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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 -【離合(雙姝情愁3之歡情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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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0 00:50: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離合《雙姝情愁3之歡情篇》樓雨晴

最濃烈的愛,與最痴狂的恨,果真只在一線之間?
在那飄著細雨的街道,清新可人的童采寧結識了風采不凡的紀沛陽,
年輕飛揚的心,正式輕叩愛情的門扉,初嘗青澀的戀愛滋味──
然而,一場傷透了她的心的奪愛事件,卻逼得她不得不遠赴異?……
一場錯誤,換來不堪回首的七年離傷,也教紀沛陽為她魂牽夢繫了多年,
是天意吧!命運再一次的將她送回到他面前,這回,他再也不會輕易放棄她,
儘管重新贏回她的代價,必須拿他的所有去換,他也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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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0 00:50:2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夢!這是一場惡夢,一場醒不過來的惡夢!

  她拚命地掙扎、拚命地尖叫——

  不,不——這太可怕了!

  她不明白,那個她滿口喊著叔叔、向來親切慈祥的長者,為什麼會在一夕之間變了嘴臉,用著垂涎的扭曲面孔,侵蝕她的純潔……

  這一定是夢,她不相信!

  突然——

  「不許欺負我姐姐,你走開、走開——」一名女孩突然闖入,不顧一切地抓著手中的書包,奮力捶打著壓在姐姐身上的中年男子。

  「采——采馨——」透過迷的淚眼,童采寧看見了那道拚命捍衛她的嬌弱身形,那是與她相依為命、最疼最愛的妹妹。

  「滾開!」男子不耐煩地揮開她,只想一逞獸欲。

  女孩不放棄,由地面爬起,再度撲上前去。「壞人、壞人!你是壞人,欺負我姐姐,我再也不要喊你叔叔了……」

  中年男子不悅地蹙起眉,淫邪的眸子浮起異光,童采寧心中一驚,脫口喊道:「采馨,你別管我,快走——」

  但是,來不及了!

  男子轉身撲向童采馨,猥瑣地涎笑。「這麼迫不及待是嗎?好!老子就先嘗嘗你的味道。」

  童采馨連聲尖叫,粗暴的行為驚駭了她。

  「不——」顧不得自身的狼狽,童采寧衝上前去。「別傷害我妹妹,求求你……」

  男子對她的苦苦哀求完全不予理會,使力一扯,采馨身上的校服頓時成了一堆破布。

  他毫不留情地蹂躪發育中的年輕身軀,回繞耳畔的聲聲泣求卻像助興似的,讓他更加興奮難抑。

  「你、你這個禽獸!她才十五歲呀——」眼見妹妹受辱,童采寧滿心悲痛,她完全豁了出去,以命相搏地撲向他。

  中年男子被惹毛了,索性煩躁地一把扯住她的長發,狠狠往角落甩。

  童采寧敵不過那股蠻力,整個人撞向桌角,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昏了?」男子撇撇唇,那多無趣啊?

  盯著壓在身下,無措、驚惶的童采馨,他再度浮起淫穢的笑容。「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那就由你代替她吧!」

  說完,他粗暴地撕裂她身上僅余的衣物,欺上前去。

  「不要——」童采馨尖叫失聲,小小年紀的她,好慌、好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叔叔野蠻的動作,弄得她身體好疼,可是她卻掙脫不開,只能重復地泣喊,一遍又一遍。

  「放開我,救命啊,姐姐,救我,救我——」

  「對,就是這樣,再大聲一點,用力地喊吧!」他瘋狂地大笑,就好像那是催情的浪叫,一聲聲取悅了他。

  直到——

  撕裂肌膚的劇痛襲來,讓她整個人像是四分五裂一般,墜入永生難忘的煉獄之中。

  「啊——」擠光肺腔的最後一點空氣,她失聲狂叫。

  之後,她泄了氣,失了魂,像個破布娃娃,再也沒反應,感受不到他粗暴的獸行,也感覺不到肆虐的痛楚。

  「救……我……」氣息微弱的呢喃,是她最後的乞求——一道破碎而絕望的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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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0 00:50: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走出冷氣超猛的機場,毒辣的烈陽直逼而來,一前一後的極大溫差,使得肌膚一時調適不過來。

  童采寧搓了搓臂膀,撫平方才浸淫在強力冷氣中所冒出的雞皮疙瘩。

  她微眯起眼,伸手擋去撲面的陽光。

  像她這種長年坐辦公桌的人,面對太陽的熱情招待,一身細皮嫩肉還真有些吃不消呢!

  「媽媽——」一聲細細的叫喚傳來。

  她低下頭去,回應輕扯著她衣角的男孩。「小旭,熱不熱?」

  虧自己的兒子,名字還是取自於朝陽旭日之意,她卻連這一點陽光就叫個不停,比兒子還沒出息。

  童朝旭皺皺眉。「有一點。」

  「媽媽幫你把外套脫掉好不好?」她蹲下身去,伸出了手。

  「謝謝媽媽,但是小旭長大了,會照顧自己。」明明才七歲稚齡,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麼的懂事乖巧。

  童采寧欣慰地看著兒子將外套脫下,遞到她手中。

  「媽媽拿這個就好,包包給我。」他先衡量自己的能力,然後接過母親拎在手中的背包,減輕她的負擔。

  「謝謝小旭。」

  童朝旭沒說話,只將小臉湊向她。

  她了然的微笑,照慣例在兒子嫩呼呼的頰上親了一記。

  「邵叔叔會來接我們嗎?」童朝旭仰首問。

  「是啊!」

  童朝旭偏著頭,烏溜溜的黑眼珠轉呀轉的,瞅著母親直瞧。

  「童先生。」她叫得很柔、很客氣。

  「是!」

  「我能不能請教你一個問題?」

  「歡迎,Miss童。」他回應得好紳士。

  「請解釋一下你那一臉要笑不笑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好嗎?」

  「當然,我很樂意為女士服務——」他微一頷首,牛頭不對馬嘴地道。

  冷不防地,一根纖指往他頭上戳去。「說重點,少在一個幫你換尿布換到大的女人面前耍紳士。」

  「媽媽。」他喊了聲,用朽木不可雕也的口氣道:「一名有氣質的淑女,是不會隨便戮男孩子的頭的,還有,我記得我鄭重聲明過了,讓你看到我換尿布的一面,我也好無奈,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抹殺我良好的紳士風範。」

  童采寧翻了個白眼。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和她談風度?

  「童、朝、旭!你到底說不說重點!」

  「好啦,好啦!」跳開一步,確定不在女魔頭的摧殘範圍內,才抿了抿嘴回答。

  「我是在想,邵叔叔對你很好哦!」

  童采寧秀眉一挑。「他對你也不賴呀!」

  「托媽媽的福。」

  「什麼意思?」

  「媽媽終於有人要了。」

  童采寧有些訝異,沒想到兒子的心思這麼敏銳,連成人世界的感情紛擾,他都有所覺……等等!

  「終——於?!」興師問罪的口吻慢慢擠出聲音,她對這兩個字相當、相當的不滿!

  「那——換成‘總算’好了……」

  「總算?!」她揚高了音量。「童先生,你很瞧不起你媽哦!」

  「本來就是嘛!你自己看看,這幾年以來,除了毅力堅定的邵叔叔,你還有其他追求者嗎?」

  「那是因為——因為——」好嘔哦!乏人問津實在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沒想到連兒子都看她笑話。

  「我知道,是你自己故意把人家嚇跑的。」

  「咦?」她眨眨眼,被發現啦?

  「你怕我受委屈,怕他們不夠疼我,都是因為你太重視我了,他們才會嫌棄你……」聲音愈來愈低,悶悶地繞在嘴裡,有些模糊。

  直到這一刻,童采寧才真正有了深切的體認,領悟到她是真的生了個智商一八○的天才兒童。

  小旭對事情的敏感度,簡直強得不可思議!

  「別這麼說,小旭。媽媽從來就不後悔生了你,我才不管別人怎麼想,這麼聰明又漂亮的小帥哥,可不是人人都生得出來的。」童采寧摟抱著他,滿心都是與有榮焉的驕傲。

  只身來到異鄉的這些年,要不是有小旭為伴,填補了心靈的惆悵與悲傷,否則,她真的不曉得該怎麼熬過來。

  「最重要的原因是,你心裡還在想念爸爸……」

  聲音很輕、很低,揉入她懷內,但她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輕輕一震,閉上了眼,默不作聲地摟緊了她的小寶貝。

  「媽媽——」童朝旭又喊了聲。

  「嗯?」

  「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不要顧慮我,好嗎?」

  童采寧稍稍松手。「你是指邵叔叔?」

  「他可以給你幸福。」

  童采寧揉了揉他的頭。「兒子,你想太多了,邵叔叔是個好上司,很照顧底下的員工,就這樣而已,沒有你想的那麼復雜。」

  「邵叔叔才不是這樣想的。」他喃喃咕噥,媽媽什麼都好,就是愛當鴕鳥這點,實在很差勁。

  「你說什麼?」童采寧眯起眼。

  「沒沒什麼。」童朝旭掩飾地搖著小手,跳開一步,轉頭見著了熟悉的身影,連忙喊道:「邵叔叔,我們在這裡!」

  男子聞聲瞥去,腳跟一轉,朝他們走來。

  「母子感情很好哦,聊到忘了我的存在,我已經晃了一圈,准備尋找失蹤人口了呢!」

  童采寧站起身,攏了攏長發,端莊地回應。「總經理說笑了。」

  邵偉凡不明顯地蹙了下眉。「我不是說過,上班時間以外,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了嗎?」

  「嘻,媽媽害羞。」小鬼頭敲著邊鼓,扯著他那「害羞媽媽」的衣角猛暗示。

  「是嗎?」邵偉凡顯然不信。

  他那聰慧不凡、優雅沉著的企劃經理也會害羞?!說給他任何一個客戶聽,都沒人會信的。

  「是啊,我、害、羞!」童采寧咬著牙,瞪向她那多事的兒子,無聲地以眼神警告著他:再敢搗亂,你就死定了!

  童朝旭吐吐舌,安分地縮回母親身後,不敢再亂來。

  邵偉凡自認參不透這對母子在打什麼啞謎,遂聳聳肩,一笑置之。「走吧!我先帶你們到住處去看看。」

  他從沒見過這麼融洽的母子,感情簡直好得不可思議,好到讓一票追求者吃味的地步。

  一開始,他也曾有過異想天開的念頭,想取代小旭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是後來,漸漸的,他才領悟到,兒子對她的重要性是無人能及的。

  有的時候,他免不了會想,她對小旭重視若此,忍著單親媽媽的苦楚和辛酸,就是堅持要生下小旭,撫育他成人,是不是心中多多少少,仍對昔日戀人余情未了,殘存的依戀感作祟呢?

  正因如此,才會令大部分的追求者望之卻步,有個七歲大的兒子反倒不是問題了。

  多次測探,就是無法由那應對得宜、不溫不火的態度中挖出什麼結論,她一向都那麼沉穩端莊,笑容溫溫淺淺,無波無瀾,對任何人都是!

  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他難免心灰,但是感情放得深了,不是說收就收得回。於是,他開始調整自己的心態,不再去想和誰一較高下,而是以更耐心、更體貼、更包容的溫柔守候,期許能打動佳人芳心。

  試著接納小旭後,他發現,這其實不難辦到,小旭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疼愛他,成了很容易的一件事。

  他的用心良苦,相信她都懂,只是刻意不去面對。

  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打開心房,正視他的存在?

  遙遙無期的等待,讓他失去了自信,愈來愈多的不肯定,使他開始自我質疑了起來,會不會到最後,她心系的,仍是那名她始終絕口不提的初戀情人?

  她的心,太難捉摸……

  ***

  不曾出過遠門,本以為,小旭得花好些時候才能調整兩地時差,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生龍活虎的到處晃,害她這個當媽的,只能感傷地發現,自己真的是老了,比不上「年輕人」精力充沛。

  「媽媽,你不是說要去Shopping嗎?快快快,起床刷牙洗臉,我去做早餐,不能賴床哦!」

  一連串話交代完,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門扉的另一端,童采寧只能揉著惺忪睡眼,認命地謹遵兒子「教誨」,起床梳洗去了。

  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說不定還會分不清誰是媽媽、誰是兒子呢!

  她這小寶貝呀,從小就很獨立,總說他要快快長大,然後就可以照顧媽媽。

  整理好儀容出來後,他已經做好簡單的早餐在等她了,雖然火腿有點焦,但不失美味;蛋煎得不怎麼美觀,但吃進嘴裡又看不到;小黃瓜切得厚度不一,不過技術不是問題,進廚房的小君子還是值得嘉許的。

  吃完兒子的愛心早餐,母子倆相偕逛街去了。

  從坐上計程車開始,童朝旭就趴在車窗邊,看著窗外往後飛掠的景物,好奇地問道:「媽媽,這就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嗎?」

  「是啊!」童采事順手將兒子摟在胸前,凝望著久違了的台北街頭。

  以為自己夠堅強,可以鎮定地面對昔日舊物,但是自從踏上這片太過熟悉的土地之後,心緒就一直處於迷惘狀態,太濃的酸楚衝擊心扉,她才驚覺,這七年來,她從來沒有一刻放下過這裡的一切。

  包括——人、事、物!

  月是故鄉圓,水是故鄉甜啊,這裡,有著她太深、太濃的依戀——

  吸了口氣,將潮水般湧來的過往回憶再度壓回心靈深處,眨去眼底薄霧,低頭問:「我們有好長的時間,都要住這裡嘍,喜不喜歡呢?」

  童朝旭皺了皺鼻。「媽媽喜歡就好。」

  他並沒有什麼的感覺,但是他知道,媽媽一直都想回來,卻沒勇氣。

  後來,邵叔叔的公司想打入台灣市場,需要一個人負責,而且要留在台灣好久。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不是很懂,只知道,這讓媽媽有了回來的借口,然後就自告奮勇,擔下來了。

  媽媽說,既可升官為總經理特助,又能大展身手,她為什麼不要?

  很合情合理,可他知道,才不是這樣。因為爸爸在這裡,這才是事實。

  如果不是怕媽媽難過,他真的好想問:媽媽明明還很喜歡爸爸,為什麼要和他分開呢?

  結果,她只能自己偷偷傷心,而他也不知道父親到底長什麼樣子。

  ***

  西門町的人潮,依然多得不可思議,母子倆一不小心,竟被萬頭鑽動的人群給衝散了!

  當童采寧發覺時,簡直急得快瘋掉,馬上循著原路往回找。

  這兒可不比英國,若在他打小生長的英國,聰明的兒子還有能力應對,她倒比較不擔心,可現在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小旭現在一定害怕得快哭了……

  而此時的童朝旭,在發現自己成了「失蹤兒童」後,倒是不若母親的慌亂,反而還有興致沿路走馬看花一番,愜意得不得了。

  顯然的,童采寧是太小看她兒子了!

  只能說,這種事發生太多次,他已經習慣了,反正他身上有錢,家裡的地址也記住了,找不到人大不了就自己坐車回去而已。

  但是他那只要一急,腦袋就會成漿糊的媽媽,鐵定不會想到這一點,唉,媽媽是朽木,怎麼教都教不會——

  晃呀晃的,行經一間雅致的精品店,他停住腳步,想了想,一路逛了進去。

  這裡頭擺了好多好多的布娃娃哦!各式各樣都有,他忽然想起媽媽的生日快到了!

  別看他媽媽一副很成熟女強人的模樣,其實她有個很好笑的小習慣,就是長這麼大了,睡覺還要抱布娃娃,不然就會睡不著;因為覺得太丟臉,所以除了他,根本沒有人知道。

  他在想,要是邵叔叔知道這件事,不曉得是會笑到昏倒,還是驚訝到昏倒?然後再來後悔做盡浪漫的行為,卻遠不如送一個布娃娃來得貼心。

  媽媽房裡,有好幾個布娃娃,一直都像寶貝一樣珍惜著,每晚摟著睡覺,她說是爸爸送的,這次回台灣,她行李沒帶多少,但就是堅持將布娃娃帶在身邊。

  有時候他覺得媽媽好奇怪,嘴裡說要忘記爸爸,卻一直做著死摟住過去不放的事情,大人的想法真難理解。

  想著想著,他讓木架上一只趴趴熊給吸引住了。

  伸出手,卻發現高度不夠。

  眼珠子轉了轉,他露出甜笑,仰首看著身旁的男子。「叔叔——」

  那名男子,正失神地輕撫手中的泰迪熊,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叔叔!」他又喊了聲,連帶扯了下對方褲管。

  「呃?」紀沛陽回過神來,將視線往下挪。「你——叫我?!」

  「對。」他又露出足以收買人心的乖巧笑容。「我想請叔叔幫個忙,替我將那個娃娃拿下來,可以嗎?」

  有禮貌的小孩,是很討人喜歡的。紀沛陽順著他指示的方向,拿起架上掛著兩顆黑眼圈的布偶。「這個嗎?」

  他飛快點頭。「謝謝叔叔。」

  不知哪來的好感,紀沛陽蹲下身,隨口問:「送小女朋友啊?」

  「叔叔呢?送大女朋友啊?」他偏著頭反問。

  紀沛陽輕笑,笑中有絲難察的落寞。「曾經是。」

  「噢。」童朝旭不太懂,也沒敢問。

  紀沛陽正視他,這才真正注意到,眼前的男孩,真是漂亮俊美得過火,難怪這麼小就有泡馬子的本錢。

  「小子,別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到處去欺騙純情的小女生哦!」醜話得先說在前頭,要不然,他也間接成了「幫凶」!

  童朝旭有些不屑地輕哼。「那是大人在玩的,我也不曉得愛來愛去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紀沛陽一愕,說不出話來。

  不能怪他「以貌取人」,這小子看起來就像天生的多情種,很具備當「花花公子」的條件。

  「那叔叔呢?你也長得很好看,但是不可以亂騙大女生,害別人傷心哦!」童朝旭反過頭來給他諄諄教誨。

  「我沒有!」

  他這輩子,就只愛過一個女孩,雖然,他確實傷了她的心……

  但,他沒騙她,她應該知道的!

  童朝旭盯著他的表情,冒出一句:「叔叔已經有好喜歡好喜歡的女生了嗎?」

  「嗯。」他低應。「她的生日快到了……」

  多久了呢?太過漫長的歲月,他不敢回顧,只清楚知道,有關她的點點滴滴,他沒一刻或忘。

  「我媽媽的生日也快到了哦!」

  「媽媽?」紀沛陽微愕。「你是說……小子!你送錯禮物了,這只適合送妹妹。」

  「才不,爸爸也有送給媽媽,而且媽媽都好喜歡,因為那是她最喜歡的人送的,那我也是媽媽最喜歡的人,我送了,媽媽也會很高興的。」

  原來小家伙是不想讓父親專美於前。

  「所以你就一個人偷偷跑來選禮物?」

  「也不對。是媽媽走失了。」

  「不對吧?應該是你走失了才對。」如果是這樣,這孩子的家人現在一定很著急,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該送這小子回家……

  「我才不會走丟,走丟的是媽媽,常常都是我把她找回來的。真的哦,媽媽每次都這樣,上一次還牽錯別人小孩的手,走了半天路才發現,後來那個小孩的媽媽還以為她想綁架,解釋了好久呢!」童朝旭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紀沛陽微張著嘴,一時不曉得該說什麼。

  好好奇怪的一對母子。

  「還有哦!大家都以為我媽媽很厲害,偷偷告訴你,其實我媽媽是大事精明、小事迷糊,工作的時候很棒,但是生活上的小細節都要我照顧她,像是剛睡醒的時候,她腦子會像漿糊一樣,你說要把她賣了,她也會說好,當你不讓她賴床的時候,她會嘟著嘴,像是受到嚴重的虐待。不過這個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啦,因為她看起來就像是很有氣質的淑女,天塌下來都不會緊張,其實啊,她是神經大條,根本不曉得要緊張!」

  紀沛陽勾起淺淺的微笑,一時之間有些閃神。

  「聽起來和她好像……」

  「咦?這世上還有和我媽媽一樣的人類啊?」就是端著一張氣質美女的臉孔欺騙社會大眾的那種人類。

  「是啊!一開始,我也被她莊重典雅的模樣給唬住了,沒想到,她骨子裡卻有純真嬌憨的一面……」

  「對對對!尤其肚子餓或睡不飽的時候最明顯。」小男孩出賣母親出賣得不亦樂乎。

  「然後她會用盡各種耍賴的方式來達成目的。」紀沛陽接口。

  「所以我們是最命苦的男生。」小小男孩下了結論。

  紀沛陽笑了,七年來,首度笑得這麼輕松。

  積壓在心靈深處已久的心事,頭一回有人分享,意外的是,對方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童,偏偏卻難以解釋的讓他有了一見如故的親切感,而本該最親密的枕邊人,卻反而……

  這是多麼諷刺啊!

  「叔叔有小孩了嗎?」童朝旭突然有此一問。

  「有啊,一個五歲的女兒。」

  「有沒有很可愛?」

  「當然。臉頰粉嫩嫩的,笑起來的時候,兩個小酒窩好甜美。」

  「唔,那真是太好了。」

  紀沛陽失笑。「你好什麼?」

  不會是預備誘拐他年幼無知的女兒吧?

  「我一直想要有個妹妹呀,但是媽媽又生不出來,所以我只好靠自己嘍!叔叔請相信我,我會當個好哥哥,我很會照顧人的。」

  生不出來?!

  紀沛陽差點就要問:難道是你爸爸偷懶,不夠努力?

  這句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沒去污染小朋友的純真心靈。

  看來,這孩子的父母該檢討了。

  他自己本身也是獨子,相當明白獨生子的孤單,以及想有弟妹陪伴嬉耍的渴求,難怪這小家伙會自動自發的出門「拉客」……呃,通常這種情形,應該叫「推銷」比較貼切,只不過他推銷的是自己。

  想了想,他道:「這樣吧!我們來賭賭緣分,如果我們還能再見面,我就答應你。」

  「一言為定!」小指頭伸了出來,湊向他。

  已為人父的紀沛陽,對這童稚的言行並不陌生,很干脆地與他勾了手指。

  他與這孩子如此投緣,相信他們之間的緣分,不會僅止於此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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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虛驚一場之後,童采寧還是找到了兒子。

  並且,不意外的,仍是眼尖的童朝旭先找到母親,主動回到她身邊去的,因為媽媽一急起來,就像無頭蒼蠅,那種找法,是不會有太大的效果的。

  那時,童朝旭已與紀沛陽分開了。

  「媽媽,你以後不要再亂跑了,找你很辛苦耶!」

  「我——」童采寧一時不察,啞巴吃黃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次就算了,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哦!」

  什麼口氣?像在訓女兒似的!

  「童、朝、旭!你夠了哦,現在是你大還是我大?」臭小子!真是得寸進尺,搞不清楚狀況耶!

  「當然是媽媽大。」相當識時務的小俊傑,趕忙陪起笑臉,一轉身,又悶悶地嘀咕。「每次都這樣,說不贏人家就拿惡勢力壓人。」

  「你、說、什、麼?」

  「沒、沒有!」怕活不過法定年齡就夭折,童朝旭趕忙搖頭又擺手地粉飾太平。

  「那就好。走啦,吃飯去了,為了找你,急得肚子都快餓扁了。」

  「難怪!」他就說嘛,怎麼火氣特別大,原來是肚子餓了。

  媽媽很奇怪哦!只要情緒一緊張,就很容易肚子餓,可是吃得再多,這種讓男生噴鼻血的身材都不會變形耶,神不神奇?

  ***

  接下來的幾天,童采寧忙著處理內外事務,一方面替兒子辦就學事宜,另一方面忙著添購生活用品,為長期定居做准備。

  「看起來,媽媽是真的打算住很久、很久了。」童朝旭有了結論。

  以前他是無所謂的,但是現在,他有一點點高興,因為這表示,他還有很長的時間,遇到那個英俊叔叔的機會就很大。

  從那一天之後,他就很期待再遇見叔叔,他也說不上來,就是有很不同的感覺,很喜歡他就對了。

  這件事情,他沒有告訴媽媽,那是男生和男生之間的小秘密,不能讓女生知道——至少他是這麼認為。

  本來,邵偉凡體貼地給了她充分的時間處理這些瑣事,但一切就緒之後,小旭上學去了,而童采寧閑在家裡沒事做,就提早銷假上班去了。

  工作對她來講,是一項對自己的挑戰,肯定自我的能力,讓她活得更有自信,雖然在兒子面前老是丟足了臉,但是在工作崗位上,她可是從容自得,表現得無懈可擊哦!

  忙了幾天,一切總算是上了軌道,處理起事情來明快果斷、游刃有余,一上任,傑出優秀的表現立即嬴來底下員工的信服,原先還對這年輕女子的能力有所質疑的人,再也不敢小覦她。

  當然,這出色的工作績效,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在眾人欣羨她年紀輕輕便當上了總經理特助,並且前途無量的背後,她可也付出了代價——那便是永無止盡的忙碌,讓她就連午休時間都不得清閑。

  正埋首在某宗合作方案之際,一聲清晰的敲門聲響起。

  邵偉凡由虛掩的門扉探進頭來。「還在忙嗎?」

  「唔,差不多了。」確定備妥資料,她抬頭報備了聲。「下午我要親自去一趟遠寧,談談這個合作案。根據我這幾天所得到的資訊,遠寧在台灣是數一數二的企業集團,能與他們合作,對於進軍台灣商場將會是一大助力。」

  所以說,這麼重大的事,必得由她或邵偉凡親自洽談,若是吹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邵偉凡好無奈,壓下她忙個不停的小手。「你能不能別開口閉口的公事?現在是休息時間,難不成你想累壞自己?」

  童采寧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態度溫淡有禮。「不會的,我這麼大個人了,會照顧自己的。」

  心知她有意回避,他暗嘆一聲,主動轉移話題。「小旭最近好嗎?」

  說到寶貝兒子,她臉上浮起柔和而滿足的光芒。「入學前做過學術科的測驗,老師說他有超齡的智慧,建議他直接跳級讀國中。」

  「你還真能生,居然生出個天才兒童。」一直都知道小旭比一般同齡的孩子早熟且聰明,沒想到還是個資優兒童呢!

  「可是我拒絕了。」

  「為什麼?」

  「童年只有一次,我不想他年紀小小,就去背負升學的壓力。」

  「那倒也是。」畢竟還是孩子嘛,就該純真無邪,盡情地嬉笑玩耍。

  「那小旭怎麼說呢?他住得還習慣嗎?」

  「當然。我們母子很能隨遇而安。」當還在英國時,她就問過兒子的意見了,他並不特別在意自己的就學環境,很能為她設想。

  「等這裡的情況穩定,大致也要三、兩年的時間,到時候,是留下,還是回英國,我們看看情形再討論了。」

  當初,在研討有關開發台灣商機的企劃案時,他正需要一個能力卓越的人來幫他的忙,那時幾名身居要職的主管,意願並不高,只因這段居留期過長,而這些人不是有家室,便是有著感情上的牽絆,哪肯遠赴他鄉?就算有著高昂的挑戰性,以及升遷良機,也沒人肯點頭。

  然後,這當中年紀最輕的采寧,自告奮勇地接下這燙手山芋。

  私心裡,他其實有著正中下懷的雀躍,畢竟,他始終沒能捉住她的心,離開的這些日子會有什麼變化,正是他最擔憂的。

  他根本就不想離她太遠,現在她主動追隨,他自是再開心不過了。

  他非得好好看緊她不可,有句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只要他持之以恆,用真情感動她,相信佳人的芳心早晚會屬於他!

  ***

  下了計程車,童采寧微眯起眼,仰視矗立在眼前、足足有四十多層樓高的壯觀建築物。

  聽說這棟建築物的創始人,是靠自身的能力白手起家,而且年紀很輕,跳脫了一般人對企業家那種五十出頭、頭頂微凸、頂著脾酒肚之類的刻版認定。

  未及三十就已經有這等成就,簡直令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她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動力,鞭策他去奮鬥出這番光景?那一定得是極堅定的意念吧?

  才干不凡,再加上外貌俊帥出眾,簡直就是白馬王子的最佳典範,足以迷煞千萬佳麗,有他在,全場不用燈泡都會發亮,這是她由助手那兒聽來的。

  她倒要看看,這名英俊多金的男人,有沒有辦法連她也迷到暈頭轉向。

  底下三十幾層樓,分租給其他公司團體,據她初步估計,這光是每月租金,就夠他花錢花到手軟,更別提其他了。

  由三十五樓開始,是遠寧的總公司。

  她被帶往會客室,等候那個日理萬機的總裁大忙人。

  紀沛陽由頂樓的休息室,搭乘私人電梯下樓來。

  休息了一上午,頭疼欲裂的情況仍是沒好轉多少。

  昨晚與客戶應酬,多喝了幾杯,現在還有些昏昏沉沉的宿醉感。

  他苦笑一聲。

  說來有些悲哀。他從來都不是嗜酒如命的人,而那個本該是最溫暖的家,卻讓他感覺像是一座幾乎令他窒息的牢籠,他沒勇氣跨進一步,原本的滴酒不沾,卻被逼得只能以此尋求解脫。

  昨晚,又夢見她了,夢見過往的種種,一幕幕清晰如昨,一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她每一記輕顰淺笑,以及嬌軀的柔軟溫香……

  醒來後,只遺留苦澀與惆悵。

  是啊,她早就離開他了,在七年前。

  她是帶著破碎的心離開的,他永遠都忘不了。

  他給了她痛苦,然而,她又何嘗不是?這些年來,他所承受的,只能說是一場醒不來的夢魘,他並不比她好過多少啊!

  究竟,是誰虧欠了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已分不清楚。

  按著隱隱發疼的太陽穴,他隨口交代秘書泡杯濃茶,便要進總裁辦公室。就在轉身的同時,一道似曾相識的倩影自眼角余光掠過,他渾身一震。

  是昨夜殘夢未醒嗎?

  屏息地回眸望去,三兩名員工穿梭在走道上,卻不是他所渴盼的。

  傻呀!紀沛陽,明知她早已遠去,為什麼這些年來,你還在下意識的尋尋覓覓,在茫茫人海中,企圖找著相似的身影,就是不肯看破?

  他在心底嘲弄著自己的昏昧,邁開沉重的步伐回到辦公室。

  「總裁,代表迅偉合作案的接洽人已經在會客室等候了,您要見她嗎?」年輕貌美的女秘書將濃茶放下,恭敬地請示。

  「請她進來。」他眉心深蹙,強忍身體的不適。

  他就是接獲秘書的知會,才會下樓來的。與人有約,他從不失信,否則他現在不會坐在這裡。

  啜了口濃茶讓腦子清醒些,他疲憊地往後靠向椅背,無力地閉上了眼。

  叩叩!

  兩聲禮貌的敲門聲傳入耳中。「總裁,童小姐到了。」

  童?她也姓童?

  呵!那又如何呢?反正不會是她。

  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失望,傷痕多到他已經學會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反正最終無疑的只會是失落。

  既然明知如此,何必還要再折磨自己?

  「請進。」他淡漠地出聲,甚至連看的欲望都沒有。

  「謝謝。」向帶路的秘書頷首示意後,她望向那位早已久仰大名、好奇得不得了的青年才俊。

  他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糟糕,也許她來錯時間了。

  她偏著頭,禮貌性的送出關懷。「紀總裁,您還好吧?」

  紀沛陽甩甩頭,那太過熟悉的清柔音浪,多似七年來午夜夢回中,深深縈繞心臆的她……

  這讓他腦袋更加昏沉。

  瘋了你!紀沛陽,大白天都會產生幻覺。

  他一手撐著額,一面揉了揉抽疼的兩鬢,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強打起精神會客。

  「請坐,童小——」頭一抬,四目相接的剎那,聲音全卡在喉嚨裡。

  童采寧倒吸一口氣,忘形地驚呼:「你——」

  天!是她,真的是她!這真的不是幻覺?!

  他閉了下眼,腦子一片暈眩。

  會嗎?會嗎?苦苦熬了七年,本以為她已飛往哪個不知名的國度重新追尋自身的幸福,沒想到,有生之年,他竟還能再見到她。

  采寧、采寧……他最心愛,也最讓他心痛的女子啊……

  心在顫抖,呼吸淺促,他甚至不敢睜開眼,怕那只是幻像,他終歸得面對現實的殘酷與自身的悲哀……

  童采寧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幾步,太大的驚嚇,使她失了平日的鎮定,幾乎要驚叫出聲,奪門而出。

  從不預期會再見到他,尤其是在她全無心理准備,還無法完全淡化兩人的過去的時刻!

  不該的,她不該對他還有感覺,一切早該雲淡風輕了……

  下意識的,她轉身想逃——

  「采寧!」一聲充滿痛苦、飽含思念的叫喚響起,她釘在原地,再也舉不起步伐。

  紀沛陽毫不猶豫地衝上前,緊緊將她抱住,什麼也不願想。「別走!別再逃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別這麼殘忍地對我!」

  痛楚的低訴,勾動了她長年壓抑的思念,衝擊心扉。

  多久了?這懷抱,曾是她最深的依戀,原以為,她可以依偎一輩子,誰知——

  他,早已不是她的。

  「放——放開我,求你。」這是不對的!殘余的理智不容許她沉溺。

  紀沛陽一震,咬牙松開了她,別開的眼眸,掩去深深的痛。

  今非昔比,他怎會忘了呢?

  退到窗邊,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她,強抑下想碰觸她的渴望。

  「沛陽……」凝望背身而去的他,她暗自傷懷。

  「你——」他想問,她後悔了嗎?這些年來,她可曾後悔過當初做下這樣的決定?

  他們之間的聚散,全由她一句話,而他,為她的這個決定,嘗盡了傷楚。她呢?是否後悔當初太過輕易地放棄他?松開兩人緊握的手?

  這些話,沒勇氣問出口。

  轉了個方向,他改口:「你過得好嗎?」

  「很好,真的很好。」失去他,但卻意外的有了小旭,往後漫漫年歲,讓她有勇氣熬過來。

  想起她的心肝寶貝,嘴角不禁流露幾許輕柔的微笑。

  由那張小小俊容中,就仿佛看到了心之所系的男子,足以稍慰凄苦的心。

  「是嗎?」她過得好,卻苦了他……

  她笑得那麼心滿意足,應是找到了另一個可以帶給她幸福的人了吧?

  呵,為什麼不呢?都七年了,難不成他還以為她會為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情殤,小姑獨處,痴念著他嗎?

  「你呢?這些年,過得如何?」她關心地反問。

  「我結婚了,如你所願地娶了她。」然後,過著地獄一般的晦暗生活,度日如年。

  「噢。」她沉默著,一時搭不上話,不自在的移開視線,留意到桌上的相框。

  「我女兒,叫紀欣恬。」順著她目光的停留地點,他加以解釋。

  童采寧抿緊了唇,再也發不出聲音。

  這麼說來,他應該——很幸福吧?

  心頭酸酸的,想起小旭,再看看照片中笑容甜美的女孩,她突然間有些怨慰。

  為什麼該有這麼大的差別?這一切,原本都是屬於小旭的……

  該怪誰呢?是她的懦弱,連帶的,也犧牲掉兒子的權利,讓他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

  像是看穿了她的情緒波動,他輕嘲:「你不是說,你祝福我們嗎?我除了成全你,還能怎麼做?反正,也沒人問過我的意願。」

  聽出他話中的悲怨,童采寧訝然以對。

  「難道不是?你滿心只想顧全采馨,何曾顧慮過我的感受?明知道我心裡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卻還不遺余力的將我推向她,你想過沒有,你的退讓犧牲,成就的也只是一對怨偶?!」

  一連串的陳述,讓她聽出了端倪。「你們——處得不太好,是不是?」

  他苦澀地回應。「你還會在乎我的死活嗎?」

  垂下眼瞼,她怯聲道:「你——在恨我嗎?」恨她不該輕易言別離?恨她不做任何努力就放棄了他?

  「我已經分不清,我們之間到底是誰該恨誰了。」將沉重的身軀拋進沙發當中,他早就已經心力交瘁。

  「沛陽……」她吶吶無言。

  這些年,他究竟是怎麼過的?為什麼看起來好沉郁、好滄桑,往昔的神采飛揚早已尋不著痕跡。

  「別說了,我不要你的抱歉。」這些,本就是可預見的狀況,既然挽不回什麼,那就讓他自行面對自身的悲哀,多說,心只會更痛。

  沉沉一嘆,他強撐起最平靜的表情面對她。「你來,不是要談合作案的嗎?」

  「呃——對。」她怔怔地,轉換不回來的思緒呈空白狀態。

  「我很意外是你。」見她這副呆愣樣,他實在不敢相信,迅偉企業會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她來負責,今天如果對像不是他,肯定會弄砸。

  她眨眨眼,說不上話來。

  曾經是耳鬢廝磨的戀人,一時之間,她心態調整不來,很難用對客戶的態度與他討論任何事。

  紀沛陽不發一語,極有耐心地等候著。

  「呃,我……我想……」太多的愛恨糾葛,交織在兩人之間,教她怎麼能若無其事的和他談公事啊?

  「你知道的,只要你開口,任何事,我都會依你。」從來就是這樣,甚至——他的婚姻也是。

  看吧!如此隱晦暖昧的情況,她哪開得了口?

  「沛陽,你不能這樣,公事歸公事,別感情用事。」

  「那也是只對你。你很清楚的,從相識到現在,有哪件事,我沒順著你?」就算她開口要整個遠寧企業,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雙手奉上,對她,他沒有什麼是給不起的。

  「沛陽!你這樣——我談不下去。」她苦惱地咬著下唇。

  紀沛陽定定地望住她。「你還是沒變,不知所措的時候,就會咬著唇。」而他,總是舍不得她這麼虐待她美麗的朱唇,然後就會——

  「紀沛陽!」她跳了起來,慌亂地打斷他游走的思緒。

  她太清楚他在想什麼了。

  「你別、別……」

  「采寧,你太多心了,我沒任何意思。」至少,該認清的,他都認清了。

  「那……」她摸不透他沉晦復雜的心思。

  「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在七年前。如果你想提醒的是這個的話。」他早就認命了,這是她要的,他還能說什麼?「如果——」他垂下眼瞼。「你真的覺得為難,那就換個人來吧,我答應你,不再與你扯上任何關系。」他平靜地道。

  胸口驀地一揪,酸楚的淚霧泛上眼瞳,難言的疼意絞緊了她的心。

  「我沒那個意思,沛陽,別這麼想。」衝動之下,她沒深想,彎低身子蹲在他跟前,仰首望著他。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他撇清關系,否則,她就不會生下那個他們撇不清的孩子了。

  她一直都好珍惜他與她共有的一切,只是,這些話,再也沒有她說出口的余地,他懂嗎?

  采寧……他無聲地喚著,眼前這張清麗柔美的容顏,讓他魂牽夢系了多年。他情難自己,忘形地伸出了手——

  在碰著她的前一刻,他神色一僵,生硬地止住動作,別開了眼。

  童采寧也不甚自在地退開,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呃——」

  「采寧。」他突然出聲,接下了她無言的沉默。

  「啊?」她有點被嚇到。

  「你究竟希望如何?」

  「就——維持原狀好不好?」說完,她怯怯地抬眼打量他的神情。

  「你是指,用不摻雜私人情緒的方式,談論公事?」或許是愛得太重、戀得太深,再也沒人比他更了解她,她的一言一行,他總是能輕易解讀,了解她想表達的涵義。

  「會為難嗎?」她小心翼翼地探問。

  就算會,為了她,他也要強作無謂啊!這是她希望的,不是嗎?

  一抹苦笑,不著痕跡地自他唇際隱去。

  「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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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0 00:5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灰灰暗暗的天氣,已經持續了一整日,直到接近下班時段,老天爺才捉弄人似的下起傾盆大雨。

  透過覆上一層薄霧的玻璃,隱約浮起一張輕顰眉心的苦惱嬌容。

  紀沛陽相當清楚,她不是那種會視天候而有所准備的人,他幾乎可以想像,她即將望著一片雨景發愁的模樣。

  眼前的卷宗,全成了巧笑薄噴的面容,他再也定不下心。

  因著突來的衝動,他不假思索地站起身,拎起車鑰匙奔了出去。

  坐在舒適的辦公室裡,感覺不到惡劣的天候的威脅,但是下了樓來,可就不一樣了。

  童采寧直盯著下個不停的雨發呆,祈求老天發發慈悲,恩賜一輛路過的計程車給她。

  但是這種天氣,開計程車的生意簡直好到天怒人怨,她只能看著一輛輛呼嘯而過的計程車干瞪眼。

  「采寧。」身後傳來邵偉凡的叫喚,他快步走向她。「怎麼還沒回去?」

  「呃,這個……」

  邵偉凡看了看氣候,立刻有所領悟。「沒帶傘是不是?我送你回去。」

  「這……不必了,我……」她趕忙回絕,只因他眸中的熱烈光芒令她心慌。

  「你別跟我客氣,我很樂意送你回去的。」

  就是這樣她才慌呀!

  以前不明白他的心意也就罷了,現在明知道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在對她,她怎麼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

  沒錯,他是很體貼,對她的照顧很無微不至,甚至有一陣子,公司還曾謠言滿天飛,說她的高薪、高職位,是靠「睡」來的。

  倒不是說她在乎這些蜚短流長,而是她太明自己無力回報他什麼,才更加受之有愧。

  感情的債是很難還的,她不想欠下太多,那是償不起的心靈負擔。

  正煩惱著該怎麼回拒才不致失禮時,一聲熟悉的呼喚傳入耳畔——

  「采寧!」

  她幾乎是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地望去。「沛陽——」

  遠遠的,紀沛陽已經將這裡的景況盡收眼底,他很清楚那代表什麼。

  他將車子駛近,卻沒有下車。

  他是不是來錯了?現在的他,還有資格表示什麼呢?

  也許,采寧需要的不是他……

  有悲澀,有難堪,但在退縮前,他決定賭一賭,而她的反應安撫了他滿腔的不安,讓他有勇氣說出下一句話。

  「過來,我送你回去。」

  「采寧,他是——」邵偉凡一臉錯愕。

  「他就是遠寧的負責人,紀沛陽。」

  紀沛陽?邵偉凡有點錯愕。

  倒不是因為對方的身份,而是他們有熟到可以直呼姓名嗎?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情形,采寧對客戶向來都是保持距離的。

  童采寧看了看等候的紀沛陽,再看看邵偉凡復雜的神色,很快的有了決定。「沛陽,你等我一下。」

  接著,她轉過身抱歉地對著邵偉凡說道:「呃,我想,可能要辜負你的好意了,我們有點事要談,所以——」

  僅管心中有著成堆的疑雲,邵偉凡仍是發揮了良好的風度。「沒關系,既然你有事,那就不勉強了。」

  「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一步了。」采寧正欲跨出步伐,紀沛陽卻出聲制止了她。

  「采寧別動!」

  「呃?」她傻傻地站在原地,見他撐起傘下車,快步走向她。

  「任你這樣冒雨過來,不渾身濕透了。」

  童采寧吐吐舌,將身體移靠過去,紀沛陽將傘往她的方向挪,心思細膩,不讓她淋到一點雨,自身就免不了讓雨水打濕些許。

  這模樣,誰會相信他們只是單純的客戶關系?

  邵偉凡擰著眉,男人的直覺告訴他,紀沛陽對采寧的意義,絕對不尋常!

  看著他們雙雙離去,深濃的失落,悄悄爬上心房。

  ***

  盯著車窗外的雨景,童采寧伸出指尖無意識的輕劃著玻璃面上那層霧氣。

  沉默了好長一段路,紀沛陽低聲開口:「剛才——」

  「他是我上司,我們之間沒什麼的。」

  沒料到她會解釋,紀沛陽先是一怔,而後笑得有點酸、有點苦。「你用不著告訴我這些的,就算看出他有心追求你,那也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這一點,童采寧又何嘗不清楚?就因為心中仍依戀著他,所以本能的就是不想讓他誤會。

  他們,已經是兩條難以交集的平行線了,再多說什麼,也只是徒添感傷。

  「你不必真的送我到家,我想我可以——」

  「采寧,」他輕輕打斷,堅定地說。「你不必因為如此,就刻意疏遠我,回不去從前,並不代表我會拋下你置之不理,不管任何時候都一樣!」

  見她沉默不語,他自嘲地又道:「如果,你擔心的是我會打擾你平靜的生活,那麼我可以向你保證,沒有你的允許,我絕不會踏進你家門一步,這樣的承諾夠不夠?」

  「你、你為什麼老是要往這個方向想呢?我只是——只是——」她有點氣,氣他的自貶自傷,也氣他勾起了她微酸的疼痛感。

  「采寧,我懂!」他沉沉地道,沒讓她再說下去。

  是嗎?他懂?這片柔腸百轉的愁,他也懂?

  紀沛陽沉默了下,突然開口:「願意陪我吃個飯嗎?」

  童采寧微張著嘴,呆呆地看著他。

  「沒別的意思,只是怕了一個人面對無聲的四面牆,想找個人陪我罷了。」

  一個人?那……那采馨呢?

  疑問卡在喉間,就是問不出口。

  「我……」她想起單獨在家的小旭。

  「很為難?那——」

  「不!沒什麼好為難的。」她很快地脫口而出,就是不忍見他失望。

  「你確定?」

  「嗯。」她再次給予肯定的答覆。

  紀沛陽沒再多說,靜靜地將車開往另一個方向。

  ***

  原本以為他會找家環境清幽的用餐地點,沒想到,紀沛陽竟會帶她到他的公司去。

  一路搭乘專屬的私人電梯來到大樓的最頂樓,才曉得這兒被設計成私人空間,完整的陳設讓她覺得,這一點也不像臨時的休息處,反倒像極了居所。

  拉開落地窗的窗簾,俯瞰腳下川流不息的人潮,萬家燈火亮起,她想起兒子可能還在家裡等著她。

  「沛陽,可借一下電話嗎?」

  紀沛陽凝望她,無聲點了下頭。

  她迅速撥了幾個鍵,另一頭也很快的有了回應。

  「媽媽,你現在在哪裡?」

  「小——」記起一旁的紀沛陽,她硬是將稱呼咽了回去。「我會晚一點回去,你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吧?」

  「媽媽又要加班了嗎?不要太累,餓了要記得吃東西哦!」

  童采寧之所以對兒子這麼放心,就是因為他從小很獨立,不僅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不讓她忙碌之余還得分神掛心他,甚至還會反過頭來照顧她呢!

  「我知道,你一個人在家也要當心點,累了就先去睡,不用等我了。」

  「好,那親親——」

  「先欠著,回家再補給你。」

  「一定哦!媽媽再見。」

  「嗯,再見。」收了線,嘴角的笑意仍未散去。她這兒子,有時乖巧獨立,有時卻可愛稚氣得緊。

  回過身,她對上紀沛陽幽沉的黑眸。

  「家裡有人等你?」

  她艱澀地點了下頭。

  並不是存心隱瞞小旭的存在,而是不曉得該怎麼開口;更何況講了也無濟於事,只會讓情況更加復雜而已。

  「是——男性吧?」

  童采寧當然知道他想偏了,可是一時之間,又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好硬著頭皮再點了下頭。

  他微微張口,「同居」二字怎麼也吐不出來。

  他很難相信,思想比誰都還傳統保守的采寧會這麼做,除非——她真的很愛這個男人。

  「你該早點告訴我的。」那麼,他就不會提出共餐的要求,不會——令她為難成這般。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我說過,你也沒有向我解釋的必要。」他退開一步,微微笑著。「你有你的幸福,我很清楚,你的未來,沒有我立足的余地,能夠看到你放下傷心的往事,重新追求真愛,我真的很放心。」

  說完,他轉身進了廚房,沒多給她一秒研究他臉上的表情。

  童采寧盯著他倉促而去的背影,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采寧,你想吃什麼?」另一頭傳來詢問聲。

  「我來幫忙!」

  「不要,采寧,你幫不來的——」

  話都還沒說完,她已經一腳踏入廚房。

  「誰說的,我現在——」忘了該說什麼,她怔怔地望著他淚光閃動的眼眸。

  紀沛陽放下菜刀,狼狽地背過身,拭去跌出眼眶的淚。

  「真糟糕,切洋蔥就是這樣。」他面帶微笑,牽強地解釋著。

  心口擰得好疼,童采寧得死命地咬著唇,才能不讓淚水滑落。

  這一刻,她真的好想不顧一切的說出真相,告訴他,她沒有別的男人,她心裡一直都只有他,不曾被取代!

  「沛陽,你別這樣,其實——」

  「采寧!」他回過身,她無法解讀他臉上那股莫名的神色。「我只想問:你現在快樂嗎?他對你夠不夠好?」

  童采寧傻傻地看著他,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不是有他陪在我身邊,異國生涯的這些年,我根本不曉得該怎麼熬過來,對我而言,他也是無可取代的,可是沛陽,他——」

  「夠了,這樣就夠了。」他不想再知道更多,只要明白,她過得幸福,那便足夠。

  「七年前,你說過這句話,七年後,換我來說:采寧,我祝福你,真心的祝福!」

  「沛陽……」

  她還想再說什麼,他已轉移話題,故作輕快地說:「你不是要幫忙嗎?別杵在那裡,快去洗菜。」

  「噢!」她下意識地點頭,邊撿菜,邊抬眼偷覷他。

  撇開方才的哀傷情感,紀沛陽忽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停下切了一半的洋蔥,他不怎麼確定地問她:「你真的行嗎?」

  不能怪他有所質疑……記憶中,她是個連下個水餃都會黏鍋,甚至為紅蘿蔔要不要削皮的問題考慮半天的人,他能抱多大的信心?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嘛!我現在和以前可不一樣了,要是不爭氣點,餓死的人可不是只有我——」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又說錯話了,憂心地抬眼看他,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嗎?那就讓我看看你進步了多少吧!」

  一切早就不一樣了,不是嗎?她的溫柔賢慧,為的是另一個人。

  最痛的,莫過於她成了另一個男子懷中的珍寶,那麼,其他又還有什麼好意外的?

  將一包肉絲丟給她處理,他轉身忙其他事去了。

  「青椒炒肉絲嗎?」

  「是啊!看你挑食的壞習慣又改了多少。」

  「答案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紀沛陽一臉「早知道了」的表情。

  她愛吃青椒,肉絲卻死都不碰,但問題是光炒青椒味道又不對,他只好想盡辦法變化各種口味,改掉她不吃豬肉的堅持。

  「這麼討厭吃肉,干脆去當尼姑算了!」這是他當年的調侃。

  「我當尼姑,誰來嫁你?」她撒嬌地賴進他懷中,神態嬌憨。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紀沛陽想娶還怕沒老婆啊!」他順勢摟住她,印上一記纏綿的醉吻。

  直到甜甜蜜蜜地分享完一記美好的熱吻,她才微喘地道:「不娶我?那還把人家抱那麼緊做什麼?」

  「你喲!」

  「說愛我,不然不讓你抱。」她回避他溫存的舉止,傻氣地堅持著。

  「好好好。愛你,愛你,愛你!我紀沛陽愛死你了,非童采寧不娶,這樣有沒有滿足你大女人的虛榮了?」有時,她像個孩子,而他總是好包容、好溫柔地疼寵著她,生命中最美的時光,是有他濃情相伴的那些日子……

  見她發愣似的盯著手中的肉絲,紀沛陽明白她想起了什麼。

  「不會弄嗎?後悔說大話了?」他刻意扯開敏感的回憶。

  「誰說的?我弄給你看!」她果真當著他的面熟稔俐落地放下調味品及少許的太白粉攪拌,看得出這些年她有不少下廚的經驗。

  收回恍惚的心神,他專心處理手邊的工作,與她合力煮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餐。

  ***

  用完餐之後,兩人默默地倚著落地窗,遠眺台北夜景。

  「你晚歸真的不要緊嗎?」

  望進他不安的眼底,像是極渴望多留她一會兒,卻又害怕為她帶來麻煩的膽怯……她胸口縮成一團,好心酸。

  「沒關系的,你不要想太多。」他看起來太脆弱,這個時候,她萬般的不想離他而去。

  「可是——我還是送你回去好了。」

  「你在趕我?」

  「當然不是!」他脫口喊道。

  他想留她啊!就算只是短暫的幾分鐘……

  她的未來,沒有他立足之地,他很清楚,他們的人生早已背道而馳,今天是最後一回了,往後,他再也不會容許自己任性的再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所以,他想留她,想珍惜此刻獨處的有限時光,沒有俗世紛擾,像是只剩他們兩人,他可以自欺的當作他還擁有她,就像從前。

  「想不想聽點音樂?」太靜了,靜到放空的腦海,容易湧起太多迷離似夢的往事。

  「也好。」她蹲身在放置音響的矮櫃前,翻找幾片CD,突然間,目光定在某一處。

  「你——還留著它?」她顫抖著手,拾起一片多年前的舊CD。

  「你呢?早忘了吧?」他自嘲道。

  「不,我沒忘——」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始終被她放置在靈魂最深處,小心珍藏著,她不會忘的。

  將CD放了進去,幽柔浪漫的音樂在有限的空間中漾灑開來,蕩進兩人心底。

  看歲月如夢聽誓言如風回首往事已朦朧

  為你喝的酒為你忍的痛誰記得誰願帶走

  用一生傷口換一夜寂寞不該為愛再停留

  放開你的手面對我的愁無力分辨是對是錯……

  紀沛陽默默地站在她身後,陪著她凝望透明的玻璃窗外斜斜灑落的雨絲。

  「記得嗎?我們就是在這樣的雨天相識的。」也因為這樣的雨天,讓他們相知相許。

  低幽深情的旋律,網住兩顆難以逃脫的心,卷向那泛黃陳舊,卻依然繾綣入心,拋不掉、舍不去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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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0 00:51: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童采寧一向討厭這樣的雨天,因為她總是忘記帶傘,然後狂風暴雨就會將氣質美女肆虐成落難佳人。

  落難佳人若是還能撈個楚楚憐人的韻致,那倒勉強能忍受,偏偏現實是殘酷的,她太清楚小說中那唯美到迷死人不償命的氣氛場景,根本就是企圖欺騙世人,她試過好幾次,結果永遠只有一個——狼狽,並且可笑!

  還記得剛剛下課前五分鐘,全班同學都苦著臉紛紛抱怨回不了家,然後台上的國文老師便打趣地安慰著:「這種天氣,最能揭開浪漫邂逅的序幕,如果一個不小心,撞進了個絕世大帥哥的懷裡,想想看,美麗的戀情通常都是這樣展開的——」

  好一個超難笑的黑色幽默。

  真有帥哥,他會等你來撞成「摔哥」嗎?跌得一身泥叫浪漫?搞文學的人就是這樣,唐詩宋詞可以當飯啃,吟風弄月可以不睡覺,超脫現實過了頭。

  等呀等的,總算讓她由傾盆大雨等到了綿綿細雨,看這情形,老天爺是打算倒水倒到爽了,既然等不到放晴,她也很認命。

  將書本抱在懷中,她走進飄飄雨絲中,反正早晚都會濕透,她也放棄再去掙扎什麼,緩緩在細雨中漫步回家,微風吹起披肩的長發,還真有那麼點飄逸唯美的感覺呢!

  原來她以前是選錯時機了,這種要下不下的雨,才是作家們要的場景。

  然而,這也只是她前一刻的想法,下一刻,突來的意外,很快的破壞了這份美感——而且是破壞得一干二淨!

  盯著衣服上的一大片污漬,再移向地面那窪小水坑,最後,再移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小說全是騙人的啦!

  看!小說裡會有這麼倒霉的女主角,這麼可笑的場景嗎?

  最想哭的是,今天剛好是星期三,一個禮拜當中,學校唯一允許學生不必穿制服的日子,而她剛好選擇了一身的白衣長裙!

  不曉得是誰說的——夢想的幻滅是成長的開始。

  好佩服這個人,真有先見之明啊,瞧,她這不是「成長」了嗎?還成長到有揍人的欲望!

  發現自己所犯的過錯,機車騎士很快地掉轉車頭,很有擔當地繞了回來,在她面前停住,然後——再次激起一片水花!

  而,毫無疑問的,童采寧自是「全盤接收」了。

  她簡直不敢置信,以「倍」受打擊的眼神瞪向他,根本無法接受事實。

  紀沛陽取下頭上的安全帽,這樣的意外,令他感到錯愕,但是錯愕過後——卻讓他有了想笑的欲望。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噢,這真的很好笑,而,她的表情確實也加深了這樣的效果。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清了清喉嚨,忍住狂笑的衝動,努力維持住表面風度。

  「是嗎?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冷冷地哼道。

  不是故意的?鬼才信他!

  她的話,惹得他又想冒出狂笑,一點也不受她冷漠的表情所影響。

  他拚命收起上揚的唇線,發揮出他「能力所及」的誠懇態度致歉。「真的很不好意思,請你原諒。」

  「你知道嗎——」她一字字慢聲說道:「我好想將整個淡水河的水往你身上倒,然後也說句‘不好意思,請你原諒’!」

  淡水河?!看來她氣得不輕啊!

  紀沛陽抿抿唇。「古聖賢說要以德報怨。」

  「古聖賢也說知恥近乎勇,你的勇呢?」

  意思是,他無恥?好一個罵人不帶髒字的聰慧女子。

  「我道歉了。」

  「用那種沒幾兩重的誠意?」她倒覺得,他嘲笑她狼狽的成分居多。

  被一語道破,紀沛陽有些心虛。

  他的歉意,的確是早被「趣意」所取代,懺悔成分不多。

  「好吧,好吧!是我不對,你希望我怎麼彌補這個過錯呢?」

  「如果我說,希望你立刻消失在我面前,再也不要出現呢?」

  「不給我個機會送你一程?」

  「不必。」她答得干脆俐落。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話。」紀沛陽也很識相,戴回安全帽,啟動機車——

  「等一下!」

  紀沛陽用著詢問的眼神看她,以為她改變主意了。

  結果——

  童采寧只是很有先見之明地退開一步、二步、第三步,然後才說:「你可以走了。」

  這一回,紀沛陽再也忍不住,難以抑止的暢笑,成串自喉頭逸出,一發不可收拾。

  噢,這次真的怪不得他了,他相信,老天一定會原諒他的!

  隨著清朗的笑聲,他揚長而去。

  「混帳男生!」童采寧忿忿地踢著路上的石頭,無巧不巧,踢飛的石子掉進了那塊與她不共戴天的水窪,然後,沒有意外的再度激起水花片片。

  首當其衝的,仍是想哭都已經沒有力氣的她。

  真、是、豈、有、此、理!

  都是他害的!就不要讓她再遇見他,否則,她非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不可。

  ***

  沒想到,上天注定他們「孽緣」未了!

  第二次見面,是在一個多禮拜之後,學校的社團中。

  她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到辯論社去找朋友,沒想到會遇上他,原來他們不只同校,他還身兼辯論社的社長呢!

  一時搞不清楚狀況,她硬是被朋友拉下水,湊了個熱鬧。

  辯論主題是——男人該不該有處女情結?

  哼,杠就杠,本姑娘還怕你不成?

  他認為男人之所以有處女情結,當然是因為在乎對方,所以難免對女友曾經無悔奉獻過全部給另一個男人的事實耿耿於懷,要不然,各位看過玩盡天下女人的花花公子去在乎他的女伴是不是處女嗎?

  而她則是認為,這根本就是所謂的大男人主義作祟,自己本身如果不是純潔無瑕,又有什麼立場要求對方?這就是為什麼千百年來,男人容許三妻四妾,而女人卻讓自己活得卑微可嘆的原因!所以,除非你也是處男,否則說穿了,這樣的男人也只是一頭自大的沙豬!

  一場口水戰下來,簡直是空前絕後,熱鬧滾滾。

  臨時起意的一場辯論會,其實消遣成分居多,並沒有所謂的輸贏,但是兩人一卯上來,根本是欲罷不能,堅決分個高下,其他人都只能傻傻地看著他們。

  演變到最後,幾乎變相地成了大男人與小女人的戰爭。

  「你又不是男人,怎麼能了解男人在乎對方貞節的酸楚心態!」

  「你以為女人就好當啊!有本事你去變性當女人,就會知道讓‘薄薄的一片’決定一生幸福的心態更酸楚。」

  「敬謝不敏,我雄心萬丈,不打算加入孔老夫子論定的難養之列!」也就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啦!

  「我也不以為當一頭沙豬有什麼好玩的。」

  「我看你才是無可救藥的大女人主義,當心沒人要!」

  「關你什麼事?我又不會搖尾乞憐地求你娶我。」

  現在又是什麼情形?討論男婚女嫁嗎?

  兩旁的人聽得瞠目結舌,有點理智的人,及時拉了拉他們倆。

  「呃——你們——好像偏離主題了。」而且已經偏很久,也偏到很遠了。

  經旁人一提,童采寧才驚覺真有一點誇張,微微紅了臉。

  「學長,你是不是對她有意思?」某個小學弟將紀沛陽拉到一旁,偷偷問著。

  紀沛陽挑了挑眉。「你沒看我們廝殺的這麼熱烈嗎?」只差手中沒有刀劍,否則他一點也不懷疑會有血流成河的悲壯場面。

  「對呀,熱烈到討論嫁娶的問題去了。」

  紀沛陽沒好氣地給了對方一記爆粟。「胡說八道。」

  「本來就是嘛,你不是很關心她的終身大事?怕她沒人要,你就委屈點,接收下來嘍!」

  「委屈?」他哼笑。「就怕她還不肯屈就呢。」

  他可沒忘記她是怎麼評論他的,他還是頭一回被罵「沙豬」,而且她還罵得相當順口。

  「那倒也是。童學姐是眾所公認的氣質美人哦!她是去年才轉來我們學校的,對她的印像,一直都是舉止優雅,說起話來溫柔有禮,我還是頭一回看她疾言厲色的樣子,看來她對你的感覺很‘強烈’。」

  是啊,「強烈」到想狠狠踹他幾腳。

  想著、想著,他勾起微笑。

  也不曉得自己哪根神經搭錯線,在她臨去前,他突然在她耳邊輕問:「如果你的另一半真的是處男,你也會給予同等的執著專一,你是這個意思嗎?」

  童采寧因他出人意表的行為而錯愕,一時反應不過來。

  「是不是呢?」他又問。

  「呃——應該吧!」她愣愣地回他。

  「好,那我懂了。」他微微一笑,退開身。

  他懂什麼啊?童采寧滿腦的問號,被他那抹溫文爾雅的淡笑給弄亂了心神。

  ***

  也許他們真的有緣吧!在那之後,總是會有一堆突如其來的況狀將他們兜在一塊,同在一個校園中,以往,就算擦肩而過也是互不相識,而現在卻是三天兩頭地偶遇。

  漸漸的,不知道由什麼時候開始,她腦中充滿了他的影子,以及他最初的溫煦笑容。

  一直到現在,她都還是弄不懂他那抹笑是何涵義,他們明明鬥得都快怒發衝冠了,他不也說她大女人主義?那應該很受不了她才對,怎麼會突然笑得那麼溫柔?還問那句奇怪的問題……

  成串的疑惑在腦子裡打轉,有時,課上到一半,她會突然出神冥思,想著他舉手投足的飛揚神采,然後不知不覺,紙上便寫滿了他的名字。

  大概是聽聞他們在辯論社裡的「恩怨」,班上的同學都很熱心地向她提供「敵情」,也因為這樣,有關他的事,絕大部分都是由別人口中聽來的。

  像是渾然天成的默契,帶點初情悸動的暖昧,他們從不曾主動向對方提過自身的事,就連名字也是,微妙的關系,像是既陌生,又熟悉……

  一開始為爭一口氣的賭氣對立,演變到最後,倒成了相顧興言的窘澀,有他在場,她總是回避他的目光,然後心思又不受控制地系在他身上,悄悄地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唉,少女情懷的十八歲啊——

  這一天,放了學,她和同學漫步在校園中,經過操場時,不期然地讓一道矯健的身形吸引住,她不自覺地停下了步伐。

  利落的一回身,躲過對方的攔阻,將手中的籃球瀟灑帥氣地拋出——好一記完美漂亮的三分球!

  汗水灑落在夕陽余暉下,烘托出一種說不出來的獨特氣質,勾人心魄。

  「很帥吧?他籃球打得很好哦!」身畔的同學留意到她失神的凝注,含笑加以解說。「你別小看了他,人家紀沛陽曾經是籃球隊的隊長呢,還代表學校領隊參加過不少比賽,校長室內的一堆獎杯,閉著眼隨便抓都有他的赫赫功跡,整個籃球隊的隊員都很服他。後來因為升三年級,想專心致力於課業,才會退出校隊,現在只是課余時打發時間才會下去串串場,否則你想看他的瀟灑英姿還有得等呢!」

  似乎,走到哪裡都有他的傳奇事跡。

  「采寧,老實說,你是不是——」

  「喂,別亂講!」她驚斥,帶點心虛地移開視線。

  「我又沒說什麼?」對方回得可無辜了。「你自己欲蓋彌彰哦!」

  「我——」平日的靈思敏捷,一下子全不管用,她羞惱地轉身想走。

  就在這時,一顆失控的籃球往她的方向飛來,大概是心思太亂,她居然沒來得及閃過,就這樣被K個正著!

  一時招架不住,她當場往地面上跌。

  此起彼落的驚呼聲自籃球場傳了過來。

  「學長,你完蛋了!」

  「而且還力道十足咧!」

  「沛陽學長,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對咩,傷到的還是我們的氣質美人呢!」

  果然又是他!

  采寧頭昏腦脹,簡直說不出話來了。

  同一時間,紀沛陽已經快步往她的方向奔來。

  「你沒事吧?」他關切地俯身問道。

  為什麼遇上他都沒好事?上次是濺得她一身污水,這次是直接將籃球往她身上砸——這人到底是瘟神還是災星?

  「紀——沛——陽!我和你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啊?」」口氣吸不上來,她頭昏眼花地擠出聲音。

  「我不是有意的。你要不要緊?」

  「你沒眼睛嗎?」管不得氣不氣質的問題了,她只想揍他!

  紀沛陽眉心微蹙,盯著她手肘上的擦傷。「我送你去保健室!」

  算他良知未泯,沒像上次那樣闖了禍後再來嘲笑她。

  采寧悶悶地抿了下唇,氣消了大半。見他伸出手,以為他是要扶她起來,她預備寬大為懷地張手接受他的歉意,沒想到,他竟是直接打橫,抱起了她。

  周遭再次響起一片驚呼,但是卻不包括她的,因為她已經嚇傻了。

  「學長好浪漫哦!」

  「他們真的是很相配的一對耶!」

  「氣質美人配校園才子,佳話一段!」

  「就不曉得到時有多少曠男怨女要心碎地去啃香蕉皮了。」

  「喂,別看我,我早早就死心了。學長要的人,我哪敢搶?」

  「我看是想搶也搶不到吧?」

  在周遭同學的笑鬧聲中,童采寧只是低著頭,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她靠他好近、好近,近到聽得兒他胸膛傳來的平穩心跳

  「童采寧。」他突然低聲輕喚。

  「嗯?」采寧低應了聲,淡淡的紅暈撲上面頰,有些意亂情迷。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充滿了少女的羞澀。

  「你真的有點重耶!我抱得好吃力。」他冷不防冒出這一句。

  「你——」她瞪大眼,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麼。

  這個死男人!

  「沒人要你抱,放我下來!」

  「惱羞成怒啦?別這樣嘛,我又不會告訴別人——」

  「紀、沛、陽!」她死握住拳,忍住不往他臉上揮。

  「別別扭了,保健室就快到了,你就別——」

  「我說放、我、下、來!」

  「你真是的,女人就是小心眼,容不得人家說實話。」他悶悶地咕噥,早知道就不說出心裡的感覺了。

  采寧一聽更火,顧不得什麼形像問題,伸出手肘便往他的胸膛撞了過去。

  「唔——」好痛喔!

  紀沛陽沒防著這招,腳步沒走穩,往前僕跌,怕又跌傷她,硬是在跌倒前跨了兩個大步,才將她拋進了保健室的床上,他的人也連帶往她身上撲去。

  兩人同時一怔,忘了掙扎,就這樣愣愣地看著對方。

  如此親昵的交疊,他平實的胸膛,正抵著她胸前的柔軟,氣氛過於暖昧,她發不出聲音來。

  「你真的有點小心眼哦!我的話都還沒說完,你就急著發飆。」見她張口想說什麼,他很有先見之明地捂住她的嘴。「我想說的是,目前對我來講,你真的是有點重,但是我會努力讓自己以後抱起你來游刃有余。」

  他、他的意思是——

  童采寧呆得更徹底,張大了眼難以置信,好像他說的是外星人的語言。

  「好了,現在你可以用剛才的悍婦口氣,大吼:‘誰要讓你抱!’然後憤怒地叫我滾蛋了。」他微笑松開手,笑中有一絲緊張。

  然而,他所形容的狀況並沒有發生,她只是用反應不過來的呆滯表情,驚怯地望著他。

  「不反對?這表示,你同意了?」抱著她的感覺不錯呢!就不曉得她會不會也覺得讓他抱的感覺不錯。

  「你——可不可以先起來?讓人看到不好。」她小小聲道。

  「好。」他很快地翻身而起,順手拉起她。「然後呢?」

  他們的相遇並不是很愉快,再加上幾次的摩擦,他的內心有些惶惑,害怕她是不是對他反感透了。

  童采寧知道他正目不轉晴地看著她,等待她的回復,可是——唉呀,這種事要她怎麼說嘛!

  雖然他已經明白地表示出追求之意,但她總不能撲進他懷中,開心地回答他。「好,我讓你追」吧?!

  「我——我傷口痛。」她垂下頭,壓低了聲音說道。

  人家也有少女的矜持嘛,這樣……他應該懂吧?

  滿心期待的紀沛陽先是一愣,而後會過意來,露出了輕快的微笑。「好,我替你上藥。」

  她開口要他照顧她了,不是嗎?

  他的唇角勾起愉悅的弧度,年輕飛揚的心,正式輕叩愛情的門扉,初嘗青澀的戀愛滋味——

  頭一回,他有了想保護一個人的欲望,給她滿滿的歡笑與快樂,讓她能信賴地將心放到他手中,讓他疼惜,讓他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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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半年多的時光悄悄飛逝,轉眼間,已畢業在即。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只是順其自然地陪伴在對方身邊,不刻意昭示情感的甜蜜,也沒有熱烈如火的激情表現,平實而溫馨。

  接送她一同上、下學,關照她的日常生活,將她放在心中惦念著,這是他表現情感的方式,很含蓄,也很貼心。

  旁人問著他們究竟是不是男女朋友,他們也只是但笑不語,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任感情在時間與空間的流轉中推進,一日日加深、加濃——

  這一天,采寧染上流行性感冒,請了兩天病假,紀沛陽不放心,說好放學後去看她,采寧正好向同學借了筆記,也就托他順道帶來。

  按了門鈴,來開門的是童采馨,他知道這兒只有兩姐妹同住。采寧相當關心這唯一的親人,但童采馨對采寧這個姐姐的態度似乎相當冷淡,他也不曉得她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采寧在嗎?」他有禮地問了聲。

  「房間。」童采馨沒多浪費一個字,也不多看他一眼,淡漠地轉身回房,連外頭的門都是他自己順手帶上的。

  真酷!

  紀沛陽聳聳肩,不以為意。

  他早習慣了,這童采馨可能真的看他很不順眼,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更正確的說法是,她從來都只會拿沒有表情的表情對他。

  搖搖頭,他沒多想,直接往采寧房間走去。

  「采寧,在休息嗎?」他推開虛掩的門扉。

  「沛陽,你來啦!」童采寧坐起身,墊高枕頭。

  「有沒有好一點?」坐上床畔,他一臉關懷,伸手撫上她額頭。

  「還好啦,就感冒嘛,沒什麼。」

  才怪,鼻音那麼重,聲音都啞了,還說沒什麼!

  「你呀,要按時吃藥,多喝開水,多休息,聽到沒?」

  童采寧皺皺鼻。「你好嘮叨,像個老頭子。」

  「你說什麼?」紀沛陽眯起眼,威脅似的逼近她。

  「你你不要過來,欺侮生病的人很可恥哦……哇!」她尖叫出聲,閃躲他搔癢的手。「不要啦,救命啊,沛陽,你別鬧我……」

  她嬌笑連連地閃避,笑倒在床上,他如影隨形地跟進,一雙年輕的大孩子玩成一團。

  「別鬧了啦,我呼吸不太順,快喘不過氣來了啦!」她拍開他的手調整呼吸。

  「缺氧啊?要不要我補充?」黑眸照照含笑,俯視著她。

  「叫你別鬧,你還——」微張著嘴,被他神色中的認真所震動,忘了接下來原本要說什麼。

  他緩緩地俯低了頭,輕輕地,貼上了她的唇。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記親吻,感覺格外珍貴。怕弄疼了她,他的動作好溫柔,不敢太急躁,只是淺淺地吻著,溫溫軟軟的觸感,令他心跳失序。

  這是第一次,他不曉得該怎麼去親吻女孩子,感覺到她的反應同樣青澀,他閉上了眼,順著本能嘗試地探入她輕啟的檀口,淺淺挑弄她驚怯的舌尖,並察覺到她輕輕一顫,然後無措地試圖回應他。

  兩人同樣意亂情迷,羞澀地探索著彼此,想找出最完美的共嗚點。

  結束了兩人的初吻,他微微喘息,凝睇她泛著嫣紅的醉顏。

  「你騙我!」

  「嗯?」他不曉得這突如其來的指控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我的呼吸更亂了,都是你害的!」說什麼要補充氧氣,騙人,她現在缺氧情形更嚴重。

  紀沛陽啞然失笑。「我很高興這樣。」

  她要沒感覺、沒反應!那他才感傷呢!

  「你不該這麼做的。」她問聲道。

  他挑眉。「因為我害你呼吸紊亂?」

  「不是。」

  「那是為什麼?」他正色問。會嗎?他以為他們已經有那樣的共識了,難道她還沒做好那樣的准備,接受他們更進一步的關系?

  「我感冒了,那一定會傳染給你的。」她才不要到時被他說成「紅顏禍水」。

  紀沛陽微張著嘴,看怪物似的瞧著她,然後,低低地笑出聲來。「這代價付得值得啊!只要你到時別忘了來探病就好。」

  「你還笑!」她嬌慎地輕捶了他一下,任他親密地順勢摟住她。

  沉默了下,她突然開口:「沛陽,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對不對?」

  「當然。我絕對不會放開你的,除非——」

  「除非什麼?」

  他神色無比認真。「除非是你主動放開我。」

  她滿心甜蜜,但就是忍不住想挑他的語病。「哦,我放開你,你就不會追回我啊!」戀愛中的女人,有找碴的權利,不過呢,與其說找碴,倒還不如說撒嬌的成分多些。

  「不會。因為你是外柔內剛的人,一旦你決定離去,那是絕對沒有轉圜余地的,我不可能追得回,而你也不會給我那個機會去追回。」

  咦?他倒挺了解她的嘛!

  「所以嘍,你可要好好地謹言慎行,別給我那個機會離開。」

  紀沛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當她在說傻話。

  采寧柔柔地棲靠著他的胸懷,他珍愛地輕撫著她的長發,盯著天花板與她漫無目的地閑聊。

  「快畢業了,采寧,你想考哪所學校,我陪你。」

  「喲,口氣不小哦!」好像她心目中的第一志願,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全看他少爺高不高興進去一樣。

  「因為你太讓人放心不下了呀,我得跟去照顧你才行。」

  她斜睇他。「怎麼?怕我被別人追走?」

  「那你呢?要是人分兩地,怕不怕我被別的女人搶走?」

  「哼哼!晚節不保的男人,不要也罷。」

  「你一點都不在乎我。」把他說得像是不值錢的破銅爛鐵,隨手可丟似的,真令人傷心。

  「那你又多在乎我?」

  「很在乎、很在乎——」低低的余音,消失在貼合的四片唇中。

  他已經戀上這種滋味了,與她唇齒相依,染上她的氣息,與她一同迷亂悸動,領受彼此相屬的感覺。

  他悄悄地打定主意——他要好好地守住她,不管她到哪裡,他跟定了,絕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

  經過了感傷的畢業典禮,漫長的暑假,他們成天膩在一起,卻沒有什麼浪漫綺情的畫面,而是泡在書堆裡猛K書,做最後的衝刺。

  每當讀書讀到很抓狂、想逮人來海扁一頓時,她就會喃喃抱怨:「我以後一定要生個天才兒童,就是那種不用讀書,成績就很驚天地泣鬼神的變態人類。」

  紀沛陽挑了下眉,由書本中抬頭,沒罵她瘋子或神智不清,反而配合著笑問:「要不要我幫忙?」

  「有品質保證嗎?別害我生了個‘失敗之作’。」

  「試試就知道嘍!我基因優良,很經得起考驗。」

  「你想得美哦!」她順手扔了本書過去,正是「論語精選」。

  嘖,又要提醒他君子之道了。

  「省省你接下來的子曰孟雲,我看書就是了。」

  其實他只是來陪她的,他早就已經胸有成竹、穩操勝算了,所以比起欣賞女朋友的時間,他將目光停在書本的機會真是少得可憐。

  而最後,也確實如他所預料的,他們一同擠進了大學的窄門,雙雙考上同一所知名大學,如願當他們出雙入對的校園情人去了。

  ***

  愜意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間,三年多過去了,而他們,依然堅定相隨,羨煞旁人。

  還記得初初踏進校園,他們這對大學新鮮人,引起了多少人的注目啊!亮眼的外貌,優異的成績,在在令一群學姐學弟瘋狂追逐。

  最後,得知這對引起校園旋風的男女,分別都已心有所屬,而且剛剛好就是對方,那打擊還真是晴天霹靂到差點令人集體痛哭,哭不倒遠在天邊的萬裡長城,起碼也要哭倒五十層樓的新光三越,真是太令人悲傷了……

  但是那些他們才管不著呢!紀沛陽仍是不改初衷,溫柔體貼地照料她的生活起居,長期交往下來,讓他深切體悟到他小女朋友外表從容自信,骨子裡其實迷糊可愛的本質。

  再加上,她廚藝糟到讓他噴飯又噴血,他只好多花點心思,打點她的日常飲食,演變到最後,她家廚房的一磚一瓦,他數得比她還清楚。

  那采寧咧?她做了什麼?呵呵,她只要負責撒嬌,負責讓他寵就可以了。

  乍聽之下,紀沛陽像是很不幸?那倒也未必,他喜歡有她陪,喜歡她賴在他懷中東拉西扯、傻氣嬌憨的模樣,那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女孩們,是羨慕采寧有個深情疼寵的男朋友,而男孩子呢,則是羨慕紀沛陽有個氣質出眾、柔美娉婷的女朋友,到底誰比較幸運呢?那就見仁見智嘍!

  ***

  下了課,外頭正下著細雨。

  「怎麼辦?沛陽,我沒帶傘耶!」

  紀沛陽丟給她一記「我不意外」的眼神。「應該是你‘又’沒帶傘。」

  「唉呀,都一樣啦,反正我們回不去了。」她愁眉苦臉地抱怨。

  「傻蛋!有我在,你還怕回不了家?」紀沛陽溫柔地將她垂落胸前的長發往後拂,舉手投足間自然地流露出一股輕憐蜜愛。

  「你有帶?」小臉亮了起來,充滿希望地看著他。

  「我紀某人是何許人也!」說得可得意了。

  「那——傘呢?」

  「說愛我,不然讓你淋雨。」這是她撒嬌時最常用的句子,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們之間獨特的親昵對白。

  「愛你,愛你,愛死你了。說完了,傘呢?」

  「真敷衍。」他不怎麼甘願地將藏在身後的手伸向她。「睹,小迷糊!」

  采寧也不在乎,就由他取笑去,反正她什麼德行他早就認清了,再辯解什麼也只會更笑掉他的大牙。

  撐起傘,兩人一同走入雨中。

  他一手持傘,一手摟著她的腰;采寧抱著書本,柔柔地枕靠著他的肩,悠閑地依偎著散步回家。

  「你故意的哦!」走了好一段路,她突然冒出這一句。

  「什麼?」

  「故意帶這麼小一把傘,好讓自己軟玉溫香,美人在懷。」

  紀沛陽不怎麼捧場地哼笑兩笑。「是啊,一個不長記性的美人。」

  自己粗心大意,還有臉怪他?那就別怪他不給面子了。

  「你怎麼這麼說啊!人家又不是常常這樣。」被親親男友調侃,亂沒面子的。

  「對,你那當然不是‘常常’,那叫‘每次’!」冷不防地,又一桶涼颼颼的冷水潑了過去。

  采寧噘著小嘴。「好嘛,每次就每次。那還不是讓你有機會吃足豆腐,你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呵呵!」這聲干笑更不客氣了。「我紀沛陽想一親芳澤,還用得著使這種不入流的把戲來占女人便宜?」

  口氣居然這麼囂張!采寧一時嘔不過,告訴他:「外文系的陳學長前兩天問了我一句話。」

  「嗯?」他知道那個陳學長追采寧追得很勤,明知她名花有主,也沒放棄的意思,說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真夠無聊的,這麼愛吟詩作對,不會去讀中文系啊?

  「他問,我什麼時候和你分手,他要全力追求我。」

  紀沛陽微愕,環在纖腰的手一緊。「童采寧,你皮在癢了哦!」

  采寧小聲偷笑。「怕我移情別戀?你對自己就這麼沒信心啊?」

  「反正你給我離那群蒼蠅遠一點就是了。」就說吧!這小女人真的讓人太不放心了,當初要真兩地相思,放她去單飛,不出一個月,他就瘋掉了。

  「蒼蠅?包括你嗎?」說完,她一旋身,轉出了他的懷抱。

  「采寧,回來!」他動作慢了一步,采寧輕巧地在雨中漫步。「別淋雨,當心感冒啊你!」

  「不會的,反正有你照顧我。」她愉快地回應,臉龐有著孩子氣的純真笑靨,他一時看傻了眼。

  「記得嗎?我們就是在這樣的雨天認識的喔!」

  「是啊!」他緩緩走向她,想起當時的情景,唇角勾起淺笑。

  感謝那個雨天,讓他擁有了她,否則,他們說不定就這樣錯過彼此。

  「你知道嗎?當時,我好生氣、好生氣,然後心中就有個很強烈的念頭。我在想——」

  眩惑於她純淨甜美的笑顏,他著迷地附和著:「想什麼!」

  「我在想——」她走向路面一處積水的地方,慢慢解答。「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報復!」

  話一說完,她跳向那片水窪重重踩去,濺起的污水,噴了傻傻跟來的紀沛陽一身,見他狼狽、外加錯愕到不敢相信的呆樣,她笑不可抑,更加跳呀跳的,濺起更多水花,加重兩人身上的「災情」。

  「采——采寧!」他呆得更徹底,慌亂地閃躲著。「你別鬧,我們全身都髒掉了。」

  「有什麼關系,讓雨水衝干淨不就好了?」她開懷地在雨中翩翩起舞,見著他的呆愣樣,回身奪過他手中的傘,童心未泯地笑鬧。「來嘛,來嘛,我們來跳舞。」

  「采寧——」他哭笑不得,硬是被她拉著在雨裡大跳華爾滋。

  銀鈴般的清亮笑語在雨幕中飛揚,她笑得像個孩子,天真、無憂。看著看著,紀沛陽泛起嬌寵的笑,徹底拋棄形像,縱容著陪她瘋狂到底。

  雨水綿綿密密地下著,打濕了共舞的兩人,凌亂的舞步全無章法可循,他們徑自舞得開懷。年輕的繽紛歲月難免輕狂,偶一為之又何妨?

  ***

  雨愈下愈大,最後成了狂風豪雨,兩只由水裡撈出的落湯雞匆匆奔進屋來。

  「快去把濕衣服換下來,好好洗個熱水澡,免得感冒了。」紀沛陽一面擰著身上的水漬,一邊叮嚀著。

  「那你咧?」

  撥了撥額際的濕發,他看向窗外。「時候也不早了,等雨小一點,我也該回去了。」

  童采寧輕咬著唇,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瞼,神色有些局促,欲言又上。

  紀沛陽哪會不了解她,上前摟住她親了親,不讓她再虐待可憐的紅唇。「想說什麼就說啊,我又不是外人。」

  「呃……也沒有啦!我只是想,外面雨下那麼大,你、你還是——留下來好了。」

  紀沛陽怔了下,有些僵硬地扯扯唇角。「沒房間讓我睡。」

  老天!她一定得用這麼曖昧的句子嗎?他是身心正常的男人,很難不想歪耶!

  「我——我的啊!」

  「什麼?」他瞪大了眼。原來,不是他胡思亂想,她真的有那個意思?

  「采、采寧,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喉頭一陣緊縮,他有些干澀地擠出話來。

  「我知道,也很確定。」她垂下頭,聲音低低的。

  「你應該明白——」他頓了頓,有些困難地又道:「血氣方剛的男人,是經不起挑逗的,就算是言語上。」尤其,提出邀約的還是他交往許久的女友……

  「誰挑逗你了?!我——我才沒——」她又羞又急,轉身奔回房裡。紀沛陽旋即探出手,自身後攬抱住她。

  「你不後悔?」低柔的耳語,在她敏感的頸畔輕吐聲息。

  采寧輕輕一顫。「是你,我就不後悔。」

  紀沛陽不再多說什麼,深深吸了口氣,掬飲她自然散發的馨香,閉上了眼,柔柔淡淡地細吮她纖白的頸項。

  「沛陽……」細細地呼喚,不自覺逸出了口。

  他扳過她的身子,視線纏綿交會了好一會兒,才傾身捕捉她柔嫩的朱唇,由淺漸深,繾綣糾纏。

  她嚶嚀了聲,明眸輕斂,本能地摟住他頸子,迎向他的探索。

  親昵相貼的肌膚,透過彼此濕透的衣物傳來溫熱體息,紀沛陽低低輕喘,感受到那女性特有的柔軟曲線。

  他彎身抱起她,舔吮著她的唇輕喃:「早叫你別太挑食,你太輕了。」

  她甜蜜地偎著他。「記得你第一次抱我時,還嫌我重呢!」

  「那時你氣壞了,根本不讓我有機會說完話。」他沉沉一笑。

  「還不是得怪你,女人對年齡和身材都很計較的嘛,你又每次都欺負人家,我當然就以為——」

  「所以我用一生的疼寵來彌補你,將我所有的好,全都只留給你,這樣還不夠嗎?」將她放入床鋪,溫柔的手探入嬌軀,輕撫那柔膩的觸感。

  她細細嬌吟,回應地迎向他,小手在他身上游移,替他解除衣物的束縛。

  紀沛陽難耐地低哼。「看來我把你教得很好。」

  如膠似膝的情感,平日自然免不了激情場面,身下嬌軀有多敏感,他當然熟悉,只不過太過自制,不敢過分逾越,沒想到……唉,早該知道的,他們都是彼此最親密的唯一,他了解她,她又怎麼會對他陌生?

  「彼此彼此。」拉下他,火熱的兩具胴體裸程相貼,惹得他又是一陣呻吟。

  「采寧,你別亂來,我不想傷到你。」他想給她最美好的初夜,太過莽撞,采寧事後一定會痛得追殺他。

  當然,他不是怕她追殺,而是真心疼惜,不想她受罪。

  「嗯。」纖素小手撫開他垂落額前的發,指尖順著俊雅的輪廓游移。

  紀沛陽輕輕淺淺地吻遍嬌軀,溫柔而耐心地挑起她的情欲渴求,那股輕憐蜜意,像是在呵護著易碎的珍品。

  「沛陽——」她輕弱地嬌喊,似有若無地眨動春情流轉的醉眸。

  挑弄情潮的大掌流連珍撫,移向她雙腿之間的柔嫩,探尋沁著熱潮的甜美果實,她真實悸動的回應,教他熱血沸騰,難以自持。

  「噢,采寧,你可以了嗎?我——」再忍下去,他會瘋狂。

  「嗯。」她羞怯地點了下頭,舒展身心,依戀信賴地將自己完完全全交付給他。

  紀沛陽不再猶豫,深深貫穿了她,將彼此的生命交融為一體。

  「唔——」她輕哼,蹙起秀眉。

  「對不起,我該更小心的。」他止住動作,歉疚地吻她眉心。

  「不……不要緊,沒你想的那麼痛,只是……」她羞紅了臉。

  紀沛陽很快地領悟了她的意思,退開寸許,再深深埋入,周而復始的頻律,展開了屬於他們的雲雨歡情。

  「這樣,還可以嗎?」他喘息著,激情中仍不忘給予最深的憐惜。

  「嗯……」她嬌吟失聲,將臉埋進他肩頭。

  紀沛陽沒再多說,熱烈的情纏火花在體內焚燃,愈燒愈烈——

  ***

  纏綿過後,兩人溫存相偎,在靜謐中數著對方的心跳。

  凝望像只貓兒般溫馴如水地偎在他懷中的人兒,他低喊:「采寧。」

  「嗯?」

  采寧把玩著他修長的手指,五指與他相貼,看著她的嬌小與他的修長;他的陽剛與她的纖細,感覺是那麼的親密又契合,她彎起唇角,滿足地笑了,五指與他糾纏交握,顯示永不分離。

  「你笑什麼?」感染了她的愉悅,他的心境隨之飛揚。

  「不告訴你。」她嬌憨地回道。

  「不用說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在想,你真是幸福,能夠遇到我。」

  「你還真敢說!」她瞠他一眼。

  「是實話為什麼不能說?」他順勢摟近她,讓她在他胸膛躺得更舒適些。「采寧,你還是認為,男人不該有處女情結嗎?」

  「你還記得啊?」想起兩人由處女情結的爭議,一路誇張到討論「論及婚嫁」去,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不管怎麼說,你終究還是滿足了我的‘沙豬心態’。」那是她給他的評論,他可一直謹記在心呢!

  她呶呶嘴。「你不是說我大女人主義,會沒人要?」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要了,不是嗎?」

  「這麼說來,你很委屈嘛——」她開始磨牙。

  在粉拳揮出以前,他笑笑地親了她一記。「我當時問過你,如果對方也能用完整的自己來對你,你是不是會比較甘願一點。除非你覺得我還不夠專一,否則請把你的拳頭收回去。」

  「你說——你也是第一次?」她睜大眼。

  「是你認為我有濫情到十八歲之前就發情到四處找人交配,還是認識你之後的這些時日,我的人格操守讓你質疑?」

  采寧想了想,好像都沒有唉!

  那不表示,他根本沒有機會有其他女人?

  他要是那種年紀輕輕就發情的人,怎會在第一次接吻時,緊張得差點沒氣?再說,現成的女朋友在眼前,他都不敢亂來了,更不可能冒著被她剝皮的危險去找別的女人,對不?

  「我也滿足你的大女人主義了嗎?」他認真地研究著她臉上的表情發問。「這表示,我們之間,沒有所謂的輸贏,嗯?」

  「嗯!」她用力點頭。愛情,本來就沒有輸贏呵!

  窗外的雨仍然不停地下著,沒有歇止的傾向,他們的愛情也在無止無盡的歲月中蔓延,流轉過七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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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張CD早已放完,桌上的濃茶也早已冷卻,時間無聲無息地在彼此的靜默之中流逝。

  回想往事,歷歷如昨,他仿佛還記得兩人溫存相依的旖旎滋味,將她擁在懷中,他比得到了全世界更滿足,怎料想得到——

  一轉眼,早已物換星移,人事全非,今天的他,坐擁財富與聲望,卻失去了她,心靈的空虛,誰來填補?

  他只覺得好累、好累,七年的分離,七年的相思,七年的滄桑,七年的煎熬,他的身心早已磨得憔悴不堪。

  可她呢?還會憐他、為他心疼嗎?

  不了,她早已將這一切給了另一個人,她的溫柔,她的心疼,都不再屬於他。

  他靠在窗邊,席地而坐,倦累地閉上了眼。

  「沛陽——」童采寧憂心地靠近他,微涼的指尖輕撫他臉龐。「你沒事吧?」

  紀沛陽輕震,反手扣住她,衝動地拉她入懷,緊緊摟著。

  「沛——」她驚呼失聲。

  「別說話!一下就好,求你!」這一刻,他不願思考,只想抱著她,感受她柔軟的身軀與體溫,等了七年,漫漫無涯的苦候,幾乎讓他以為,窮盡一生的等待,也不會有休止的一天。

  他好想她,想得好苦、好累——

  那口氣,聽得她好心酸,不爭氣的淚霧直住眼眶衝。

  她掙不開,軟弱的情感教她使不上力來,她也好想像以前那樣,全無顧忌地依偎著他,什麼都不想,讓他全心全意地珍寵——

  他將她摟得好緊,臉龐埋入她柔密的長發,多希望時間永遠靜止在這一刻,他可以不用松手,不用面對靈魂的空虛與凄涼。

  但是,不可能的,對不對?失去的,是怎麼也挽不回了。

  深深吸了口氣,他松開她,不敢多看她一眼,起身越過她走了兩步,沉沉地說道:「走吧,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采寧盯著他直挺的背影,吶吶地張口,卻不曉得該說什麼,只好靜默地跟在他身後。

  一路上,他沒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采寧也無法由他沉晦平靜的面容瞧出什麼,就這樣沉默地回到她家門前。

  「沛陽——」解下安全帶,她有些遲疑地看向他。

  「上去吧!」

  「可是你——」他這個樣子,她怎麼放心得下啊?

  「我沒事,你快上去,別讓他擔心了。」心一抽,他不允許自己疼,硬是壓下傷楚。

  她還是猶豫著,怎麼也走不開。

  「還是你在擔心他誤會?我要幫你解釋嗎?」

  「啊?不用、不用!」根本沒什麼好解釋的,要真讓他見到小旭,要解釋的人恐怕是她了。

  見她這驚急的模樣,紀沛陽的唇角泛起苦澀。「說得也是。」

  他們之間算「誤會」嗎?要真解釋得清,也不會任這段情傷煎熬他七年了。

  「那——我上去嘍,你自己開車小心點。」

  「嗯,晚安。」

  三步一回頭,采寧欲走還留地躊躇了下,才開門上樓。

  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他的眼界,紀沛陽仰首望向七樓灑著暈黃光亮的那一處,過了一會兒,明亮的燈光開啟,他這才無力地靠向椅背,任滿懷的凄傷流露——

  這個時候,她是否正偎在另一個男人懷中,尋求堅定的臂彎,收容她的脆弱與迷惘呢?

  或許,他從來就不該出現在她眼前,如果未曾重逢,現在的她,早就已經拋開過往情傷,重新擁抱幸福了。

  那麼,他又何苦再去打擾她的平靜?明知他帶給她的,只是悲傷與淚水——

  他幽然長嘆,揉揉眉心化不去的凄楚。

  隱隱約約,音響又傳來熟悉的旋律,一聲聲深情憂傷的吟唱流瀉開來,飄入他心扉,揪緊了他泛疼的心臆——

  看歲月如夢聽誓言如風回首往事已朦朧

  為你喝的酒為你忍的痛誰記得誰願帶走

  用一生傷口換一夜寂寞不該為愛再停留

  放開你的手面對我的愁無力分辨是對是錯

  站在飄著細雨的街口讓這往事歷歷上心頭

  曾是我期待已久的溫柔為何又從我手中灑落

  誰知道我一生痴心一場夢你又忍心讓我夢醒成空

  我甘心付出所有情願承受折磨留不下你為我守候

  一生痴心一場夢終究還是難脫命運捉弄

  當春雨秋風走過當你驀然回首是否你會告訴自己深愛過我……

  一遍又一遍,恍惚的記憶,閃過太多前塵往事。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她家,聽著電台的點播歌曲,記得那時,她聽得如痴如醉,被那個男歌手的深情歌喉迷得不能自已。

  「哇,好好聽、好動人的一首歌哦——」枕在他肩上,她如懷春少女似的沉醉其中。

  「你在我面前為別的男人神魂顛倒?童采寧,你很不給面子哦!」

  「人家的確唱得好聽嘛,說實話也不行?」

  「當然不行,聽我的聲音就夠了,不准你為別的男人陶醉。」說完,他作勢要關掉音響。

  「不要啦,你醋勁很大耶!」采寧趕緊拍掉他的手。

  「我醋勁大?我看是你討打!」一拉一扯中,兩人又笑鬧成一團。

  「不跟你鬧了啦!」推開壓在她身上動手動腳的紀沛陽,她撒嬌地要求。「明天陪我去買這張CD。」

  「誰理你呀!」他哼了聲,別開頭。

  「好啦、好啦,求求你嘛!」扯著他的衣服,纏膩著非要他答應不可。

  「CD放我這裡,想聽時來找我,不然免談。」他才不要他的女朋友背著他為別的男人流口水,就算只是為了聲音也不行。

  不過——當著他的面就有差別了嗎?唉呀,算了,起碼「教訓」得到她,免得她陶醉得太不像話,三魂七魄都給勾了去。

  「好嘛,好嘛。」達成共識,又親親熱熱地窩回男友懷中。「說實話啦,沛陽,這首歌的意境很感人對不對?」

  他皺皺眉。「太感傷了。」

  「可是卻唱出了一個男人心中最深沉的悲涼,那種——為一個女人蹉跎情感,苦了一生也無怨無悔的感覺。沛陽,以後我們聽到這首歌,就要想起對方哦!」

  「我們好好的,干麼去學人家傷春悲秋的?」弓起的食指,不苟同地敲了她一記。

  「唔。」采寧揉揉額頭。「那就拿它當對比嘛!這樣就會更覺得自己很幸運,老天爺很善待我們。」

  「滿腦子怪異思想,說不過你!」就這樣,他妥協地答應了她。

  卻沒想到,七年後的現在,這首歌,竟會成了他們的寫照,一句又一句,聽得他好心痛,淌血的胸口,苦不堪言。

  這麼久以前的歌了,難得電台還會播放。

  采寧哪采寧,我在想著你,可是你呢?是否記得我們的約定,可還會念著我?

  凄冷的夜風,是對他唯一的回答。

  ***

  而另一頭,采寧推開陽台的落地窗,望著停在巷日的車,亦是滿懷落寞。

  她懂他的悲、他的愁,卻什麼也不能做,對他,她真的有好多難以訴之的抱歉,他今天的不快樂,全都是因為她。

  忍下想奔回他懷抱的衝動,她回到客廳,蜷坐在沙發內,聽著收音機內繞腸椎心的纏綿音律,任過往回憶一幕幕飛掠腦海——

  十八歲,本該是青春明媚、純真無邪的,然而,妹妹采馨卻過於叛逆不群,抽煙、飆車,和男孩子鬼混,讓采寧擔足了心。

  她很清楚,並非采馨本性如此,所有乖張行止,是刻意做給她看的,她就是存心要她難過!

  對這妹妹,她有太多說不出來的抱歉與心疼,所有的悲劇,全起源於她十七歲那天,那場不堪回首的夢魘

  父母相繼亡故,留下一筆龐大的保險金,並將無親無依的姐妹倆,交托給父親的多年摯友。

  沒想到,那個她們口口聲聲喊著叔叔、以為慈祥可親的長輩,卻是個禽獸不如的家伙,竟然企圖強暴她!

  是采馨的突然出現,挽救了她的清白,卻代她承受了本該是她的災劫!

  當她由昏迷中醒來,看到的,便是衣衫殘破、縮在牆角神情空茫的妹妹。

  見著采馨傷痕累累、血漬斑斑的模樣,她好心痛,抱著她哭得聲嘶力竭,任她摟著的采馨,卻像失了魂般,沒再流下一滴淚。

  就在那一天,她匆匆的收拾衣物,帶著妹妹連夜逃離了那個可怕的地方。

  在那之後,有好一陣子,采馨總是沉默寡言,整天不說一句話,之後——

  原本甜美可人的妹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待她疏冷得像個陌生人,思想日益偏激,只要能讓她傷心難過的事,就不遺余力地去做。

  明明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一夕之間卻成了學校的問題人物,成績一落千丈,逃學、蹺課、打架,甚至和一群問題少年廝混,看得采寧好心痛!

  她在報復,也在發泄內心的悲恨,這些采寧都知道!她本是那麼潔身自愛的女孩,如今卻落得必須以墮落來取得心理的平衡,教身為姐姐的采寧,怎能不心疼?

  屢屢的規勸,卻總是換來心被傷透的結果。

  之後沒多久,她們就隱約得知那個凌辱采馨的敗類意外暴斃,這也算是天理昭彰吧!遺憾的是,不論如何,卻再也換不回她那清甜無瑕的妹妹了

  「采馨!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裡?」

  「去沒有你的地方。」她的完美,太礙童采馨的眼,她沒忘記,這樣的完美,是她以什麼樣的代價換來的!

  「采馨!」采寧及時扯住她的手腕,婉聲央求。「別這樣好不好?我是擔心你的安危。」

  「用不著!」當她聲聲泣喊,求著姐姐救她卻得不到回應的時候,她的心就死了,死在她被撕碎凌虐的貞操中。

  童采寧感傷地垂下眼。「我知道你怨我,但是采馨,你想怎麼樣都行,就是別做傷害自己的事,別糟蹋自己。」

  「糟蹋?」童采馨諷刺地哼笑。「你是指,和男生上床?呵,我現在——還有差別嗎?」

  「采馨!」她心驚地喊出聲。「你別——」

  欣賞夠了她的焦慮和痛苦,童采馨這才緩慢地道:「你可以放下你那虛偽的關懷與內疚了,我沒你想得那麼下賤,就算是殘花敗柳,也還容許保有少許的尊嚴吧?」

  說完,她掙脫采寧走出玄關,開了門後,又回身看向跌坐在沙發上、神色疲憊而虛弱的姐姐。「你——很愛紀沛陽吧?」

  這陣子紀沛陽經常留宿在她房中,光看兩人眼神交會時,那濃得化不開的柔情蜜愛,瞎子也猜得出他們已經進展到什麼地步。

  「你問這做什麼?」采馨從來不會關心她的事,怎會突然問起她的感情問題?

  童采馨撇撇唇,帶著些許難以察覺的惡意。

  「你以為,他一定會是你的嗎?當心啊!要是失去他,你的下場與我也沒什麼差別,不再純潔無瑕,還能期待幸福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

  錯愕地仰首,童采馨卻不再理會她,徑自出門去了。

  早在那個時候,她就該察覺出不對勁的,可她卻沒有深想,也萬萬料不到,她最疼愛的妹妹,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如果那時,她早做處理,也許今天她和沛陽就不會被迫硬生生的斬斷情緣——

  童采寧痛苦地閉上眼,止住不堪回首的思潮。

  夜色好深、好沉了,她移動酸麻的腿走向陽台,微弱街燈下,門口那道孤寂的身影,依然靜靜佇立風中。

  ***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不想走進這個「家」!

  盯著手中的鑰匙,紀沛陽苦澀地輕扯唇角。有哪個人,會悲哀到連踏進自己家門,都要再三猶豫的呢?

  開了門,暗暗的空間突如其來的大放光明,他微眯起眼,適應了突來的亮度後,才看向環胸靠在電源開關旁,斜睨著他的童采馨。

  「終於曉得要回來了嗎?我以為你死在外頭了呢!」

  習慣了她種種惡毒的言詞,他沒什麼表情地繞過她,到廚房倒了杯水。

  「你什麼意思?」童采馨惱怒地跟上前去。

  他能有什麼意思?從頭到尾都是她在挑釁。

  不想理會她,倒了杯水正欲就口,童采馨被他視若無睹的態度惹惱,伸手揮去他手中的玻璃杯,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紀沛陽,你回答我!」

  他終於抬眼正視她,用淡得近乎死寂的眼神。「我還能說什麼?若我真不幸死在外頭,請你看在我配偶欄填了你名字的分上,好心替我收屍嗎?」

  童采馨冷冷一哼。「你會希罕嗎?我看也只有那個輕賤的女人,才是你所在乎的吧?」

  他眸光遽然一冷。「你說我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許誣蔑采寧!」

  「說到你的痛處了?紀沛陽,你該不會還在痴心妄想什麼吧?都這麼多年了,她不知道早就不甘寂寞的勾搭過幾個野男人了,只有你才會蠢到對她念念不忘。」

  「童、采、馨!」忍無可忍,他咬牙低吼。「采寧為什麼會離開,我為什麼會失去她,你心裡清楚得很!要比勾搭男人,誰比得過你!」

  「說到重點了是嗎?」她輕狂地哼笑。「我就是不安於室,那又怎麼樣呢?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滿心惦著另一個女人,把我當什麼了?你以心靈背叛婚姻,我以肉體背叛婚姻,呵,說穿了,我們是半斤八兩。」

  「你居然還有臉說!」他為什麼會有這麼無恥的妻子?

  「我為什麼不敢說?反正你我早就心裡有數,歡迎你大聲告訴所有的人,你從結婚到現在,從來都沒碰過我,恬恬只是外頭一個來路不明的雜——」

  「好吵哦!」細細的嗓音響起,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揉著惺忪睡眼。

  「恬恬。」紀沛陽快步走了過去,蹲身摟了摟女兒。「抱歉,吵醒你了嗎?」

  五歲的紀欣恬看了看兩名對峙的大人,小聲問:「爸爸,你又和媽媽吵架了嗎?」

  「不必叫得那麼親熱,他根本不是你的——」

  「童采馨,你給我閉嘴!」紀沛陽惡狠狠地瞪了過去,無法理解怎會有這種母親,不惜連自己女兒幼小的心靈都要傷害。

  「沒事的,恬恬,你快回去睡覺。」拍拍女兒粉嫩的臉蛋,將她打發回房後,他才轉身面對童采馨。

  「你夠了吧?我和你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樣不遺余力地打擊我、折磨我?」七年來,他怎麼也想不透……「要怪就去怪童采寧吧!誰教她太在乎你,你過得愈痛苦,她就會愈傷心、意難受,我絕不讓她好過!,」

  「你——」紀沛陽既錯愕,又難以置信。「你簡直是變態!」

  他沒想到,她處心積慮拆散他們,由采寧手中奪走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婚姻,為的只是傷害采寧?!

  采寧哪采寧,你錯得多離譜!

  而他,又是何其無辜……

  「彼此彼此!有個變態老婆,你這個當足烏龜三八的丈夫也沒多光榮。」

  「我是你丈夫嗎?」他扯出沒有笑意的冷笑。「很抱歉,本人沒那個福氣!」

  一轉身,不再理會那張扭曲了善良本性的偏激面容,靜靜地回到房中。

  他累了,真的好累!

  糾纏了好些年,他不明白是為了什麼,這悲哀的人生,他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去面對。

  摟過床頭其中一只布偶,這送不出去的禮物,成了他最後的安慰,至少證明,他曾經擁有過。

  滿心的悔恨,再度被忘不掉的記憶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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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0 00:52: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當時的他,是多麼天真,以為上蒼是眷顧他的,以為可以就這麼與采寧相依到永遠,他們討論過好多關於未來的事,帶著滿懷的憧憬。

  那夜過後,他們的感情更加堅定緊密,記得有一晚,躺在他懷中,她突然很認真地抬頭與他對視。「唉,你看我像不像很倒霉的樣子?」

  早習慣了她怪異的思考模式,他已經見怪不怪,挑眉反問:「不像啊!怎麼了嗎?」

  「沒有啦,我只是在想,不曉得會不會懷孕?」

  尚在求學生涯,避孕是必然措施,可初夜那回太過突然,沒有「預謀」,又哪來的准備?

  他皺了皺眉。「不會那麼准吧?」

  「我也是這樣想啊,何況我的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很衰的樣子,對不對?」

  「笨蛋采寧!有我的孩子叫‘衰’嗎?你又開始欠教訓了是不是?」

  「要真有孩子,需要教訓的人就是你了。紀沛陽,你最好皮繃緊一點,祈禱別一語成懺,否則看我追不追殺你。」

  他好無辜。「你不是想生個天才兒童嗎?」

  「那也不是現在呀!」

  他笑了笑。「沒關系啦,要真有孩子,那也是天意,就生下來吧!大不了辛苦點罷了,不會餓著你們母子的。」

  「是哦!你說得輕松!」就知道他不懷好意,老想把她弄成黃臉婆,才不會時時擔心她被別人追走。

  接著,兩個寶貝人類,開始天馬行空地熱烈討論著要為將來的孩子取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就是取於豐沛陽光的意思,希望我的人生就像朝陽一般,充滿了光明與希望,所以我們的孩子呢,一定也要取個很有朝氣的名字,你說好不好?」

  「看在你勞心勞力配合的分上,聽你的。」

  他要笑不笑地睨她一眼。「那我不就該叩謝皇恩浩蕩?」

  「自己人不用這麼多禮數啦!」還回得大言不慚呢!

  「不要禮數?好,那我來‘勞心勞力’好了!」他出其不意地翻身覆上她,俯身攫住她來不及發言的小嘴,揭起狂歡的序幕——

  隔天,他悄悄買了一個戒子,想給她一個驚喜,先訂下名分。成了未婚夫妻,往後出入她家也比較順理成章,不必顧忌左鄰右舍的側目,只等一畢業就結婚。

  他把一切都規劃好了,相信采寧也會同意的。

  可能是他來早了,采寧還沒回來,家中只有采馨,他也不以為意。

  「我等等好了,她應該快回來了。」

  而對他一向冷淡的童采馨,今天卻一反常態,殷勤地替他倒茶水,還主動問他與采寧的進展。

  他勾起溫淡的笑,提到心愛的女人,任誰都是不設防的。「我今天就是來向她求婚的。」

  「你就那麼有把握她一定會答應?」

  紀沛陽捧起茶水輕啜了口。「為什麼不?我們都已經認定彼此了。」

  「別太有自信哪!」唇角噙起不明笑意,乍看之下,竟帶些令人惶惑的意味,只是沉浸在幸福中的紀沛陽卻疏忽了。

  「你等著喊聲姐夫吧。」

  「我當然會喊。」但——是不是姐夫就難說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感覺腦袋有些昏沉,意識逐漸模糊——

  他甩甩頭,用力眨了幾下眼,打起精神想讓自己清醒些。

  「怎麼了嗎?」童采馨直勾勾地瞅住他。

  「沒……沒什麼。大概是昨晚熬夜,有些精神不濟,我到你姐姐房裡躺一下好了。」他沒多想,直覺當是睡眠不足,勉強集中起精神,步伐恍惚地找到了采寧的房間。

  躺下來之後,感覺並沒有好多少。不一會兒,一股異樣的灼熱感由下腹升起,他只覺有股不尋常的熱流在體內竄燒,意識虛虛浮浮,太多不明幻影在眼前晃動,一點一滴侵蝕他的神智。

  他呻吟了聲,莫名的緊繃感,令他渾身燥熱難當,他下意識地扯掉衣物,渴望沁涼似水的包圍。

  一雙軟膩小手在他身上游移,帶來了短暫的舒緩,如真似夢的幻覺在眼前浮動,那是他最心愛的女孩,他干啞地喊出聲:「采寧——」

  褪去衣物,對方回應地貼上他灼熱的肌膚。

  像是久旱逢甘霖,他飢渴地翻身覆上溫潤女體,熱切尋求紆解的管道,釋放火焚般的灼灼烈焰——

  狂熱交歡的赤裸身軀,造就了一場錯誤的纏綿……

  ***

  仿佛踩在雲端般的虛浮,意識有著短暫的空白,他低吟了聲,一點一滴地抓回流失的神智,緩緩睜開了眼。

  窗外已一片漆黑,他睡多久了?

  扶著還不是很清醒的腦袋,他試圖坐起身,這才發現懷中躺了個人,而他們身上都是一絲不掛。

  采寧幾時回來的?他記得,更早之前,好像——

  噢,不行,記億一片模糊,他想不起來。

  「采寧,你醒醒。」他推了推她。

  「唔——」埋在他胸懷的女孩挪動身軀,仰起頭。「你醒啦!」

  這一瞧,他差點嚇飛了魂。「采馨!怎麼是你?!」

  「對呀,你不記得了嗎?我們——」

  她一移動,兩人赤裸的肌膚微微磨擦,他驚得回過神來,慌亂地跳下床,她卻一點也沒有回避的意思,直勾勾地瞧著他。

  「轉過身去!」他低吼,想抽過被單,又顧忌被子底下的她也是未著片縷。

  他……她……噢,該死!這究竟見鬼的怎麼一回事?

  「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我們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

  「你——」他差點嘔血!

  心慌意亂地穿回衣物,匆匆丟下一句:「把衣服穿好,出來談。」

  他得趕在采寧回來之前,弄清事情的始末,否則別說采寧了,連他都不會原諒自己!

  只不過,千算萬算就是不包括失算——房門早他一步被推開。

  「咦?你等很久了嗎?抱歉,我剛好有點事,所以——」成串的話凍結在看清房內的情景之後。

  童采寧倒吸了口氣,震驚地瞪大眼來回看著他們。

  沛陽衣衫不整,而采馨……

  剛剛,這裡發生了什麼好事,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

  「你……你們……」她備受打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采寧,聽我說!」他心急地伸出手,她搖著頭,跌退一步。

  他們……一個是她最深愛的男人,一個是她最重視的親人,卻聯手起來背叛她,而且還是在她的房裡,在他們曾有過無數纏綿的床上……他未免欺人太甚!

  就在這時,童采馨突然放聲痛哭。「姐——你要替我作主,這不是我願意的,是他——他強暴我!」

  紀沛陽震驚地瞪向她。「童采馨!你胡說什麼!」

  「本……本來就是……」她聲淚俱下,緊抓著絲被掩在胸前,悲泣的語調微微顫抖。「他說他身體不舒服,我就……好心想照顧他,沒……沒想到……他卻對我做出這麼沒人性的事……」

  「該死的!你閉嘴!」他又驚又急地靠近臉色慘白的采寧。「你別聽她胡說,采寧,我沒有——」

  啪!

  一記凌厲的巴掌揮了出去,他愕然止住動作。

  交往三年多,不管曾有過什麼樣的爭執,她也從沒對他動過手,今天卻——

  他震愕,因為那代表決裂的訊息。

  「紀沛陽!你怎對得起我!」她一字字逼出話來,豆大的淚珠,隨著話語滾落。

  「不是這樣的!你為什麼不聽我解釋?」

  「解釋?」她抹去淚,點了下頭,冰涼的唇微微顫抖。「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還能解釋?好啊!那你解釋,我等著聽!」

  「我……這是……」他懊惱地垂著頭。「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但是采寧,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想過要背叛你,那是意外,我……」

  「夠了!」男人哪男人!他的出軌,總是可以找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為自己開脫,她沒想到,他也是這種沒擔當的人!

  「我只能說,紀沛陽,你令我心寒!」

  「你不相信我?!」黑眸浮起受傷的神色。「你寧可相信采馨的說詞,相信我是那種會強暴女人的敗類?!采寧,我們認識多久了,你還不清楚我的為人嗎?我一直以為,你是這個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沒想到……」

  「夠了、夠了!你給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她心亂如麻,眼前的場景令她心痛,他眸中的悲傷又令她迷惘,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采寧,求求你,聽我說最後一句!」

  她情緒太過激動,拚命將他往門外推,他直往後退,心急地喊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不曉得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我對你的心,你應該比誰都還要清楚,如果連我們這一路相知相惜的感情,你都不能信任,那麼我沒話說!」

  砰!大門當著他的面重重關上,紀沛陽懊悔地抹了下瞼,一顆心被打入萬丈深淵,黯然頹喪地離去。

  同一時間,關上門後的童采寧,虛軟地靠著門跌坐地板,淚,無聲泛流。

  卻沒人留意,屋內一隅,殘淚未拭的童采馨,唇角卻突兀地勾起諷笑,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

  從那一天開始,采寧便對紀沛陽避不見面,任他風吹雨淋、漫漫長夜的枯候,硬是狠下心來置之不理。

  漸漸的,由遭受背叛的痛心之中平復,她開始冷靜下來面對這件事。

  無法釋懷的,是他與采馨的肉體糾纏,那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內心深處,她一直都深信他的人格,知曉他不會是那種齷齪無恥的男人。

  那麼,真相又是怎麼一回事?

  今天下課後,他像是忍耐已到了臨界點,攔住了她,用著豁出去的神情對她說:「為了自身的口德,我一直隱忍著!但是今天,如果你真的不能諒解我,我也顧不了太多了!

  「你不是要我給你一個解釋嗎?那好,采寧,你聽清楚!這件事,我前思後想,沒道理自己會胡裡胡塗的和人上床而不自知,我不是想為自己脫罪,但這過程真的很不對勁。在那之前,采馨唯一做過的,就是倒了杯水給我。

  「我實在很不想說她用了什麼不入流的手段來對我,畢竟她是你妹妹,我真的不願意拿這麼不堪的話來羞辱她,但是……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她才對,她是那種會替你的客人倒水招待的人嗎?我們交往這些年,她又曾關心過我們感情的進展嗎?我能說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其余的,就交給你自行去判斷!」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不再多說,轉身一步步離開她的視線。

  而,呆立原地的采寧,卻回不過神來。

  原來……這才是真相?采馨竟然……對沛陽下藥!

  她震驚不已,這麼低級的事,采馨怎做得出來啊!而她,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單單只是一如往年那般,想傷害她、看她痛苦嗎?

  可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她賠上的,是自己的身體啊!

  心緒紊亂地回到家中,采馨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客廳中等她,這個時候,她沒有心情多說什麼,直接往房裡走。

  「等一下。」童采馨不讓她如願,開口喚住她,根本不留給她一絲喘息的空間。「你打算怎麼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她止住步伐,卻沒回頭。

  「如果不是你識人不清,引狼入室,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真是咄咄逼人啊,這招夠狠了!

  緩緩轉過身,清眸幽淡,似欲看入她靈魂深處。「你還打算裝到什麼時候?沛陽是怎樣的一個人,我不會不清楚,我甚至敢拿我的命來為他的人格作擔保!我不拆穿,是想為你留點尊嚴,你卻一定要逼我說破。如果我沒猜錯,這件事,全是你一個人自導自演的,對吧?」

  被人一語道破,童采馨卻毫無羞愧之色,反而氣定神閑地端起茶水啜飲。「你都知道啦?這樣也好,反正苦情小媳婦的角色我也演不來,太累人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見她承認得如此干脆,童采寧一時情緒失控,傾上前揚聲質問。

  「你想,一個女人甘心將自己交給另一個男人,不惜一切想得到他,會是為了什麼原因?」

  「你……你是說……」她啞然失聲,震驚地跌坐椅中,臉色慘白。

  會嗎?采馨也愛上沛陽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她竟未曾察覺……

  童采馨欣賞著她驚疑憂惶的神色,唇際噙起惡意的微笑。「這個男人,我要定了。」

  「童采馨,你住口!」這是第一回,她連名帶姓的喊她,也是第一回疾言厲色地訓斥她的任性妄為,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你憑什麼面不改色、理直氣壯地說你要這個男人?又憑什麼你要就該給你!沛陽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東西,你用這種手段設計他,他就會屬於你了嗎!你明知道我有多愛沛陽,卻還這麼對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姐姐看待?!不管你有多愛他,那都改變不了什麼,沛陽愛的是我,要的也是我,我絕對不會放棄他,你再用盡心機又有什麼用——」

  「我懷孕了。」童采馨不為所動,閑閑拋下一句爆炸性的宣告。

  登時,思緒轟成碎片,童采寧傻住了。「你說什麼?」

  「是紀沛陽的,我沒有其他男人。我是故意的,算准那兩天是受孕率最高的日子,那天之後,我一直在等待,這就是我要的結果。」

  童采寧完全被擊垮了,腦海亂烘烘的,完全理不出頭緒。

  采馨懷孕了,采馨竟然懷孕了……

  怎麼辦?怎麼辦?這樣她還能心安理得地和沛陽在一起嗎?能嗎?

  「你——」

  「我絕不墮胎,如果這是你想說的話。」

  童采寧啞了聲。

  難不成,真要眼睜睜看她當個未婚媽媽,受人非議?

  不管采馨的行為再不該,終歸還是她的妹妹呀!

  這孩子,同時也是沛陽的,錯已鑄成,他們又怎麼狠得下心去扼殺一條小生命?但若真生下他,將來他們又該怎麼去面對這個孩子,面對這錯謬離譜的關系?

  「童采馨,你吃定我了?!」她根本就是算准使出這一招,會令她無力招架。

  「你要這麼說也行,這是你欠我的!」

  「我欠——」頓然明了她話中之意,童采寧痛苦地閉上眼。

  這是她得背負一生的歉疚——為了她,采馨含悲帶恨的被剝奪了得到幸福的權利,就因為這樣,所以她就該將自身的幸福賠給她?

  老天還真是「公平」啊!

  她多想狂聲痛哭,卻什麼也不能做。

  斷了所有能走的路,她和沛陽……真該緣斷情絕?

  被迫著不得不接受這荒謬不平的待遇,她心中的冤屈,又該向誰去說!

  咬緊牙關,她硬是強忍著不讓眼眶的淚跌落。「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今天之後,我不再欠你什麼了!」

  這表示,她妥協了……

  童采馨沒有意外地揚起勝利的微笑。

  沒再多留一刻,童采寧起身回房,撲進床鋪中,盡情地、狂肆的任淚奔流,哭出了滿腔的凄慟!

  ***

  「你說什麼?!」紀沛陽失態地驚跳起來,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們分手,我希望——你能娶采馨。」她不敢看他,天曉得,她得用去多少力氣來抑制自己,才能夠維持住平靜的假像。

  「你還是不相信我?!」他深受傷害地問著,神情有著更多的痛心。

  「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采馨懷孕了,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紀沛陽愕然。「怎麼可能?!」

  「就因為這樣,誰是誰非都已經不重要了,你必須負起你該負的責任。」

  「你相信她的話?」他蹙著眉,沉晦的眸子似在凝思什麼。

  「這種事能隨口說說嗎?沛陽,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有義務——」

  「那你呢?你滿口的責任、滿口的義務,我對你就沒有責任、沒有義務了嗎?」

  「我——我沒有關系。」咽下喉間的酸苦,她擠出聲音來。

  「你沒關系,我有關系!」紀沛陽手一張,狂切地摟緊她。「你這個小笨蛋!我們之間除了責任義務外,還有無可取代的愛情哪!,你就這麼大方地把我讓了出去,那我算什麼?」

  「對不起,沛陽,可是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將臉埋入她最熟悉依戀的胸壑,她無助地嚶嚶啜泣。

  讓他成了她們姐妹恩怨的犧牲者,她也知道對他不公平,然而她已經沒得選擇了。

  「聽我說,沛陽,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接著,她將那段埋藏心底的不堪往事道出,那是她抹不去的痛!

  紀沛陽不發一語,靜靜地聽完了。

  「所以?」

  她戚傷地垂下眼瞼。「這是我欠她的。」

  「你欠她,就拿我來還?!」他吼出聲來。

  「我也不想,可是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我們還能怎麼辦?采馨已經受過一次傷害,若再受第二次的打擊,她的人生就毀了!她真的會從此墮落沉淪的,你要我當這樣的罪人嗎?你又真的良心能安嗎?采馨也一樣愛你啊!」

  「別胡扯了,這怎麼可能!」他立即駁斥。

  「這是她親口承認的……」

  「她說了你就信?」

  「我找不到不信的理由。」

  「就算是,那又怎樣?你只想到她,那我呢?我愛的是你呀,采寧!」

  「我知道。但是……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嘛,我們當初……還不是由不愉快的爭執開始的……」強逼回眼眶的淚,卻止不住哽咽。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發狂地吼道。這算什麼?把他說得像意志不堅、見異思遷的混蛋!

  「那不然呢?這件事該怎麼解決,你教教我啊!錯誤都已經鑄成了,你如果還有點男子漢的擔當,就不該逃避責任,別讓我瞧不起,沛陽!」她不惜撂下重話。

  紀沛陽重重一震,望向她眸中的絕然,他是那麼了解她,頓時間他忽然明白,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

  他不禁懊悔地一拳捶向桌面,恨恨地道:「為什麼!我到底錯在哪裡?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他真的覺得好可笑,又好可悲!

  「別這樣!」握住他自虐的手,采寧心疼地來回輕撫。「我有我的難處,姐妹爭情奪愛,這是多麼悲哀,你讓我解脫吧!」

  「你想解脫,卻將我推向萬丈深淵,采寧,你怎麼忍心?」

  「沒這麼糟的。沛陽,你答應我,好好對待采馨,至少——看在她是我妹妹的分上,你要真的愛我,就答應我。」

  「我……」她真的好殘忍,硬逼他去承諾他根本做不到的事!

  「我是說真的,別讓我失望,我……我祝福你們。」她試圖綻開微笑,不受控制的淚卻跌了下來,她伸手拭去,不料卻落得更凶……

  紀沛陽見她如此,內心苦不堪言,激動地緊抱住她。「我真的好不甘心……」

  放棄壓抑,她任淚奔流,深切地回摟他,失聲泣喊:「我也是、我也是啊!沛陽……」

  「采寧、采寧……」他喃喃喚著她,俯下頭捕捉她帶淚的紅唇,悲狂地吻著她。

  采寧緊緊環抱住他,全心全意地奉獻自己。

  交纏的身軀,褪去了阻隔的衣衫,絕望地需索彼此的每一寸肌膚,因為他們都知道,再也沒有明天了……

  酸楚的纏綿裡,他們拋開所有的顧忌,揮灑最後的狂熱與濃情,舞出一段最繞腸揪心,也最痛徹心扉的顛狂歡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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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0 00:52: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那是他第一回,感覺自己這麼靠近她,仿佛已融入彼此生命,再也不分彼此。

  然而,那卻也是最後一次這麼靠近她。

  她走了!

  明知他會傷心欲絕,卻還是殘忍地不告而別,徹底退出他的生命之中,不論他如何發了狂的尋找,她就像是在空氣中蒸發了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留下了一封信,乞求他代她好好照顧她的妹妹。

  他知道,這是她求他的最後一件事了,為了不使她更傷心、更難過,他罔顧自身的意願,成全了她。

  他也知道,她會選擇用這種方式結束,就是鐵了心要成全采馨,不讓兩人之間有任何轉圈的余地。他若不娶采馨,也許這輩子,他到死都不可能再見到她了!

  這七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想她不知在世界的哪個角落?想她是否過得好?想她有沒有受苦?想她冷了、餓了,有沒有人在身邊照顧她?想她下雨時忘了帶傘,誰來接送她?她太迷糊了,他真的放心不下啊……

  日日夜夜,只要想到這些,他的心沒有一刻能安寧。

  深刻的思念之情折磨得他沒有片刻的喘息空間,於是,每當想她想得椎心蝕骨、難以承受時,他就拚命地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將腦子填得滿滿的,直到沒有絲毫空間能容納她,讓自己累到再也無法思考。

  他沒想到,七年後的今天,他們會再重逢;他已使君有婦,她也已名花有主,太多的深情綢繆,也只能化諸七個字:驀然回首心更傷……

  放開你的手面對我的愁無力分辨是對是錯……

  隱隱約約,腦海又浮起那段歌詞。

  難道,這就是他逃不掉的悲哀?

  ***

  不明自己為什麼又會來到這裡,明明已打定主意不再去打擾她的平靜,可是走著走著,才發現自己下意識裡又來到了她家附近。

  一直都是這樣,迷惘凄惶時,他只會想到要來到她身邊。

  這一方居住品質優良的住宅區有座小公園,紀沛陽靜靜地在秋千架上坐著,遠遠望著心之所系的方向。

  不眠的夜太長,想她的心太狂,總在天未亮時,下意識的尋她。

  而今,知道她就在離他不遠處,不若以往那般隔著太多不知名的千山萬水,光是這樣,他便已心滿意足。

  他用自己的方式陪伴著她——盡管不為人知。

  天色蒙蒙,微泛著白光,早起的行人,三三兩兩的在公園晨跑運動,這些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一直都只容得下她,就算——如今她正依偎在另一個男人懷中,好夢方酣。

  ***

  「小旭啊!你好了沒?要上學了哦!」

  「噢——」童朝旭應了聲,背起書包,撥了撥他自認為帥得超級無敵、世界霹靂、所向披靡的頭發,順道送上一記迷人的笑。「媽媽早安。」

  「早安。」隨便瞟了一眼,又繼續將手中的三明治完成。

  哇!今天是鮪魚三明治耶,他最愛吃的……咦,不對!有志氣的男生是不會被食物收買的,他沒忘記母親的「藐視」。

  「媽媽,你沒有覺得很開心、很榮幸嗎?」

  「開心什麼?榮幸在哪裡?」

  童朝旭氣呼呼的道:「因為你生了個很帥、很迷人的兒子!」

  「噗!」差點被入口的豆漿嗆死,然後用看智障兒童的眼神望去。「童朝旭,你今天吃錯藥了是不是?」

  什麼態度啊!「媽媽真不識貨!人家我們班的女生都很喜歡我,我已經收到好多封情書了哦!」

  原來如此啊!真是人小鬼大!

  「少自戀了,童朝旭。你爸爸比你帥上N倍,我會稀罕你的小小‘姿色’?」紀沛陽在她心中,永遠是最美好的,連兒子都休想掠美。

  董朝旭小小的呆了一下。這是媽媽第一次這麼自然地談起爸爸的事哦!

  「吹牛人人都會。」

  「哼,年幼無知的小鬼,不和你計較。」

  「我也不想和很難養的女生說話。」

  我雄心萬丈,不打算加入孔老夫子論定的難養之列……

  沛陽也說過類似的話,對吧?父子就是父子,這小小俊顏的神采、口氣,多像當時的他啊!

  她會心地笑了。「小鬼!你得爭氣點,別丟了你爸爸的臉。」

  如果可以,他還真希望有爸爸的臉可丟呢,問題是,他連爸爸是誰都不知道。

  偷偷藏起渴求,他揚起笑。「我上學了。」

  「咦?時間還早嘛!」

  童朝旭跳下椅子。「我慢慢散步。」

  「等等!」童采寧匆匆將兩個三明治和鮮奶放進塑膠袋中口「這個帶去學校吃。」

  「噢。」童朝旭乖乖地接過,出門去了。

  看著手中的袋子,他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媽媽老是忘了她養的是兒子,拿他當豬來養。

  一開始是些慘到不能入口的食物,再來「品質」上有改善了,卻開始企圖撐死他,所以有的時候他會覺得他和媽媽能活到現在,老天爺真是太善待他們母子了。

  走啊走的,經過小公園,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他停住步伐,為了證實不是他眼花,還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確定沒看錯後,他興奮地喊出聲來,開心地奔了過去。「叔叔、叔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紀沛陽幽幽回神,看向眼前的小俊容。「你——」他訝然。「你住這附近?」

  「對呀!」童朝旭猛點頭。「我很想叔叔哦!」

  他輕扯唇角。「想染指我的女兒多一點吧?」

  童朝旭笑笑,沒否認,自動自發地在他旁邊坐下。

  「我禮物送出去了哦,媽媽好開心呢,還給我親親哦!那叔叔呢?」

  他神情一黯,垂下眼瞼。「沒有。」

  「為什麼?」

  「送不出去。以前,是不曉得她在哪裡,現在,知道了她的消息,卻沒資格,也沒勇氣送了。」

  「好復雜哦!」大人的事,果然不是小孩能理解的。「她不喜歡你了嗎?」

  「也許吧!她是我最喜歡,也最重視的女生,可是現在,她已經找到更喜歡的男生了,雖然,那並不代表不再喜歡我,可是卻不能像以前那樣了,你懂嗎?」

  「就是說……她現在喜歡別人比喜歡你多一點點,所以你禮物就不敢送了?」

  「也可以這麼說吧!」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孩子講這麼多,也許,是他下意識裡知道,這孩子能懂他的心情,也或許,他們有緣吧!

  「可是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她呀!那就把她搶回來嘛!反正她以前很喜歡、很喜歡你,現在要再像以前那樣,喜歡你比那個人多也不是不可能,干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傷心?她又看不到。」

  紀沛陽苦笑,揉了揉小男孩的頭。「我傷心不是為了讓她看見的,只要知道她過得很快樂,有人和從前的我一樣疼她,這樣就好了,留在我身邊,她只會傷心哭泣,我不想這樣。」

  「噢。」他覺得叔叔對那個女生太好了,什麼事都替她想。

  「對了,叔叔吃早餐了嗎?」

  紀沛陽搖搖頭,落寞地道:「沒人肯替我做早餐。」

  聲音很輕,但是童朝旭還是聽到了。叔叔好像很悲傷耶!

  「我這裡有兩個三明治,我們一人一個好不好?」他提起手中的塑膠袋,自己拿了一個起來,其他全往紀沛陽手中塞。

  紀沛陽微愕地看著掌心多出來的物品,那微溫的熱度,暖了他的心。

  「這是我媽媽親手做的哦,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我還是覺得很幸福。」

  「是啊!有人肯為你付出,真的該惜福,不像我……」現在,還有誰會在乎他呢?

  「那這樣好不好,以後我天天都來這裡陪你一起吃早餐,反正媽媽每次都會塞一堆東西給我,像怕我餓到一樣,也不管我吃不吃得完。」

  小小人兒熱切的關懷與盛情,教他無從拒絕,他發自內心,由衷的笑了。「小鬼,不怕你媽媽罵你吃裡扒外呀?」

  「才不會,我媽媽可是很好、很好的女生哦!」

  「是啊,要不然你爸爸怎麼會喜歡她,還生下聰明可愛的你。」

  童朝旭本來張口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我叫童朝旭。」

  「童?你也姓童?」好巧呵!似乎,他總是和姓童的人特別有緣。

  「嗯。叔叔呢?」

  「紀沛陽,豐沛陽光的意思。」

  「咦?叔叔,你發現沒有,我們的名字好像呢!都很陽光哦!媽媽給我取這個名字的意思,就是要我像旭日東升一樣的充滿朝氣。」

  無心之語,卻教紀沛陽怔愣。

  朝旭……他有一瞬間的閃神。

  如果,當年沒與采寧分開,今天,他們會不會也早有了個旭日般充滿朝氣的兒子?

  這個名字,勾起了他酸楚的疼。

  「唉呀!我上課快來不及了,明天我會早點來的,叔叔也要等我哦!就這樣說定了,叔叔拜拜!」根本不給紀沛陽說話的機會,他跳起身揮手道別,一溜煙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果然有著朝陽旭日的活力。

  望著那道遠去的小小身影,再移至另一處依戀甚深的方位,他幽幽嘆息了聲,也跟著起身離開。

  ***

  在那之後,童朝旭每天都會提早出門,到小公園與紀沛陽共享早餐。

  他覺得這是男生和男生之間的秘密,所以也沒讓媽媽知道,在家意思性的吃了幾口,瞞過了媽媽,就飛奔到紀沛陽那兒去了。

  他很喜歡和叔叔聊天的感覺,叔叔不會把他當成長不大的小鬼,也不會說討人厭的「小孩子不懂」之類的話,叔叔會把心事說給他知道,他也會和叔叔分享學校裡的事,他們就像很好、很好的朋友。

  有時候,他會在心裡偷偷地幻想,有爸爸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呢?

  這天,與母親揮手道別後,他按例直奔小公園。

  回到屋內的童采寧,發覺他沒帶水壺,趕緊追了出來。

  「小——」這小鬼跑得真快,一下就不見人影了。

  「也不曉得他急什麼,上學時間明明還早嘛——」她喃喃咕噥,沿路找了上去。

  經過小公園,熟悉的笑語和交談聲傳了過來——

  「你來這裡,你媽媽知道嗎?」

  「這是男生的事,女生不懂的啦!就是那個——有一句話不是說忘記年齡的那一種——」

  紀沛陽失笑。「你說忘年之交?」

  「對對對!」點頭如搗蒜。

  「紀叔叔,我問你哦,你喜歡的那個女生,是不是住在這附近?」

  「你怎麼知道?」他記得他好像沒提過這個。

  「猜的啊!要不然你怎麼會天天來這裡,每次看著、盯著那個方向想念她——」手指頭往某個方位比去,正好瞧見公園外童采寧停住的步伐,她疑惑地往熟悉的聲源望去,視線與兒子對了個正著。

  「小旭!」采寧訝異地揚高音量,他坐在這裡干什麼呀?

  「呃……呵呵……」被發現了啦!

  紀沛陽不解的回身望去,這也呆了!

  「采寧?!」

  咦?媽媽和紀叔叔認識啊?

  小家伙來來回回地打量著兩個臉色都很「晴天霹靂」的大人。

  咚咚咚!采寧嚇得跌退好幾步。

  沛陽怎麼會和小旭在一起?而且還狀似親密,一副很熟的樣子,難道……難道說……

  「你都知道了?!」那——他會不會狠狠剝了她一層皮啊?畢竟,隱瞞了這麼重要的事,就算他氣得一把掐死她,那也不是多意外的事。

  「知道什麼?」紀沛陽眯起眼,這是不是叫不打自招呢?不管是直覺還是她的表情,都在告訴他,事情非常的不對勁!

  原來……他還不曉得啊!

  采寧吁了口氣,硬起頭皮擠出微笑。「呵、呵!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啦!」

  「媽媽又在傻笑了,通常這個時候,就表示她很心虛,而且真相會和她回答的相反。」

  噢,該死!「小旭,你閉嘴!」

  倒不是小旭提供的解說情報有什麼作用,紀沛陽本來就了解她,問題是在於——

  「媽……媽?!」他一字字慢聲重復。

  「那個……沛陽,你想太多了,絕對,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心跳都快停了,搖頭又擺手的,拚命想粉飾太平。

  「我想什麼,你又知道了?」紀沛陽一步步走近她,沒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寸表青。

  「呃……我……我不知道啊!你沒想啊!那最好了,我想……」真是糟樵,一急,腦袋又成了漿糊,語無倫次了。

  「紀叔叔,我媽媽——是不是你說的那個女生?」自認終於研究出一點端倪的童朝旭發問道。

  每次講到媽媽時,他們都覺得這兩個女生很像呢,說不定就是同一個人哦!那……那紀叔叔不就是他的……

  「什麼女生?」采寧不解地問。

  「就是紀叔叔一直很喜歡,都沒有變過的女生啊,他每天都在這裡,就是因為——」

  「小旭!時間快來不及了,你先去上學。」紀沛陽及時打斷了他。

  「對哦!那,等我放學再討論。」

  一等他走遠,紀沛陽再無顧忌,灼灼烈眸直視她。「小旭姓童?」

  她咽咽唾沫。「似乎是。」

  「今年七歲?」

  她心虛地往後退,試圖模糊焦點。「不必強調年齡,我知道他有點人小鬼大。」

  「你希望他像朝陽?像旭日?」

  「很……很不錯呀,朝氣蓬勃比較好嘛!」天!快撐不下去了!

  「你沒結婚,卻有個七歲、像朝陽旭日的兒子,真巧呵!唯一的差別,是不是只在於他不姓紀?!」

  「啊?!」被嚇得魂不附體,她直覺地又退了步。

  「當心!」一探手,將她扯進臂彎,一輛車由眼前呼嘯而過,她驚魂甫定地偎靠著他。

  「你想嚇死我嗎?」紀沛陽摟緊了她,心在顫抖。

  「我……我……」到底誰嚇誰呀?

  「方不方便到你那兒坐坐?我們談談。」

  「你想談——什麼?」裝蒜好了,就算死馬醫不活,死鴨子也有嘴硬的權利。

  他憐惜地撫撫她微白的臉色。「別怕成這樣,你知道我再怎樣都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

  他都說成這樣了,她還能怎麼辦?

  不管了,他要知道就讓他知道吧,反正她也瞞得好辛苦。

  ***

  采寧在前頭開門,由鞋櫃中取了雙拖鞋給他換上。

  紀沛陽一路隨她進屋,打量著屋內的陳設,感覺不出絲毫有男主人入主其中的跡像。

  「你要喝什麼?我去——」

  紀沛陽及時扣住她的手腕,深深望住她。「為什麼要騙我?」

  「什麼?」她愕然。

  手一張,密密將她納入胸懷。「這些年,你根本不曾有過其他男人,生命中唯一的男性只有小旭!為什麼要騙我,你不知道,這讓我多痛苦!」

  被他盡情釋放、不再隱抑的痛楚深情震傻了,她只能痴愣地任他擁抱。

  「沛陽……沛陽……」充滿憐惜的小手,撫上他刻鏤著痛楚的俊容,心,悸疼著。

  紀沛陽情難自抑,俯下頭,不顧一切地吻上她。

  「采寧、采寧……你知道我有多愛你……」激情的呢喃,揉進了深纏難分的四片唇之中。

  那聲模糊的陳訴,揪疼了她的心。童采寧斂起眼,承接他狂炙焚心的烈吻,酸酸楚楚地回應。

  「我不想離開你,我再也不想離開你了……」輾轉纏吻的唇,移向她雪白的頸子,依戀難舍。

  采寧渾身一震,驚亂地推開他,不住地喘息。「你不該這麼做的,你忘了采馨了嗎?還有你女兒,你的家庭,你的責任……」

  「去她的童采馨,那是什麼家庭、什麼責任啊?我當初根本就不該聽你的鬼道理,妥協的任你離去!」天曉得真正需要他負責的是誰!他居然蠢得放任他真正的妻兒離他遠去,真是荒謬透頂!

  采寧又傻了。

  記憶中溫文儒雅、風度極佳的沛陽,從不說粗話的,現在竟口不擇言地破口大罵,恐怕是被逼絕了。

  「這一次,我再也不會聽你的了,不管你說什麼,反正我絕不放手!」

  「不放手又能怎樣?」把心一橫,為了逼走他,她不惜殘忍地道:「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我妹夫了,你想亂倫嗎?」「我只知道我是小旭的爸爸!」他咬牙吼道。「你真要小旭喊我一聲姨丈?你忍心?!」

  采寧沉默下來。

  無力地癱坐椅內,心是一片凄茫。「不然我們還能怎麼辦呢?」

  「離婚。不管要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會解決掉這樁婚姻,然後永遠守著你,再也不分開。」

  「不!你不能這麼對待采馨——」

  紀沛陽抬手阻止她。「我和采馨之間的事,你根本就不清楚。你可以不嫁我,但我也有權選擇我要的人生,這一回,你再也阻止不了我了。」

  「沛陽……」

  「什麼都別說了!」紀沛陽將她攬進懷中,拒絕收聽只字片語。這一刻,他只想與她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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