去沒多久就開始腹痛。

    本以為多跑兩趟廁所就沒事了,哪知后來痛到渾身冒冷汗,站都站不起來,還以為是急性闌尾炎,咬牙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收拾好包袱等著,可沒等救護車來就兩眼一黑,栽倒在地。

    她霍地瞪向林俊逸,不知是否怒極生力,竟有力氣一把將人扯過來,“賤男!連罐頭都買過期的!我差點被你害死!”說著舉手劈過去。

    林俊逸沒想到她食物中毒還有力氣,被打得眼冒金星、喊冤求饒,“我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啊啊……”

    “開你個屁!我像瘋了,踩了一腳狗屎,還踩第二腳?我說過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她掄起枕頭砸過去。

    枕頭在半空中被攔截住,有人握住她的手,將她按回床上,又把枕頭塞回她腦袋下。

    雨朵氣得瞪著何晁仁吼,“你干麼又攔著我”

    這人是聖人嗎?為什麼總是攔著她不讓她痛打奸夫,難道他不氣林俊逸勾引他女友?

    “這里是醫院。”何晁仁盯著她手背上點滴管里的回血凝眉,補上一句,“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

    看著他身后面面相覷的醫生和護士,雨朵吞下這口氣,轉頭向林俊逸放狠話,“賤男,你給我聽清楚,我江雨朵會為你這種人渣自殺?少作夢了!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不會自殺,但謀殺就有可能!”

    林俊逸被她凶殘的語氣嚇到,“你、你身体虛弱,多注意休息,改天我再來看你。”

    “滾啦,聽不懂人話啊!”她火大的隨手抓了矮櫃子上的水瓶作勢要丟。

    見狀,林俊逸立刻奪門而出。

    那水瓶被一只大手接管,雙眼對上一雙不苟同的眸子,雨朵撇撇嘴,“只是嚇唬嚇唬他而已。”這男人,超級古板。

    看他放下水瓶,她看了看病房外道:“是你送我來的?”

    “是你自己叫了救護車,我只是跳去你家幫你開門,隨車送你過來。”

    她點點頭,“哦,謝謝。”

    他沒應聲,盯著點滴管里的液体一點點變透明。

    片刻沉默。

    雨朵抬頭看看頭頂一大瓶點滴皺眉,“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檢驗報告明天出來,輸完點滴沒有不適應該隨時可以出院。”他答得一板一眼。

    她點點頭,輕吁口氣,抬頭看著他道:“今天麻煩你了,謝謝,現在我沒事了,你回去吧,耽誤您休息不好意思,改天再謝謝你。”

    何晁仁看向她,“有沒有其他朋友或親人,我通知他們來照顧你。”這瓶點滴輸完至少要兩個小時,而她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

    “沒事啦,我一個人可以。”她笑哈哈道。

    他靜靜看了她一秒,皺著眉轉身走出病房。

    雨朵小小吐舌,這男人,不苟言笑的時候表情有夠嚴峻。

    她輕輕吐口氣,仰頭望著醫院潔白的天花板,几分鐘后又轉而看向滴滴答答的點滴瓶,病房里只有她這一床病人,靜悄悄的。

    回頭看向窗外,玻璃窗上倒映著一張慘白的臉,她凝眉,舔舔干澀的嘴皮,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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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7:00:58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十几分鐘后,何晁仁返回病房就見原本該好好躺著吊點滴的人不知去向。

    “請問,303號房的患者去哪了?”他放下東西,來到值班櫃台詢問。

    “哦,可能去買水了吧,她問哪里能買到水,我告訴她走廊那邊有自動販賣機。”

    他轉身沿著漆黑的走廊走到盡頭,果然在亮著白光的自動販賣機前找到人。

    就見那個纖瘦的背影,一手高舉點滴瓶,側彎腰,另一只手去構飲料機的取物口,姿勢很滑稽,像做伸展体操,但他笑不出來,因為透過光能清楚的看到她的點滴管里全是回血。

    他凝眉大步走上前,俯身取出飲料。

    “這是我—”雨朵大叫回頭,看清是他,驚訝道:“何先生?你還沒走?”

    他將飲料塞給她,取過她手上的點滴瓶舉高,語氣有些生硬的道:“你是往身体輸液還是在往外輸血?”

    她看看手背上的點滴管吐舌,咧開嘴,“呵呵,沒事啦,一會儿會自己流回—”凌厲的目光掃過來,她忙噤聲。

    何晁仁斂眉,牽著她慢慢往回走。

    看著身旁的人,雨朵有些驚訝,“何先生怎麼又回來了?是落了什麼東西嗎?”

    “等你吊完點滴我再走。”他頭也不回的道,語氣平平。

    “不用了,我一個人可—”

    話到嘴邊,再度被他銳利的目光堵回去,雨朵抿抿唇,這人,一個眼神就能將蚊子釘上牆哪。

    就這樣一路被牽回病房,上床躺好,看他幫自己掛好點滴瓶,她剛想開口道謝,就見他拉過小桌板,放一袋東西在她面前。

    “這是什麼?”她一臉莫名其妙。

    “粥,趁熱吃。”他淡淡地道,打開蓋子,幫她放好湯匙。

    看著眼前這碗冒著熱氣的粥,雨朵愣住,再抬頭看向坐到一邊低頭看手機的男人,她無聲勾起唇角。

    原來他剛剛離開不是回家,而是去替她買粥,這男人,短短几分鐘就叫她改觀,看起來剛毅冷酷,但關心起人來細致入微,面冷心熱哪。

    拿起勺子舀起碗里的粥,吞下一口,溫熱的粥暖和了她飢腸轆轆的胃,她輕聲道:“謝謝。”

    “嗯。”他頭也沒抬,嗯一聲算回應,

    她莞爾,忍不住悄悄打量起他,黑西裝、藍襯衫、黑長褲,十分正式的打扮,連領帶的花色和款式都同樣規規矩矩,一頭濃密黝黑的發往上梳,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手機熒幕的藍光照亮他五官,劍眉、星眸,鼻粱高挺,薄唇微抿,配上方正剛毅的下頷,整個人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怪不得房東太太說他為人正直,檢察官啊!

    “不合胃口?”

    “咦?”不知何時他竟然抬頭看著她,偷看被逮個正著,雨朵尷尬,飛快搖頭撇開目光。

    何晁仁掃一眼她的手背,點滴輸液正常,他又低下頭繼續看存在手機里的資料,大約過了五分鐘,半天再沒聽到某人喝粥的窸窣聲,以為她喝完了,抬頭卻見勺子還被她握在手里,但人卻已經靠在床頭睡著了。

    盯著她毫無防備的睡容,他放下手機起身走過去,移開小桌板,抽走她掌心的免洗湯匙,看著她極其不舒服的睡姿,想了想,他將她抱起來重新調整睡姿,一連串動作,某人也只是抿抿嘴,嘀咕一句,翻個身繼續睡。

    他失笑,和男朋友分手的當晚還能睡得這麼香,真是有夠粗神經的。

    一覺睡到天大亮,雨朵再度睜開眼睛,窗外已是艷陽高照,手臂上的輸液管不知何時被收走了。

    她探頭看著走廊外的人來人往,可病房里只有她一人。

    日班的護士走進來,看到她醒了道:“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搖搖頭。“沒有,很好,不過,昨晚在這里的人呢?”她指指角落里的椅子。

    “哦,你男朋友啊,早晨六點多走的,看你睡得熟,說等你醒了再出院。”

    “男朋友?”

    “對啊,不是嗎?拔針頭的時候出了點血,他的臉立刻就黑了,我還以為他要罵我呢,呵呵。”

    麗朵尷尬,“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不是嗎?抱歉,只是看他那麼緊張你,你輸完點滴睡著了,還守著你到天亮才走,還以為是你男朋友呢……”

    她干笑,無從解釋。

    出院后雨朵一直想找何晁仁道謝,還他幫忙墊付的醫藥費,可他一直不在家。

    檢察官的工作有那麼忙嗎?他似乎很少回來,也難怪她搬來半個月都沒見過他。

    直到第四天,她深夜下班回到家,看到他家的門開著。

    “何先生。”覺得有些不尋常,她走上前敲門,沒人應,遲疑了兩秒,推開門走進去,發現房間里漆黑一片,

    扶著靠門的那面牆摸索著進屋,手指觸到牆上的電燈開關,她按下開關,可燈沒亮,“停電了嗎?何先生,你在嗎?”

    屋里屋外一片寂靜,忽然陽台上傳來一陣沙沙響,麗朵停住腳步,盯著黑暗中的陽台,看到白色紗簾在暗夜中飛舞,紗簾下擺擦過地板發出沙沙聲,她輕輕松口氣,環顧這陌生的房間,四周黑壓壓一片,門開著卻沒人,電燈也不亮,于是腦袋里不由自主冒出房東太太說過的話——之前那個租戶喲,被小偷連刺數刀當場斃命,血濺得到處都是,要不是我來收房租聞到味,哎喲……真是嚇死人了……”

    嘎吱。

    麗朵聞聲轉身,門板在她身后緩緩閉闔,走廊里唯一的光源被遮住,她屏息,后背寒毛豎起,黑暗中仿佛隨時有什麼會扑向她。

    她轉身開門快步往外走,屏息地一把拉開門,可走廊上的光卻突然熄滅。

    “啊!”她忍不住低叫一聲。

    燈又亮了。

    啊……雨朵按住突突跳的心口大口喘氣,嚇死她了,忽而肩頭一重,她嚇得怔住,一口氣憋在胸中,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逆流。

    “我、我、我是好人,不……不是我害你的,你、你放過我啊啊啊。”她說著掄起包向后一丟,管它有沒砸到,拔腿就跑,

    哪知還沒跑兩步肩膀就被抓住,她放聲尖叫,“啊!救命啊!”

    “江小姐!”有個冷冷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她堪堪頓住,鬼、鬼還知道她的姓?!那,那是不能應嘍?一回應是不是會被鬼把魂勾走?嗚嗚嗚……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我不該貪圖房租便宜、不信邪搬來這里,衝撞了各路牛鬼蛇神,請行行好放小女子一馬,回頭一定燒香磕頭……”

    “江雨朵,你在干麼?”

    咦?這、這位鬼先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雨朵住了嘴,勉强睜開一只眼,著到身后那一個熟悉的身影。

    “何、何先生?!”

    “不是我還有誰?”何晁仁的眉頭打結,這丫頭大半夜跑來他家鬼吼鬼叫,還看也不看就亂丟東西砸人,她背包里是裝了石頭嗎,砸得他腦門超痛的。

    雨朵屏息,捂住胸口,低下頭,黑發從兩側傾泄而下,遮住她整張臉。

    看她低著頭不說話,只是肩膀奇怪的一抖一抖,他皺眉。“你怎麼了?”

    她搖搖頭。

    他挑眉,想也沒想伸手抬起她下巴,看到她蒼白的臉上滑落兩滴晶瑩,不由得愣住,“你哭什麼?”

    她扭開頭,用手操眼睛,“沒、沒什麼。”

    頭頂的光沒預警再度滅掉,只聽寂靜的走廊里發出一聲低呼,燈亮了,何晁仁胳膊上多出一只小手,抓得他皮痛,看著她溫漉漉的眸子,他忍不住勾起唇角。“你怕黑?”

    “才、才不是!”

    “那是什麼?”她明明一副被嚇壞的樣子。

    雨朵憋住氣大聲反駁,“誰叫你大半夜不開燈。”

    “所以呢?”他盯著她漲得通紅、死撐的表情忍著笑。

    “我、我以為是慘死在你家的怨靈……”

    她聲音小得他几乎聽不到,但抓住他手臂的手卻力道十足。

    “所以,你怕鬼?”他忍笑著得出結論。

    她瞪他,隨即警戒的往身后著了著,抓住他的手依舊不放。

    何晁仁失笑,“怕鬼還搬來這里?”他記得她跟房東太太打電話時明明說不怕鬼。

    “沒遇到當然嗝——不怕。”因為緊張,她忽然打起了嗝。

    倔强的女孩,他笑著轉身,手臂給她拖住,回頭看著她濡濕的大眼,他莞爾道:“放心,就算有鬼剛剛也被你打跑了。”

    麗朵屏住呼吸臉色微紅,極不情願的放開手,“嗝……”

    見狀,他笑著走進房間,打開冰箱取出一罐早已失去冰度的啤酒,走出來打開遞給她,“喝下去。”

    她咬咬唇,接過來仰頭灌下去。

    看著她一口氣猛喝啤酒,纖細的脖頸隨著吞咽的動作起伏,牽動她柔軟的胸線,何晁仁不由得眯了眼。

    一口氣灌下大半瓶啤酒,打出一個氣嗝,心好像跳得沒那麼快了,雨朵抬頭對上他的目光,有些尷尬道:“你大半夜干麼敞著門又不開燈?”

    “沒電。”他收回目光,莞爾一笑。

    他剛從南部出差回來,舟車勞頓,一身臭汗,想洗個澡睡覺,哪知進門發現沒電,正在陽台上檢查配電箱,就聽屋內有動靜,看到一個背影往外跑,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偷聞空門,追上去還沒怎樣,就被她丟來的包包狠砸了一下。

    雨朵吐口氣,早說嘛,害她虛驚一場,她探頭往他房間里看著,“是不是欠電費了?”欠費停電這種事她常遇到。

    “銀行會自動轉帳。”

    “那保險絲呢?有沒有檢查過?”

    “查過了,沒問題。”

    她轉身將啤酒罐交給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調到手電筒模式,深吸口氣轉身往他房間走,“我幫你看看。”

    他挑眉,驀地失笑,這丫頭,剛剛還怕得要命,現在倒敢進屋了,不過看她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豪勇。

    他笑著跟她進屋,就見她就著光,目不斜視快步走上陽台。

    他忍俊不禁,“你想著配電箱嗎?我都檢查過了。”她該不會以為他連保險絲有斷沒斷都分不清吧?

    “幫我拿著。”

    手里不由分說被塞進她的背包,他措手不及連忙抱牢,抬頭就見她伸手進配電箱中。

    “你干麼!小心漏電。”手里又是啤酒瓶,又是她的背包,何晁仁還來不及騰出手拉她……

    嗡……電源恢復運作,頭頂的燈亮了。

    嘴巴尚未合攏,他呆呆看著她,

    雨朵轉身笑咪咪對他道:“老房子,電閘下邊的螺帽鏽松了,我那邊也一樣,偶爾會導致跳閘,調整就好。”

    看著她被燈光照得亮晶晶的大眼睛盈滿笑意,何晁仁覺得她不僅點燃了燈,也好像點燃了他体內的某種花火。

    “對了。”雨朵從他手里取過背包,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

    “什麼?”他的目光從她臉上移到她手上的信封。

    “之前你幫我墊付的醫藥費,還有粥錢,聽說你照顧了我一整晚,到凌晨才走,謝謝,以后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盡管說,這個人情我一定償還。”她說著,將信封塞進他手中。

    “好了,很晚了,你也早點睡吧。”她揮揮手,轉身回家。

    跟她到門口,看她打開房門,笑咪咪衝他揮手說晚安,然后關上門。何晁仁莞爾,低頭打開手中的信封,里邊果真有零有整,一毛不少。

    明明怕鬼怕得要死,卻為了省房租搬來凶宅對面,可是連二十元的粥錢都不欠人。

    這個剛柔並濟的小女人,勾起了他極大興趣。

    何晁仁停車在一棟別墅的院子前,下車看向暗著燈,極其安靜的主屋,轉身問佣人,“小姐呢?”

    下午接到小妹的電話,要他晚上務必回家一趟,他猜多半是小妹又做了什麼讓繼母難堪的事惹老爸生氣,所以搬他回來當救兵。

    “在里邊。”

    看佣人面色古怪,他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走進大屋,燈光昏暗,還沒來得及開燈,啪的一聲,眼前頓時一亮。

    耳畔響起震耳的歡呼聲,頭頂落下金光燦燦,視線所及,客廳里擠滿了人。

    小妹何晁儷跑上來,將一束領花別在他西裝胸前口袋,回頭向眾人宣布:“今晚花落誰家,就看你們的本事嘍!”

    “這是干什麼?”何晁仁感覺自己被設計了,果然——

    “幫哥你開單身派對啊,慶祝你遠離爛女人,今晚這些女孩各個都比葉明珠好一千倍,妹妹我夠意思吧,別太感動哦。”

    他這才發現在場的除了服務生,几乎清一色是女賓,各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含羞帶俏的看著他。

    忍住嘆氣的衝動,他搖搖頭轉身往外走,“你們自己玩,我還有事。”

    何晁儷一把拉住他,“哥!你該不會還惦記著姓葉的吧?她哪配得上你,如果不是那女人亂牽線,她根本連認識你的資格都沒有!”

    “晁儷! ”他打斷她。

    何晁儷口中的那女人是指繼母,她厭惡繼母,葉明珠是繼母介紹給大哥的,如今分手,她自然借題發揮。

    “顧姨呢?”家里亂成這樣,卻沒看到繼母的身影他感到奇怪。

    “不知道,大概是太差愧躲出去了吧?”

    他瞪向何晁儷。

    “好啦好啦,不提那些掃興的人了,來,我介紹伴給你認識。”何晁儷拉了他往回走。

    “我沒興趣,我還有事。”他抗拒。

    “不可以,今天的主角是你耶哥,這些人都是我邀請來幫你開派對的,你要是走了,以后我在她們面前還有什麼面子啊?該不會連你也不疼我丫吧?”

    何晁仁無奈,“你啊。”都二十五了,還總是擺出一副小女孩長不大的樣子。

    看大哥心軟,何晁儷笑,“來嘛!我請了派對公司安排了好多精彩的節目,一定不會叫你無聊。”

    被小妹拉回人群中央,成為這麼多女性目光的焦點,何晁仁無奈失笑,從小妹手中接過酒杯舉杯道:“謝謝大家常光,不過今晚的主角是小妹晁儷,各位都是她的朋友,以后也請多多包容她,祝今晚玩得開心。”他舉杯一飲。

    女人們送上掌聲,男主角登場前何晁儷就做足了預熱准備,將她大哥從里到外誇了個遍,等到何晁仁登場,看到他高大英俊的外形,在場的女賓大多兩眼放光,拋開這些不說,何家從祖輩起在政法兩界地位顯赫,而何晁仁本身又是前途無量的檢察官,光這樣的身家就引得在場無數女人傾心。

    放下酒杯,他挑眉,“這酒不錯。”

    何晁儷得意“就說不會讓你失望,一會還有調酒師表演花式調酒呢,總之今晚絕對不會讓你掃興,來,先介紹女孩給你認識。”

    拗不過小妹,何晁仁被拉著滿場飛,曼珠、露露、倪琪、克麗絲,到最后他連上一個女孩長什麼樣都不記得,總之各個都和小妹一樣是嬌小姐。

    實在無趣,最后他找了個借口溜去廚房躲清靜。

    剛走到廚房門口,門被人從里邊打開,一個女子背對他抱著一個大箱子退著走出來,他立刻側身讓去一旁,伸手替她撐住門。

    “謝謝。”女子低頭走過道謝。

    何晁仁皺眉,這聲音聽起來耳熟,好像江雨朵。

    可是看向女子的背影,一身黑色制服,該是小妹請來的派對公司員工,江雨朵這麼會在這里?

    他失笑搖搖頭,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喝了一口,關上門,轉身卻差點嗆住,“咳咳……”

    顧裴蓉笑著將手邊的餐巾遞給繼子。

    何晁仁接過,擦干淨身上被濺到的啤酒道:“抱歉,剛剛沒看到您。”繼母一個人坐在冰箱旁邊的高腳椅上,他根本沒注意到廚房里有人。

    顧裴蓉微笑,“怎麼不在客廳里玩,跑來廚房干麼?”

    “您不也一樣?”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抱歉,晁儷又任性了。”

    小妹一定知道繼母在家,但她討厭繼母,這才如此。

    那年他九歲,小妹五歲,親生母親病逝不到半年,父素就迎顧裴蓉進門,從兩人默契和言談很容易感覺到他們交往不只半年,小妹由此認定繼母是害生母抑郁而終的凶手。

    當年的事無從考證,只是平心而論,顧裴蓉是稱職的繼母,盡心盡力照顧他和晁儷,這麼多年也一直沒有生育自己的孩子,就算小妹再刁難、叛逆她也默默忍受,單從這一點,他旱就放下芥蒂接納她是家里的一員。

    “我還不了解那丫頭的脾氣?只是那是你們年輕人的場合,我在這里反而自在。”

    何晁仁看一眼她手邊的另一支酒杯道:“有人陪你?”

    “剛剛有位服務生小姐看我在這,幫我調了杯酒,我覺得味道不錯。”

    他莞爾笑了,“看來這派對公司還有可取之處。”

    兩人皆笑了。

    “對不起。”顧裴蓉笑道:“我不知道葉小姐會那樣做。”

    葉明珠是她在美容院認識的朋友的女儿,家境不錯,朋友又開了口,她跟丈夫提過,丈夫也同意,她才介紹給繼子認識,本以為兩人交往了半年還不錯,沒想到前兩日突然聽朋友抱怨,說繼子冷漠無情造成兩人分手,她私底下找人打聽得知真正原因后,對繼子很過意不去。

    何晁仁搖頭,“是我忙于工作,沒有投入太多時間和精力,希望她找到更好的人。”

    顧裴蓉欣慰,丈夫時常在外替人打官司,公公婆婆對她冷眼相看,晁儷更是視她為仇人,若不是繼子接納她,她或許堅持不到今天。

    “你和你爸一個樣,典型的工作狂,工作固然重要,但你也不小了,該認真考慮婚姻的事了,找個人在身邊照顧你才好放心工作,我們介紹也只是看條件,合不合得來不清楚,最好還是你自己留心,看著身邊有沒有合眼緣的女人。”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話時,他腦海里竟然閃過江麗朵的臉,那張被燈光照亮,笑眼彎彎的小臉。

    “哥!哥你在哪?”門外傳來何晁儷找人的聲音。

    顧裴蓉比個噤聲的手勢,笑著揮手讓他去。

    何晁仁無奈,放下啤酒,笑著站起身迎出去,“我在這。”

    看到他人何晁儷噘起嘴,“呀!你干麼躲在廚房,快過來,好几個人迫不及待想認識你呢。”

    被拉到大廳,他扯住小妹,“明早要出庭,需要回去准備,我得先走了。”面子給了,里子她自己去搞定。

    “看完表演再走。”何晁儷不由分說拉了大哥去花園。

    何晁仁剛想拒絕,可目光掃到人群中心立刻頓住,花園草坪上臨時搭建的吧櫃邊一個女子正在表演花式調酒,燃著藍色火焰的玻璃酒瓶像陀螺一樣在她指尖旋轉,在夜空中划出一圈又一圈的藍色火光,下一秒酒瓶被拋高,又像流星一樣墜落,穩穩落回她手心,人群隨之發出尖叫歡呼。

    看背影,何晁仁認出是剛剛在廚房門口和他擦肩而過的女人,沒想到女子調酒也能這麼帥氣俐落,他有些好奇這樣帥氣的女人到底長著一張什麼樣的容顏。

    稍晚女人轉過身,他愣住。

    長及眉眼的劉海下,有一雙貓樣的眼睛,竟是江雨朵!

    雨朵沿著長桌快速移動,將調好的酒依次倒進桌上已經疊成兩排的玻璃杯中,接著從口袋掏出一個Zippo打火機,帥氣的甩開蓋子,小小的火苗湊近酒杯,長桌上瞬間騰起一條火龍。

    觀眾尖叫鼓掌,她星眸粲笑,伸手一推,啪啪啪……上層的酒杯一個接一個栽進下層酒杯,火龍順便變成溢出金色泡沫的金龍,大家興奮地涌上去。

    “怎麼樣!這炸彈酒夠火辣、夠曾心悅目吧! ”何晁儷跑過去,搶來兩杯酒遞給大哥,“嘗嘗,絕對惹火。”

    何晁仁看著笑盈盈端酒給客人喝的江雨朵,覺得惹火的不只有酒而已。

    一口氣調好五十杯龍舌蘭炸彈酒,好不容易有喘口氣的機會,雨朵彎腰鑽進充當吧台的長桌下,拉下白色桌布自成一個小世界,躲在里邊給經理發簡訊索要雙倍薪水。

    混蛋經理,騙她說什麼類似女伴們聚會的小型派對,只需要調几杯雞尾酒就搞定,比在酒吧上班輕松多了。

    輕松,輕松個頭!她比正常上班時間提前兩個小時到這里,從下午四點到現在連口飯都沒吃,調了大概四、五百杯酒,但這些女人有越喝越來勁,完全玩瘋了的趨勢,看這樣子不到午夜不會散,今天的薪水必須雙倍。

    經理的簡訊很快回過來,“客人是VIP,老板的朋友,酒水都打折,調酒師是贈品的。”

    “贈品?!”雨朵火大得差點跳起來,老板的朋友關她屁事?!指尖飛快回茬,“贈你個頭,有聽說過買豬肉送料理師、買避孕套送女朋友的嗎?如果不給薪,小心我在你的酒里加巴豆。”

    桌布突然被掀開一角,一個沉穩的聲音傳進來,“小姐,可否幫我調杯酒?”

    “可——啊!”因為抬頭過猛,額頭撞到桌角,雨朵痛得捂著腦門哀嚎。

    何晁仁凝眉,驀地失笑。

    聽到有些熟悉的笑聲,雨朵睜開眼,看到眼前的人立刻愣住,“何、何先生?你,你怎麼會在這?”

    “我也想問你。”他笑看著伸手,按上她被撞紅的額角,“撞痛了?”

    雨朵愣了一秒,呆呆搖頭,“沒。”心跳不自覺快了一拍。

    他收回手,保持俯身的姿勢,笑著著她道:“你是調酒師?”

    “是,被老板派來這派對服務,你是?”目光掃到他西裝領口的花,她驚訝,“你是今天的男主角?派對主人何小姐的哥哥?!”

    “你怎麼知道?”他微微緊張,先前並沒有看到她在現場。

    雨朵笑咪咪指了指他領口的花,“這花上的小夾子是我的。”

    派對開始前她正在吧台做准備,何小姐突然跑過來摘下她別劉海的夾子,說原本固定花的別針找不著了,借她的夾子一用,等她英俊帥氣的大哥回來,這領花要別在胸口,看今晚哪個幸運女伴能摘得這朵花。

    “沒想到,何小姐口中高大帥氣、成熟穩重,冷靜與溫柔並存,睿智又前途無量的大帥哥,竟然是你。”她忍笑看著他。

    何晁仁凝眉,搖搖頭一笑,“抱歉,讓你見笑了,我被小妹設計,來之前完全不知情。”

    “哥?”

    聽到何晁儷的叫聲傳來,他彎腰鑽進桌子下,扯落桌布。

    “怎麼了?”麗朵驚訝。

    “噓。”

    一根手指貼在她唇瓣上,麗朵屏息,微微瞪大眼睛,怦怦,怦怦怦……

    “去哪了?明明剛剛還看到在這?真是的……”何晁儷在桌子邊轉了兩圈,泄氣的走開。

    何晁仁微微松口氣,回頭就見麗朵咬著唇,面頰紅扑扑,眼睛像星星一樣閃亮的著著他。

    四目相對,一股麻酥酥的感覺竄上鼻粱,麗朵微微向后,讓自己的唇移開他指尖,有些臉紅的撇開眼,沒話找話,“呵呵,有那麼恐怖嗎,我看挺好的啊,她們各個都是美女。”

    他將她的害羞收在眼底,“外邊的那些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嬌滴滴的大小姐,和晁儷一樣,像長不大,隨時要人哄的小公主,他可不喜歡那一類,他喜歡剛柔並濟,有著像貓一樣的大眼睛,常常叫人眼前一亮的女子。

    聽他這樣說,麗朵笑了,隔著桌布探頭看看外邊道:“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儿,被人發現男主角躲在桌子下,大檢察官你的形象會掃地哦。”

    “為什麼不行?你不也躲在這里,剛好作伴。”

    她失笑,抬頭看他一眼,心跳聲更快速了,幸好桌子下燈光暗,照不出她的不自在,她收回目光著向腳下的草皮,想了兩秒抬頭笑著著他道:“也對,反正也沒人期待贈品表現得有多好。”

    何晁仁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她笑,“等我一下。”說著撩開桌布鑽出去。

    “去哪?”他來不及抓住她,只能乖乖守在桌子下等。

    几分鐘后桌布一掀,她又鑽了回來,不過手上多了半瓶香檳、兩支高腳杯。

    麗朵晃了晃手中杯子對他笑,“知道為什麼買酒送調酒師嗎?因為香檳超級貴。”

    何晁仁失笑。

    她拔開橡木塞倒滿兩杯酒,遞一杯給他,“雖然不是越貴的酒越好喝,但這款酒口感絕對起值。”

    “干杯!”麗朵舉杯碰一下他的酒杯,杯壁發出清脆響聲,笑咪咪仰頭喝了一口。

    喝完他卻只是端著酒,眼里噙笑的著著自己,她回神吐舌,“啊!該不會你要跟你姝妹告我偷懶、偷喝酒吧。”她忘了他也是主人之一。

    他舉杯輕輕碰上她的酒杯,盛滿金黃色氣泡的香檳杯發出悅耳的交響,“干杯,我很願意做你的共犯。”

    共犯?哈哈,麗朵咯咯笑,伸手拂開額前惱人的劉海。

    “幫我拿著。”他將酒杯遞給她。

    “咦?”

    將胸前的領花取下,他伸手撥開她眉間的劉海,桌子下的空間原本就狹小,他突然湊近,讓雨朵心跳加速。

    感覺他有些粗糙的指尖掠過眉心、停在耳畔,她屏息,呆呆看他動作,然后笑眼盈盈看著她道:“好了,物歸原主。”而她竟然有點移不開眼睛。

    目光從她耳畔的花移開,他看到她舉著兩杯酒,跪坐在草坪一動不動,大眼怔怔看著他,耳側戴花,長發微鬈,眼睛如星子般閃亮,想傻著臉頰籠罩在橘色的暖光里的動人模樣,何晁仁心神蕩漾。

    伸出手拾起落在她耳側的一小縷碎發,輕輕別在她耳后,才再度傾身。

    “找到你了!”白色桌布被霍地掀開。

    兩個人同時一愣,雨朵飛快彈開。

    “咦?你們——”何晁儷原本只看到大哥的鞋,沒想到會是兩個人。

    何晁仁無聲嘆息,失笑向漲紅臉有些無措的麗朵眨眼,低聲道:“被逮到了,走吧。”

    他先從桌下出來,站起來俯身伸手拉她。

    麗朵就著他的手從桌子下爬出來,耳根發燙的不敢看他,“謝謝。”

    何晁儷左看右看,兩人之間的氣氛怪異,她挑眉道:“哥,你干麼躲在這里?我之前跟你說過,在法國學設計的孝琳回來了,過來這邊我介紹給你認識。”說著她挽了何晁仁哥走。

    何晁仁拉住小妹,“抱歉晁儷,忘了告訴你,我有女朋友了。”

    “哈?”何晁儷驚訝。

    雨朵也挑眉看過去。

    “有女朋友了?怎麼可能,是誰?”何晁儷笑著追問,目光掃了一眼麗朵。

    麗朵連忙收回目光,低頭調酒,可忍不住側耳偷聽。

    何晁仁伸手指了指。

    順著他的手何晁儷看過去,愣了兩秒張大嘴,“她……她?!”

    雨朵抬眼一看,也張大嘴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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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7:02:1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停車在公寓樓下,遠遠就看到一旁人行道上有一座“小山”移動。

    何晁仁拎著公事包下車,一邊鎖車門,一邊好奇的再掃一眼,這一眼他發現,“小山”長著腿,還穿著一雙令他眼熟的粉色帆步鞋。

    他凝眉走過去,伸手拎開那座“小山”,看著彎腰駝背的女愚公,“江雨朵,你在干麼?”

    背上重量一輕,雨朵抬頭看到何晁仁,頓時耳根發燙,她直起身道:“沒干麼,我回家。”

    著她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看自己,何晁仁失笑,難得彪悍的江小姐也有害羞的時候。

    他掂掂手上沉沉的大包袱,揶揄她,“回家?你該不會想趁我不在,卷鋪蓋逃跑吧?”

    “我干麼要逃跑?”雨朵否認,可說完臉莫名紅成一團,那天晚上兩人躲在長桌下,他湊過來的畫面再度閃進她腦海里,她忙伸手搶過包袱,“我是真的要回家,這是給家人買的冬衣。”

    眼看要入冬了,家里那些小家伙長得快,去年買的冬衣今年大概穿不下,所以她一口氣買了好多冬衣、冬帽、棉鞋之類的,箱子裝不下,索性用床單打成一個大包袱。

    他驚訝,“你家里有多少人?”這一大包,目測那些衣物大約足夠十几個人穿。

    “很多。”怎樣,不准啊?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那麼你背著這麼大個包袱,打算像愚公移山一樣搬回家嗎?”

    “我會搭捷運啦。”雨朵皺眉,人家只是想省一段車費,哪有他說的那麼難看。

    敗給她了,從這里到捷運站步行至少二十分鐘,她還真是不惜体力,他伸手再度搶過她的大包。

    打開車門不由分說塞進汽車后座,后座瞬間被填滿,可見那包袱有多大。

    “你干麼?”雨朵急著上前。

    “上車,我送你。”他關上后門,順手替她打開前門。

    “不用,我搭捷運很——”話還沒說完,已連人帶小包包被他一起塞進車里,“系好安全帶。”

    他唇角上揚,給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但關車門的動作則是完全的霸道,上了車又問她地址。

    雨朵皺眉,好吧,有人願意當車夫,她還可以省車費,于是乖乖報上家中住址。

    車子發動上路,他安安靜靜開車,嘴角噙著一絲笑。

    氣氛有些尷尬,雨朵偷偷看向身邊人。

    那晚他宣布她是他女朋友之后,接了通電話,說聲抱歉就閃人了,留下震驚中百口莫辯的她,還有瞪著她一臉不爽的何晁儷。

    不過或許何晁儷和她一樣,知道他只是順手揪個人當借口脫身,而她剛巧站在他身旁。

    所以他走后何晁儷也沒說什麼,只是要她再調一百多杯酒而已。

    不過作為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她覺得有必要把話說清楚,免得她見面尷尬。

    “其實那天,你妹妹幫你介紹的女孩子都不錯哦,干麼拿我當擋箭牌?”

    “擋箭牌?”他凝眉。

    “呵呵,少來啦,我們都知道事情真相。”她說的我們是指她和他小妹。

    他看她一眼,回頭看路,勾起唇角道:“不是。”

    “不是?不是什麼?”

    “不是借口。”

    麗朵愣住,看他眼含笑意回頭看自己一眼,臉頰發燙,轉而看向車窗外。

    心狂跳。

    不是借口,那,是什麼?

    就這樣一路各懷心事的來到目的地。

    “到了,就是這里,停路邊就好了。”

    車子停在一處頗大的建筑物前,雨朵還在想要不要請他進去喝杯茶,還是說謝謝直接送人走,話沒說出口就聽到車外一聲尖叫。

    “麗朵姊!”

    抬頭看到奔過來的小小人影,她喜出望外的跳下車奔過去,“小迪!”

    小弟?

    何晁仁凝眉,看到那個鑽進她懷里,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她居然有個這麼小的弟弟?

    看她抱起男孩又親又笑,他笑著拎了包袱下車,才想問她,一旁的門突然打開,就像爆米花一樣噗嗤擠出一堆小家伙,各個尖叫著扑過來將她圍住。

    “姊姊抱!姊姊抱!”

    “姊姊你上次說要給我帶禮物,禮物呢?”

    “姊姊我留了雞蛋給你……”

    每個都叫她姊姊,看著那一群從三、四歲到十几歲不等的孩子,何晁仁楞住,她的父母會不會太過能干?

    這時門里又走出個約莫六十多歲的婦女。

    “不是打電話的時候說還沒出門,怎麼比平時快了這麼多?早知道就等你吃午飯了。”婦人看到他微微驚訝,“這位是?”

    麗朵這才想起來自己一時高興竟忘了個人,忙轉身介紹,“這位是住在我對面的鄰居何先生。”

    說完她又看向他道:“這位是撫育我長大的院長媽媽,這些是我的弟弟、妹妹。”

    何晁仁微微驚訝,她是孤儿?剛剛他沒注意建筑物旁的老舊招牌,因此一點也沒發現這是一處育幼院,但只有一秒,對上她注視著自己的眸子,他收起驚訝,微笑同院長打招呼,“您好,院長,我叫何晁仁。”

    “知道她搬家了,但一直抽不出空去幫她收拾,以后還要多麻煩何先生幫忙。”她看得出來兩人頗熟,這才拜托他。

    “應該的。”他客氣道。

    低頭就見一群小家伙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向來對小動物和小朋友這兩種生物沒什麼親和力,此刻被他們看著,他扯動嘴角,擠出一個自認為最和藹可親的笑容,哪知——

    “哇……”雨朵懷里的小寶寶突然咧開嘴哭出來。

    何晁仁的笑僵在唇角。

    “哦,不哭不哭……”雨朵一邊哄一邊抬頭看他,看到他尷尬的表情,喜得笑出來。

    院長媽媽也笑了,伸手抱過她懷里的小不點招呼兩人進門。

    雨朵忍笑,看著何晁仁突然有點靦腆道:“要是趕時間的話……”

    “連杯茶都不招待就趕人?”他微笑看著她。

    她看了他一秒,綻出笑容,“進來吧。”

    育幼院不大,一座略顯老舊的兩層紅磚樓坐落其中,樓下一角是儿童游樂區,擺放著一些看起來舊,卻被擦得很干淨的儿童游戲設施。

    院子另一邊則是几排長長的晾衣架,上邊掛滿了孩子們的衣服和被單。

    中間僅存的空地上,孩子們將雨朵團團圍起來,好奇她帶回來的大包袱里藏了什麼禮物。

    她索性就地打開包裹,滿足小朋友的好奇心。

    “請喝茶,何先生。”院長媽媽笑盈盈送上茶。

    何晁仁道謝著接過荼,目光再度落在雨朵身上,就見她一邊叫著每個孩子的名字,一邊把冬衣、棉帽什麼的套在他們身上,然后像欣賞自己最滿意的作品一樣和他們樂成一團。

    看到他的目光一刻也不離開雨朵,院長媽媽笑道:“雨朵五歲被送來這里,我一手帶大她,就像自己的親女儿一樣,這丫頭既善良又懂事,從很小就幫我分擔育幼院的事,即使長大出去工作也月月寄錢回來,不讓她寄也不行,時不時還買東西給這些小家伙,孩子們都當她是親姊姊,每次回來都像這樣爭著、搶著、巴著她不放。”

    果真的,他看到樓上衝下來兩個小男生,為了爭誰先給雨朵看自己的成績單吵起來。

    “我先,我考了年級第一,你才考班級第一,雨朵姊先看我的成績!”

    “你才一年級多簡單,我一年級的時候也考過年級第一,現在三年級比一年級難多了,麗朵姊該先看我的。”

    兩個小男孩誰都不示弱。

    “好了好了,都給我,我一起看。”

    他看到雨朵笑咪咪的接過兩個小鬼的試卷,張大嘴巴做出誇張表情遭:“哇!名揚,你又考了一百分耶!姊姊三年級第一學期數學才考了六十分,你好棒耶!”

    受到表揚,被叫名揚的小朋友瞪一眼和他爭的小男孩,得意的仰起頭,臉上綻放花一樣的笑容。

    雨朵緊接著翻到另一張,“小磊好厲害!國文居然又考了九十九分,以后弟弟、妹妹的國文都可以交給你了!”

    小磊裂開缺了一顆門牙的嘴大聲道:“我們這次的作文題目是我最喜歡的人,我寫的是姊姊你!”

    真的嗎?”雨朵受寵若驚,“我看看!”

    她翻到作文眯著眼睛樂陶陶念,“我的姊姊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像星星一樣閃亮,還有一個小小的嘴巴,笑起來像好看的月牙彎彎上翹,哈哈,哇,江小磊你這樣不行哦,其他小朋友看了會笑你的,你居然把我寫得這麼美,我真有那麼美嗎?哈哈……”

    她臭屁的大笑,蹲下身在江小磊胖嘟嘟的臉蛋上親一下。

    “在我眼中麗朵姊是全天下最美的女生,比我們學校的馮佳瑤美一千倍!”

    小朋友大聲喊,“馮佳瑤是誰?”

    “馮佳瑤是他們班班長,江小磊笨蛋,人家馮佳瑤喜歡薛允康,不喜歡你啦!”那個叫名揚的小朋友拆江小磊同華的台。

    “薛允康又是誰?”某人强力忍笑中。

    江小磊火大的扑過去,“你才笨蛋。”

    “好啦好啦!你們都不笨都好棒,哈哈……”麗朵抱住兩個衝動的小朋友,笑彎了腰。

    何晁仁覺得江小磊的作文寫得極好,她的眼睛笑起來像星星一樣閃亮,粉色唇角彎彎上翹,只是比月牙還要好看一千倍。

    院長媽媽留他吃晚飯,他答應了。

    發完禮物的雨朵則准備幫孩子們剪頭發。

    何晁仁原本不知道怎麼幫忙,只站在一旁看著,可剪頭發之前要先洗頭,偌大的院子里孩子們排排站好,一個個捧著小腦袋搓泡泡,唯獨一個怕癢的小家伙不肯洗,躲去一旁。

    “小迪站住,被我逮到你就慘了!”

    麗朵追著小迪跑,排成一隊的孩子們被衝散,尖叫大笑著也跑來加入,頓時院子里亂成一團,有洗頭精泡沫落在地上,玩得忘我的小家伙壓根沒注意,跑過去一腳滑倒,追在后邊的她看到飛快扑上去接,可踩著腳印也跟著滑了一跤。

    她張牙舞爪大叫著向后仰倒,幸好身后一副鐵臂穩穩接住她,她屏息,對上一雙微笑的眼。

    “看來你需要個幫手。”一手抱住她,一手拎著害她跌倒的小鬼,看著她臉色紅白交錯,瞪大眼睛的表情,他微笑以對。

    心口有電流滑過,電得被他攬在懷里的嬌軀麻酥酥,雨朵屏息,紅著臉手忙腳亂的從他懷里爬起來。

    將她的害羞收在眼底,他笑著挽起袖子加入洗頭大戰,抱起那個鬧別扭的小鬼送到她手下。

    小迪個子小,但力氣不小,麗朵搓滿泡沫的手剛剛摸上頭,小家伙就尖叫著大笑,身体像小泥鰍一個勁扭來扭去,一坨白色泡沫嗖的從他頭上被甩出去。

    啪!眼前一黑,何晁仁停住動作。

    小家伙回頭看他,麗朵也順著看過來,看著眼睛、鼻子統統被泡沫覆住的人,下一秒一同爆發大笑。

    何晁仁無奈失笑,雙手不得空,只能靠她用嘴巴吹開臉上的泡沫,可吹了几下不奏效,正想放下小迪用手擦,一只纖手已覆上他的眼睛,替他拂開眼上的泡沫,柔軟的指尖擦著他的鼻粱而過,他睜開眼,對上一雙笑盈盈的眉眼。

    四目相對,有風吹皺了心湖。

    好不容易幫小鬼們洗完頭,麗朵從樓上取出剪刀和梳子,讓孩子們搬來小板凳,在滿是陽光的院子中央圍成圈排排坐。

    她宣布,“從現在起不許亂動哦,開始剪發!”

    何晁仁脫了西裝,挽起半濕的袖子坐在一旁看,他發現她有一雙巧手,不管是小女孩們長長了參差不棄的妹妹頭,還是小男孩東翹西翹的亂發,不消几分鐘都在她的指尖下被修剪得整整齊齊、服服帖帖。

    陽光照亮她柔美的五官,瓷肌白皙,圓眼微眯起,瞳眸是溫暖的色澤,還有幸福上揚的唇角,一同點亮了他的心。

    剪完最后一個小家伙的劉海,雨朵得意的呼口氣道:“大功告成。”

    哪知剛剛被她修剪完劉海的小男孩仰頭指著她額頭道:“姊姊的頭發也長了耶。”

    雨朵挑眉,伸手扯扯額前的劉海,衝著小家伙笑咪咪道:“對哦,要不,換你們來幫我剪?”

    “我來、我來!”

    “我會,我來給雨朵姊剪。”

    “我剪得一定比你好看,我來。”一堆小鬼爭先恐后,踊躍自薦。

    “給我。”一個聲音打斷孩子們。

    何晁仁走過去朝雨朵伸出手,怕她真讓那幫小家伙在她頭上動刀。

    雨朵微微一愣,抿笑看他,面頰不自覺發燙。

    不等她答應,他從她指尖取過剪刀和末齒梳,將她按坐在椅子上道:“乖乖坐好。”

    她笑著依言坐好,就見他俯身,與自己平視,一雙深邃如潭的眼溫柔的注視著她,讓她不自禁垂下眼瞼。

    他莞爾,學她剛才給小朋友剪發的樣子,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又用末齒梳將因為出汗貼在她額頭上的碎發梳整齊,一邊梳一邊低聲問:“剪到哪里?”

    溫熱的氣息擦著眼皮而過,麗朵的心不由得顫了一下,彷佛誰在她身体里點了一把火,整個人都不可抑制的熱起來,她閉了閉眼,“眉毛那儿。”

    他有些粗糙的指尖輕輕湊著她的下巴,末梳細齒在她的發間、眉梢輕輕掠過,脖子上竄起一陣酥酥麻麻,然后聽到他低醇沙啞的聲音——“閉上眼睛。”

    她屏息,閉上眼。

    有些冰涼的剪刀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觸她炙熱的額頭,碎發如落雪般簌簌落下,落在她的鼻尖、面頰及唇上,而后是他的指尖,溫柔又灼熱,他一下下替她拂去那些碎發,從鼻尖到臉頰,再到唇瓣……像是過了整整一個世紀。

    “好了。”

    終于她睜開眼,對上他燃情的黑眸。

    仿佛有什麼在彼此眼里、心里堆積,像充滿氣的氫氣球一觸即爆,“我要看、我要看……”

    擠過來參觀她新發型的小家伙們打破了兩人曖昧的氣氛。

    吃過晚飯,他們跟院長媽媽和小家伙們告別,兩人踏上回市區的路。

    和來的時候一樣,小小的車廂里氣氛曖昧,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后視鏡里他的臉,卻意外和他的目光撞了個正著,趕緊調開目光,看著一旁玻璃窗上自己面紅耳赤的倒影,心跳如雷。

    “剛剛走之前趁你不注意,有個小家伙問了我一個問題。”他莞爾挑起話題。

    “什麼?”她小聲回應。

    “問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她轉過頭來,瞪大眼睛看著他,對上他含笑的眼,臉緩緩發燙,僵硬轉過頭目視前方,可唇角上揚道:“那你怎麼回答?”

    心跳好快。

    他沒有告訴她,而是將車子駛向路邊。

    看車子莫名停下,她回頭想問他停車干麼,可眼前一暗,唇上覆上了一抹溫軟。

    四目相對,他眼中含笑,壓著她的唇瓣輕輕一張,將她驚到闔不攏的兩瓣唇吞下。

    雨朵不禁顫粟,整個身子在他的胸膛下發顫,下一秒他的舌偎過來,吮著她顫抖的唇,纏著她不知如何反應的舌,親吻吮舔,像岩漿一樣度過口腔內每一寸肌膚,讓她跟著燃燒起來。

    她閉上眼,手臂無意識的搭上他的肩頭,將他拉向自己。

    或許她可以矜持一點,但或許是從之前他俯下身幫她剪發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她幫他拂開泡沫時,或者更早,在那晚長桌下他幫她別花在耳畔,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或許早在這一切發生前,她就被他吸引。

    “哥,你干麼不接我電話!”

    辦公室的門被突然推開,伴隨一聲嬌怨,何晁儷氣呼呼闖進來。

    正在和同事討論案情的何晁仁抬頭看到小妹,凝眉,“誰讓你進來的?”

    “抱歉,何檢察官,這位小姐說是您妹妹,硬要聞進來。”事務官氣喘吁吁追過來解釋。

    “我有事找你,可你一直不接我的電話,我只能找來這里。”何晁儷無辜道。

    “在外邊等我。”他握筆低頭看卷宗下令道,沒得商量。

    何晁儷吐舌扮鬼臉,但還是乖乖出門去外邊等,雖然大哥疼她,但她也知道大哥公私分明,工作時絕對不喜歡被打擾。

    半個小時后,同事陸續走出辦公室,事務官說她可以進去了,何晁儷這才撇撇嘴走進他的辦公室。

    “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跑過來?你當這里是百貨公司啊。”

    面對大哥的苛責,何晁儷自有她的一套應對,“哎喲,誰叫你不接我電話,我發了那麼、那麼多簡訊你也不回,人家是真有急事找你,所以不得已才跑來這里嘛。”當老哥發火時,她永遠裝五歲的樣子。

    何晁仁失笑,“什麼事?”其實不用說,他也知道小妹找他做什麼。

    何晁儷嘿嘿一笑,掏出手機調出几張照片遞給他,“那天派對上有几個不錯的女孩說很喜歡哥你哦,你看看喜歡哪個,我幫你約出來喝茶。”

    “我沒時間喝茶。”

    “那吃飯,吃飯總有時間吧?我讓她們過來找你,不耽誤你時間。”

    何晁仁撫額失笑,他就知道,搖搖頭,“饒了我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有多缺女人呢。”

    “什麼嘛!人家這麼替你的事操心,你這樣說我很傷心耶,你分手的事爸也知道了,與其讓那個女人再給你介紹亂七八糟的人,不如我幫你選,至少我選的人比她可靠多了,不信你看,你看這几個。”何晁儷將手機硬舉到他面前。

    何晁仁沒收她的手機,果斷刪掉那几張照片,才將手機遞還給她,“我記得我說過,我有女朋友了。”

    “酒會上隨便抓來的服務生?少來,我才不信,根本是為了搪塞我亂說的。”

    “你覺得我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嗎?”

    何晁儷凝眉,的確不是,大哥向來說話算數,可是……

    “可是你跟那個女孩壓根不認識啊!”

    他莞爾,想到雨朵,語調不自覺放柔,“我們的淵源比你想的要早得多!”

    “何小姐,怎麼今天一個人來?卡座還是吧台我幫您安排?”酒吧經理著到何晁儷殷切的跑過來。

    “不用,我找她。”何晁儷指指吧台里調酒的雨朵,板著臉走去吧台邊找一張椅子坐下。

    經理擠進吧台,推推麗朵,“是不是你之前去派對服務出了什麼差錯?”

    “怎麼了?”雨朵停下手上的工作。

    經理努努下巴,“何小姐來找你,但臉色不是很好。”

    何晁儷是酒吧VIP,每個月酒吧三分之一的營業額都是她和她那幫朋友貢獻的,聽說她要開派對,老板二話不說出人出力,就是為了拉攏金主。

    雨朵凝眉,調好手中的酒給客人后,走過去打招呼,“何小姐,今天想喝什麼?”

    何晁儷雙手環胸看著她道:“我今天來不是來喝酒的,我趕時間去做美容,所以長話短說,派對那天晚上我哥說你是他女朋友的話,我想我不說你也清楚,那只是他為了搪塞我隨便找的借口,你別當真。”

    麗朵皺眉,勾起唇角道:“今天天氣不錯,我幫你調杯紅粉佳人好了。”說著轉身去調酒。

    何晁儷看她沒有什麼反應,凝眉想了几秒,笑道:“你也看到了,想要和我哥交往的女人有多少,非富即貴,最差也是演員、模特儿,連那樣我哥都看不上,他挑女朋友的眼光很高的。”言下之意,某些人最好別痴心妄想。

    將酒推到何晁儷面前,麗朵擦擦手,莞爾看著她,“所以,何小姐來找我到底想說什麼?”

    看她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何晁儷索性也不繞彎,“我只是想告訴你,別誤會了,我哥對你沒興趣。”

    “既然你哥對我沒興趣,何小姐何必多此一舉?”

    “咦?”

    “如果只是一句玩笑,何小姐又何必這麼認真,專門跑來警告我?”雨朵眨眨眼衝著她笑。

    何晁儷瞪大眼睛,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

    麗朵笑,“不過我答應你,不去勾引你哥就是了。”

    聽她這樣說,何晁儷更加驚訝。

    “怎麼,你不就是想聽我說這句話?”

    雖然不在她意料之中,但何晁儷抿抿嘴,“你能這麼想最好。”

    “不過如果何先生主動來纏我,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麗朵云淡風輕的補上一句。

    何晁儷張口結舌,挑眉瞪眼道:“……笑話!我哥會——”

    話說到一般卡住,腦子里閃過剛剛大哥說起雨朵時溫柔的表情,她改口道:“就算他來找你又怎樣,充其量不過是圖個新鮮,你或許不知道,我哥交往過的女朋友多不勝數,不過最長的也就半年,不管什麼樣的女孩他很快就會膩了,如果你以為他說喜歡就代表什麼,那真是想錯了,畢竟灰姑娘的故事只在童話里才有。”

    “這樣啊。”麗朵凝眉,狀似苦惱。

    “就是這樣。”何晁儷笑,以為她會知難而退,可——

    “在何小姐眼里,像我這樣的女孩被你哥那種男人說喜歡,應該就像灰姑娘遇到王子吧?不過雖然是童話,但哪個女孩不希望童話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你什麼意思?”

    麗朵笑,“我的意思是,何小姐不該來找我,而是該回去勸你哥,就算只是圖一時新鮮,也千万別來找我,因為就像何小姐說的,我們這種女孩給點甜頭就幻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又怎麼會錯過像你哥這種多金的貴公子?即使他有個自以為是的小妹。”

    “你……你說什麼?”何晁儷大叫。

    雨朵冷笑,“你沒聽錯,這杯算我請。”她說完,轉身去做自己的事不再理她。

    這小公主如果覺得她會自慚形愧,或者會去角落自怨自艾那就大錯特錯了,她江雨朵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

    庭審結束,何晁仁走出法庭打開手機,熒幕上一下子閃出十几條未接來電,全都是何晁儷打的。

    以為發生什麼事,他趕緊撥回去,電話很快被接起來,何晁儷在那邊生氣尖叫。

    “哥!那個女人太可惡了,簡直就是心機深,我猜她根本早就計划好,等著有機會釣金龜婿,連我都沒看出來原來她竟然是這種人,這樣的女人,哥你可千万不能給她任何機會靠近你,不然早晚被她纏死……”

    被小妹吼得一頭霧水,他打斷她問:“你在說什麼?什麼那個女人、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江麗朵!”何晁儷在電話那端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個名字。

    他凝眉,“你去找她了?你找她干什麼?”麗朵肯定不會去招惹晁儷。

    “總之哥你別被她騙了,她如果來找你,絕對是因為看到我們家的條件想勾引你。”

    “何晁儷,注意你的措詞。”

    “我沒誇張,早知道就把她的話錄下來,哥,你知道她說什麼——”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最好沒有做錯事。”他掛斷電話,改撥江麗朵的號碼,可無人接聽。

    掛斷電話,他連忙跳上車,他太了解小妹的個性,家里的長輩心疼她自幼喪母,對她千依百順,父親縱使奔波在外,偶爾回來對她更是有求必應,繼母礙于身分,無條件容忍她,再加上有什麼事還有他這個大哥替她頂著,養成她驕縱的性格,什麼事都以自我為中心,想什麼就是什麼,他不知道晁儷找雨朵說了什麼,但以他對晁儷的了解,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他先是去雨朵工作的酒吧,轉一圈沒找到人,隨手抓了個服務生問。

    服務生面有難色道:“麗朵不在這儿做了。”下午老板突然來了電話,叫經理開除麗朵,連原因都沒有,但大家都猜多半是因為下午她和那位澳客何小姐發生口角的事。

    走出酒吧,他打電話給何晁儷,“江雨朵離開酒吧是不是跟你有關?”

    “我怎麼知道?”

    “何晁儷,我只問一次。”他難得對小妹這麼嚴肅。

    “干麼!那女人跟我嗆聲,還說要勾引你麻雀變鳳凰什麼的,我一時氣不過投訴她,至于酒吧經理要不要開除她又不是我說了算,肯定是她原本就做得不好啊,哥你為這種女人居然凶我,太過分了!”

    “你馬上給酒吧經理打電話,請江麗朵回來。”

    “什麼?憑什麼?我才不要,我又沒做錯!”

    “因為我不希望有一個仗勢欺人的妹妹,要不要打你自己看著辦。”

    他掛斷電話,再打雨朵的手機,還是不通,直接跳上車火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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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7:02:30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一路飆回家,出了電梯直奔江麗朵家敲門,可沒等有人開門,就聞到有嗆人的煙味從她家門縫竄出來。

    “雨朵!江麗朵!”

    他屏息使勁拍門,擔心她在家里發生意外,敲了兩下沒人應,正抬腳准備端門,門就開了。

    “咳咳,什麼事咳咳……”雨朵一邊咳嗽,一邊看著他奇怪的姿勢。

    何晁仁顧不上尷尬,一把將她拉出來,“你在干麼?著火了嗎?有沒有報警?”

    “什麼?著火?不是啦,呀!我的火鍋料!”她說著,七手八腳推開他轉身跑回屋里。

    火鍋料?

    何晁仁愣住,跟著抬腳進門,就見房間里煙霉繚繞,小小的廚房傳出老式抽油煙機隨時會倒戈的轟鳴聲,而那個小女人則在嗆鼻煙霧中奮力揮動鍋鏟,源源不斷的制造嗆鼻煙霧。

    “你——咳咳!”剛要開口就被嗆到,何晁仁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太嗆了,你出去!”

    “干麼在家炒咳咳,想吃火鍋出去吃咳咳……”

    她捂住口鼻,看他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

    “什麼?咳咳……”

    她嘆氣,不由分說將他往外推,“你先出去。”說完,順手將廚房門關上。

    何晁仁走去客廳打開門窗,拿起桌上的雜志揮散房間里的嗆人煙霧。

    不一會,她端著一鍋新鮮出爐的火鍋底料從里邊走出來,自己也被嗆得憋紅了臉,“呼,沒想到這辣椒這麼辣。”

    從她手中接過鍋子,他皺眉道:“干麼在家炒這麼辣的東西,想吃火鍋出去吃就好了。”她房間本來就小,弄得烏煙瘴氣,晚上還怎麼睡?

    “自己炒的才移辣。”

    他看向那一鍋紅油上飄滿了辣椒和花椒,果真用料十足,“這麼熱的天吃這麼辣不怕上火?”

    “就是要大汗淋漓才爽。”雨朵說著坐去桌邊將火鍋插上電,將肉片和魚丸下進滾燙鍋里。

    看她這樣,他失笑,脫了西裝,挽起袖子跟著坐下,“有沒有我的分?”

    她挑眉看他一眼,“沒有,你不是怕辣?”那天在育幼院吃飯,院長做了水煮魚,她留意到他吃魚的時候額頭上冒汗,連那種辣度都受不了,何況這種。

    他起身,熟門熟路,好像在自己家一樣,從廚房取桌一副碗筷坐回她身邊,“火鍋哪有一個人吃的?我陪你。”

    麗朵撇撇嘴,“我以前還不是一個人吃?”嘴巴上這樣說,可調蘸料的手還是移去他那邊,幫他調好一份蘸料。

    看著她忙碌,他道:“剛剛我接到晁儷的電話。”

    雨朵舀湯的手頓了頓,聳聳肩。

    著她面色無恙,但不說話,他繼續問:“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

    何晁仁莞爾,倔强的女孩。

    “魚丸好了,可以吃了!”雨朵說著用漏勺撈魚丸,夾一顆到自己碗里,順手也給他一顆,“嘗嘗看江式出品的火鍋味道如何?”

    看一眼那顆被煮得里外通紅的魚丸,他吞吞口水,張口含住,才嚼了兩下,嗓子眼辣到冒煙,

    抬頭看她,她抿著嘴低頭吃魚丸,一副淡然。

    他呼口氣起身找水。

    麗朵去冰箱拿出一早冰好的啤酒給他。

    接過啤酒仰頭灌下,從口腔到腸胃里火燒火燎的感覺才好些。

    “怕辣就放棄好了。”麗朵故作壁上觀的噙著笑著他。

    他看她一眼,笑著夾一塊牛肉進鍋里涮,牛肉片在滾燙的湯頭里翻兩下,很快變色卷曲,他取出來逕自送到嘴里,頓時辣得額頭上狂飆汗。

    噗,身旁傳來一聲失笑,接著是輕輕一聲嘆息,她伸手抓過他手里的筷子,瞪著他道:“算了,有米飯,我幫你炒個菜。”

    這人根本就知道她不忍心看下去,原本還想多氣一會的。

    她站起身往廚房走,何晁仁拉住她,“對不起。”

    “你干麼說對不起?”她撇撇嘴,

    “我去過酒吧了,他們說你不做了,是晁儷害你被辭退?我替她道歉。”

    “你又沒做錯什麼。”要道歉也是他那驕縱的小妹吧,又不是未成年人,做錯事要別人擔。

    何晁仁莞爾,拉下她坐下道:“晁儷五歲那年我母親因病去世,不到半年繼母進門,雖然我母親生完晁儷,就因為心髒問題時常臥病在床,但晁儷認為繼母是我母親過早離世的主要原因,所以那丫頭從小就叛逆,加上家里的長輩和父親寵她,性格越加驕縱,所以不管她對你說了什麼,我替她道歉,酒吧那邊我也已經讓她打電話解釋,相信老板應該會很快就請你回去。”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正好響了,雨朵看一眼號碼,皺眉。

    何晁仁猜是酒吧老板打來的。

    果然,就聽電話里清晰的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雨朵啊,剛剛何小姐打電話給我,說下午是一場誤會,她其實沒想讓你走,只是一時氣糊涂了,我也是這個意思,沒想要開除你,只是想你回家休几天假,張經理那家伙沒聽清楚我的意思,一切都是誤會,明天你來上班吧。”

    “不用了。”雨朵果斷拒絕。

    一旁的何晁仁凝眉,就見她道:“我不喜歡是非不分、隨便拿員工開刀的老板,我辭職不干了,不過這個月的薪水算到今天為止,請您記得付給我,不然我一定會通過法律手段維護自身權益,就這樣,再見。”她果斷的掛電話。

    何晁仁失笑,

    抬頭對上他的笑,她扮鬼臉,也自顧自笑開懷,笑完開誠布公,“原本我有些生氣的。”

    她又沒招惹他,是他主動跑來對她又獻殷勤又親吻,他是富家子弟又怎樣,她壓根沒想過要靠他什麼,她江雨朵從來都是靠自己,什麼灰姑娘、白雪公主,等待王子拯救的童話她打小就不相信,可卻跳出個何晁儷指控她妄想攀高枝,還害她被解雇,下午她很火大,所以衝去超市買了最辣的火鍋料回來炒,准備吃它個大汗淋漓到爽,可是——

    “剛剛聽你說她那麼小就要面對這些事,想來驕縱叛逆也不是沒原因的。”她頓了頓,凝眉看著他道:“你那時几歲?”

    “九歲。”

    麗朵凝眉,看著他的眼神不自覺溫柔几分。“你老爸真得很過分,再怎樣也該顧及孩子的心情吧,才半年不到就要你們接受繼母,你那時也一定很傷心吧。”

    他心疼妹妹,可自己那時候也不過是九歲的小男生,姝妹可以發脾氣叛逆,他呢?看他這樣,多半從小就不會耍小孩脾氣,她不由得為九歲的何晁仁心疼。

    再抬頭,唇瓣上覆上火辣,有他炙熱的吻,也有她剛剛吃的麻辣火鍋味道,而他根本不給她時間細細品味,她整個人一輕,已被他拉著跌入他懷里。

    他的手緊緊摟著她,可唇瓣卻極盡溫柔,舌尖舔著她的唇,撬開她防不勝防的牙齒,親吮纏綿的要她也回應他……

    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彷佛往唇齒間奔流,閉上眼睛失重一般眩暈起來,雨朵無力抗拒,直到胸口一涼,她猛地睜開眼,看到自己襯衫鈕扣竟然不知何時被解開,而他的大手更不知什麼時候伸進去,握住她胸前的柔軟。

    面紅耳赤的推開他,她氣喘吁吁跳開到一旁,“不行!不可以!”

    方興未艾,何晁仁滿眼寫著情欲,看著她喘息啞聲道:“為什麼?”他能感覺到她也和他一樣渴望。

    麗朵張張嘴,不自覺舔舔干燥的唇瓣,剛想開口就看到他站起身,眼睛竄起兩簇火苗的向她走來。

    該死,這男人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嗎,怎麼現在她舔個唇他就爆發了?

    她后退,飛快道:“你妹妹說你最長的戀愛只談半年,很快就膩了,我看我們還是、還是等半年以后好了。”

    何晁仁頓住腳步,該死,晁儷那丫頭,回頭他一定修理她。

    他站定身子,不再靠近,可眼神卻沒收斂,盯著她緋紅誘人的面頰啞聲道:“半年?你確定?”

    她吞吞口水,點點頭。

    他勾起唇角,壓下蓬勃的欲望,看著她道:“我的確交往過一些女友,但其實,也不算交往,家里介紹的、工作中認識的,但大多只談個三、五個月就分手。”

    “為什麼?”

    “因為工作忙,也因為或許我的性格比較悶,無法滿足女人浪漫的幻想。”什麼鮮花、燭光晚餐、情人節之類的,他記不得,也沒有時間為此費心。

    “所以,不是她們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只是,人不對。”他看著她道。

    “人不對?”怎樣不對?麗朵一邊說一邊順著他炙熱的目光低下頭,攏緊衣襟抗議,“你犯規,不許亂看!”

    何晁仁失笑,她這樣只會讓他更想吞了她,緩緩踱步向她,“因為,不是你。”

    他襯衫上的鈕扣也不知何時繃開兩顆,露出精壯的胸膛,他盯著她的眼神,像狩獵中的黑豹。

    麗朵覺得自己已是盤中餐,隨著他的靠近渾身不自覺顫粟,是興奮的顫粟——該死!

    她咬牙撇開目光,“我、我怎麼了,說不定過段日子你會發現,我和那些女人一樣,不用半年,說不定兩三天你就膩了。”

    林俊逸不也是嗎?追她的時候什麼都是好的,可沒過多久就什麼都變成不好,男人都一個樣。

    何晁仁在離她半臂之遙的地方停住,“你不一樣。”

    她不一樣,他看到的江麗朵,個性俊野草一樣頑强,被男友背叛,她不哭不鬧,狠狠打回來解氣,生病了昏倒前,自己收拾好行李叫救護車,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笑盈盈說自己一個人可以,她雖然是孤儿,但絲毫沒有自怒自艾,反而樂觀向上,被驕縱的晁儷找碴非但沒被欺負,反而將他家群被慣壞的小妹氣得哇哇大叫,反過頭來她也不找他抱怨,反而替他心疼……她就像一朵玫瑰,倔强的挺立,努力生長,長出堅强帶刺的外農,卻包裹著善良柔軟的心。

    這些都激起他心中從未有過的激情,他想憐惜、守護她。

    他的眼神像風,吹皺她强自鎮定的心湖,他的話像雨,打亂她澎湃不定的心音,他含笑的眉眼、唇角像誘餌,吞噬她殘存的意志……

    雨朵心中顫粟,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顫粟,哈利路亞,如果有誰能讓她有足夠堅定的意志抵抗這該死的惹火溫柔,想必唯有主了。

    可是,下一瞬間當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湊過來吻住她的兩瓣唇,她的主卻拋棄了她,讓他來做主。

    “麗朵姊,兩杯冰焦糖瑪奇朵。”

    “好。”

    離開酒吧后,朋友的咖啡廳缺人手,問她要不要過去,一邊幫忙一邊找工作,工錢從優,于是她跑來咖啡廳充當咖啡師,有調酒的基礎,她很快就上手,學會煮各種花式咖啡。

    工讀生胖小妹努努下巴,“那兩個女孩好漂亮。”

    “有你漂亮嗎?”麗朵忙著做咖啡,隨口問。

    胖小妹人如其名,嬌小萌妹子一枚,雖然胖了點,但皮膚白皙、笑容甜美,個性可愛,反而讓人有種想呵護的欲望,由此被店里几個帥哥服務生封為店花。

    “我要是戒了甜品瘦下來,也像她們一樣穿得美美的,應該差不多。”甜品是胖小妹心中永遠的痛,又愛又恨。

    麗朵失笑,在兩杯冰焦糖瑪奇朵上拉出一朵四葉草,將咖啡杯放上托盤,她隨意掃一眼胖小妹說的大美女。

    世界何其小,竟是何晁儷。

    “可惜這麼好的午后,她們打扮得美美來喝咖啡,我們只有端茶倒水的分。”胖小妹嘆著氣,端咖啡走人。

    麗朵失笑,低下頭把自己藏起來,她想何晁儷一定不願意見到她,但是——

    “啊!”吧台外傳來低叫聲,探出頭就見胖小妹手忙腳亂的幫何晁儷擦衣服。

    “你拿什麼擦我身上?你瘋啦!你這個笨蛋!你知道這身衣服多昂貴?!你到底有沒有長眼睛,怎麼當服務生的?!”

    整間咖啡廳因為何晁儷的尖叫變得寂靜無聲,胖小妹被吼得愣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發生什麼事了?”

    雨朵無奈的走過去,朋友出去進貨,店里只留她和胖小妹,還有另外兩個工讀生,發生這種事只能由她出面。

    “你們怎麼服務的,這服務生笨手笨腳把——”何晁儷斥責著抬頭,看到來人時愣住,“你——江雨朵?!你怎麼在這?”

    麗朵端起服務業的標准笑容,“我在這打工。”

    她掃一眼何晁儷套裝袖口的几滴咖啡漬,伸手從桌子上抽几張紙巾按上去道:“店里有專門清洗咖啡漬的洗劑,不如你脫了外套,我拿去后邊幫你洗,洗干淨用烘干機很快就能烘干。”

    何晁儷推開她,“你開什麼玩笑?你知道這件衣服多貴,是巴黎服裝秀高級訂制款,用咖啡清洗劑?”

    別人叫她不開心,她一定雙倍奉還,何晁儷擺臭臉,端起架子,“叫你們老板來,我要你們賠我件新的。”

    胖小妹一聽急了,“我已經提醒了上咖啡,是您突然抬手。”

    何晁儷冷笑,“我是來享受服務的,不是來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難道你一開口我就不能動了嗎?叫你們經理來,你們沒資格跟我說話。”她不耐煩的揮揮手。

    胖小妹咬住唇,紅了眼眶。

    麗朵無聲嘆氣,不著痕跡的將胖小妹拉到身后,“她沒避開你是她不對,但如果你聽到提示,稍微避讓一下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老板外出進貨,估計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如果你執意要等沒問題,但是我覺得不如各讓一步,農服交由專業干洗店干洗,費用我們出,今天兩位的消費由我們買單,我在這替她說聲對不起。”

    她說著微微俯身,行一個標准服務業的十五度鞠躬禮,抬起頭看著何晁儷微笑,“您覺得這樣處理如何?”

    著她鞠躬道歉,何晁儷得意,唇角不自覺上揚,雙手環胸懶懶地道:“算了,反正你們也賠不起,就當我倒霉。”

    “你——”胖小妹火大,被雨朵一把攔住。

    “兩位慢用。”她拉著胖小妹返回吧台。

    “不就是一件衣服,有什麼了不起的?什麼巴黎訂制,我看根本是網路上買的山塞貨,她以為她是誰!”回到吧台,胖小妹氣不過。

    “你該不會真想賠她衣服吧?”雨朵笑問。

    胖小妹氣短,扁著嘴紅了眼眶。

    “做服務生本來就這樣,她說什麼就當沒聽到,別難過了。”她拍拍胖小妹的肩膀。

    門鈴響起,雨朵抬頭著向門口,“歡迎光——”可看到走進門的人,不由得挑眉。

    何晁儷看到何晁仁來了,站起來扑上去,“哥!你怎麼現在才來,你要早來一刻,我也不至于被人欺負。”

    “這世上有誰敢欺負你?”何晁仁失笑。

    “討厭!”何晁儷跺腳,瞥一眼吧台,轉身擋住大哥的視線。

    “錢包不見了你該報警,再不然打電話到銀行掛失卡片,干麼非要我過來?”

    他剛結束庭審,就被小妹一通電話叫過來,她在電話里說十万火急,錢包被偷,身無分文,雖然知道她一定誇張,但沒辦法,誰叫他是她哥。

    何晁儷拉了何晁仁往座位上走,“我當然知道,可是人家說了要請孝琳喝咖啡,但喝到一半發現錢包不見,總不能叫孝琳買單是不是?所以叫哥你來救急啊。”

    她說著衝著對面的孔孝琳眨眼,故意編了借口騙大哥來相親,沒想到意外在這里遇到江雨朵,真是剛剛好。

    何晁仁著向對面向他盈盈一笑的女孩頓時明白自己被騙,無奈的掃一眼古靈精怪的小妹,從皮夾里掏出卡遞過去,“拿著,我還有事。”

    何晁儷不服氣的搶過他的車鑰匙,“既然來了,喝杯咖啡再走,服務生,菜單。”

    何晁仁嘆氣,這個小妹,真是被慣壞了,也好,上次連累雨朵被辭職的事他還沒抽出空和她談,一會一起談好了。

    “麗朵姊,可不可以幫我去點餐?”胖小妹實在不想過去,兩個工讀生又在后邊洗盤子沒空。

    雨朵嘆氣,拿了單子走過去。

    何晁仁背對著吧台自然看不到她,何晁儷看到雨朵走過來,故意湊過去挽住他的胳膊道:“哥,你眼前這個大美女就是我說要介紹給你的孔孝琳,她兩個月前剛從法國回來,現在在東區已經有一間自己的工作室了,我背的這個包包就是她設計的,能干吧?”她說完,故意看一眼站在大哥身后的人笑。

    雨朵接下何晁儷挑釁的目光,面無表情道:“請問要點什麼?”

    何晁仁聽到聲音凝眉,回頭看到人驚訝,“你怎麼在這?”看到她身上的制服這才恍然,“原來你說幫朋友忙的咖啡廳是這里?”

    雨朵將菜單遞給他,皮笑肉不笑道:“先生想喝什麼?”

    何晁仁挑眉,沒接單子,只看著她的表情,知道她在生氣。

    何晁儷伸手搶過單子道:“義式咖啡,不要糖,奶減半,我哥很挑剔的。”

    “好的,稍等。”麗朵收回菜單轉身走開。

    何晁仁轉身看向小妹,凝眉道:“該不會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什麼嘛,我也是來了才知道她在這里做服務生,而且剛剛她還笨手笨腳把咖啡灑在我手上,人家的手燙紅了、衣服也弄髒了,可你看她還那麼跩,不信你看!”何晁儷張冠李戴,還忿忿將胳膊伸到何晁仁面前。

    他掃一眼桌上,“你點的不是冰咖啡?”

    何晁儷愣住,“哥!”

    同桌的孔孝琳忍不住失笑,原來檢察官的偵察能力如此强大。

    工作室新開,何晁儷一口氣訂了十套衣服,說要介紹她哥哥給她認識,為了生意她勉為其難赴約,本以為何晁儷驕縱,她哥哥多半也好不到哪去,可現在看到何晁仁,發現他沉穩內斂,身上沒有半點富家子弟的驕縱浮誇,給她的印象極好。

    她主動伸出手,“你好,常聽晁儷提起你,那天派對很遺憾我去晚了,今天很高興來得及補救,很高興認識你。”

    “打擾一下。”一個聲音插進來,“您的義式咖啡。”

    服務生上咖啡,有了剛剛的前車之監,孔孝琳連忙縮回手。

    何晁仁回頭看向麗朵,聞到她身上濃濃的咖啡香,而麗朵盯著桌面目不斜視,放下咖啡依舊轉身走人。

    “你看她態度多差,怎麼當服務生?”何晁麗抱怨。

    有外人在,何晁仁給小妹留几分薄面,以眼神警告。

    收到警告,何晁儷撇撇嘴,心里對麗朵的怨氣更加一成。

    麗朵回到吧台,聽躲在一旁偷看的胖小妹八卦,“真可惜,這麼帥的男人怎麼會和那種差勁的女人是一對。”胖小妹沒聽到何晁儷叫哥,只看到她衝上去挽人,以為兩人是情侶。

    “男人只看外表,長得漂亮勝過一切。”端了盤子出來的工讀生插話道。

    麗朵埋頭擦杯子充耳不聞。

    另一個工讀生也走出來道:“俊男美女耶,真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面。”

    停下擦杯子的動作,她抬頭看過去,男的剛毅、女的嬌俏,果真精湛西裝要配精致套裝才登對。

    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落地玻璃窗前,那兩人相對而坐不知說著什麼,女人被逗得瞪大眼睛,抿出一絲笑,就連從窗外路過的行人也忍不住回頭多看兩眼。

    她放下杯子,“砂糖沒了,我去倉庫取。”

    抱著糖罐去倉庫,踩著鋁梯從架子上取下一大袋砂耱,將糖粉一勺一勺裝進容器,眼前卻不由自主浮現那女人被逗笑的畫面。

    “什麼女朋友……有女朋友的人居然跑來相親?”挖一勺砂糖,使勁丟進罐里。

    “砂糖袋子都要被你戳穿了。”

    身后響起說話聲,回頭就見門邊立著一個人,身形挺拔,神態慵懶,雙手插住口袋靠在門邊,噙著笑著她。

    雨朵冷臉背過身,語調客氣而生疏道:“這位先生,這里是工作間,顧客止步,洗手間請出門左轉。”

    何晁仁失笑,看來她氣得不輕,他走進來,順手將門板闔上。

    小小的倉庫因為他的進駐立刻顯得擁擠,感覺源源不斷的熱力向自己后背貼過來,麗朵屏息,轉過身用砂糖勺子抵在胸口瞪著他道:“你干麼?”

    他低頭看一眼勺子,無聲失笑,微微俯身,盯著她貓樣眯起的瞳眸,“吃醋了?”

    她愣一秒,干笑,“哈哈!我?吃醋?少自作多情了!”說著,背過身繼續挖砂糖,只是動作更用力一點。

    “哦?那剛剛那杯咖啡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好酸。”

    噗,麗朵忍俊不禁,咬住唇角冷哼,“是您味覺有問題吧?”

    “你嘗嘗。”他說著,握住她下巴,將她的頭轉過來,俯身吻住她。

    她屏息,想推他卻被他困住,下一秒整個人被帶著跌入他懷里,反抗無用,嘴巴里滿滿是他霸道的味道,混合著咖啡香,還有一絲檸檬的酸,她驀地失笑,用力一咬。

    “嘶!”何晁仁吃痛放開她。

    麗朵昂起下巴瞪回去,怎樣,只准他點燈,不許她放火啊?

    看著她雄糾糾氣昂昂,可是唇紅臉艷微微喘息的嬌俏樣,他失笑,伸手輕捏她的下巴道:“嘗到沒?”

    她忍笑撇開頭,“沒有。”才不會承認往他的咖啡里加檸檬汁。

    “那再來一次。”他說著又俯身。

    她大笑推開他,“討厭啦,我在工作。”

    他順勢抱住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道:“我被晁儷設計的。”

    她皺鼻,多半也猜到,但猜到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尤其那個女子明顯對他有好感,而他還衝著人家笑,她撇撇嘴道:“何必解釋,多個機會多個選擇嘛,人家那麼美又能干,還是法國回來的,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嘴巴上說不介意,可心里介意死了。

    何晁仁要是聽不出來,枉為明察秋毫的檢察官了,他勾過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雨朵問:“看什麼?”她臉上有髒東西嗎?

    “我找找看,有沒有哪種表情叫自卑。”

    “自卑?!”此話一出,雨朵炸了,她火大的推開他,還附送一腳。

    他眼明手快架住她踢過來的腿大笑,“就是沒找到。”

    “廢話,自卑你個頭啊,我干麼自卑!不管臉蛋還是身材,外在還是內在,她有的我都有,只不過她天生命好,被父母送出國學藝术了不起啊,我自學成才哪里比人差!”一瞬間又自信心爆棚。

    何晁仁吹了口哨,“說得對,我也這樣認為。”

    麗朵瞪著他,下一秒驀地失笑。

    他握住她小腿的手微微使勁一拉,她整個人貼進他懷里,“不生氣了?”

    “我哪有。”她矢口否認。

    他一笑,伸手點上她鼻頭,“你啊!”嘴硬又倔强,有事就自己躲起來,外表張牙舞爪,但所有情緒都藏在心里,這樣的她讓他心疼,想哄著她、寵著她,想一直將她這樣牢牢抱在懷里。

    “何、何先生,你們——”

    身后有人發出聲音。

    麗朵以為是同事,嚇得一把推開他,面紅耳赤的抬頭卻發現是剛剛那位孔小姐。

    孔孝琳找廁所,卻沒想到意外撞到這一幕,她一臉錯愕的看著屋內的兩個人,再白目也看得出兩人關系曖昧。

    這種局面,雨朵很尷尬,拔腿往外逃,“你們聊。”

    物以類聚,一會就算這位孔小姐像何晁儷一樣撒潑都和她無關。

    哪知剛跑出半步就被拉回來,后背抵上一副結實胸膛,頭頂響起他低醇渾厚的嗓音,“孔小姐,這位就是剛剛跟你提過的我女朋友,舍妹自作主張,我替她向你說聲對不起。”

    孔孝琳臉色微變的著向他懷里的女孩,剛剛他是有說過,但她看到何晁儷擺手,以為另有隱情,原來是這樣。

    “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孔孝琳說完,轉身就走。

    好尷尬,看孔孝琳快步走開的背影,雨朵吐舌,“又一個無辜受難者。”正所謂她不殺伯仁,伯仁因她而傷,這個她指的是何晁儷。

    何晁仁輕笑,伸手割割她鼻頭,“口是心非。”

    她瞪他一眼,抱了砂糖罐往外走,可唇角止不住往上揚。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回前廳,就見孔孝琳已經離開,只剩怒氣衝衝的何晁儷。

    “哥,你怎麼能這樣,害孝琳以為我在耍她、利用她。”剛剛孔孝琳出來就責備她,說明明知道大哥的女朋友在這里上班,還帶她來這里相親,她真是火大得要命,“都怨你,你這個陰魂不散的——”

    “你住口!”何晁仁低聲喝住她。

    何晁儷屏息,大哥從沒這樣對她,何況是當眾叫她住口?!

    著何晁儷眼圈發紅,雨朵予心不忍,伸出一只手指從身后戳戳他。

    他回頭看她一眼,放軟語氣,“我送她回家,晚點打給你。”

    她點點頭。

    他轉身看向何晁儷,“走啊。”說完逕自往外走。

    何晁儷回頭瞪一眼雨朵,轉身跟大哥走出門。

    雨朵一笑,何晁儷該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好大哥。

    送走人,轉回吧台,胖小妹和工讀生湊上來,“老實交代,你和剛剛那個帥哥是什麼關系?”

    “對哦,他剛剛問我你去哪了,他是不是去倉庫找你,你們在里邊那麼久做了什麼啊?”

    雨朵臉紅,叉腰轉身裝大姊大趕人,“有空在這八卦不如去掃地,去去去,沒看到客人要買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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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7:02:52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不知道何晁仁怎麼跟他妹妹談的,總之那天之后何晁儷再也沒來找過她,麗朵自然樂得輕松。

    白天在朋友的咖啡廳幫忙,沒多久她在一處離家不遠的地方找到一份酒吧調酒師的工作,朋友舍不得放她走,說像她這樣上能當咖啡師,下能跑堂做小妹的不好找,呿!

    不過看在薪水的分上,她答應了,最主要兩份工的時間不衝突,早晨九點到下午五點在咖啡廳,晚上八點到十二點在酒吧,她賺得多就可以多往育幼院寄一點,院長媽媽就可以少接點十字繡的家庭代工了,代繡一副A4大小的十字繡才一千塊,院長媽媽要戴上老花鏡繡好久。

    何晁仁知道她找了酒吧的工作,但沒辭掉咖啡廳的兼差,看她這樣朝九晚十二跑了几天,心疼她太辛苦,勸道:“咖啡廳的工作叫你朋友找別人做吧,你晚上在酒吧就夠累的了。”

    好几次他去接她,回來的路上還沒到家她就睡著了,連怎麼上樓進的門都不知。

    “沒事,咖啡廳除了下午有點忙,早晨和中午都輕松得不得了,一點都不累。”

    “那別去酒吧了,下班時間太晚。”有時候他忙,抽不出空去接她,想到她一個人在大半夜回家就不放心,直到她到家,給他打電話,他才能安心繼續工作。

    “不要。”雨朵想也沒想就否定,“我好不容易才成為調酒師,放棄太可惜了,而且現在像我這樣身手了得的花式調酒師不知道多搶手。”

    何晁仁失笑,他知道她沒誇張,之前她辭職沒立刻找到工作,他還以為是因為不好找,后來問她才知道,她在挑,距離近的,環境好的,薪水高的,面試了六七家酒吧才最終選定了現在這家。

    “最初怎麼會想到要做調酒師?”他一直很好奇,如果沒見過她工作時游刃有余的樣子,她平日不施粉黛的形象和夜店、酒吧之類的完全不搭。

    “國中時在西餐廳打工,認識一個晚上在酒吧做調酒師的同事,看他調酒覺得很有趣,以前以為酒都長一個樣子,不是白的就是啤酒,后來才知道原來酒也可以調得像飲料一樣五彩斑斕,而且調酒師工資比服務生高很多,所以就求著他教嘍,后來跟著混去酒吧打工,一邊混一邊自己摸索,慢慢就會了。”

    他凝眉,“國中?國中生可以去餐廳打工嗎?”據他所知,雇用童工是違法的。

    雨朵干笑,“呵呵,那時育幼院還在花蓮啦,小地方沒那麼嚴,何況我從十一歲就開始賺錢了,國三已經做過好多兼職了,對打工早就游刃有余。”

    “十一歲?!”他再度驚訝。

    雨朵得意點頭,“對,第一份工是送牛奶,反正學生本來就要早起啊,提早一個小時出門,騎車送完牛奶再去學校,每個月就可以賺五百多塊,那個時候五百塊錢差不多是育幼院一周的伙食費了。”

    何晁仁看著她渾渾得意的表情,腦袋里卻浮現十一歲的她騎車在凌晨送牛奶的畫面。

    十一歲時,他讀貴族中學,上下學有專車接送,小妹更是連起床都要佣人抱,他忍不住收手將她摟在懷里。

    “怎麼了?”被他突然摟住,悶在懷里,雨朵莫名其妙。

    對上她清亮的眸子,他道:“你以后有我。”有他照顧她,有他疼她,她再也不用那麼辛苦。

    雨朵微微一愣,緩緩勾起唇角,埋頭在他臂彎里。

    從那天以后,雨朵每天下班都會看到酒吧門口准時來接她的高大身影,連酒吧老板都說好像多請了一個門僮。

    她也說過:“你工作那麼忙,不要來了,我搭公車很安全。”

    交往后發現他真的很忙,調查案件、庭審什麼的就夠忙的了,如果有死亡案件發生,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和員警一起去現場,由檢察官查明死亡原因,員警才能進行勘查,有時遇上大案子几天不回家也是常事,像現在這樣每天接她下斑,有時送她回家,還得趕回去工作,她很不舍。

    “你一個人走太危險,我不放心。”他總是這樣一句。

    扭不過他,她只能承下這甜蜜的關心。

    不過說實話,以前她一個人下班回家時,盡管包包里裝著防狼噴霧、警報器、女性防身電擊槍什麼的,還是會緊張,有時走到燈光暗的地方,身后有風吹草動就立刻回頭,可是有他接就不一樣了。

    一路說說笑笑、卿卿我我,便是在約會,以至于每天還沒到下班時間她就忍不住往門口看,看得連經理都虧她,在她面前唱什麼不過情侶間就是這樣,上一秒濃情密意,下一秒就有可能吵翻臉,呿!

    電梯抵達十二樓,麗朵氣衝衝走出來,直奔自己家。

    打開門,反手關門,卻被一只大手擋住。

    她瞪著追過來的人,關也關不住,推也推不開,最后氣呼呼轉身進屋不理他。

    何晁仁跟進去,將門關上,比起她生氣的樣子,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對他發火,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

    剛剛他去酒吧接她下斑,一進門就看到讓他火大的一幕,一個借酒裝瘋的混蛋拽著她的手將她拉進懷里,几乎整個人都貼在她身上。

    任何男人看到那一幕都會和他一樣,走過去拉開她,然后一腳將那混蛋踹飛。

    他沒期待她像電視里的女主角一樣梨花帶雨的扑進他懷里,畢竟那不是她的作風,可她也不至于大叫著甩開他,反而扑上去查看那混蛋是否摔傷?火大的人該是他才對。

    看她拿了換洗衣服冷著臉進浴室,他大步走過去堵住她,“我哪里不對?”

    麗朵火大,瞪著他道:“你沒錯,英雄救美,威風凜凜拉了人就走,你有什麼錯?”

    她知道他生氣那混蛋吃她豆腐,但她不是第一天在酒吧那種地方工作,有客人喝醉借酒裝瘋再常見不過,她知道怎麼保護自己、怎麼脫身,沒想到他一聲不響衝過來將對方踹飛,打碎一地東西,害得酒吧下半場無法營業,她從來不知道他脾氣這麼大。

    跑上去問對方有沒有受傷還不是擔心他,怕他將人打出個好歹,畢竟他是檢察官,被人告上法庭吃虧的還是他,是他先動手打人不對的好吧,沒想到他居然跑上來拉了她就走,還跟追出來的經理甩下一句“她不干了”,讓她生氣的就是這個,他沒資格替她做這種決定。

    “難道你認為我該看你被毛手毛腳卻視而不見?”聽她這樣說,何晁仁火大。

    “難道你沒看到我已經推開他了?”而且經理正趕過來准備幫她解圍。

    “沒看到。”他冷聲道。

    雨朵氣結,砰的甩上浴室門。

    隔著磨砂玻璃門,看到浴室里她換衣服隱隱若現的窈窕身段,何晁仁嘆氣,打開門走進去。

    “你干麼?!”衣服脫到一半看他進來,雨朵尖叫,“我在換衣服,你出去!”

    “不要。”他板著臉拒絕,手上的動作極快速,三兩下脫掉她剩余的衣服。

    “你放手!討厭!”雨朵扭著身子抗拒,但只能讓他脫得更快。

    “不許別的男人碰你。”他將她扯進懷里吻住。

    他的吻霸道又急切,夾帶著怒意,麗朵被吻得有些痛,喘息連連推開他大叫,“你管我!”

    可惜人已經被扒光光,就算再義正辭嚴聽起來也沒氣勢,反而像撒嬌。

    何晁仁勾起唇角,看著燈光下她光潔誘人的胴体,眼神一黯,“我管定了。”

    說完扑上去。

    她的尖叫、反抗對于他來說根本是花拳繡腿,他飛快的扯落彼此身上殘留的衣物,肌膚相親,很快浴室的溫席莉點燃,她的爭執、抗議被喘息取代……

    完事后,何晁仁用蓮蓬頭將兩個人衝干淨,抱著虛脫的麗朵走出浴室,放上床。

    身子一挨到床,雨朵扯了被單裹住自己滾去床邊,背對他以示抗議,雖然身体投降了,但她還在生氣。

    他跳上床,大手一撈將人扯進懷里,從身后將小小的她整個鎖在懷里,嘆道:“不知道你在氣什麼。”

    麗朵回頭瞪他,“你說我氣什麼?你問都不問就替我辭職,就算你是我男朋友也沒權利替我做這種決定。”她氣呼呼戳他結實的胸肌。

    他嘆氣,“好吧,替你辭職是我不對,但那混蛋該打。”要不是她拉住他,他會拖了那家伙去后巷,修理到他再也不敢出現在那一帶為止。

    看他臉色黑,一副恨不得再補几拳的樣子,雨朵失笑,不自覺軟下語氣道:“我當然知道那種借酒裝瘋的家伙該打,可酒吧工作原本多多少少都會遇到這種事,我知道怎麼對付這樣的家伙,如果你沒衝上來,你會看到他在被我推開后,被保安或經理拖出去,我拉開你不是擔心他,而是擔心你。”

    何晁仁嘆氣,她說得對,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會做同樣的處理,但不想再為那個混蛋搞得兩個人不開心,他岔開話題,“反正辭都辭了,不如干脆不做了。”

    雨朵瞪他。

    他笑,“我心疼你太累了。”

    她撇撇嘴,“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說過了,我不覺得累,若是累,院長媽媽比我累多了,白天要照顧孩子們,做飯洗衣買菜,晚上還要繡十字繡到很晚賺手工錢,她年紀大了,眼睛不好,頸椎也有問題,每次看她低著頭眯著眼睛繡十字繡我都很心疼,我想多賺一點幫她分擔。”

    他知道她每個月固定往育幼院彙錢,自己生活節儉,交往這段日子,沒見她逛過街,其他女弦子們該有的東西,化妝品、衣服、包包、鞋子之類的,晁儷時不時就能從商場搬回來一大堆,可她的少之又少,衣服穿來穿去就那麼几件,包包永遠是那個最初見她時背的紅色登山包,化妝品更是只有一支超市開架式的洗面乳和一瓶乳液。

    他將她摟得更緊,“我幫你分擔,以后育幼院的錢算我的。”

    “干麼?”她笑著瞟他一眼,“想包養我啊。”

    “要不要試試看,檢察官工資不低。”他認真的,想寵她,哪怕是用錢。

    “呿!本姑娘要是想找金主,排隊的人多得是。”她咯咯笑。

    他翻身將她壓住,眯眼湊近她喃道:“那些金主有我好?”

    麗朵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雙腿間被他炙熱的堅挺填滿,黑暗中整個身子都燙成紅蝦,卻忍笑故意道:“某些。”

    “某些?!哪些?”他眼神一黯,埋頭在她胸前施以懲罰。

    被他咬得又癢又酥麻,她大笑求饒,“騙你的哈哈,你最好……”

    何晁仁停下動作,看著她道:“我說真的,交給我,讓我幫你擔。”

    她抿笑,說實話,好感動,可是——

    “不用,就算我肯,院長媽媽也不會接受你的錢。”

    “為什麼?”他凝眉。

    “對院長媽媽來說我是女儿,女儿還沒出嫁就受人恩惠,豈不是要被人小瞧,有賣女求榮之嫌?”

    何晁仁額頭滑落三道冷汗,“賣女求榮,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她咯咯笑。

    他捧住她的臉,“沒出嫁就不接受嗎?那如果嫁了呢?”

    雨朵愣住。

    昏暗中他看著她莞爾,“嫁給我就不是無故受人恩惠了。”

    看著他含笑的眼睛,她驀地一笑,伸手戳向他腰部的敏感部位。

    腰間一癢,何晁仁抬起身,被身下的小泥鰍溜掉,他扑上去抓她,卻被她反過來推倒,她像貓一樣俯身翹臀貼近他,纖細玲瓏的身軀在夜色中白得誘人,臉上帶著少有的嫵媚,鼻微翹,眼微眯,舌尖滑過他抿緊的薄唇……腦袋嗡一聲,他合掌握住她纖細的腰身接管主動權。

    剛剛想說什麼,全忘了。

    這場小小的爭執在床上被三兩下解決掉,只是何晁仁沒想到還有后遺症。

    大約過了一星期,某天來了寒流,去接她前回她家替她取衣服,在樓道里遇到房東太太。

    “何先生。”看到他,房東太太熱情打招呼。

    “卞太太,有事嗎?”

    “哦,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我想問問你,對面住的江小姐,何先生熟悉嗎?”

    他凝眉,“怎麼了?”

    “哦,原本我們說好每三個月交一次房租,前几天該交房租了,可她打電話給我說要晚些日子。”

    “晚些日子?”

    “是,其實如果是老租戶晚几天也沒什麼,但她這才第二次交房租就拖欠,而且我聽樓下管理員說她和男朋友打架什麼的,還鬧自殺,我知道她在酒吧當什麼調酒師,但沒想到這麼多事,何先生你知道的,當初如果不是受那件事影響,我肯定是不會那麼便宜租給她,這房子地段好,雖然她那間舊了些,但家具、家電齊全,所以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

    房東太太沒察覺到何晁仁的不快,湊過來小聲道:“不是總有那種,房租、水電費欠一大堆,房間里的東西也被洗劫一空——”

    “卞太太。”

    “嗯?”

    “江小姐這間的租金多少?我一次付給你一年,或者你願意脫手的話,我買下來。”

    “咦?!”房東太太愣住。

    過了下班時間,麗朵等了十分鐘不見人來,還以為何晁仁今天不來接她了,剛想自己坐車回去,就看到熟悉的人影走進來。

    她笑著跑上去,“還以為你不來了。”

    “剛剛房東太太來過,耽誤了一會。”他看著她道。

    雨朵楞一下,唇角的笑容干干的收掉,低下頭摸摸鼻子,“哦,那,她有說什麼嗎?”

    “你覺得呢?”

    雨朵心虛,抬頭著他一眼小聲道:“因為房租的事?”

    還好,知道坦白從寬,何晁仁單刀直入,“發生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麗朵裝傻,乖乖,這人要不要這麼洞若觀火,一句話就切中要害。

    “讓你花掉了原本打算拿來交房租的錢,是為了什麼事?”她不是亂花錢的人,同時兼兩份差,咖啡廳的薪水加上酒吧的工資,一万多的房租對她來說根本不成問題,何況她每個月除了給育幼院寄錢和生活必需,几乎沒有額外開支。

    著她低著頭不說話,他猜測,“因為上次住院?還是花在給孩子們買衣服?”

    “不是,沒什麼事啦,只是晚几天而已。”麗朵心虛的低下頭,生怕被他看出馬腳。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不自覺左右飄忽的眼睛,“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你騙不到我的,與其讓我一點一點問出來,不如乖乖從實招來,到底發生什麼事?”

    麗朵內心掙扎。

    “或者我打電話去問院長?”他說著取出手機轉身往外走。

    麗朵追出去緊張的拉住他,“好嘛好嘛,我說!”

    他放下手機等著。

    “不過,先說好,你不許生氣。”

    能讓他生氣的事?他微微眯眼,“好。”先聽了再說,

    麗朵嘆氣,察言觀色,瞄他一眼小聲道:“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那天那天……”

    那個借酒裝瘋,被他一腳踹飛的客人,第二天又回來了,不過和前一晚不同,他的脖子上帶著護頸,胳膊上綁著繃帶,說是前一天被打傷的,要酒吧賠他醫藥費、誤工費總共三万塊,她明明記得當時跑上去查看他的傷勢,除了被撞倒的酒淋了一身,其他地方完好無損,而且當時他還能自己站起來,但人家拿了藥費單子來,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何況,確實是何晁仁打人在先,為息事寧人,經過協商她付了那人兩万塊。

    其中有一万五是她准備付房租的,缺的五千找經理預支。

    原本她有些存款,但之前搬家交押金、住院,還有給孩子們買衣服花得差不多,一時周轉不開,所以才給房東太太打電話,希望能晚几天,今天發了工資原本想明天就彙錢過去,沒想到房東居然等不及找上門。

    “就這樣。”麗朵講完,小心翼翼著他的表情,隨時准備拉住他,生怕他衝進酒吧找人理論。

    何晁仁盯著她,半晌開口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一定會生氣啊,如果你去找那混蛋,事情只會更麻煩。”她越說越小聲。

    “那房租呢,沒錢寧願求房東也不跟我說?”明明知道房東有多勢利多嘴,還寧願舍近求遠,他在她心目中就那麼生分?

    “電話里她也沒說什麼啊,原本今天發了工資明天一早就要彙給她的,對了,我沒接到她的電話,你怎麼打發她走的?”

    “我給了她一年的房租。”

    麗朵張大嘴巴,呆呆看著他,過了兩秒皺眉,“你干麼不跟我說一聲?”

    他隱隱挑眉,“你賠那混蛋錢的時候也沒跟我說一聲。”

    她張張嘴,自知理虧,心虛的低下頭,從包包里翻出薪水袋,數出一万五遞給他,“好嘛,謝謝你幫我付房租,那麼,二房東,以后房租就交給你好了。”說著故意賣個萌,想緩和下氣氛。

    只是何晁仁沒笑,原本就嚴肅的表情在看到她遞過來的錢后,徹底冷掉。

    “怎麼了?”他的表情散發寒氣,之前還只是擰著眉,可這會完全是冷峻,雨朵心虛。

    他看著她,用淡得不能再淡的語氣道:“你覺得我替自己喜歡的女人付房租時,會想著要她還嗎?”

    “可是,不是小數目。”看到他越發難看的臉色,她抿抿嘴角,乖乖收了薪水袋,“好嘛,我錯了,我道歉。”她不該這麼直接看

    他挑挑眉,這麼容易就服軟,不像她的作風。

    看他臉色沒緩和,麗朵笑咪咪湊上去,踮起腳尖在他唇角飛快印下一吻,“別生氣了,謝謝你。”

    他臉色軟化,垂眸看著她。”知道錯了?”

    她乖乖點頭。

    “錯在哪里?”

    “不該怕你生氣不告訴你,不該怕你被連累私下用錢解決,不該怕被你知道而去求房東。”

    何晁仁哭笑不得,“你這是在反省還是在辯解?”可話還沒說完,再度被偷吻。

    她笑著道:“反省啊,而且反省得很徹底嘛。”啵啵啵……

    被她吻得心猿意馬,他屏息一把將人扯進懷里,“還能更徹底點。”

    第二次口角,再度以“和親”告終。

    事后他警告她,“如果下次再發生這種事,敢讓我置身事外試試看。”

    人就是這樣,對方要的越多越吝嗇給,對方什麼都不要,反而越發想要付出。

    以前何晁仁從來不會在女人身上花這麼多心思,交往過的女友個個抱怨他疏忽自己,可遇到雨朵,她什麼都自己搞定,他反而覺得不爽。

    “好嘛好嘛!”

    看她笑盈盈滿口答應的樣子,他以為她真的有反省,可是沒過几天——

    “何先生。”

    何晁仁下班回家,路過一樓管理員辦公室,被管理員叫住。

    “這是管理費的發票,開下來了,還有江小姐的,麻煩何先生幫我帶上去給她。”

    “發票?”他皺眉,“可我沒交管理費。”

    “咦?可是前天江小姐說你讓她代交,都交了,不信你看。”

    發票遞到手上,大樓管理費,一次繳滿一年,一万四千四百塊,他皺眉,再笨也看得出來,她這是變相還錢。

    拿了發票去咖啡廳找她,原本他想問是否他做得不夠好讓她如此見外,卻還沒問就在倉庫外聽到答案。

    “你這樣不累啊?以后還要想方設法還他錢,這次是交管理費,下次呢,一次繳滿一年的電費啊?人家都說了不要你還,你干麼算那麼清楚。”

    “他說不用還可能只是客氣一下啊,難道我真要厚臉皮不還啊?六万塊,不是小數目耶。”

    “你這丫頭,花男朋友的錢有什麼厚臉皮的,我還巴不得有個男人月月幫我交房租養著我呢,可惜沒人願意。”

    “我有手有腳,能自己賺錢幕活自己,干麼要人家養?再說——”她頓了頓道:“男朋友再怎樣也只是男朋友,靠人不如靠己。”

    他這個再怎樣也只是男朋友的男朋友,敲門的手頓住。

    “你這樣說就見外了,叫人聽到多傷心,要我說男朋友本來就是用來靠的,不然交來干麼?”

    “沒聽說過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啊。”

    “可我看他成熟穩重,應該挺靠得住的。”

    她笑了笑不說話。

    盤點好貨,雨朵和蘿拉從倉庫出來,就聽胖小妹道:“雨朵姊,蹺班去約會啊?”

    “什麼?”她一頭霧水。

    “還裝?呵呵,剛剛你男朋友過來不是來接你的嗎?”

    “男朋友?”

    “對,何先生啊。”

    “對,何先生啊。”

    “他有來過?”她驚訝。

    “對啊,就在剛剛,問你在哪,我說在后邊倉庫,怎麼了?我還以為你們約好了他才走的,怎麼沒見到嗎?”

    蘿拉一臉凝重的看著她,“該不會,他聽到我們剛剛說的話,生氣了吧?”

    雨朵眉頭緊皺。

    蘿拉推推她,“還愣著干什麼,快去找人啦,說几句軟話……”

    麗朵打何晁仁的手機,沒人接,又急忙趕回家,可家里沒人,心里的不安擴大,等到下午七點多還不見他回來,只能先去酒吧上班。

    一個晚上記錯了好几位客人點的酒,還打碎一支杯子,連經理都看出她心不在焉。

    “怎麼了?和男朋友吵架?”

    麗朵愣住,她有那麼明顯嗎?

    經理笑,“看你一晚上不停看手機,還心不在焉,算了,放你提早回去好了,免得一會又把酒調錯害客人下次不敢來。”

    “謝謝經理。”

    她抓了包包衝出酒吧,跳上路邊的計程車迫不及待趕回家,可敲了何晁仁家的門還是沒人,打電話也依舊沒人接,心再度沉下去。

    她忍不住發簡訊給他,在忙嗎?怎麼不接電話?

    寫完覺得有抱怨之嫌,刪掉重寫。

    還特意在后面加上一個笑臉。

    看了看語氣、態度都OK,按下發送。

    一秒鐘,半分鐘,一分鐘……五分鐘。

    手機靜悄悄,沒有回復。

    雨朵皺眉,再度撥他電話,依舊沒人接。

    她瞪著手機兩秒,最終失去耐心,火大的轉身回家。

    十二點,何晁仁走出電梯,停在自家門口掏鑰匙開門,對面的門打開。

    “回來啦?”麗朵笑咪咪的出來,從十點等到十二點,原本的那一點火氣早都在等待中消磨殆盡。

    他看她一眼點頭,“嗯。”

    看他冷淡的反應,麗朵嘴角的笑僵了僵,再度笑道:“加班了啊,很累吧,肚子餓不餓,我煮了紅豆湯,幫你盛一碗。”說著,轉身進屋。

    “不用了。”

    她頓住腳步。

    “我累了,想早點睡。”

    “等一下。”看他進了屋就要關門,麗朵連忙喊。

    他停在門里轉身著著她。

    看著他略顯冷漠的表情,她咬咬唇道:“你都聽到了?”

    “什麼?”他淡淡地問。

    她皺了皺眉,“聽說下午你來咖啡廳找過我,我和蘿拉的對話你都聽到了?”

    一定是,否則她想不出來他變得這樣冷漠的原因。

    看她終于想談,何晁仁放開門把,看著她點頭,“是,聽到了。”

    雨朵看他一眼,又飛快低下頭,“你,生氣了?”

    “我為什麼生氣?”

    她咬唇嘆氣,看著他道:“我說那些話沒別的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他淡淡追問。

    雨朵皺眉,不知道怎麼說,索性走過去拉他的手,“別生氣嘛,我找了你一下午,晚上上班也無心工作,給你發簡訊也不回。”

    他冷眼看著她,“又想像之前一樣回避話題?”現在知道之前几次她的主動和撒嬌都只是為了避重就輕。

    她愣住,呆呆看著他。

    他拿開她的手,“我以為過了這麼久,我們的關系該不一樣了,沒想到還是在原地踏步,不管怎樣你都會跟我算得清清楚楚。”

    她看著他咬咬唇,想說些什麼卻無從解釋,只能低下頭避開他犀利的目光。

    著她這樣何晁仁眯了眼,說道:“付房租的錢不要你還,不是礙于情面客套,而是因為你是我的女人,照顧你理所當然,但好像對你來說,我只是個靠不住的外人,就像你說的,男朋友再怎樣也只是男朋友,靠人不如靠己。”

    麗朵屏息,抬頭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

    他看著她的眼睛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他想著她的真心,為什麼把自己包裹得那麼緊,為什麼他想對她好,她統統不接受,原來她那句万事自己搞定,不是沒人幫她擔,而是她不要人幫她擔,為什麼,他想知道。

    可是,她的態度讓他再度失望。

    她咬咬唇,避開他審視的目光,緩緩低下頭。

    沉默。

    一秒,兩秒……

    砰。

    麗朵微微一怔,抬頭著著在她面前闔上的門板。

    那聲音不重,卻砸在她心上。

    只是一道門,但一瞬間將他和她硬生生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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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7:05:53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

    何晁仁盯著牆上的鐘,眼神冷峻,奔跑的分針、時針似平和他有仇。

    她夠倔,夠强,夠有骨氣,不管離開誰,她的世界都照樣轉,哪怕他說到那分上,她也不松口,甚至連一句解釋都沒有,真是不管怎樣,她都不願示弱,坦率的接受他。

    如果時鐘有生命,此刻一定在他的目光下凌遲處死。

    午夜十二點四十五分,他站起身打開門火大的衝過去對面敲門,他不相信這種情況下她能睡得著。

    “江雨朵,開門。”

    “我在這。”身后響起小小的聲音。

    何晁仁回頭,目光下移,看到她屈膝坐在他家門邊。

    他愣住,“你、你在干什麼?”

    她仰頭看著他,黑漆漆的眼里泛著迷茫的水光,“我不知道你消氣了沒,願不願意見我。”

    他俯身握住她的手腕將人拉起來,掌心接觸到她的冰涼讓他火大,“該死,你一直坐在這!”

    將近一個小時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磚上?

    麗朵低下頭。

    看她這樣,何晁仁屏息,有火也發不出來,抱了人進屋,大步踏進臥室將她放上床,拉了被子裹住她,轉身卻被她拉住。

    回頭對上她可憐兮兮的眸子,他嘆息,“我去給你弄點喝的。”

    她這才放開他。

    他去廚房燒水,家里除了咖啡沒其他熱飲,幫她衝了一杯熱咖啡,命令她全部喝光。

    她伸手接過杯子,乖乖喝下,全部喝光,連一滴都沒剩下。

    見她突然這麼聽話,何晁仁挑眉,伸手覆上她的額頭,有些涼,但溫度還算正常,他接過杯子,不自覺放軟聲調,“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著涼了?”

    雨朵抬頭看他一眼,拉過他溫暖的大掌握住。

    以為她又要來之前那一套,何晁仁本要推開她,可聽到她的話頓住。

    “我五歲那年,被我媽丟在育幼院門口。”她漆黑的大眼低垂,低聲道:“到現在,連她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卻清楚的記得她走的時候說過會來接我,我一直等,院長媽媽說起初我連院子都不進,就站在育幼院門口,天黑了,怕得直哭也不進門,說怕媽媽回來找不到我,后來她哄我說,我媽知道我在這里我才進門,再后來有人願意領養我,可我死活不走,非要留在育幼院,還是怕我媽回來找不到我。”

    她抬眼,漆黑如幕的眼眸看著他,臉上釋出淡淡一笑,“長大一點我才知道,那句會回來接我,只是在騙我,我被永遠的拋弄了,這世界上連親生母親都拋弄我,還有誰靠得住?”

    她雙眼無光,泛著淡淡憂傷,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彷佛一把攥住他的心髒,何晁仁將她拉進懷里,雨朵在他懷里閉上眼睛。

    當她終于明白自己被媽媽遺棄時,信賴這個詞就在她心中瓦解。

    連親生母親都不能夠相信、不能夠依賴,這世界上還有誰可以讓她信任?

    為了留在育幼院不被人領養,她幫院長媽媽照顧其他孩子,洗衣服做飯,只要她能做的都做,只希望院長媽媽著在她有用的分上不要送她走。

    十一歲她就開始想方設法賺錢,因為她知道不可能永遠待在育幼院,大清早起來摸黑送牛奶,摔倒了牛奶灑一地,腿上划了好長一道傷口,滿身髒兮兮的站著被牛奶站老板罵,她不哭,因為沒有可以哭訴的對象,被拋棄的那一天起,她就成了孤儿,所謂孤儿,就是只有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必須靠自己。

    十五歲,知道調酒師比服務生的薪水高很多,就算同事極不情願、不耐煩,她也厚著臉皮拜托對方教她,沒有學識、沒有背景,除了院長媽媽和一幫孤儿弟妹,要活得更好,只能靠自己。

    二十歲,初戀,像天下所有的情侶一樣,對方追她、哄她,事事以她為中心,各種甜言蜜語,像所有初涉足戀愛的小女生一樣,她信了,將自己交給對方,放下逞强,將少女心中最柔軟的一面袒露在對方面前。

    一回,院長媽媽生病住院要交押金,她剛在台北立足,手邊沒那麼多錢,急急找男朋友借兩万塊,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瞬間,男朋友臉上閃過不情願的轟情,之后是各種借口……于是她知道,男女之間,再喜歡也不過如此。

    之后交往過的男人個個說她太獨立,說她愛逞强,不可愛、不小鳥依人,可是一邊這樣說著,卻一邊和她算得清清楚楚,知道她每個月往育幼院寄錢,問以后也要這樣嗎?聽她說以后院長媽媽老了,要擔起照顧院長媽媽和育幼院孩子的擔子,立刻閃人,還有第一次見面就問她介不介意各付各的,甚至曾經遇到一個說喜歡她勤儉持家,想娶她的男人,但話卻是這樣說的——如果你不介意做婚前財產公證……男人啊,就算再怎麼喜歡,終究算得清清楚楚。

    這世界除了院長媽媽和育幼院的孩子們,她再也不會對誰攤開心事,不會和誰相互依存,不會,可是——

    “你有我,我讓你靠。”

    頭頂傳來沙啞的聲音,她睜開眼睛,對上他心疼的眸子,聽他道:“不是說不知道誰能靠得住,以后我讓你靠。”

    何晁仁無法立刻向她證明,在被親生母親拋棄的事實面前,任何承諾都是慘白的,他不知道在她過往的歲月里還經歷了什麼,但他會讓她知道,以后她不是一個人,他會是她的依靠。

    這兩句話像雨點落在雨朵心上,叩在那扇閉闔很久的門上,叩開一條細縫,她窺見自己內心隱隱一絲掙扎的渴望,或許,她不是那麼堅强,或許她也想要找個人依靠,渴望生病時有人照顧,生氣時有人宣泄,渴望遇到危險有人挺身保護她,發生事情有人替她扛……

    之前他全都做了,可她不敢放任自己依賴,怕到頭來又是一場空,又得一個人面對,可是,此刻他緊緊摟住她的手臂結實有力,他的胸膛太過溫暖堅實,她——

    有什麼從眼眶里落下來,他那寬厚的大掌一下又一下拍在她的后背,“哭吧,別忍著,我在這里。”

    她閉上眼睛,喉嚨哽咽,最終再也忍不住,一絲嗚咽逸出來。

    小聲的,壓抑的,像受盡委屈卻又無處發泄的小動物一樣,縮成一團在他懷里顫抖哭泣的雨朵。

    何晁仁忍不住將她緊緊擁抱,這一刻他在心底默默發誓,這個女人,他要給她加倍的愛。

    窗外,天邊悄悄綻出一線光,黑夜正悄悄退場。

    相信和依賴一個人,就像嬰儿脫離父母的手學走路,都要慢慢來。

    對于雨朵來說,活了二十五年,凡事自己來的想法已經變成行事作風,又豈是一晚上就能改變?

    啪,門打開,雨朵衝去冰箱拿水喝。

    何晁仁看著她皺眉,“怎麼了?”

    某人灌完水大喘氣,“超市推出特價活動,白米買一送一,賺到了,嘿嘿。”

    他皺眉,掃一眼她腳下那兩袋每袋約莫五公斤的米,“我說的不是米,而是你。”

    “哦,電梯維修,真是的,之前也不貼通知,我只能拎著兩袋米走樓梯上來,差點累死我。”雨朵擦擦汗,小聲嘀咕抱怨。

    十斤?十二樓?

    看著自己强悍的女朋友,何晁仁微微挑眉,“我記得你只是去超市買鹽,買了這麼重的東西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兩袋米不算重啦,之前我——”話到嘴邊,麗朵頓住,咬住唇小心翼翼著他的表情。

    他嘆氣,轉身往屋里走。

    看他走雨朵急了,跑上去拉住他,“別生氣嘛,我錯了。”習慣万事不求人,何況只是兩袋米而已。

    “放手,我去幫你拿毛巾擦汗。”

    她愣了一秒,失笑,小小吐舌,松手乖乖坐去沙發上等。

    著他果真拿了毛巾回來幫她擦臉擦手,冰冰涼,舒服極了,可見他一言不發,表情還是很臭,她伸手戳了戳他小聲道:“耍不,我再拎下去,打電話叫你幫我拎上來?”

    某人幫她擦臉的手一頓,“江雨朵,你皮還可以更繃緊一點。”

    噗……雨朵笑了,扑上去抱住他又親又啃。

    何晁仁嘆氣,扔掉毛巾接管主動權,揪住在他脖側亂蹭的小下巴,壓下欲望看著她道:“這種小事算了,下次遇到你解決不了的事,不要自己一個人硬撐,記得還有我這個男朋友可以給你靠就行了。”

    她試也不試就把他否決掉,認為他不可信賴,這才是之前他生氣的真正原因。

    麗朵一愣,眼眶濕潤,彼小貓一樣蹭上來縮成一團,埋在他胸口,用軟軟的聲音道:,“好。”

    他也不期待她能一下子就從凡事自己來的女漢子變成小鳥依人的小女人,這一聲好,證明她願意試著相信他,這樣就夠了。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她解決不了的事會那麼快就出現。

    “雨朵姊你快來嗚嗚嗚……你快點回來嗚嗚……”

    突如其來的電話讓麗朵嚇了一跳。

    “小磊?怎麼回事?別哭好好說,怎麼了?院長媽媽呢?”

    “院長媽媽昏倒了嗚嗚,你快點回來嗚嗚嗚……”

    扔下給客人調了一半的咖啡,慌亂的她不管不顧衝出咖啡廳,跳上街邊等著載人的計程車一路飆回育幼院。

    進門,就見院長媽媽靠在床上,一群孩子圍在旁邊,義工王阿姨正在喂院長媽媽吃藥。

    “怎麼回事?”雨朵緊張的奔過去。

    院長媽媽吞下藥,擠出一絲笑安撫她,“沒事,別擔心。”

    看她神志清醒,只是臉色蒼白了些,雨朵松口氣,“好端端怎麼會突然暈倒,發生什麼事了?”

    院長媽媽想說話,但只是張張嘴,疲憊的閉上眼睛。

    雨朵不安,“去醫院吧,總得檢查一下到底是什麼問題。”

    “沒事,不用去醫院。”院長媽媽低聲道。

    雨朵看向王阿姨。

    王阿姨給她使眼色,拉她到一旁,“下午來了兩個人,在辦公室不知跟她說了什麼,人走后沒多久她就昏倒了,醒來問她什麼也不說,孩子們都嚇壞了。”

    雨朵凝眉“來的是什麼人?”

    “不知道,不過西裝革履的,看起來不像壞人,可人走了之后院長臉色就很難看。”

    麗朵回頭看一眼閉目養神的院長媽媽。

    之后王阿姨帶孩子們下樓,她坐在床邊,看著床頭櫃上的定心丸輕聲道:“真的不用去醫院?”

    “不用,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不用擔心。”

    沉默片刻,她小聲道:“你是我和孩子們唯一的親人,要是你有什麼事,我們就成真正的孤儿了。”

    院長媽媽睜開眼睛,看著她擠出笑,伸手輕輕拍她冰涼的手背。

    “到底發生什麼事?不能告訴我嗎?王阿姨說下午來過客人,是誰?我長大了,可以幫你分擔。”

    院長媽媽看了她一會,嘆口氣,從枕頭下抽出一紙文件遞給她。

    “這是什麼?”麗朵狐疑接過,翻開來看到內容愣住。

    那是土地買賣合同,她連忙翻過几頁,看到最后一頁的簽字印監更是愣住,抬頭呆呆看著院長媽媽,“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沒告訴過我們?”

    院長媽媽竟然將這棟房子賣了。

    “我也不知道。”

    “嚷?”雨朵愣住,“什、什麼意思?”

    院長媽媽扶住額頭一臉苦惱道:“一個月前有人來找過我,說想要買下這里改建成會所,我記得我當時明明拒絕了的,可是今天有律師帶了這份文書來送支票,說我已經把這里賣了,可我一點也想不起來我簽過這份合同。”

    麗朵凝眉,第一反應是詐欺,她飛快翻到簽字頁再度確認,但字跡的確是院長媽媽的,非但簽了名,每一頁都加蓋了印章。

    “那個人留下支票就走,說合同已經簽了,具有法律效力,如果毀約要什麼違約金給他們……”院長媽媽說著痛苦地按住胸口。

    麗朵扔下合同忙端水給她,“別急,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別擔心,我來處理。”

    院長媽媽喝了水,閉著眼睛撫著胸口,半晌一臉焦慮的看著她道:“我看字跡像是我簽的,可是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還蓋了印章,印章我平時都鎖在抽屜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真像他們說的,我們哪有那麼多錢賠,倘若他們真要趕我們走,孩子們怎麼辦?”

    麗朵安撫她,“別著急,別想了,你好好休息,一會我打個電話問清楚再說,肯定是他們搞錯了!”

    費了好大勁哄院長媽媽平靜下來,說些寬慰話哄著她直到她睡著,麗朵拿著合同下樓,站在院子里將合約書翻來覆去看了几遍,又找出院長媽媽以往的簽名和印章仔細比對,看完她凝眉,拿起電話按照對方留下名片上的聯系方式打過去。

    “您好,郭强律師事務所,請問找哪位?”

    “您好,我是太陽雨育幼院的,我想找郭律師。”

    “請稍等。”

    過了兩分鐘,電話被轉接,“您好,我是郭强。”

    “您好,我是太陽雨育幼院院長的女儿江雨朵,我看到您送來的合約,是不是哪里弄錯了,我母親不記得她簽過字。”

    “江小姐,這個問題下午我已經跟江院長解釋過了,合同是我親自和江院長簽的,上邊有江院長的親筆簽名和蓋章。”

    “可是我母親並不記得,所以我想會不會是您搞錯了,簽字的人並不是院長,或許有人冒名頂替,你也知道簽字可以模仿,印章可以偽造——”

    “江小姐,我的委托人看中那棟房子,提出購買意向,當時江院長拒絕了,后來我的委托人請我再去協商,在育幼院,接待我的是江院長本人,簽字蓋章的也是她本人,這一點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

    “可是——”

    “簽字以后反悔的事常有,所以才需要合同約束,在我這里一切是按照法律程序進行,合同完全符合法律規定,雙方簽字,具備法律效力,如果江院長想毀約,你們只能按照合同上的約定賠償我的委托人一筆違約金,按照合同約定違約金是合同金額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一百五十万元整,如果你們既不同意出讓房屋,又不願意賠償違約金,抱歉,我們只能通過法律程序來解決……”

    電話掛斷,麗朵屏息,盯著手上的合同,心中慌亂,大腦一片空白。

    手機忽然響了,她茫茫接起來,“喂?”

    “發生什麼事?咖啡廳這邊說你接了通電話就走了,你在哪?”

    心一急,雨朵哽咽道,“晁仁,怎麼辦?”

    何晁仁趕到育幼院,一進門就見麗朵抓著合同扑過來。

    “我打過電話,可對方說跟他見面的是院長媽媽,字也是她簽的,如果我們不讓出房子,就要我們賠違約金。”

    “別急。”他取過她手上的合同,拍拍她后背,“沒事,慢慢說。”

    他的沉穩讓她稍微心安,雨朵定定心神,將下午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邊,又將她打電話去律師事務所時對方的答復源源本本說了,最后將那張名片給他。

    何晁仁一邊聽她講,一邊低頭看合同,像對方律師說的,合同起草得嚴絲合縫,沒有任何漏洞。

    而且從院長媽媽的簽字和印監目測對比,看不出有什麼區別。

    “院長呢?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吃了定心丸,沒那麼難受了,好歹哄她睡著,現在還沒醒。”

    “你問過嗎?她真的一點都不記得?”

    “不,她記得那些人第一次來找她說要買房子的事,但她說回絕了,簽合同的事她則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的情緒很不穩定,我不也敢多問,怎麼辦?”她第一次有束手無策的感覺。

    何晁仁安撫她,“別急,我先打電話核實情況,等晚點院長醒來我再跟她談談,或許能理出頭緒。”

    之后他打給對方律師,和麗朵說得差不多,那個叫郭强的律師確定是江院長本人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和他當面簽的約。

    “原本她第一次一口回絕了,第二次我登門拜訪沒抱太大希望,可出乎意料的她想了想就答應了,或許是第二次我們開出的價錢比第一次多了五十万……”

    憑他的經驗,那律師的語氣和說詞不像是在搬謊,掛斷電話,麗朵說院長媽媽醒來了。

    院長媽媽向他說道:“我真的不記得他們來找過我簽字,如果有,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可能不記得?”

    “別著著,晁仁是檢察官,一定能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辜。”雨朵安撫她。

    何晁仁著著院長媽媽著急的表情,凝眉想了想道:“您記得那天您做了什麼嗎?”

    “哪一天?”

    何晁仁指了指合同上的簽約日期,“上周三。”

    “上周三?”院長媽媽一臉茫然:“周三,周三——”

    雨朵凝眉,也努力回想自己上周三在干麼,當時為交管理費的事她似乎和何晁仁吵過架。

    “我想起來了。”她興奮地道,“那天晚上我給院長媽媽打過電話,十點多的時候,她沒跟我提過這事,如果她真的有見過那個律師,還簽了約,不可能不告訴我的。”

    那晚回到家找不到何晁仁,打他手機他也不接,心情都悶煩躁,她撥了院長媽媽的電話,雖然沒說什麼,只隨便聊了兩句,但她記得院長媽媽沒什麼任何反常的地方。

    何晁仁看向院長媽媽。

    院長媽媽凝眉,看著麗朵,“你給我打過電話嗎?”

    麗朵愣住,“打過啊,我還有通話紀錄。”她說著調出手機里的通話紀錄,電話顯示上周三晚上,十點半,通話時長約六分半。

    “您記得嗎?”何晁仁看向她。

    院長媽媽皺眉,像孩子一樣按著太陽穴,一副使勁想的樣子。

    麗朵傻眼,“院長媽媽,你,真的不記得嗎?”

    院長媽媽抬頭,有些困惑的看著她,“記得什麼?”

    “怎麼會這樣?剛剛說的話怎麼會都不記得?”

    院子里,麗朵咬住指甲惴惴不安,院長媽媽的反應嚇到她。

    何晁仁拉下她自殘的手指,“”有几種可能,第一種,合同是偽造的,只需要把簽名送檢監定中心做筆跡監定,如果簽名是假的,合同自然不具法律效力,但現在看來,不排除合同是院長親自簽字的可能。”

    “如果,真是院長媽媽簽的——”難道她們真的要讓出房子,她們在這里安家落戶十几年,這相當于她們的家,離開了要去哪里?到哪儿能找這麼大的地方安置那麼多孩子,一想到這些麗朵急得快要哭了。

    “先別急,當務之急是安排院長去醫院做檢查,等結果出來再說,就算真要搬也不怕。”

    雨朵看著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怎麼不怕?她怕得要命,怕院長媽媽真有個万一,怕孩子們流離失所,怕沒地方找那一百多万賠給對方……

    “傻瓜,怕什麼,有在我。”

    她看著他,眼眶發紅。

    他安排院長媽媽入院做檢查,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初步診斷,病人應該是得了阿茲海默症。”

    “阿茲海默?”雨朵呆呆屏息,那是什麼?

    “就是俗稱的老年痴呆症。”醫生打開燈片指給他們看,“大腦皮層完好無損,但在測試時發現她的語言功能、反應力和記憶力等,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這些是神經系統退化的主要袁現。”

    “老年痴呆症?!”麗朵不敢置信,“可是、可是她才六十五歲,怎麼會是老年痴呆症?!”

    在她的印象里,這種病是很老的老爺爺、老奶奶才會得的病,院長媽媽還年輕而且一直很健康。

    “現代人壓力大,六十五歲發病的不是少數,何況女性發病的機率原本就高,她這樣一定有一段時間了,比如健忘、短暫性走神,回過神不知道剛剛在想什麼或者要做什麼,常常做的事情突然不知道怎麼做了,因為是老年人,家屬常常以為這是正常的,往往會拖延了就醫診治,到后期會出現失憶、智力退化,有的甚至行為失常、失能等,到這時候再來檢查已經比較嚴重了……”

    雨朵低下頭屏息,眼眶熾熱。

    何晁仁環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看著醫生問:“需要住院還是怎樣,我們全力配合治療。”

    “先去辦入院手續吧,要做更進一步全面檢查,但是這種病沒有治愈方法,只能用藥物延緩病情不要惡化,配合一些輔助訓練,最好的結果是病情不再惡化,但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可能性極小,漸漸她會像小孩一樣失去自主行為能力,這個過程有可能很短,有的病人惡化得快,几個月就不會說話、不能獨立生活,但也有的病人通過訓練,能夠維持在不錯的水准,一切要看患者的個人情況……”

    拿了住院手續,何晁仁摟著她離開診療室,護士扶院長媽媽去做檢查,院長媽媽竟然像孩子一樣扯住雨朵的手不放。

    麗朵拚命忍住眼淚哄著,“沒事,護士帶你去做個檢查,我繳完費馬上就來。”

    何晁仁拍拍她的肩膀,“你陪她一起過去吧。”

    在一樓繳完費,辦好各項手續,何晁仁上樓,就見病房外一個人影躲在角落哭。

    他走過去將她拉起來,看著她一臉眼淚咬住唇不想哭出聲,將她摟進懷里,大掌一下下輕拍她顫抖的后背。

    “我真糟糕,我竟然什麼都沒發現,之前她說過記性不如以前,我也沒多關心一句,我該死……”

    他嘆氣,“醫生也說了,初期家屬很難發現。”

    她哽咽,“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院長媽媽病了,育幼院的房子被賣了,孩子們面臨無家可歸,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好沒用。

    “沒事的。”他替她擦掉淚水,“合同的事不用再擔心,你只管照顧好院長,她已經這樣了,你再著急只會讓她更自責,孩子們看了也會跟著擔心。”

    雨朵聽了立刻抹去眼淚,深呼吸,“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著急。”現在她是頂粱柱,她是院長媽媽和孩子們的依靠,她不能亂。

    何晁仁心疼,俯身在她唇角親吻一下,看著她呆呆的淚眼道:“傻丫頭,不是要你擦掉眼淚一個人披掛上陣,你還有我,我們一起面對。”

    院長媽媽被安排住進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几日后確診,罹患的是阿茲海默症。

    這是個壞消息,但對于那紙合同來說,是個好消息。

    有醫院的診斷書,證明院長媽媽在簽字時不具備自主行為能力,按照法律,合同無效,雖然對方一再强調簽字時院長媽媽神志清醒,但何晁仁展現專業素養,背出一長串法律條文和過去此類案件的勝訴依據,法律在這種案件上是絕對偏向于保護被害人權益……

    律師面對檢察官,還未開庭便已敗訴。

    育幼院的房子,院長媽媽和孩子們還有雨朵的家,保住了。

    走出律師事務所,雨朵驀地轉身扑進何晁仁懷里,“謝謝、謝謝,鳴嗚嗚嗚……謝謝你嗚嗚……”

    前一刻她還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當他和那個律師,以及委托人針鋒相對的時候,她甚至感覺一分一秒度日如年,可几分鐘后他輕松搞定,委托人知難而退,解救她和孩子們,替她守護住了家。

    何晁仁被她抱個滿懷,笑著摟住她道:“能為江小姐服務,敝人樂意之極。”

    她抬起淚蒙蒙的眼看他,破涕為笑,“謝謝。”

    這一次,是真心的。

    房子的事解決了,接下來重要的是院長媽媽的病情,在醫院住了几天,她在醫生的建議下出院。

    找了個時間,雨朵小心翼翼跟院長媽媽說明了事實真相,原本以為院長媽媽會和她一樣傷心難過,哪知——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怎麼最近老是健忘,做菜總是咸得要命,明明記得只放了一次鹽,還有上次買了東西被人追說沒付錢,我還納悶自己怎麼買了東西不付錢就走,唉,原來是老年痴呆症啊。”

    她呆呆的看著院長媽媽手下摘菜的動作沒停,只是嘴巴上這樣隨便嘮叨几句,就好位說今天菜價又漲了兩塊一樣,眼睛一熱,扔下菜,張開手抱住院長媽媽。

    院長媽媽一愣,笑著拍拍她道:“怎麼?怕我老糊涂丟下你們啊,放心,不是說勤做鍛煉,記帳、讀書、寫日記什麼的能緩解惡化嗎,頂多以后我每天和那幫小家伙一起做功課好了,我會努力不成為你們的負擔,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人老了健忘什麼的難免,別擔心。”

    麗朵紅著眼眶道:“什麼啊,人家才沒有擔心你會成為負擔呢,人家是心疼你。”

    “我知道,我們麗朵最懂事了,有你在我怕什麼,呵呵。”

    她點點頭“嗯,不怕,以后我來照顧你們,我辭職回來。”

    “不用,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小磊他們現在懂事多了,吃飯、洗澡、睡覺都懂得幫我照顧弟弟妹妹,我就做做飯、買買菜,哪需要你回來,你乖乖去上班,好不容易學會調酒,跑回來干麼,調給孩子們喝啊?”

    雖然這樣說,可是麗朵不久后還是辭去了酒吧和咖啡廳的工作。

    因為孩子們打電話說,院長媽媽總是叫錯名字,出門買菜居然忘了回來的路,幸好當時小磊跟著……

    雖然院長媽媽嘴上責怪她不和她商量就辭職,但私下里不自覺松口氣,她知道這決定是對的。

    然而新的問題接踵而來,大大小小十張嘴,少了收入,每天睜開眼睛就是花錢。

    雖然每個孩子有政府補貼的救濟金,院長媽媽也有一筆養老金,但僅夠吃飯,吃穿用度無不花錢,還有院長媽媽的藥費,和每周兩次去醫院做康復訓練,雨朵很快捉襟見肘。

    “給你。”

    “什麼?”

    這天吃完飯送何晁仁出門,何晁仁將一個信封遞給她。

    她接過來看了一眼,頓時瞪大眼睛。

    “我聯系了几個相識的企業家,以育幼院的名義建了一個慈善帳戶,以后每個月會有固定的善款彙入戶頭。”沒錢這種事要等她開口,恐怕要下個世紀末了,這次他學乖了,先斬后奏。

    麗朵看看手里存折上的彙款,抬頭看看他,咬咬唇,很多話想說,可最終她一句也沒說,只攬住他的腰,埋頭在他懷里。

    他為她做的這些,又豈是一句謝謝能抵消的?

    “晁仁。”

    低低的沙啞的聲音從他懷里逸出來。

    “嗯?”他微笑著抱住她。

    “我有沒有說過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他笑,“沒有,不過現在聽到了。”

    江麗朵,我也很喜歡、很喜歡你。

    “昨天和趙總喝茶,聽他說你找過他,是為了什麼慈善捐助的事?”

    因為幫育幼院募捐的事,父親請他過來辦公室喝茶。

    何晁仁點頭,“是。”

    何父笑,“什麼情況,之前你不是還說富人們搞慈善是欺世盜名,借慈善的名義做廣告,怎麼突然自己倒投身其中了?”

    “因為確實有一群孩子需要幫助,我清楚資金的流向,善款會被善用。”

    “哦?你怎麼知道?”

    “因為育幼院是我的女朋友在經營。”

    何父愣住,“可是我聽你顧姨說,你剛剛跟葉小姐分手,怎麼這麼快又有女朋友了?”儿子一向不多在儿女情長上靜心思,這回反倒讓他驚訝。

    “是,我們目前正在認真交往中。”何晁仁爽快承認,來之前他就想好了有可能會面對的問題。

    何父看著他,半晌道:“既然是認真在交往,找時間帶回家來見一面吧。”

    “好。”

    離開何父的辦公室,何晁仁去了育幼院。

    停好車還沒進門,就聽到歡聲笑語翻過院牆溜出來。

    推開門走進去,院子里支了兩張小矮桌,雨朵領著三個學齡前的小孩子圍成一圈包餃子。

    “麗朵姊姊這個可不可以?”

    “我看看,丫丫好棒,居然包得比姊姊還好。”麗朵一邊誇一邊用沾滿面粉的手不著痕跡的左捏捏右捏捏,將一個明顯下鍋會散的餃子捏牢,順勢在小女孩臉上親一個。

    被誇獎的小女孩樂得咯咯笑,伸手抱住她,也湊上來還一個親吻。

    親完,一大一小兩個女生又興高采烈繼續包餃子,坐她們對面的小男孩指著雨朵咯咯笑。

    “怎麼了?”雨朵抬頭看著兩個小男孩笑咪咪道:“我們女生要贏了哦。”然后伸出手,一左一右捏了兩個小男孩的臉蛋。

    “呵呵……”一旁的丫丫大笑,也抓了面粉扑過來抹人。

    小男孩這才發現自己被暗算,胡亂蹭著小花貓臉跳起來追,雨朵早抱著丫丫逃跑,一時間,一大三小圍著桌子玩面粉大戰。

    午后的陽光溫暖,微風徐徐,粉末在陽光中飛舞,耳畔是她和孩子們爽朗的笑聲,小小的院落中,何晁仁靠在門邊看著這一幕,他想起母親還沒離世時,好俊也有某個午后,帶著他和小妹在花園里追逐笑鬧。

    看著雨朵被抓住,大手一把笑著將兩個小男孩抱牢,一種久違的幸福席卷他的心,他突然心動。

    生出想要一輩子和這個女人在一起的衝動,想要和她組成家庭,建一個大花園,看她和他們的孩子,還有這群小家伙在草坪上追逐嬉笑,就像儿時母親待他一樣,那些幸福的時光,他想再一次重溫,和這個女人一起。

    笑鬧的雨朵抬頭,看到院門口站著的人,愣了一秒,放開小家伙笑著跑過來,“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我?”

    看著她一臉的面粉,他掏出手帕仔細幫她的花貓臉擦干淨。

    孩子們在看著,麗朵臉紅,伸手抓過手帕小聲道:“我自己來。”

    他握住她的手。

    “怎麼了?”她奇怪地抬頭看他。

    看著她被陽光照亮的面頰,溫暖的瞳眸,亂蓮蓬的發像玩瘋的孩子一樣亂翹,他微笑,柔聲道:“沒什麼,只是,想娶你了。”

    雨朵愣住,呆呆著著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握住她的手,“嫁給我吧。”

    她微微屏息,大眼呆呆瞪著他,使勁咬了咬唇,“啊,好痛。”

    何晁仁大笑,拉下她的手,低頭吻住她。

    麗朵猛然瞪大眼睛,手忙腳亂的拍他,“有、有孩子……”有孩子們在一旁看。

    可是他沒放手,他吻得出奇溫柔,像把她捧在掌心,雨朵的心為之顫抖,看著他含笑閉上眼睛。

    睫毛被陽光染成金色……她無法抗拒的墜在他的寵愛里。

    “院長媽媽,哥哥剛剛說想娶姊姊哦。”被午睡醒來的院長媽媽悄悄牽上樓的小家伙們悄悄告密。

    “呵呵,要改口叫姊夫嘍。”

    “姊夫?”

    “是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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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6-2-5 17:06:12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這樣可以嗎?”

    “可以。”

    “真的?”

    “真的。”

    “會不會太隨便了?”

    “不會,很好看啊。”

    “真的?”

    “真的。”

    “頭發呢?扎起來會不會比較好,還是扎起來吧。”

    “你確定只帶這些東西可以嗎?會不會太寒酸了?要不在前面的賣場停車,我再去選几樣禮物。”

    車子卻無視她直接開過賣場。

    “喂!”糾結的女人大叫。

    何晁仁著一眼身旁過度緊張的女友笑,“有那麼緊張嗎?”

    雨朵泄氣,“我也不想啊,可是——”她苦了臉小聲嘀咕,“就是好緊張。”

    他哪里會懂要去見心愛男人的雙親時,生怕對方不喜歡自己的惴惴不安。

    他失笑,握住她放在膝頭握成拳的手,“最難纏的晁儷你都不怕,怕什麼?”

    麗朵更頹喪,是哦,何況還有何晁儷。

    她叫他停車。

    “怎麼?想上廁所?”他邊轉動方向盤邊道。

    “不是,我想了想,還是不要去了。”

    “什麼?”

    “我們才交往沒多久,現在見家長太早了點,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他瞪她一眼,啞然失笑,搖搖頭將車子駛回之前的道上。

    “我說真的,結婚不是小事,何況我們的家世又差這麼多,而且現在院長媽媽又這樣,我要整天照顧該子們和她,以后估計也會一直這樣,你父母知道了肯定會不——”

    “想嫁我嗎?”他打斷她。

    “咦?”

    他回頭看著她笑,“江雨朵小姐,你想嫁給何晁仁先生嗎?”

    婚他求了,可她還沒回答他。

    想,心底一個聲音肯定的說,她想嫁給他,可是——雨朵不敢說,這不是她想就沒問題的事。

    “想嗎?”他再度回頭看她,笑容不變,眼神溫暖,一樣的沉穩可靠。

    雨朵咬咬唇,屏息,“想。”

    她想,她當然想,在她向他敞開心胸的那一刻,在他抱住她說有他在,他給她靠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義無反顧的愛上這個男人了。

    他微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這樣就行了,剩下的交給我。”

    雨朵愣一秒,也露出笑,眼眶溫熱。

    她不再糾結,看向前方,反手與他十指交握,輕聲,卻堅定的說:“好。”

    剩下的交給我。

    有我,我給你靠。

    沒事,有我在。

    你有我,我們一起面對……

    這個男人不會做浪漫的事,不會說甜言蜜語,可是他做過的每一件事對她來說都是最浪漫的事,說過的每一句都是她聽過最美的情話。

    她會記住,這個男人,她要全心全意的愛他,才能配得上他對她的好,“晁仁。”

    “嗯?”

    “我願意。”

    他微微一愣,微笑,握住她的手握得更緊了點,十指交纏,貼看彼此的心。

    牽著麗朵進門,回來之前他打過電話,顧裴蓉在門廳站著迎接。

    看到他們,顧裴蓉驚訝,“原來是你。”

    何晁仁凝眉,回頭看向雨朵。

    雨朵看著眼前的貴婦人,想了兩秒恍然大悟,“您是那晚在廚房——”

    “是。”顧裴蓉笑著點頭,同一臉茫然的何晁仁解釋,“上次在晁儷的派對上,我說過体貼幫我送來調酒和食物還好心陪我喝一杯的,就是這位小姐。”

    “抱歉,那時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她是何晁仁的繼母,看她一個人坐在廚房里,還以為是管家或廚娘什麼的。

    “您好,江小姐,歡迎,叫我顧姨就可以了。”顧裴蓉伸手,她喜歡這個女子。

    雨朵握住那雙手,感受到一種溫暖的感覺,她看向何晁仁,他對她微笑。

    三個人穿過門廳進屋,客廳里一個保養得很好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面容和何晁仁有几分相似,麗朵猜應該是何晁仁的父親。

    見他們進來,男人放下報紙。

    “爸,這是江麗朵,雨朵,這是我爸。”何晁仁介紹。

    “伯父好。”雨朵畢恭畢敬打招呼,任憑她平日再如何自來熟,面對心上人的父親也不由得拘謹。

    接下來不外乎是一些客套話,以及詢問他們認識的經過之類。

    何晁仁代雨朵回答,從鄰居到晁儷的派對偶遇,省略了葉明珠和林俊逸的事,總之就是回答得規規矩矩、滴水不漏。

    他一邊說一邊遞水果給她,衝她微笑,彷佛說“交給我,沒事的”,她抿笑低下頭,這樣被他無微不至照顧的感覺,真的貼心得不得了,會上癮吧。

    然而,這樣的平和直到何晁儷出現。

    “呵,我當是誰來呢,叫我早點回來就為了她?”

    “你這丫頭,叫你早回來還現在才進門,快去洗了手過來吃飯。”何父發話。

    何晁儷撇撇嘴,洗了手入座。

    佣人幫她布菜倒酒。

    “這是雨朵帶來的酒,味道不錯,你不是喜歡喝紅酒,嘗嘗。”何晁仁幫小妹倒灑。

    何晁儷端起酒杯看著麗朵笑,“不是從你工作的酒吧拿的吧?”

    “還沒喝就開始亂說話了?”何晁仁以眼神警告她。

    何晁儷皺眉,衝他努努嘴,轉而瞪麗朵一眼,這就是她為什麼超級討厭雨朵的原因,因為這個女人,一向最疼她的大哥居然頻頻開始看她不順眼。

    桌子下一只素手輕輕扯扯何晁仁,他回頭看雨朵一眼笑,大手回握她,示意她放心。

    顧裴蓉笑著緩和氣氛,“呵呵,聽晁仁說江小姐是調酒師?”

    “是。”麗朵笑著點頭。

    “真能干,很少有女孩當調酒師的。”

    “少見多怪。”何晁儷翻白眼。

    顧裴蓉尷尬。

    何晁仁凝眉,麗朵按住他笑,“其實沒什麼,只要想學誰都學得會,我只是誤打誤撞學會了。”

    “聽晁仁說你現在在一家儿童福利中心工作?”何父接話。

    “是,不過不算工作,是我從小長大的育幼院,因為院長身体不適,所以前段時間我辭職回去幫忙。”

    “你還是孤儿?!”何晁儷大叫。

    “何晁儷,注意你的修養。”什麼叫“還是”,這丫頭,何晁仁護人護得緊,看向小妹的眼神更加犀利。

    雨朵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笑咪咪看向何晁儷道:“我五歲時被送到育幼院,從小在那里長大,院長待我像親生女儿一樣,所以我也一直叫她院長媽媽,從五歲到十八歲,那里就是我的家,院長和孩子們就是我的親人,所以雖然是孤儿,但我的成長並不孤獨。”

    她說完,感覺握住她的大手微微用力,回頭對上他心疼的目光,她微笑,給他一個沒事的表情。

    何晁仁回頭看向何晁儷,以眼神警告她不許再亂說話。

    何晁儷收到警告撇撇嘴,不過聽雨朵這樣說,她原本也沒打算再說什麼,雖然討厭她,但同樣五歲失去親人,她就算再不喜歡也不可能揭她的傷疤。

    佣人上湯,桌上出現短暫的沉默,片刻后有人開口。

    “你剛剛說,是五歲嗎?”

    雨朵抬頭,愣了一下,笑道:“是,雖然我自己不記得,但院長媽媽說當時問過我,我說是五歲。”

    “那你今年——”

    “二十五。”

    “湯都涼了,身家調查什麼時候結束啊?”何晁仁話語帶笑的打斷。

    顧裴蓉尷尬,“抱歉,我沒別的意思。”

    雨朵搖頭,“沒關系。”她回頭扯扯何晁仁,叫他不要這樣草木皆兵。

    他笑著舀碗湯,幫她把豬腳湯上的蔥花挑出來,放在她面前道:“小心燙。”

    “何小姐不吃蔥嗎?”顧裴蓉注意到這個細節。

    雨朵尷尬,連忙搖頭,“沒——”

    “對,她說從小討厭蔥的味道,自己做菜從來不放蔥,張媽,以后我們回來吃飯,麻煩多准備几道不放蔥的菜。”

    “好的,少爺。”

    “不用不用,我沒那麼麻煩。”雨朵擺手。

    何晁仁安撫她,“麻煩什麼,以后我們回來的次數多了,我不說張媽也會問,家里每個人的口味她都熟悉。”

    雨朵掃一眼其他三雙看著她的眼睛,尷尬得要死,在椅子下偷踢他一腳。

    某人假裝沒感覺,將勺子塞到她手里,“湯要涼了,快喝。”

    麗朵無奈,只能埋頭喝湯。

    “呵呵,還從沒見你對哪個女孩這麼無微不至過。”何父最先開口。

    顧裴蓉也笑,“是。”

    雨朵臉紅,干笑,不好意思抬頭。

    “是哦,算算看,哥交往過的女朋友不下十個了吧。”何晁儷故意道。

    “有些也不算交往,只是見過几面。”顧裴蓉替繼子解釋,她對眼前這個女孩有種莫名的好感,希望她和何晁仁能走得順利。

    “呵,那是因為你這個介紹人自己都不怎麼樣,又怎麼會介紹好女孩給哥認識。”何晁儷藉機嘲諷道。

    顧裴蓉臉色微變。

    “儷儷!”何父阻止女儿,在外人面前他得給妻子面子。

    “我又沒說錯。”何晁儷不以為然的嘀咕。

    雨朵笑著打圓場,“沒關系的,伯父、伯母,像晁仁這樣優秀的男生,有過女友再正常不過,如果一個女生也不曾有,才反而奇怪,而且我想以后也一定還會有其他女孩喜歡上他。”她莞爾,朝何晁仁眨眼。

    何晁仁輕笑,看向她道:“我想不會有這種可能。”

    他轉頭看向家人,“我們打算結婚。”成為已婚人士之后,他會恪守做丈夫的責任,除了她以外的女人,都跟他絕緣。

    他輕描淡寫扔下重磅炸彈,桌子上除了雨朵之外,其他三人完全呆住。

    “什——什麼?!”第一個跳起來的是何晁儷,“結、結婚?哥你瘋啦!讓我叫這個女人大嫂?我才不要!”

    何晁仁氣定神閑著向小妹,“你想要叫誰大嫂隨你,但我的妻子是她。”

    “不!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何晁儷扔了筷子走人。

    “咳咳。”何父回過神來,開口道:“你們才交往不久,現在談婚論嫁會不會太過于早了?”

    何晁仁莞爾,著向雨朵道:“先有計划,婚禮的事等過一段時間院長身体好點再辦,你介意嗎?”

    雨朵在桌子下扯扯他,這家伙,沒看到他老爸臉色都變了啊,他還真敢講。

    果然,何父聽了僵著臉不說話。

    顧裴蓉打圓場,“呵呵,你爸說得對,結婚是件大事,就算對江小姐負責也不能這麼草率就決定,今天先吃飯,來來來,江小姐吃菜……”

    一頓飯吃得一波三折。

    好不容易吃完告辭,走出何家大門,雨朵大呼一口氣。

    “怎麼?有壓力?”

    他沒有立刻上車,而是牽著她沿著山路散步。

    雨朵看他一眼道:“何止。”說完一笑。

    何晁仁也笑了。

    兩個人手挽著手在夜色下散步,溫柔的夜燈照在肩頭。

    他拉著她的手,一邊走一邊不疾不徐為她寬心,“晁儷的話別放在心上,那丫頭驕縱慣了,以后我們搬出來自己過,討厭她不見就是了。”

    雨朵不贊同,“什麼啊,她是你唯一的妹妹,怎麼可能不見?不過,你放心好了,你知道的,她拿我沒辦法,呵呵,真要斗起嘴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對哦,我忘了,上次被氣得哇哇叫的是她。”

    她笑,“其實我還滿喜歡她的個性的,至少率真爽快,有什麼說什麼。”

    他莞爾。

    入夜的風涼了,他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頭,改摟住她的肩膀,“還有我爸,他或許會反對,但從小我比較獨立,讀寄宿學校,大學期間中斷學業去服兵役,之后沒有按照他的期望去當律師,而是當了檢察官,人生中的重大決定都是我自己做,結婚這件事也一樣,所以你別有壓力。”他努力不讓她不安。

    麗朵鼓鼓面頰,“沒壓力才怪,你都沒告訴我你爸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師耶。”

    剛剛進他家,穿過門廳的時候有一面照片牆,她隨便瞄了兩眼,上邊是他老爸和一些平日只有在電視或報紙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合影。

    “那又怎樣,那是他的事業,和我們的事沒關系。”何晁仁笑著道。

    雨朵勾唇,這男人還真是讓她想不愛都沒辦法,她嘆氣,“好吧,不過,會不會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某天一輛豪華轎車停在我面前,跳下來兩個穿黑衣服的人說,江小姐,有住何老先生請你去喝杯——”

    唇角被偷一個吻,雨朵頓住,抬頭對上他含笑寵溺的目光,她心暖了,笑呵呵靠在他肩頭道:“其實你老爸反對很正常,畢竟儿子這麼優秀,又是前途無量的檢察官,希望你找更好的女孩談婚論嫁是理所當然的。”

    “你就很好。”他不喜歡她妄自菲薄。

    她仰頭著著他笑,“我知道,所以我才有勇氣站在你身旁,接受几個最愛你的人的檢閱。”

    他微笑,握住她的手,從口袋取出一枚戒指,戴在她左手無名指上。

    雨朵愣住,瞪著指尖熠熠生輝的戒指,久久回不了神。

    “這是我母親的婚戒,她在走之前留給我,要我送給她未來的儿媳婦。”他摟著她,一同看著她指尖的戒指低聲道。

    麗朵感動,輕輕咬牙,婆婆啊,雖然她沒見過,但是能感覺到婆婆對何晁仁的愛,就像這枚戒指一樣,即使在暗淡的夜色下,也閃閃發光。

    她看他一眼,放開他的大手,雙手合十小聲道:“謝謝婆婆,我會好好珍惜。”珍惜眼前這個男人,不會讓他失望,會努力做好他的妻子,讓他成為最幸福的男人。

    明月下,他將她的頭抬起來,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從淺淺的吮吻到彼此舌尖的纏綿,他抱起雨朵,讓她整個人貼在自己身上,換她低頭,他昂首,她憐惜的輕舔他的唇瓣,一下一下,打心眼里心疼他、愛他。

    他伸手按下她的脖頸,几盡吞噬的會住她的唇瓣,他深愛著這個女人,打心眼里愛著……

    若不是路邊有車經過,車燈照亮兩人,或許膠著的唇瓣不會那麼快分開。

    兩個人都微喘,雨朵紅著臉,笑著埋首在他肩胛,他摟住她笑,一向自詡自制力强的他想不到也有情難自禁的時候,几乎想在這里要了她。

    平復了心情,他摟著她往停車的地方走。

    麗朵重拾剛才的話題,“其實,我覺得你繼母人不錯,很平易近人,讓人有一種親切感。”

    他點點頭,“所以我早就接納了她,不管以前她和我爸到底是怎麼回辜,畢竟這二十年她是個稱職的母親。”

    “二十年了。”

    “你和晁儷同歲,她進家門的那年,晁儷也剛剛五歲。”

    雨朵驚訝,“看不出來,她保養得很好,我還以為她只有三十多歲呢。”

    “你們女人的年齡不是一向是個謎?”

    麗朵笑,笑過又好奇,“那她沒有和你父親生自己的孩子嗎?”

    他搖頭,“沒有,可能是顧及我和晁儷的感受,你也看到了,晁儷那丫頭到現在還是完全敵對的態度,也虧得顧姨包容。”

    “其實你小妹很幸福。”有個寵她的老爸、疼她的大哥,還有包容她的繼母。

    “是,那丫頭被慣壞了,不懂事。”相比之下,雨朵的懂事更叫他心疼,他寧願她像小妹,嬌氣一點,有什麼不開心都說出來,讓他多寵她一點。

    咕嚕……一聲異響打斷溫情時刻。

    兩人頓住腳步,麗朵的臉慢慢變紅,手不由自主按住胃。

    他反應慢了兩秒,“沒吃飽?”

    “不是啦。”咕嚕……又一聲。

    他低聲笑。

    “討厭啦,不要笑,好丟臉!”她尷尬的轉身跑,剛剛那種氣氛,她光顧著笑臉迎人不露怯,哪顧得上吃東西啦,猛地被他一把拉回來,雙腳一輕,整個人被他抱起來。

    “其實我也沒吃飽,帶你去吃好吃的……”

    她害羞,雙手摟住他脖子道:“聽到了哦,是你沒吃飽……”

    “是,是我沒吃飽,呵呵……”

    幸福呢,平淡又溫馨,一句有我,一碗午夜溫暖味蕾的宵夜,一起牽手回家,沒有鮮花的求婚也浪漫甜蜜,沒有山盟海誓的承諾也動人心靡……這樣的幸福,卻因為一個人的造訪,開始走向悲傷的變調。

    “您好阿婆,請問您知道太陽雨育幼院怎麼走嗎?”

    顧裴蓉拿著何晁仁給的地址在這附近轉了几圈沒找到,遠遠看到一個頭戴斗笠,背著菜簍牽著小孩的阿婆,停車打開車窗問路。

    雨朵回頭看向車里的人不由得愣住,“伯母?”

    顧裴蓉抬頭看到斗笠下清純的臉也訝異,“江小姐?!抱、抱歉,我還以為是——”

    麗朵笑了,手忙腳亂摘下斗笠,“我拍曬,隨手抓了院長媽媽的帽子戴上,對了,伯母,您怎麼會來這里?”

    顧裴蓉看著她紅扑扑的臉笑,“上次聽你說在育幼院幫忙,閑著沒事,過來看著有什麼可以幫忙你的,沒事先跟你打招呼就問晁仁要了地址直接過來,不會給你造成困擾吧。”

    麗朵搖頭,“不會,怎麼會。”

    顧裴蓉看一眼她身邊戴著小帽子,睜著大眼看自己的小丫頭笑,“這位是?”

    雨朵笑,蹲下身抱起丫丫道:“丫丫,叫——”她說著一頓,該叫什麼?奶奶?好像叫老了,阿姨?好像也不對。

    顧裴蓉笑著下車,從她懷里抱過胖嘟嘟的小丫頭,“叫奶奶吧,若是我有女儿結婚早,孩子也應該有丫丫這麼大了。”

    雨朵看她穿著高級套裝到育幼院,一點也不遲疑的抱著丫丫,心中溫暖。

    領了人回院,她放下菜簍搬椅子出來,“您先坐,我去幫您倒杯茶。”

    顧裴蓉拉住她,“不用客氣,看你汗流浹背的,不用管我,先去擦把臉涼快涼快。”

    十一月的天雖說漸冷,可她大中午牽著孩子、背著菜走一趟,著實夠累的。

    雨朵點了頭,“那您等我一下。”

    去擦了臉,上樓看院長媽媽還睡得香,牽了兩個看家的小家伙下樓,讓三個孩子去院子里玩,泡好兩杯茶,她端出來放在小茶几上。

    “沒什麼好茶,這是夏天院長媽媽自己曬的茉莉,您嘗嘗。”

    玻璃茶杯里曬干的小小茉莉花一點點舒展,顧裴蓉抬眼看著眼前的女孩,目光不自覺再溫柔几分道:“我想我知道晁仁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你了。”

    雨朵望向她。

    顧裴蓉笑,“或許晁仁跟你說過我跟他爸爸的事,當年我進門,晁仁和晁儷的媽媽去世不到半年,我知道兩個小家伙不喜歡我,但那時我丈夫天天在外邊忙事業無暇顧家,孩子們需要人照顧,尤其晁儷才五歲,晁仁這個哥哥多懂事,雖然心里不喜歡我,但是每次晁儷向我發脾氣或者故意做些事想惹我生氣,他就跑過來跟我道歉。

    “從小他就是個懂事有擔當的孩子,我一直在猜他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晁儷那種太嬌氣的他肯定不喜歡,呵呵,有一個妹姝就夠了,今天看到你,我想懂他為什麼那麼喜歡江小姐你了,堅强又不失溫柔,如今像你這種能吃苦有擔當,心地善良可愛的女孩,真不多見。”

    麗朵被誇得臉紅,“伯母過獎了,我沒那麼好。”

    顧裴蓉也適時打住,“好不好我們說了不算,晁仁喜歡才最重要。”她打量著院子,左右只有雨朵一個大人,“不是說還有院長媽媽,就你一個大人嗎?”

    “院長媽媽在樓上午睡,平時會有義工來幫忙,几個大點的孩子去上學了,放學也會幫我。”

    “會很累吧?”一個人又要照顧大的,又要照顧小的。

    麗朵搖頭,“有很多人幫我,沒那麼累。”院長媽媽雖然有時糊涂,但大部分時間還算清醒,有義工王阿姨不時過來幫忙,還有何晁仁,她真的一點也不覺得累。

    顧裴蓉許諾道:“以后我有空會過來幫你。”

    雨朵驚訝的擺手,“不用,真的不用,沒那麼多事。”

    “沒關系,我喜歡小孩,晁仁、晁儷都大了,我閑在家也沒事。”

    麗朵微笑。

    又坐了一會,顧裴蓉道:“這育幼院從以前就在這嗎?你從小就在這里長大?”

    麗朵搖頭,“小時候在花蓮,這里以前是院長媽媽一個親戚的屋子,后來親戚移民去了國外,將房子轉贈給院長,我們才搬來這里。”

    “花蓮?哪里?”

    見她關切的追問,麗朵有些奇怪,但還是說出地址,看顧裴蓉臉色一下子有些白,她小心翼冀問:“怎麼了,伯母?”她說錯什麼了嗎?

    “沒、沒什麼。”顧裴蓉搖頭笑答,抬頭著著她,“江小姐上次說是五歲被送去育幼院,那你,還記得被送去育幼院之前的事嗎?有沒有關于家人的記憶?”

    雨朵抿笑搖頭,“那時候太小了,過了這麼久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還記得些什麼?”

    麗朵皺眉,狐疑的看向她。

    顧裴蓉尷尬,“哦,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畢竟晁仁說要娶你,我這個做婆婆的——”

    麗朵笑著搖頭,“沒關系,但是我記得的很少,唯一記得比較清楚的,是當時媽媽放我去育幼院門口時,說過會回來接我。”

    顧裴蓉凝眉看著她,“她,真的有這樣說過?”

    雨朵搔搔劉海笑,“其實我也記得不太清楚,但院長媽媽說當時我死活不進院里,哭喊著說媽媽會回來接我,再加上我當時穿的衣服很新,而且質地什麼的看起來不住普通人家的孩子,所以院長也以為我不是被遺棄,而是走丟的,于是報了案,也陪著我在門口等,但等了足足一個月也沒有人來找,最后才確認我是被遺棄。”

    說完,抬頭就見顧裴蓉臉色蒼白。

    “伯母,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雨朵緊張,她的臉色實在很難看。

    “沒、沒什麼,抱歉,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我先走了。”

    看顧裴蓉說著起身快步走出門的背影,麗朵毫無頭緒。

    晚上何晁仁來,給孩子們帶了漢堡和肯德基全家桶,小家伙們高興壞了,由院長媽媽帶著去一旁吃飯。

    “你這樣會慣壞他們,嘴巴養叼了以后,我做飯他們都不愛吃,再說這些東西吃多了不好。”雨朵看著他笑,最近他每次來不是從餐廳帶大堆外賣,就是披薩、漢堡、蛋糕之類的,搞得每次她問孩子們今天吃什麼,他們都先問她晚上何叔叔來不來。

    何晁仁趁機在她唇角偷一個吻,塞給她一個事先藏起的牛肉卷,笑道,“偶爾吃一次沒關系。”

    他心疼她每天做十個人的飯,照顧大大小小吃完,還要洗鍋刷碗。

    雨朵臉紅,飛快看一眼身后,確定沒人看到,才拉過小板凳和他並肩坐在院子里,分一半牛肉卷給他,吃了一口,想起下午的事,“對了,下午顧姨來過。”

    何晁仁伸手抹掉她唇角的汁,拇指送到嘴邊吮干淨,“哦,早晨她打電話問了我地址,原本想給你打個電話,但突然有個案子。”

    他說了什麼她沒聽到,只是看他吮手指的動作,光顧著吞口水了,眼前突然湊近一張大臉。

    她屏息后退,緊張的小聲道:“你干麼?”孩子們和院長在旁邊欸。

    “我們上樓去吃?”他看一眼專心吃飯的一大八小,反正沒人有空理他們。

    她臉紅,伸手拍上他腦門,推開人,“討厭啦!”這人,光明正大的色誘她。

    何晁仁直起身子,咬一口牛肉卷欲求不滿道:“唉,最近每天一個人回去,孤枕難眠啊。”

    麗朵忍笑,用胳膊肘拐他一下,“你這樣你同事知不知道啊。”鼎鼎大名辦起案來鐵面無私的超人檢察宮,居然用這種哀怨的語氣抱怨。

    他側目睨著她笑,“只有你能看到。”

    雨朵失笑踢他,“別玩了。”

    “我說真的。”他一本正經道。

    最近她全部心思都在育幼院的事上,雖然每天來看她,但這丫頭骨子里保守得要命,怕被院長和小家伙們看到,堅決不同意他留宿育幼院,他這門春閨怨是真的積累了很多。

    雨朵笑,看一眼院長和小家伙們,飛快扯他過來印上一吻,吻完飛快推開他道:“這樣總行了吧?”這家伙,根本是外冷內熱,什麼冷酷內斂,根本都是保護色。

    撫撫被她撞痛的唇角,看著她面紅耳赤,接個吻好像做壞事的樣子,他失笑喃喃道:“算了,這次放過你。”唉……

    雨朵臉紅,嬌羞的瞪他一眼,重新拉回剛剛的話題,“我剛剛是想說,不知道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她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

    “哦?什麼意思?”

    “之前都好好的,可是她突然問我小時候的事,我跟她說了之后,她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很倉卒的就走了。”

    “小時候的事?包括什麼?”

    麗朵講了她跟顧裴蓉說的。

    他凝眉,想了想,“晚點我打電話問問,或許是真的想起什麼急事走的。”

    兩人協力分掉一個牛肉卷、喝掉一杯果汁,替她擦干淨手,何晁仁道:“你真的不記得你母親的長相?”

    她笑,“記得就好了,說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能認出來呢。”

    “當初那些衣服呢?院長有沒有替你保留?”

    “有,不只我的,所有孩子最初來的時候穿的衣服,院長媽媽都有仔細替我們存起來。”

    “我能看看嗎?”

    她莫名,“怎麼了?”

    他溫柔笑了,“沒什麼,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帶我看著。”

    她莞爾,領著他上樓,她從房間翻出一只箱子,自最底下挖出一包用塑膠袋包好的衣服,打開來一件件攤在床上。

    何晁仁看著那些小小的、疊得平展整齊的衣服,二十年,衣服已經發黃舊了,但是從布料和做工還是看得出當年的昂貴,穿這麼好卻被遺棄,真的很可疑。

    麗朵伸手摸著衣領上一朵手縫的小花道:“稍大一點時看到這些衣服我也想過,會不會是我記錯了,或者院長媽媽聽錯了,不是媽媽帶我來的,而是我走丟的,會不會我其實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孩子,我的家人正滿世界找我,十几歲的時候還曾背著院長媽媽偷偷跑去失蹤人口網站,想找看有沒有長得像我的照片之類的,不過后來發現一切都只是想像,我就是被遺棄的。”她微笑。

    他順手將她抱坐在腿上,在燈光下看她透著淡淡憂傷的眼,半晌問:“想不想找找看?”

    麗朵凝眉,看著他。

    他替她將發絲別去耳后,“雖然時間很久了,但是現在科技發達,我認識不少找人、找線索的能手,你的記憶加上這些線索,再不然DNA對比,資料庫里几十万人,說不定能找到配比的。”

    她笑,“太誇張了吧?”

    他只是看著她柔聲問:“想不想找找看?”

    她心動了。

    麗朵看著他,不管媽媽當年出于什麼理由拋棄她,如今她長大了,不會成為誰的拖累,不需要人照顧,或許只是見一面,告訴媽媽她過得很好。

    看出她心動,他憐惜的親吻她的唇角,“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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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7:07:50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離開育幼院,一路上何晁仁一直在想幫麗朵尋找親人的事,回到家跟麗朵打電話報平安。

    “對了,別忘了給你繼母打電話,如果我說錯什麼,替我跟她道歉。”

    “好。”

    掛了電話他想了想,打電話給顧裴蓉。

    “哦,江小姐跟你說了啊,我正對她感到抱歉呢,因為突然想起有事走得匆忙,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沒事就好,對了顧姨,有件事想請您幫忙。”

    “什麼事?”

    “聽說您跟聖心儿童基金會的宋會長關系不錯,他們一直在建失蹤儿童和尋親家長的資料庫,我想麻煩你引薦我見見宋會長。”

    “引薦沒問題,不過有什麼事嗎?”

    “我想幫雨朵找親人。”

    電話那端片刻沉默。

    “您在聽嗎?”

    “哦,我在聽,好,我知道,改天遇到她跟她提一下,約了時間再告訴你。”

    “好,先替雨朵謝謝你,那沒事的話我掛了。”

    “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

    “這個,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什麼?”

    “我是說,過了這麼多年,江小姐怎麼突然想要找她的親人?”

    “哦,是我想幫她找找看,雖然線索不多,但或許能找到。”

    “有什麼線索嗎?”

    “只是一些衣物,當年她到育幼院時穿著的,不過因為衣服有些特別,看起來不像是家境不好的家庭,所以想通過宋會長的資料庫查看當年有沒有條件不錯、遺失孩子的家庭登記在冊。”

    “好,我約了時間再打給你。”

    掛斷電話,何晁仁微微凝眉,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說不出來。

    那之后的几天,顧裴蓉都沒有給他回復,他打過一次電話,她說還沒約到,原本以為她有什麼不方便打算另尋途徑,可几天后的某個晚上他從育幼院回來,卻沒想到看到顧裴茲站在他家門口。

    “抱歉,我打了電活給你,但你手機落在江小姐那了,所以我——”

    “哦,有什麼急事嗎?”何晁仁摸摸口袋,手機果真不在,看著顧裴蓉有些緊張的面色,“是爸還是晁儷出了什麼事?”

    “不是。”顧裴蓉連忙搖頭。

    他松口氣,“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開了門進屋,讓她落坐,他進廚房燒水煮咖啡,顧裴蓉上一次單獨找他,還是之前介紹葉明珠給他認識時。

    端了咖啡出來,顧裴蓉喝了几口。

    看她有些緊張,何晁仁問:“到底發生什麼事?是晁儷又做了什麼讓您為難的事?”

    顧裴蓉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來只是想說宋會長那邊,她說她最近比較忙,在美國籌辦慈善晚會的事,可能要過几個月才有空。”

    何晁仁點頭,“沒關系,我再另外想辦法。”事實上他同時請警局的朋友和認識的私家偵探一起在找線索。

    “有什麼進展嗎?”

    他喝口咖啡搖搖頭,“目前沒有,不過我相信會有的。”

    放下咖啡,看顧裴蓉依舊顯得有些緊張,他挑眉道:“顧姨這麼晚來找我,就為了說這件事?打個電話就可以了。”

    顧裴蓉擠出一笑,“哦,沒事,反正你搬家我也沒來過。”

    她借故看房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何晁仁隨口應著,微微挑眉。

    又坐了一會,實在沒話可說,顧裴蓉試著開口,“對了,上次你說麗朵小時候的衣服,我可以看看嗎?”

    他看向她。

    “哦,別誤會,我只是想說我是女人,對孩子的衣服或許能看出點什麼不一樣的線索。”顧裴蓉緊張的解釋。

    他挑眉,看了她一眼道:“沒關系,顧姨願意幫忙我求之不得。”

    他起身去臥室里取出跟雨朵要來的衣服,遞給顧裴蓉,並觀察著她的舉動。

    看著顧裴蓉打開透明塑膠袋,將里邊的小衣服、小裙子一件件掏出來,他發現她翻到小衣服領口的花瓣時,手在微微顫抖。

    心頭突然有個大膽的假設,他看著她道:“顧姨沒有孩子嗎?”

    “咦?”顧裴蓉身子一頓。

    “我是說,嫁給我爸這麼多年,沒有自己的孩子,不后悔嗎?”

    顧裴蓉僵硬的搖頭,“不、不后悔。”

    何晁仁審問過太多嫌犯,顧裴蓉過度緊張的反應讓他更加起疑,視線落在那些衣服上,再轉回顧裴蓉身上,他道:“以顧姨看,穿這麼好的衣服卻被拋棄,拋棄麗朵的親生母親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有能力買這麼好的衣服給她穿,卻狠心的將她拋棄?”

    顧裴蓉屏息,咬牙拚命忍住眼淚,啞聲道:“或許,或許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哦?”何晁仁著著她緊緊揪住衣服的手道:“苦衷?類似于——再嫁?”

    顧裴蓉猛地抬頭著他。

    何晁仁的眼底閃過一絲光芒,他補一句,“因為對方的家世不接受帶著孩子的女人,所以——”

    “抱歉,我突然想起司機還在樓下等我,太晚了,先走了。”顧裴蓉驀地起身飛快走向門外。

    何晁仁盯著她的背影,看她轉動門把轉了兩次因為手抖打不開,剛剛打開,他又道:“雨朵是你的女儿?”

    顧裴蓉跨出門的腳猛地一頓。

    原本只是大膽猜測,可看她這樣,何晁仁屏息,他站起身看著她僵直的后背道:“你認識這些衣服,上次吃飯時你追問過她的年齡,去育幼院代表你心里存疑,遲遲不幫我約宋會長是怕我查出線索,來這里也一樣。”

    重重跡象表明一件事,他一語道出,“她是你的女儿!”

    看到顧裴蓉低下頭肩膀顫抖,他凝眉沉聲道:“當年是你將她遺棄在育幼院門口?”

    顧裴蓉閉上眼睛,大滴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走過去看到她的眼淚手握成拳,“我猜對了?”

    顧裴蓉搖頭,錯開他轉身想跑。

    何晁仁一把抓住她,“告訴我我猜錯了,還是猜對了?這是你最后的機會,如果你拋棄過她一次,你怎麼能再拋棄她第二次!”

    顧裴蓉一怔,回頭看著他,滿臉淚痕和絕望,看著他張口,“我、我沒想過要拋棄她,我答應她過一段時間就去接她,我以為等你們接受我就能接她過來,我以為你父親會接受她,嗚……”說著,她跌坐地上捂住臉慟哭。

    何晁仁愣住,“爸也知道?”

    顧裴蓉痛哭點頭,“結婚第二天我就跟他坦白,說我有個女儿,求求他原諒我接納她,可他不答應,說如果我想接女儿過來,就等你和晁儷真正接納我再說,好多次我偷偷跑去看她,我以為我對別人的孩子好,我的孩子也會被人好好照顧,直到我發現育幼院搬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我求你父親幫我找,可是……嗚嗚嗚我對不起她……我的女儿啊……”

    啪!有什麼摔在地上。

    何晁仁抬頭,屏住呼吸。

    麗朵呆呆站在樓道里,臉色蒼白的著著他“我、我來給你送手機。”

    顧裴蓉抬頭看到雨朵愣住,忙跑出來,“雨、麗朵?!”

    麗朵看她一眼倒退兩步,轉身按住電梯跑進去。

    “雨朵!”何晁仁大步追出去。

    電梯門在眼前閉闔,看到她滿臉無措搖頭的瞪著他的樣子。

    “該死!”他大叫追下樓梯。

    一口氣追出公寓,看到麗朵招停計程車准備上車。

    “江麗朵!”他大步追上去拽住車門。

    “很晚了,孩子們在等我,我要回去。”她低著頭飛快說,不看他推開他關門。

    他一把拉開車門坐進去,“我陪你。”

    說出地址,司機開車,她縮在座位一角,背對他看向窗外,臉色蒼白,目光呆滯。

    他伸手握住她搓成拳,放在膝頭冰冷的手,感覺掌心的手怔了一下,從他的手中抽離,凝眉看向她,就聽她叫司機停車。

    司機停下車,她掏了錢飛快下車。

    “還沒找錢——”

    “不用了。”何晁仁追下車。

    她低頭飛快走,他大步追上去一把將她扯進懷里抱住,感覺懷里的人全身發抖著,他心疼,不知道說什麼,整件事來得太突然,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還不一定,或許只是巧合——”

    “哼。” 懷里的人發出一聲輕嗤。

    他凝眉,微微放開她,就看她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仰頭看著他。

    “她拋棄了我,卻一直在照顧你?”這話她是笑著說的,可眼睛里空洞無光。

    何晁仁緊緊握住她的肩膀,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因為她說的是事實,如果顧裴蓉真是她母親,如果真的是……

    她推開他,

    懷里一空,他脫口叫她,“雨朵。”

    她搖搖頭看他一眼,轉身走,“別跟著我。”

    那種憎惡的眼神將何晁仁釘在原地,著著她走遠,硬生生將他的心扯痛。

    回到育幼院,手機一直在響,雨朵掛斷。

    有簡訊進來,她干脆關掉手機,抱著被單呆呆坐在黑暗中,大眼瞪著黑漆漆的窗。

    我沒想過要拋棄她,我答應她過一段時間就去接她,我以為等你們接受我就能接她過來,我以為你父親會接受她,嗚……

    我有個女儿,求他原諒我接納她,可他不答應,說如果我想接女儿過來就等你和晁儷真正接納我再說,好多次我偷偷跑去看她,我以為我對別人的孩子好,我的孩子也會被人好好照顧……

    眼眶里淚水緩緩落下來,挨了又流,擦了又流。

    這麼多年,她想過無數次,到底是她記錯了,還是媽媽真的有說過會來接她?

    等不來媽媽,她想過無數次,為什麼不來,為什麼要丟下她,為什麼?

    是她不夠好?嫌棄她是女生?還是她的出生根本是個錯誤……原來統統都不是,為了嫁入豪門而拋棄她?

    哈……

    一夜無眠,枯坐到天亮,聽到院長媽媽起來的聲音,她麻木的穿上衣服下樓,“我去買早點。”

    拿了錢包出門,看到門邊停的車上跳下一個人,她撇開目光,轉身往早餐店走。

    何晁仁快步跟上她,看她買了一大堆早點,拎著往回走。

    “給我。”

    她看也不看他,換手避開他。

    何晁仁再度跟在她身后。

    走到門口,雨朵停住腳步,他也停住。

    她沒回頭,聲音冷漠道:“什麼親人之類的,不用找了,我只有院長媽媽和孩子們,那些衣服扔了吧,我不要了,還有——”她頓了頓,“在這等我一下。”

    她推門進院子,將他關在門外。

    几分鐘后門打開,她從里面走出來,將一樣東西遞給他。

    何晁仁愣住,怔怔看著她手中的戒指。

    “這個還你。”雨朵平靜的道。

    他抬頭看著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也看著他,大眼無波無瀾,平靜得就像著一個陌生人般道:“以后別來了。”

    她將戒指塞進他手里,轉身進院子,在他面前關上門。

    一扇門,關上一顆心。

    戒指被攥在掌心,硌著他的心,好痛。

    送孩子們上學,陪院長媽媽去醫院做治療,搭車回育幼院,接孩子們放學,雨朵知道何晁仁一直跟在身后,卻一次也沒回頭。

    直到傍晚,有人敲門。

    “雨朵姊,有個阿姨找你。”江小磊跑進廚房扯了扯她。

    “誰?”雨朵回頭,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微微愣了一下,擦干淨手轉身走出廚房,往院子外走。

    顧裴蓉低頭跟著她走出院子。

    走了一段,雨朵停住,她也停住,看著雨朵消瘦的背影,她哽咽,“對不起、對不起雨朵。”

    “何伯母。”

    顧裴蓉愣住。

    麗朵轉過身看著她笑,“您說笑了,您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跟你儿子分手了,以后請您不要再來了,請回吧。”

    她說完,繞過她往回走。

    顧裴蓉追上來拉住她,“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對不起你,這麼多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我是真的想要去接你,后來育幼院搬了我找過你——”

    “夠了!”雨朵淡淡打斷她,撥開她約手,“我想您認錯女儿了,那些衣服不是我的,當年被您拋棄的也不是我。”

    顧裴蓉泣不成聲,“是你、是你,我知道的,你從小就討厭蔥的味道,你喜歡小花,所以你所有的衣領上我都幫你縫了小花,你腰后邊有指甲大的一塊紅色胎記,你從小就很懂事,會幫媽媽做家務,嗚嗚……”

    雨朵死死咬住唇,不讓眼淚掉下來,咬牙屏息道:“不是我。”

    她推開顧裴蓉,飛快跑回育幼院,關上門。

    “麗朵姊姊,怎麼了?是誰欺負你?”原在玩耍的江小磊看到她跑過來,看到她哭,怯怯的問。

    雨朵搖頭,一把拉了江小磊緊緊抱在懷里。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戲弄她?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顧裴蓉?為什麼她愛上的人偏偏是何晁仁?為什麼?

    午夜一點,何晁儷從夜店歸來,回到家進廚房找水喝,打開燈嚇一跳,“啊!”

    看清楚坐在吧台邊的人她松了口氣,生氣道:“要死啊,大半夜不開燈坐在這里,想嚇死誰啊!”

    罵完倒一杯水喝下,回頭看顧裴蓉一言不發坐著喝酒,她撇嘴冷笑,“怎麼?老爸喜歡上別人了?”

    原本是故意說來氣她的,可看她握住水杯的手頓了頓,她冷笑,“該不會被我猜中了吧?也對,難怪老爸最近沒什麼官司也總不在家,男人啊,有第一次出軌就難保不會有第二次,以前你搶別人老公,現在換你被別人搶,這就叫報應。”

    她永遠忘不了老媽死的時候拉著她的手說舍不得,舍不得丟下她和大哥,她忘不了急診室中最后老媽死不瞑目,等到死老爸也沒回來,她忘不了不到半年顧裴蓉就進門,占據老媽的房間、偷偷戴老媽的首飾,私底下愚蠢的用食物賄賂她,要她叫她媽媽……這個女人,她永遠不會原諒她。

    顧裴蓉失笑。

    何晁儷凝眉,“你笑什麼?”

    “我以為嫁進來就能讓我的孩子也跟你一樣過上小公主的生活,我以為對你們好,終究有一天你們會接受我,我的孩子也會被接受,呵呵……”她說著閉上眼睛,端起酒仰頭喝下。

    看她眼角溢出淚水,何晁儷愣住,這是二十年來她第一次看到顧裴蓉流眼淚。

    這一晚何晁儷偷偷下了兩次樓,顧裴蓉怪怪的,說的話怪怪的,整個人怪怪的,整晚一直在喝酒。

    她第一次這樣行為失常,家里現在只有她們倆,她不敢睡,生怕睡著了被殺掉。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晨,下樓看顧裴蓉醉癱在沙發上,她沒好氣的啐道:“什麼嘛!還想讓我接受你?你至少也要像個當媽的樣子吧,真是的。”

    懶得管她,她一溜煙跑出門去找大哥,她要好好跟大哥談談,江雨朵那個女人不可以,家里已經有一個讓她討厭的女人了,如果大哥再娶江麗朵進門,她就離家出走。

    可跑到大哥家敲門沒找到人,打電話發現他關機,正生氣的准備走,就看他從電梯里走出來。

    “哥!你大清早跑哪——”

    剛要抱怨,看清大哥的樣子她愣住,“你——你怎麼了?”大哥一身衣服皺巴巴,胡子拉碴,臉色難看得要命,像是剛剛大病一場。

    何晁仁抬頭看一眼小妹,開門進屋,“有事嗎?”

    何晁儷跟著他進門,“沒事,不過你發生什麼事了嗎?你臉色看起來很差耶,發生什麼事了跟我說說,是遇到什麼難辦的案子?叫爸幫你啊。”

    她瞄一眼大哥手上的文件,資料夾封面几個字讓她皺眉。“親子監定?”

    何晁仁將文件塞進抽屜里,推了她往外走,“沒事,我累了,你走吧,讓我睡一覺。”

    “大哥!”被推著往外走的何晁儷眼尖,發現他手里攥著一小截金屬光澤,趁他不注意,她伸手揪出來,“咦?這不是老媽的戒指!”

    何晁仁反手一把搶過來。

    何晁儷愣住,呆呆看著大哥道:“怎、怎麼了嗎?”

    他不耐煩,“沒事,回去。”

    著他這樣,何晁儷眼睛一轉,“該不會你求婚被拒絕了吧?”戒指加上他這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個。

    著何晁仁臉色一沉,她火大,“那女人當真拒絕你?她有什麼了不起,育幼院長大的野孩子——”

    “你住口!”

    何晁儷嚇到,呆呆看著他,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剛剛那聲咆哮竟是來自一向沉穩的大哥,何晁仁屏息,咬牙拉了她往門外走,“回去,讓我一個人靜靜。”

    門在眼前關上,何晁儷呆呆愣了兩秒,隨即大吼,“什麼嘛,那女人惹你生氣,你就拿我出氣,過分耶!”

    她火大的下樓,不甘心的跳上車,抬頭看一眼樓上,發動車子踩油門上路。

    “江雨朵,你給我等著。”

    敢讓她大哥傷心,她死定了。

    客廳里,何晁仁靜靜站了會,打開抽屜盯著那份親子監定結果,昨晚雨朵離開,他回來后取了雨朵的牙刷和頭發,又向顧裴蓉要了頭發和口腔樣本,一並拿去做監定。

    剛剛結果出來,相似度高到令他心碎。

    雨朵,真的是被顧裴蓉拋棄的女儿。

    中午,麗朵正在院子曬蘿卜干,院門被敲得砰砰響,怕吵到院長媽媽,她快步跑過去打開門。

    何晁儷看到她,一把推開門逕自走進院子。

    “你來干什麼?”雨朵凝眉冷聲道。

    何晁儷戴著墨鏡,穿著高級時裝,雙手環胸站在院子里,左右打量一番,將墨鏡推上頭看著她笑,“我來看看,到底是多麼了不起的育幼院,能養出你這麼了不起的孤儿,我哥向你求婚,你居然敢拒絕?你這種女人,竟敢讓我哥傷心,你以為自己是誰啊。”

    麗朵屏息,轉身牽起三個被嚇到的小家伙,“乖,去樓上守著院長媽媽,關好門,乖乖的,別吵醒她。”

    小迪牽了弟弟、妹妹回去,不安的看一眼院子里囂張的女人,那女人看起來就好像電視里的壞女人,雨朵姊姊會不會被欺負?

    看小迪他們進屋上樓,雨朵轉身繼續曬蘿卜干。

    看她當自己不存在,何晁儷火大,走過去一腳踢翻竹篩,蘿卜干掉落一地。

    雨朵回頭瞪著她。

    何晁儷假裝無辜道:“啊!抱歉,不好意思,我賠你。”說著從包里抽出一張大鈔扔在地上,看著她笑,“這種廉價的東西,砸多少我賠多少,怎麼?生氣了?你能把我怎樣?告我嗎?我爺爺是議員,我爸是大律師,我哥是檢察官,隨時奉陪!哼,怎麼?嚇到了?你以為自己有多不起啊,連親生父母都不要你,我哥能看上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這種女人能嫁進我們家指不定上輩子燒了多少——”

    啪!

    何晁儷遲鈍的伸手,捂住火辣辣的面頰,張口尖叫,“你居然敢打我?!”

    雨朵冷冷看著她道:“這一巴掌是叫你說話前先經過腦子,孤儿怎麼了?被親生父母拋棄是我們願意的嗎?難道我們和你不一樣,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天生就沒有父母?難道你投胎生得好,就有權利這樣踐踏別人?”

    “你——”何晁儷被她咄咄逼近的氣勢和憤怒衝紅的眼眶嚇到,她强自鎮定揚手想打回來。

    雨朵一把握住她,盯著她。

    “你,你給我放手!聽到沒?放手!再不放手我喊人了!“何晁儷被她的眼神嚇到,那是仇恨的眼神。

    麗朵冷冷甩開她。

    退后兩步,何晁儷不甘心道:“你、你說的關我屁事,我只是就事論辜,我們家這種背景,我哥那麼優秀,多少女人想嫁給他,他說要娶你,你該——”

    “我該感激涕澪,該放下一切匍匐著謝主隆恩?”麗朵看著她笑,“就像那個女人一樣,為了嫁進你們家拋棄自己的孩子?”

    她笑著,可眼里卻絲毫沒有笑意。

    何晁儷愣住,“你是意思?”什麼嫁進她們家,拋棄什麼孩子?她為什麼一句也聽不懂。

    “滾,如你所願,我和你哥分手了,以后別來煩我。”麗朵下逐客令,蹲下身撿蘿卜干不再理她。

    何晁儷討了沒趣,忿忿走出育幼院,回頭瞪著半敞門內的那個身影,火大吼道:“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今天到底怎麼了?一個個全都跟著了魔一樣將火發在她身上,她招誰惹誰了?

    她委屈,氣呼呼走去停車的地方,坐上車,剛剛發動踩油門駛出巷口,一輛車從旁邊衝過來。

    “啊!”何晁儷嚇得急打方向盤踩煞車,窗外響起刺耳的煞車聲,車子在離她車子不到五公尺的距離停下。

    她捂著胸口顫巍巍下車,剛想開口罵人,看到對方車上跳下來的人愣住。

    “哥?!”

    何晁仁凝眉走過來,握住她胳膊掃一眼,確認她沒事,冷聲道:“誰讓你來找她的?你找她干什麼?”

    何晁儷火大,她都嚇成這樣了,大哥居然開口就替江麗朵打抱不平,“她這麼快就告狀了?該告狀的是我好吧,她打我!”

    從小到大沒人打過她。

    “你說了什麼?”

    何晁儷氣極,“哥,你太過分了,不管我說什麼,你小妹我被人打了,你居然還向著她,那個女人哪里好?”

    何晁仁將她塞進車里,“回去,以后別再來打擾她。”他甩上門,大步走回車里,上車踩油門往巷子里開。

    何晁儷看著大哥甩尾瘋了一樣往育幼院開,氣得跳腳尖叫。

    育幼院里,麗朵蹲在地上撿蘿卜干,撿著撿著,有水滴落在腳邊的水泥地上,一滴,兩滴,她停下動作,閉上眼睛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來。

    很好,太好了,那女人就為了這種女儿會弄她這個親生女儿!真是太好了。

    身后有人將她摟住,她頓住,熟悉的体溫,熟悉的擁抱,讓她的心一顫。

    “對不起。”何晁仁將她抱在懷里,所有的所有,他唯一能說的,只有這句。

    麗朵推開他,他手中的文件掉落,吸引她的目光。

    何晁仁屏息,“監定結果證明,她的確——”

    “她不是。”她飛快打斷他,進屋往樓上走。

    何晁仁追上來,經過一樓看到躲在角落里的江小磊向他擠出一個笑容,這孩子和他一樣過早懂事,怕姊姊被欺負打電話給他。

    麗朵跑進屋關門,何晁仁一手擋在門縫,關門的勁不小,夾到他的手,他不禁悶哼一聲。

    她一愣飛快放手,轉身進屋。

    何晁仁嘆氣,推了門進去,看她坐在床邊背對他,他無聲走過去,默默坐在她身后,不說話,不碰她,就只是陪著她。

    他知道她有多難過,他知道她該有多討厭他,知道她不願意看到他,可是,他不願讓她一個人。

    夕陽西下,雨朵背對著他,干干瞪著牆壁,眼淚一滴一滴無聲掉落。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是哭累了還是因為兩天沒睡,最后她竟然睡著了。

    再醒來天色已晚,屋里屋外暗淡一片,她翻身扭開燈,房間里,沒人。

    門被叩響,推開,院長媽媽端著盤子走進來。

    “醒了?”

    麗朵忙下床上前,“我來。”

    院長媽媽拉她回床上,壓她坐下,“我還沒老糊涂到什麼都不能做的地步。”

    她澀澀抿笑。

    “嗓子都啞了,從昨天到今天几平沒吃什麼,喝點吧。”

    抬頭看一眼院長媽媽,她低頭小聲哽咽,“抱歉。”院長媽媽都這樣了,她還讓她擔心。

    院長媽媽嘆氣,拍拍她消瘦的肩膀,“該道歉的是我,我們雨朵這麼傷心,我什麼也幫不上。”

    麗朵凝眉“院長——”

    院長媽媽摟住她,“院子就這麼點大,我都聽到了。”

    她哽咽,埋頭在院長媽媽懷里,眼眶再度發紅。

    “她一定有苦衷的。”院長媽媽心疼的摟住女儿。

    雨朵咬唇,眼淚簌簌掉下來,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來。

    門外,何晁仁聽著她的哭聲,握拳靜靜站著,天空黑壓壓一片,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眼眶發熱。

    半個小時后院長媽媽從房間里出來,看到他比個噓的手勢,他悄悄跟她下樓。

    “讓她一個人待著吧,這種事不是一時半會能想開的,雖然這麼多年她沒說過,可小時候她沒少說,等媽媽來接她、媽媽會來接她,這孩子,唉,以為我不知道,為了不被領養走……”

    為了不被領恭走,從小就幫著做事,做完就怯怯的說麗朵會乖,會幫忙,不要送麗朵走,送走了,媽媽就找不到雨朵了,為了怕父母找來認不出自己,整整一年她都不讓人碰她的衣服,衣服洗了穿穿了又洗,天天穿那一身。

    還曾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去警察局,問有沒有人尋找長得像她的孩子……

    聽院長媽媽低聲講,何晁仁疼得不能呼吸。

    院長媽媽拍拍他的肩,“給她時間,讓她釋懷。”

    他走出育幼院,仰頭著著二樓她房間里發出來的光,暗夜里,就像一盞孤星。

    他多想上樓抱著她,多想能夠安慰她,多想將哭泣的她緊緊抱進懷里,可是偏偏,他是最不能安慰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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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5 17:08:11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臨近午夜,何晁仁踏進家門,他來告訴顧裴蓉監定結果,想找她談談雨朵,卻意外看到何晁儷一臉凝重的站在客廳里。

    她看到他奔過來,“哥,你怎麼來了?是爸叫你來的嗎?”

    “怎麼了?”

    “她、她要跟爸離婚。”

    “顧姨?”何晁仁驚訝。

    何晁儷點點頭,下午她一進門就看到顧裴蓉的行李箱放在門邊,臉色蒼白的顧裴蓉看到她只說了一句,“我決定和你父親離婚。”

    她原本不相信,可沒過一會老爸回來,繼母將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擺在桌子上,說自己什麼都不要,淨身出戶。

    接著人被老爸拉進書房,兩個人在里邊關了將近一個小時,她聽到繼母大聲哭泣,這是第一次她見顧裴蓉這樣。

    “我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女儿、女儿的,那個女儿,是江雨朵?”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可聯想到下午江雨朵說的話和今天大哥、顧裴蓉的反常。

    何晁仁聽著二樓書房里的哭泣聲,無聲嘆息,“不關你的事,回房間去,我去跟他們談。”

    他拾級而上。

    “哥。”何晁儷叫住他。

    他回頭。

    何晁儷咬咬唇,“你知道的,我恨她,如果沒有她,媽或許不會那麼早死。”

    何晁仁嘆氣,“晁儷。”

    “聽我說完。”何晁儷泄氣,“可是,突然聽她說要跟爸離婚,我、我反倒沒預想中的開心,你去告訴她,她欠我們的債還沒還完呢,想走沒那麼容易。”說完,轉身跑開。

    何晁仁愣了一下,無奈失笑,轉身上二樓,走到書房外還沒敲門,門從里邊啪的打開,顧裴蓉捂住嘴低頭衝出來。

    “顧姨。”何晁仁凝眉看著她狼狽的神情,遲疑了片刻道:“監定結果出來了,麗朵,是你的女儿,。”

    顧裴蓉擦掉淚水道:“我知道。”她早該知道的,從第一眼起就對雨朵莫名喜歡,雖然模樣變了,但笑起來的樣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第一次見她,她甚至想過,如果被她拋棄的女儿長大,應該就像雨朵的樣子,她這個不稱職的母親,她早該知道的。

    “晁仁,謝謝你這麼多年接納我。”她說完,快步下樓。

    何晁仁著一眼書房里背門而站的父親,轉身追下樓,在門前攔住顧裴蓉。

    “顧姨,這不是你跟爸離婚就能解決的問題,現在最主要的是如何補償雨朵不是嗎?”

    顧裴蓉泣不成聲,“當年我為了嫁進你們何家拋棄了她,我以為很快就能去接她,可是這二十年我養著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女儿卻一直在吃苦,晁儷說得對,這是我的報應,我罪有應得,可是晁仁——”她抓住何晁仁,“我看得出那孩子是真心喜歡你,你說得對,我已經拋棄了她一次,我不能害她再被拋棄一次,我求你,算我這麼多年照顧你們唯一的請求。”

    何晁仁屏息,“不會,我不會放棄她,所以你沒必要走。”

    顧裴蓉搖搖頭,“我已經決定了,我欠的債由我來還。”

    留不住顧裴蓉,看她離開,何晁仁回到二樓,走進書房就看老爸陷在椅子里,一瞬間彷佛老了許多。

    聽到他進來,何父啞聲道:“她走了?”

    他點頭,“走了,放心,我有交代司機跟著她,看她在哪里落腳。”

    何父沉默,逕自著著窗外。

    “當年她告訴你時,你為什麼不讓她接麗朵過來?”何晁仁看向父親,這是他覺得最虧欠麗朵的,因為他的父親不同意,所以她被拋棄了。

    何父沉默。

    何晁仁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等,為了不被領養,五六歲就幫育幼院做事,為的是證明自己有用不被送走,她吃了很多苦,可是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一個人忍著,因為她說連親生母親都拋棄她,這個世上她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依靠誰,為什麼不接受她?”這些話,他每說一個字,都心如刀割。

    沉默片刻,何父沉聲道:“因為我的孩子已經失去過一次母親,我不希望第二次,再有人來分走他們的母愛。”

    何晁仁屏息看著父親,對這樣的答案,無話可說。

    所以,是他,是他害麗朵被拋棄。

    書房的門打開,何晁儷飛快閃去一邊,看大哥失魂落魄走出來,她怯怯喚一聲,“哥。”

    可何晁仁仿佛沒聽到,就那樣逕自走下樓,看著他消沉的背影,她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大哥是真在乎江雨朵,在乎的程度,遠超乎她的想象。

    下雨了。

    麗朵趕孩子們上樓,一個人在院子里搶收蘿卜干。

    一雙手搶在她之前搬起竹篩,回頭看到人她愣住,背過身想搶過竹篩。何晁仁大手抓住不放,兩個人就在雨中僵持著,他怔怔看著她。

    最后她放手。

    他搬了東西進廚房。

    她搬了另一個小的進來。

    “給我。”他從她手里將東西接過去。

    她扯了毛巾擦身上的雨水,抬頭著他襯衫后邊濕了大片,抿抿嘴,無聲將毛巾遞過去。

    他抬頭看著她,她將毛巾塞到他手里,撇開目光。

    雨越下越大,庭院里瞬間積起了水,沒有傘,她出不去。

    他們,就這樣被困在一起。

    原本親密的兩個人,卻刻意的生疏,就這樣一語不發的站在屋檐下。看著雨,誰也不說話。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雨點打在窗台上飛濺進來,麗朵走過去伸手關窗。

    窗戶關上,一雙胳膊從身后將她抱住,她愣了一下,試著掙開。

    “別動。”

    溫熱的氣息擦過她微涼的面頰,她不由得停住。

    “就這樣,讓我抱一會。”何晁仁低頭,面頰貼著她的,將頭埋在她肩膀上。

    肩上壓下沉甸甸的分量,連他的呼吸都聽起來好沉重,雨朵僵著不動,眼眶漸漸發熱,她垂眸,看著緊緊抱住自己的那雙手,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觸摸他,可在最靠近的時候卻停下來,他們,已經不可能了。

    她閉上眼,將眼底的溫熱抹去,手無聲垂下。

    庭前雨滴紛落,落在屋檐上、敲在玻璃上,打在人心里,又冰又冷。

    耳側傳來他沙啞的聲音。

    “來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想你該有多討厭我、討厭我們家,看到我該有多難過、多恨,我和晁儷被她照顧,而你卻被丟在育幼院苦苦等待,想到這些,換作是我,我也不會原諒。”

    雨朵咬住唇,低頭瞪著他緊緊摟住她的手臂,眼淚忍不住掉下來,跌在他手背上滑開。

    那滴眼淚彷佛在他手背上划開一道口子,好痛,何晁仁屏息道:“可我覺得,或許老天這樣安排是有原因的,她欠你的,我父親欠你的,我們家欠你的,我來還,你被虧欠的一切,我用一輩子補給你,讓我疼你,讓我愛你,讓我陪著你……”

    一滴,兩滴……胳膊上的雨越下越急,何晁仁也哽咽著,心痛如絞,捧著她沾滿淚水的臉,“別推開我,我會不得再讓你一個人。”

    就算痛也要在一起,就算她恨他也不想放手,可是——

    “我做不到。”

    她哀戚的看著他,她沒信心,沒信心原諒顧裴蓉,沒信心相信自己能對一切釋懷,沒信心面對他的父親和何晁儷,在知道一切之后,她最沒信心的,是如何能一邊怨著,又一邊愛著他……

    “我們分手吧。”

    屋外的雨停了,可是她心里的雨越下越大,昏暗的房間,她抱住自己哭。

    院長媽媽推門進來抱住她,她再也忍不住哭出來。

    “唉,哭吧,有我在,痛痛快快哭吧。”院長媽媽心疼的摟住她。

    雨朵大聲嗚咽,這世上只有他會對她說:“有我,我讓你靠,放心,交給我,傻瓜,我們一起面對……”她要怎麼忘,怎麼忘記他……

    窗外有個男人和她一樣,哽咽著,想著同樣的問題……

    第二天,雨朵醒來,睜開胂脹的眼睛,麻木的想了一會,穿上衣服下床。

    下樓看到院子里院長媽媽正准備送几個小家伙上學。

    “我去吧,院長媽媽。”

    “沒事,有小迪跟著我,放心不會有事,丫丫還在睡,廚房有粥。”

    院長媽媽交代,拍拍她肩膀領著小家伙出門。

    麗朵上樓看一眼丫丫,小丫頭睡得香,她下樓洗臉,看著一雙腫到不行的眼睛無聲嘆息,用冰水洗了把臉,轉身倒水,來到庭院,就看到院門口站著的人。

    “雨——麗朵。”顧裴羞怯怯地道。

    雨朵屏息,轉過身,聲音冷淡道:“我記得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何太太還來做什麼?”

    顧裴蓉松口氣,她還願意跟自己說話,她澀澀一笑,跨進院子,看她倒了水,拿起掃帚掃地,她忙上去搶,“我來。”

    雨朵躲開她,回頭瞪著。

    顧裴蓉屏息,咬咬唇道:“我已經跟他提出離婚。”

    雨朵眼神黯一下,冷冷地道:“和我有什麼關系??”

    她轉身低頭掃地。

    掃帚掃到腳下,顧裴蓉倉卒讓開,看著她道:“我在附近租了屋子,以后我來幫你。”

    麗朵掃地的手頓了頓,“不需要。”她放好掃帚,轉身進屋。

    顧裴蓉上前拉住她,“麗朵。”

    雨朵頓住,回頭瞪著她拉住自己的手。

    顧裴蓉尷尬的放手,眼眶紅了,“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諒,給我補償的機會,我會用下半輩子補償你。”

    雨朵輕笑,“補償?補償什麼?補償我被你遺棄?補償我作為孤儿的整個童年?還是補償這麼多年一直傻傻等著你來接我而最終發現被騙?”

    顧裴蓉落淚,“對不起。”

    “沒關系!”雨朵冷冷地道:“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給你,沒關系。”

    顧裴蓉哽咽看著她。

    雨朵冷漠的看著她的眼淚道:“小的時候沒有媽媽我都能活下來,這麼多年我都過得好好的,現在更不需要,把你的補償留給別人,我不需要。”

    她說完逕自上樓,關上房門,聽到樓下隱隱傳來的哭泣聲,閉上炙熱的眼,她不知道她走了沒,她也不想知道,替睡醒的丫丫收拾起床,在房間里守著丫丫玩了很久,直到送孩子上學的院長媽媽回來,領著小迪進門。

    “早餐吃了嗎?”

    “沒。”她來到樓梯口,抬眼看一眼院長媽媽。

    院長媽媽笑,“樓下沒人,下去吃吧。”

    她撇開眼不說話,抱了丫丫下樓,可走進廚房卻發現那個人在熱粥,看到她抱著丫丫進屋,立刻舀兩碗粥出來,小心翼翼對她到:“粥涼了,我熱了熱,不燙。”

    雨朵屏息,抱著丫丫往外走,走到院子里看到院長媽媽忍不住埋怨,“干麼放陌生人在家里?”

    哪知院長媽媽笑,“呵呵,我老糊涂了嘛。”

    麗朵皺眉,放下丫丫往外走,什麼嘛,她看院長媽媽是恢復正常了。

    在外邊晃了半天,反正那女人賴在那,她也不擔心沒人照顧院長媽媽和孩子,直到中午,肚子餓得咕嚕叫,翻翻口袋發現全身上下居然只帶了二十元。

    雨朵泄氣,走去經常買東西的便利商店,左看右看,二十元只能買一顆包子,正准備結帳——

    “一起吧。”

    身后有人放了兩罐咖啡在收銀台上,順著看過去她愣住。

    何父有些尷尬,看著她露出一笑。

    就算再有怨氣,面對何晁仁的父親,她也不好耍性子,她低頭將錢放在收銀台,拿了包子轉身走出便利店。

    出了便利商店一邊吃一邊走,漫無目的。

    正午的太陽大得曬人,走了一會聽到身后還是有腳步聲,她頓住腳,到底骨子里不是像何晁儷那樣唯我獨尊的大小姐,她轉身看著何父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你母親——”

    “她不是我母親。”麗朵打斷他。

    何父抿笑,嘆口氣道:“娶她進門的第二天她跟我坦白,說自己有一個孩子,希望能接過來一起生活,我當時很震驚,一是生氣這種事她競然一直瞞著我,不過想想也是,如果結婚前她告訴我,我或許就不會娶她,我的家庭不會允許,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拒絕她,考慮到當時晁仁和晁儷還小,尤其晁儷根本不接受她。

    “雖然當時她苦苦求我,但我還是拒絕了,告訴她如果想接過來,就好好對待晁仁和晁儷,等他們真正接受她再說,之后几年她沒再提過,直到晁儷十歲那年,有一天她衝來公司找我,要我幫她找女儿,她說育幼院搬了,不知道搬去哪,她哭著要我幫忙找。”

    雨朵轉過身閉上眼。

    何父嘆氣,“對不起,請你体諒一個做父親的心,晁儷十歲的時候越發叛逆,總是跟她對著干,這種時候如果接她親生女儿回來,我不知道晁儷會做何反應——”

    “夠了。”雨朵打斷他,伸手接掉眼淚,轉身看著他道:“您說的這些我沒興趣聽,也不想聽,如果沒其他的事,請回吧。”

    她頭也不回的走。

    “我不希望你原諒我,只想告訴你,她心里一直惦著你。”

    麗朵加快腳步跑開,她不要聽,她不要聽,惦記著又怎樣?惦記著又能怎樣?

    她想趕那個女人走,她想讓所有一切統統消失,還她清靜的生活好了,可是跑回巷口卻看到一個人站在車邊左右走動。

    看到她,何晁儷一愣頓住,剛想開口——

    “夠了!”雨朵打斷她,“不管你說什麼都和我無關,我說過我和你哥已經分手了,以后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她往巷子外走,真的夠了,到哪里都能看到他們何家的人,就不能放過她嗎?

    何晁儷追上來。”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可以不說。”雨朵冷聲打斷她。

    若以往被這樣凶,何晁儷早氣炸了,但今天她是來求她的,“我知道我家對不起你,但我哥是無辜,他的情況很糟糕,我從沒見過他那樣喝得爛醉過。”

    雨朵停住腳步。

    何晁儷急急煞車,“去看看他吧,他真的很痛苦。”她快急哭了,昨晚她去找大哥,進屋就看到滿屋子酒瓶,大哥喝醉了躺在地上,不停的流淚,就那麼默默的流淚,她從未見過那樣的大哥,除了當年媽媽去世時大哥哭過,這麼多年她沒見大哥為了什麼掉過眼淚。

    雨朵咬住唇,屏息道:“他怎樣,和我無關。”

    “你這女人——”

    麗朵回頭瞪她。

    何晁儷撇嘴,好嘛,是他們理虧,“我知道你討厭我們,親生母親拋棄自己去照顧別人的孩子,換了是我也會不原諒,但是我哥沒錯,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做,卻要承受這樣的懲罰,他那麼喜歡你,我從沒看他為哪個女人流過淚,別說流淚,連傷心都沒有過,可是昨晚他一直哭,喝醉了也一直掉眼淚,他那麼堅强的人,心里該有多難受才會那樣。”她說著哽咽。

    “別再來了。”雨朵再也受不了,她招停一輛計程車跳上去,重重關上門。

    “小姐去哪?”

    “隨便。”

    隨便去哪,只要讓她逃開,逃開這痛苦的一切,逃開他……

    或許看出她想哭,計程車司機体貼的打開收音機,可收音機里卻傳出傷感音樂——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願你獨自走過風雨的時分,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世界的殘忍,

    我不願眼淚陪你到永恒……

    (作詞:阿信作曲:阿信、冠佑)

    收音機里DJ娓娓道來,“愛情這件事最可怕的是習慣,就像這首歌里唱的,兩個人變一個人,明明分開了卻還是心心念念,習慣就像久不愈合的固執傷痕,一思念就撕裂靈魂……”

    麗朵哽住,眼淚滂沱,他的話又閃進她腦海里。

    讓我疼你,讓我愛你,讓我陪著你……別推開我,我舍不得再讓你一個人……

    那種感覺很奇怪。

    明明愛著一個人,卻拚命要自己不要去想他。

    明明想見他,卻知道自己見到他會更難過,因此拚命壓抑著。

    明明還愛他,從未有過的深刻愛著,卻要離開他……

    “華銘科技嗎?您好,我是太陽雨育幼院的,我們有定期收到您這邊彙過來的善款……謝謝貴公司的好意,但現在我們和何先生的關系結束了,所以說這筆善款以后也不用再繼續了,謝謝你們……”

    對方卻打斷了她的話,“我們每個月有收到何先生詳細的善款使用紀錄,他還對未來三到五年貴育幼院的發展做了規畫,我們登得這一項資助很有意義,為什麼不需要了呢……”

    掛斷電話她呆呆沉默,她知道他替她做了很多,卻不知道有這麼多。

    她送院長媽媽去醫院做治療,醫生說情況很好,可以進入下一個療程,她准備付錢。

    “不用了,何先生付過了。”

    “咦?”

    “何先生上次來和我討論過治療方案,他已經將未來一年的治療費用預付了……”

    緩緩走出醫院,看著醫院門口來來往往的人,有人攙著大腹便便的妻子下車,有人抱著小孩出院,有人陪著親人探病……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想他就去找他吧。”院長媽媽微笑著著她。

    麗朵哽咽。

    “去吧,我自己搭車回家,不用擔心我,去找他吧,不管是生氣還是什麼的,別再一個人憋在心里,去找他說個痛快、哭個痛快。”

    去找他?

    哪怕痛痛快快哭一場?

    雨朵哽咽,可以嗎?她在心底默默問自己,她千方百計逃離他,可是,她想念他,發瘋一樣的想念他。

    “去吧。”院長媽媽拍拍她的肩。

    她坐上計程車,回到他和她的家,可家里沒人。

    她打電話,他的手機無人接。

    她在他的辦公室外站了許久,最終放棄,或許他也和她一樣,在嘗試分手,或許不見是最好的結果,或許就這樣吧,他們之間,又哪是見一面能解決的?

    可是當她失魂落魄回到育幼院,才進門,院長媽媽就一臉驚慌的扑過來。

    “快,快去醫院!”

    “怎麼了?哪里不舒服?”雨朵緊張。

    “不是我,是晁仁,是何晁仁。”

    “下午台北檢察署的兩名檢察官前往嫌疑人家中調查時遭遇槍擊,其中一名檢察官頭部中槍當場死亡,何晁仁則身受重傷,目前正在搶救中……”

    院長媽媽說剛剛電視里是這樣報導的,顧裴蓉已經趕過去了。

    雨朵趕去醫院,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站著一堆人,何父、顧裴蓉、何晁儷,她顧不上別的衝上去抓住何晁儷。

    “他怎麼樣了?”

    何晁儷哭著,“不知道,嗚嗚……只知道中了兩槍嗚嗚……”

    兩槍!雨朵腿軟的跌坐地上,腦袋一片空白。

    突然,手术室門打開,護士急急忙忙跑出來,“何晁仁的家屬、何晁仁的家屬。”

    一堆人涌上去,雨朵跳起來擠進去。

    “他肺穿孔,胸腔大出血,情況很危急,我們會盡力搶救,但請你們做好准備……”

    護士后面說了什麼雨朵聽不見,她跌跌撞撞起身走進手术室。

    “喂,小姐,你不能進去。”有人拉住她,被她甩開。

    “小姐,你這樣會干擾手术。”

    “何晁仁!”她推開護士,用盡力氣哀聲大喊。

    所有人被怔住。

    “你不是說要讓我靠,不是說要照顧我,說所有的債都由你來還,說要陪我、愛我、疼我,你說不要再讓我一個人……我放棄,不恨了,我原諒,什麼都不計較!你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別丟下我一個人,嗚嗚嗚……”

    “小姐,你這樣喊也沒用,他不可能聽見。”護士拉著她往外走。

    “我還沒說完,我還沒說完……”

    她還沒說她愛他,她還沒說她想他,她還沒說她舍不得,她沒說過,也不願讓他一個人……

    “何晁仁!”

    嘩!一道火光划亮黑暗,溫暖的光暈里,雨朵笑盈盈看著他。

    “何晁仁。”

    “江麗朵。”

    “你去哪?不是說要陪我。”

    “我——”

    “別走,別再讓我一個人,你說過的,要成為我的依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

    “哥!哥……醫生!醫生我哥醒了……”

    聽到一陣腳步聲,費力睜開眼睛,看到何晁儷跑出去的模糊背影,還有一個人扑上桌,“能聽到我嗎?何晁仁?”

    他緩緩伸手,麗朵飛快握住他的手,又哭又笑,“你醒了,你終于醒了,你嚇死我了,嗚嗚……”

    他微笑,啞聲道:“我聽到你說要我別走……我怎麼會得丟下你一個人。”

    雨朵破涕為笑,湊上來吻他干枯的嘴唇,“你聽到了?你都聽到了?你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我說得嗓子都啞了,我以為你都聽不到……”

    他看著她紅腫著眼睛,臉色蒼白,眼淚滴在他干裂的嘴唇上,他閉上眼睛笑,伸手將她樓進懷里。

    他都聽到了,她說不恨了,不計較,只要他別走,她說她想他,會不得他,她愛他……在黑暗里浮浮沉沉,他聽到她的聲音一直沒停,帶他尋找回來的路,讓他想起還有一個人,他不舍得走。

    醫生來檢查,宣布他度過危險期。

    何父和顧裴蓉來,他發現几天不見,父親老了許多。

    晁儷嘰嘰喳喳,又哭又笑,說以后再也不惹他生氣,叫他再也別這樣嚇她,她再也不想失去誰。

    呵,傻丫頭。

    最后的最后,大家默默把空間讓給她。

    何晁儷走的時候悄悄告訴他,“哥,雖然以前我不喜歡她,可是這几天她一步也沒離開你身邊,眼淚都哭干了,這輩子我想你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喜歡你的女人了,所以,如果你妻娶江麗朵,我沒意見。”

    這丫頭。

    一堆人走后,何晁仁看著雨朵。

    她幫他擦臉,喂他喝粥,查看他的點滴,他伸手將她拉住,拍拍床邊“上來。”

    麗朵遲疑一秒,脫鞋上床,小心翼翼躺在床邊。

    他將她捧進懷里。

    “你的傷——”她緊張。

    他聞著她發絲上濃郁醫院的味道笑說:“聽晁儷說你這几天守候著我寸步不離。”

    她哀怨的瞪他一眼,可看著他胡子拉碴,憔悴的樣子,忍不住眼又紅了。

    他看著她眼眶發紅,親吻她紅腫的眼睛啞聲道:“我愛你,江麗朵。”在被擊中的一瞬間,他腦袋里閃過的就是這句話,他從沒跟她說過愛她,雖然愛得心都疼了。

    眼淚滑落,她小心翼翼埋頭在他懷里,半晌哽咽,“我愛你,何晁仁。”

    他莞爾,閉上眼睛將她抱得更緊,經歷過生死才知道,一切都不重要,像這樣的擁抱,才最真實溫暖。

    以后還會有難過,會有痛苦,會有這樣那樣的難關,可是只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什麼能難倒的。

    “答應我。”

    “嗯?”

    “不許比我早死。”這樣的經歷,一次就夠了。

    他親吻她的額頭,“我盡力。”

    她抬頭看他,“光盡力不行,必須,你發誓。”

    他看著笑,扯痛傷口。

    她緊張的翻身要起來,被他壓下來。

    “我發誓。”何晁仁著著她,“我發誓,一輩子陪著你,愛你,疼你,照顧你,就算比你早死,也會留下一堆子女陪著你終老,不再讓你一個人。”

    “我只要你。”不要誰,他被搶救的時候她就在想,她可以一輩子不認顧裴蓉,可以這輩子都假裝顧裴蓉是陌生人,只要跟他在一起,只要他。

    “傻瓜!“他想說她身邊還有很多人,院長媽媽、孩子們,有他,有漸漸喜歡上她的晁儷,還有一直惦記著她的親媽媽顧裴蓉,他想說以后會有很多人愛她,他想說他會陪她到很遠,她再也不會是一個人。

    懷里傳來淺淺呼吸聲,何晁仁低頭,看到靠在他胸口的雨朵,她閉上眼睛,手放在他腰倒輕輕揪住他寬大的病服……哼……他低聲笑,在她的額頭落下細碎的吻,想起他們第一天相識的那個晚上。

    也是這樣在病房里度過,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或許從那時起,他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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