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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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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元珊 -【郎君太禍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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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2 17:08: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卓大哥,卓大哥……」

卓翊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清繡的小臉。他立刻緊緊抱住她。

「清繡……」卓翊恍如隔世,「真的是你?」

清繡點點頭。

「卓大哥,你怎麼會來這裡?」

卓翊這才發現自己躺在郡守府的客房床上,昨晚的事忽然清晰起來。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倒下,在他倒下前,他清楚看見清繡的肩膀動了一下。

清繡不可能害他的。

卓翊覺得郡守府透著詭異,潔繡必須立刻離開。

「清繡,跟我走。」卓翊抓起清繡的手,才發現自己內力虛浮,真氣散逸無法集中。

「我不能走,卓大哥。」清繡垂下眼簾,避開卓翊的目光。「你快走吧!」

「我會走,可是要你跟我一起走。」卓翊站起身來,拉著清繡。

「不可能的,卓大哥,夜闖郡守府是違法的,好在郡守大人不追究,你快離開吧!」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卓翊固執地道。

「卓大哥,你現在自身難保,再帶上我,絕對走不了的……」清繡急得額頭冒汗。

「走不了,一起死在這裡就是了。」卓翊看著她,他再也不願與她分開。

「你為什麼這麼傻……」清繡強忍眼淚,「我……」

「清繡妹妹!」客房裡間忽然傳出聲音,卓翊聽得出來,那是郡守夫人的聲音。

「卓總捕,」郡守夫人走了出來。「你還是聽清繡的話好,你夜闖郡守府,我已在郡守大人前為你求情,郡守大人答應了不追究;可是你要帶清繡走,這個擄人的罪名,我可就無法為你開脫了。」

她說到這裡忽然一笑,道:「何必搞得生離死別似的?不過是嫁衣的進度延誤了些,清繡還沒做完罷了。我跟你保證,明晚一定讓清繡回郡衙,你們小倆口再也不會分開了。」

卓翊將信將疑,眼望清繡,清繡點了點頭。

「好,夫人,冒昧打擾。」卓翊抱拳,「明晚我再來接清繡,希望那時夫人也能兌現諾言。」

郡守夫人頷首,卓翊轉身,摸了摸清繡的頭。「要照顧好自己,明天,卓大哥就來接你。」

清繡勉強扯動嘴角,她不能讓卓大哥發現自己有任何難過。卓大哥的命,比什麼都重要啊!

望著卓翊的背影,清繡發現,光明已隨著卓翊的離去,一塊兒消失了。

金針命案有了重大的突破!丁春山取得了范嫣的畫像!

自從上次的線斷了之後,卓翊將搜查的範圍擴大,先拿掉「二十九歲」這個條件,年齡可以謊報,也可能不準確。

接下來,是對「非常美麗」這個條件的檢視。第一次搜查時,因為這個條件,他們只搜查了較有規模的青樓,那些三流的妓女戶,並沒有列入其中。一方面因為他們認為如果范嫣真的那麼美麗,不大可能流落到這麼下等的地方;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種妓女戶常常隱身在小巷弄裡,隨時營業隨時歇業,查不勝查。

不過在經過地毯式搜索之後,他們有了斬獲。

春山說,在一家三流的妓女戶中,發現疑似范嫣的女子。

老鴇說,這女子五年多前來到這兒,年紀看來像二十二、三歲,生得極美麗。

當時她也不相信這樣的女子不能找到更好的地方賣身,可是這女子卻執意要待在這裡。後來,她發現她為什麼不能去那些著名的青樓了,原來她完全不打扮自己,蓬頭垢面,言語行為粗魯無比,徒有一張漂亮臉蛋而已,完全沒有情趣可言。在這種地方,不比那些附庸風雅的青樓,講究情趣,而她又完全不挑客人,所以她的恩客倒從來沒少過。

不過,大約三年前,這名女子忽然失蹤,不知到哪裡去了。

春山拿出了女子的畫像,是根據老鴇的記憶命入畫的。

「頭兒,您覺不覺得這女子有點眼熟?我覺得好像在哪兒看過。」

卓翊一看卻驚得呆了!這女子,他昨天才見過,因為紙上畫的,赫然竟是郡守夫人!

卓翊走了之後,郡守夫人把清繡鎖在客房裡,清繡哭了一天。

直到隔天,郡守夫人才又出現。

「哭夠了沒有?做出那副清純樣子給誰看啊?你的卓大哥又不在這裡。」郡守夫人鄙夷地道。

「柳姐姐,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清繡止了眼淚,她不願在郡守夫人面前示弱。

「我做了什麼事?」郡守夫人眉毛一挑。「那些讓卓翊痛心疾首的話,可是你說的。你還應該感謝我,幫你救了你的卓大哥。」

是,是我的錯,我不該不信卓大哥,我已經配不上他。清繡想。

「起來,起來,」郡守夫人踢了踢清繡,「別為了一個男人,就要死要活的。你這副樣子,就是讓那些最下賤的男人看到了,也把你當爛泥踩。」

她拽住清繡的膀子,往銅鏡前拖。

「我幫你打扮打扮,就會有很多男人愛你。」

清繡任她擺佈,她早當自己是死人了。

「妹妹啊!有時候我真羨慕你。」郡守夫人…邊往她臉上塗脂抹粉,一邊說道。

「你長相不如我,智謀不如我,武功不如我,讓男人欲仙欲死的本領更是不如我。唉!」郡守夫人故意歎了一口氣。「可是卓翊卻對你死心塌地,寧可捨了自己的命,也要救你……」

「所以,你是嫉妒。」只有聽到卓翊的名字寸,清繡才有反應。

「嫉妒?你太小看我了。」郡守夫人笑道。

「嫉妒會讓人失去理智,在我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這兩個字。」

「可是,你喜歡卓大哥。」清繡忽然說道。「不是這樣,你不會救他。」

清繡透過鏡子凝視她。她覺得郡守夫人的神色變了一下,雖然很短很短。

「我救他,是因為我恨他,恨他一直對我緊迫不捨。」郡守夫人冷冷地道。

「我救他,是因為我還要利用他,利用他來達到我的目的。」

說著,她背轉身子,從首飾盒裡拿出一支金步搖。

「妹妹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她舉起髮釵尖端,對準清繡的百會穴。

鏡子清楚地映出了一切,清繡匆忙之中就地一滾,腦中靈光一閃,原來--

「你是師姐!」清繡叫了出來,「你是范嫣!」

「頭兒,我們要怎麼跟郡守大人說這件事?」

丁春山不知如何是好,郡守大人最寵愛的夫人竟然是金針命案的兇手,實在匪夷所思。

「而且,清繡姑娘還在郡守府裡……」

自從發現郡守夫人就是范嫣之後,卓翊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郡守夫人留著清繡,擺明就是要做人質。

他可以直接率春山他們闖入郡守府拿人,可是這樣不但救不了清繡,還會害春山他們丟了工作。畢竟,他們沒有直接證據。

捉拿范嫣是遲早的事,他們今後會盯緊她,她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當務之急,是要救出清繡。清繡在郡守府多留一天,就多一天危險。

清繡是被他氣走的,救清繡是他的責任,沒必要讓春山他們涉險。

「現在時間已晚,大家就先回家休息,案情既已水落石出,明日再來從長計議。」卓翊做了結論。

眾人--退去,只剩丁春山。

「頭兒,」丁春山擔心地道:「您是不是要去救清繡姑娘?」

卓翊點頭。

「頭兒,我跟您一起去。」

「不,春山,這事我自己去就好。」

「頭兒,清繡姑娘也是我們的朋友。」他更不願意看卓翊涉險。

「春山,你放心,我不會再魯莽了。」卓翊對他微笑。

「范嫣承諾我,明天就會讓清繡回來,我明天依禮到訪,我想她不敢留難。如果真的不行,大家動起手來,我正好在大人面前揭穿她。」他跟范嫣交過手,范嫣不是他的對手。

丁春山仍然無法放心,卓翊拍拍他的肩頭。

「現在對我最好的幫助,就是按兵不動,不要讓范嫣握了先機,那我們又要處於挨打的局面了。」

丁春山點頭。

「看樣子,你也不太笨。」范嫣笑道。「這遊戲我也玩累了,正好收場。」

「師姐……」

「住口!」范嫣怒道,「我從來不是你師姐,百慧老賊婆也從來不是我的師父。」

「師姐,你怎可直呼師父名諱?」

「你稱她師父,是因為她疼你,把你當寶貝;她對我,卻只當作路邊撿來的野貓野狗,在她眼中,我就是個下賤胚子。」

「師姐,你誤會了,師父一直很掛念你,所以才叫我出來找你……」

「掛念我?派你找我?她是想壞我好事!」又道:「百慧老賊婆明知道我無法修練玉女神功,卻還是要我修練,說要變化我的心性。我要她教我點有用的功夫,她就是不肯,還說要慢慢來。家破人亡,仇深似海,我怎麼能慢慢來!就這樣虛耗了我三年時光。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一次走火入魔,讓我發現了逆練玉女神功的秘密,我將這事告訴百慧老賊婆,卻被她罵了一頓,不許我再練功。

「我當然不會就此放棄,自己偷著練習。只是每練習一次,身體就會變得很熱很熱,我只能靠著自瀆來紆解。我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總有一天,百慧老賊婆會發現這件事;而僅靠自瀆,我的功力也無法有實際的提升,我需要真正的男人來助我練功。」

「所以你偷了玉女神功跑掉了?師姐,你真的做錯了,如果你那時告訴師父,師父一定會有辦法幫助你。」清繡說。

「你錯了!她從來沒有幫過我,一切都是我自己安排的。你以為,真的是她救了我嗎?是我讓她救的。

「那時我家被毀,嚴長髮帶我逃到了鄉下,我為了求生,忍辱做了他兩年的玩物。那時我才十二歲,這種生活你能想像嗎?」范嫣的聲音微微發抖。

清繡流下淚來。

「不許哭,你不配同情我!」范嫣續道:「我含羞忍辱,逆來順受,刻意取悅他,他終於放鬆了對我的掌控,對外,大家都以為我是他的女兒。那時他偶爾會放我出去,我就在出去的時候,留意是否有逃生的機會,終於被我等到機會了!

「那時百慧不像現在,偶爾還會到各地走動,聽說她來了江南郡,傳授繡坊新的刺繡技法。我想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就在她經過的路上等她。百慧看我一身狼狽,正好彰顯她的仁愛慈善,於是就將我帶到了神針門。」

「師姐,你對師父有太多誤會,師父絕對不是像你說的這個樣子……」

「放屁!你再幫百慧說一句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不是我幫師父說話,而是事實如此。不過清繡沒有再說出口,她極欲瞭解事情的真相,不想再觸怒范嫣。

「後來呢?」

「跟嚴長髮在一起的那兩年,我終於從他口中得知害我家的人是誰了。我離開神針門之後,就躲起來勤練武功,可是進境有限,而慾望高張的感覺也令我非常痛苦,於是我決定冒一次險,直接去河北郡找靳安東。

「可是,這些被殺的人裡面,靳安東的功夫最好,你先找他不是更危險嗎?」

清繡問道。

「沒錯!但是那時我的金針火候不夠,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所以我需要再加強內功。我會選上靳安東,除了要他助我練功,也因為他才是我最恨的人。」

清繡不解。

「在我家被燒的那天,靳安東就強暴了我!」范嫣的聲音冷冷的,「那時我們全家都被嚴長髮下了迷藥,爹和我喝得比較少,發作得慢,在一陣混亂中,嚴長髮用磚頭擊昏了我爹,而靳安東就強暴了我。

「事後,他把我丟在火場,我雖然迷迷糊糊的,但我不想死,那時嚴長髮準備趁亂溜出,我求他帶我出去。就這樣,我活了下來!

「八年後,」范嫣續道:「我故意在靳安東的山寨附近閒晃,靳安東好色,很快就被他看到,帶進山寨中。過了這許多年,他已認我不出,加上現在的我已不是過去的我,更懂得怎麼討好男人,所以他漸漸地被我掌握。

「兩年間,我不但利用他練功夫,還跟他學功夫,他怕我練會功夫駕馭不了我,所以只教我匕首。我為了報復他,還離間他與兄弟的感情,漸漸地山寨就四分五裂了。

「靳安東好色,也怕別人跟他一樣好色,於是要我出入一定要以面紗遮面,這正合我意,越少人知道我,我行事越便利。」

「漸漸地,靳安東因為生活安逸,竟懶怠起來,身體越來越差,我發現在他身邊再也學不到什麼,於是在床上用銀針插入他的百會穴,他就這麼一命嗚呼了!我終於將他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還給了他!」范嫣說到此,露出得意的笑容。

「後來呢?」

「我渴了,先喝杯水。」范嫣忽然站起身來,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清繡。

清繡跟著喝下。

「再來,我藏身在不同的妓院中,繼續修練玉女神功,為了練功,我不惜作踐自己,陪那些豬狗不如的男人睡覺,一心只希望能夠報仇。」

「我四處查探仇人的下落,終於知道丁庭宇和徐炳彪在江北郡落腳,嚴長髮還在柳堤,而郭進寶與錢煥已經有財有勢。我知道我如果貿然動手,一定很容易被發現,所以我必須想好萬全之策,我已經等待了這麼久,不在乎多等一些時候。」

「我依五人的身份排好了報仇的先後順序,丁庭宇和徐炳彪已脫離繡行,且落腳在江北郡,不容易追查,就決定從他們先下手;嚴長髮也不是為慮;難的是郭進寶和錢煥,殺這兩人必定會驚動江南郡官府,所以我要先找到最安全的地方藏身。」

「所以,你就到了郡守府?做了郡守夫人?那你告訴我的那些關於郡守兒子的事,都是你編出來的?」清繡問道。

「半真半假。」范嫣笑道,「天下還沒有我范嫣搞不定的男人。」

「郡守大人外表道貌岸然,可是一樣是個老色鬼,我只不過在他書房裡磨個墨,他就受不了了,他那死鬼老婆知道了,說什麼都不肯讓郡守大人把我收房,還想隨便找個人把我嫁掉,逼得我不得不反擊。

「郡守大人的兒子來找他爹,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對付年輕男人,不過就是露個膀子露個腿的事,完事後,他指天誓日,要娶我為妻,我叫他找郡守大人去說。

「郡守大人當然知道他兒子跟我發生了什麼事,這種父子同科的事傳出去,他們兩個別說做官,連人都不要做了,郡守大人的兒子連夜逃回家鄉,郡守大人捨不得殺我,又不能放我出去,就這麼我就成了郡守的二夫人。」

「那郡守夫人之死?」清繡不由得懷疑。

「聰明,舉一反三,要她死還不跟捏死只螞蟻一樣容易。」

「你不該濫殺無辜,師姐……」

「是她先對我不起,而且,她不死,我哪有今天?」

「接下來,你就開始金針復仇了?」

「對!我選在月圓之夜,用金針殺他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殺他們的是范家的後人,雖然這樣會留下線索,但我自信查不到我身上,但沒想到,百慧竟然派你來,協助卓翊查案。」

「沒有,師父派我來,是想趕在官府追查出來前,勸師姐收手,帶你回神針門。」說到這裡,忽然覺得身體微微熱了起來。

「你莫再狡辯,你和卓翊在江南郡衙,想了多少抓我的點子,你以為我不知道?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早就待在郡守身邊俯瞰一切。在卓翊忙著佈局救錢煥之時,我早就以逸待勞將錢煥殺了。遺憾的是,我不能在八月十五殺他。」

清繡覺得身體變得很熱,一種奇異的感覺自下腹緩緩升起。

「所以,你是故意把我引到錢煥家去的?」

「本來我是要去殺你的。」范嫣看著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江南郡衙役全部出動,郡衙空虛,正是我下手的好時機,沒想到我剛到那兒,就發現你也換了夜行裝,從屋裡溜出來,我打算先看看熱鬧再說。

「你竟笨得連錢煥的家在哪裡都不知道,我只好幫你帶路。我想,如果能讓卓翊親手殺了你,對他會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可是,我又怕出了意外,卓翊沒能殺了你,於是我先射出火雲針,這樣就算你當場沒死,也頂多只有兩個月的命,這兩個月,卓翊必定自責甚深,就會放鬆對我的追查。

「本來這件事可以到此結束,沒想到卓翊竟然救活了你,而你們竟然又回到江南郡,卓翊開始清查妓院,我知道我的行跡遲早會暴露,所以借口做嫁衣,將你扣留在郡守府,卓翊就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嫁衣即將做完,你還有什麼借口留我在此?郡守大人也不會容你胡來的。」

范嫣笑道:「郡守大人?你還指望那個老頭?他對我只有愧疚,告訴你,我在他的湯裡下藥,每天晚上,他都睡得像死豬似的,他以為他不行了,所以加倍疼我補償我,我說什麼,他沒有不依的;我做什麼,他從來不管。」

「卓大哥遲早會查出真相的……」一講到卓翊,心忽然跳得很快,一種從未經歷過的渴望開始阻擾她的理智。

「舒服嗎?才剛開始哩!」范嫣笑道。「說什麼練了玉女神功能使人清心寡慾,遇上合歡散,一樣沒轍。」

「什麼是合歡散?」清繡運起了玉女神功,更覺得頭腦昏昏,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那是一種會讓你愛死的滋味,不過,前提是你需要一個男人,不然,兩個時辰之後,你就會因為慾望得不到滿足,使血管爆裂而死。」

「師姐,你為什麼要餵我吃這種藥?」想起藥應該是下在剛剛的水中,自己實在太大意了。

「因為百慧疼你,把你當寶貝,以為你天生清純,我要讓她知道,她最喜歡的弟子,她最得意的門徒,其實也是一個平凡人,也有下賤的慾望。」

「師姐,看在曾是同門的分上,你殺了我吧!」清繡覺得羞恥,只希望一死了之,想到卓翊,更是難受,她恨起范嫣,在生命的盡頭,連想著卓翊死去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殺了你?沒錯,我曾經想要殺了你,但現在我改變心意了。」范嫣笑道:「殺了你,卓翊會對我窮追不捨,百慧也不會饒了我,至多是個魚死網破的局面,對我有什麼好處?」

清繡這才明白范嫣折磨她,其實另有盤算,咬著唇不作聲。

「我可以把你丟到妓院,讓你嘗我嘗過的痛苦,不過也許你會愛上也說不定,不過,我也可以幫你解毒,保全你的清白,一切就看你怎麼想。」

清繡強忍痛苦看著她。

「只要你答應我,回你的神針門,繼承百慧的衣缽,做你的神針門主,永遠離開卓翊。」

「你還不承認你喜歡卓大哥?」清繡冷冷地看著她。

「你別想錯了,我會挑上卓翊,不光因為他長得俊,還因為他練了先天罡氣,能助我練成玉女神功,多年來陪那些豬狗睡覺,沒幾個有用的,使我神功進展緩慢,卓翊有純陽之體,正是純陰內功的最佳輔助。」她拿出一條白布沾了沾額頭臉頰。

清繡發現,那是程亮遺失了的白布,上面有卓翊的繡像。

「你很意外嗎?若不是這塊白布,我還不知道卓蝴長得這麼俊,像他這樣的男人跟你在一起,真是暴殄天物。」

「這塊白布,怎麼會到你手裡?」

「那都要拜郡守大人所賜,你們走了之後,江南郡捕快士氣低落,有個叫程亮的捕快睹物思人,時不時拿這塊白布出來看。一天被郡守大人發現了,說給我聽,笑他有斷袖之癖。」

「可是程亮把這塊布當命一樣的寶貝著,你是怎麼弄到手的?」

「為了這塊布,還真花了我點心思。」范嫣得意道:「我請郡守設宴宴請卓翊的兄弟們,並在席中幫他們斟酒,我將塗了藥的杯子拿給程亮,他喝了酒之後頭暈想吐,以為自己喝醉,在他去內室更衣時,我又在香爐中摻進迷香將他迷昏,然後,這樣東西就到我手裡了。」

「為了小小一幅繡像,費如許周張,值得嗎?」

「值得!我想要的東西,花費再多力氣,我都會弄到手。」

「所以卓大哥和我回來,郡守大人設宴款待我們,你是一定要參加的了。」

「那是當然的,要下手前,我會先把獵物看清楚。」

「卓大哥不會任你擺佈的……」

「卓翊或許厲害,但我一樣能手到擒來,你已經見識過我的手段了。」那晚她假扮清繡,卓翊不察,中了她的暗算。

「我要他死要他活,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

「怎樣,清繡師妹,」范嫣靠近清繡媚笑道:「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願意成全師姐這個心願嗎?既可保全你自已,又可以保護卓翊,還不會讓師父傷心,實是一舉三得啊!」

「可是,就算我離開卓大哥,卓大哥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肯離開他,我就幫你解毒。」

清繡點了點頭。「可是,我也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不可以樽傷害卓大哥。」

「你走了,卓翊跟我就是自己人了,我當然會好好待他。」范嫣難得正色說道。

「我答應你。」清繡說道。

師姐的手段狠毒,卓大哥防不勝防,但只要自己離開,師姐就不會傷害他。

她一定要活著,活著,卓大哥才不會忘不了她,他才能展開新生活。

清繡決定離開卓翊。

卓翊欺騙了丁春山,他要接清繡的日子就在今晚。

知道郡守夫人就是范嫣,卓翊籬直按捺不住,一直希望天快點黑。

酉戌之交,卓翊到了郡守府,求見郡守大人。

僕役請卓翊到內廳奉茶,卓翊覺得奇怪,這個時間,郡守大人竟然不在府裡。

僕役請卓翊稍坐,點上熏香,說夫人等一下就出來,就帶上門出去了。

以卓翊的身份,與郡守夫人共處一室著實不妥,但卓翊既已知她是范嫣,這男女之分就不在他心上了,如果真有什麼涉及名譽之事,他會當場迫范嫣動手。

「卓大人,」夫人從內室走出,笑道:「夜來造訪寒舍,想必是為了清繡妹妹來的?」

卓翊一見她,暗中警戒,但表面從容。

「夫人好記性,昨日得夫人親口承諾今日讓清繡回郡衙,卓某依約前來,還望夫人玉成。」

郡守夫人微微一笑。「卓大人還真是個多情種子啊!短短幾天就上門兩次,如果我不放人,怕別人要說我棒打鴛鴦呢!」站起身來。「卓大人請稍坐,我現在就去叫清繡妹妹出來,讓你們小倆口團聚。」

卓翊坐在內廳裡等待,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忽然覺得身體熱了起來,郡守夫人去了半天都沒出來,卓翊有些擔心,站起身一來,覺得頭有點暈。

卓翊曾經在郡守府吃過虧,所以從進來開始,他就不碰郡守府任何東西,不知為何會有中毒的跡象,他微一運氣,想試試內息是否順暢,沒想到這一運氣,心跳加速,全身燠熱難當,一股熱氣自小腹升起。

卓翊知道自己中了毒,不顧一切尋找清繡,忽然看見清繡的身影在內室一閃,卓翊追了進去。

「清繡!」卓翊叫道,忽然很想抱住她。

清繡回過身來,卓翊滿眼都是她的影子,影影綽綽,一時看不分明,清繡投進他的懷裡。

「卓大哥,我好想你。」清繡在他懷裡哭了。

卓翊低下頭,吻了清繡,清繡也緊抱住他,手在他背後遊走,卓翊的慾望立刻被點燃。

兩人一起倒在床上,「卓大哥,我愛你。」清繡在他耳邊說,輕柔的吻一路從卓翊的耳上綿延到頸上,然後落在唇上。

卓翊的自制力瀕臨崩潰,「不可以,」他的理智告訴自己,他對清繡有承諾。

他抓住了清繡。「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清繡淚盈於睫,「你不愛我嗎?」

這一定是作夢,清繡不會這樣,卓翊努力想集中精神,卻覺得精神無法集中,他咬破舌頭,強烈的疼痛讓他暫時清醒。

一切瞬間清晰,清繡不見了,在他旁邊的,是范嫣。

卓翊從床上跳起來,拔劍對著范嫣--

「清繡在哪裡?」他問,雙目赤紅。

「清繡走了,她不要你了。」范嫣說。

「你騙人,快把清繡交出來。」卓翊喘著氣道。

「你很難受是嗎?快過來,我馬上就可以讓你不再難受。」范嫣從床上走下來,開始做出種種撩人動作。

卓翊想殺她,卻不敢催動內息,他怕下一刻他就會倒在范嫣身邊,求她解救他。

「快來,快來,好難受是嗎……」范嫣向他靠近。

「不准過來。」卓翊挺劍對著范嫣。

「你不過來,只好我過來呀!我不過來,不到兩個時辰,你就要死了,你中了了合歡散,只有我可以解救你。」范嫣脫下了衣服。

卓翊深吸一口氣,腦中清明了些,可是內息流動,慾望更加強烈地啃噬他。

「卓翊--寧死不屈。」他的身體想向范嫣靠近,他的意志卻讓他朝相反的方向奔出。

「中了合歡散還催動內力,你活不過一個時辰了。」范嫣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清繡偷偷回到官捨自己房間,將信放在桌上。

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信,信上只有八個字--「緣盡於此,再會無期」。可是,她是一字一淚寫完的。

她下午就離開了郡守府,卻不敢去見卓大哥,她怕一見他,他就不讓自己走了,她躲躲藏藏了半天,直到入彼才溜回官舍,一個人在黑暗的房間裡坐了半天。

師姐手段狠毒,卓大哥未必是她對手,難得師姐願意收手,而關鍵在自己身上,只要自己離開,一切就能結束。

有好多想跟卓大哥說的話,現在都不用再說了,讓他知道她還活著,這就夠了。

她草草收拾了包袱,帶上門,再看最後一眼,以前的點點滴滴一浮上心頭。

卓大哥,謝謝你給了我最美好的回憶。

忽然,她看見了一個身影,很像卓翊,她藏起身子,她不能讓他看到。

她偷偷看他,卻發現他不像以前一樣站得挺直,忽然,他倒了下來。

他受傷了?范嫣傷了他?

她忍不住現身。

「卓大哥,你怎麼了?」

卓翊推開她,「走開,妖女!」

「卓大哥,我是清繡啊!這裡是郡衙官舍,你怎麼了?」

「清繡?」卓翊張開眼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紅得厲害。

清繡扶起了卓翊,卓翊靠在她身上,幾乎站立不住。

「清繡,真的是你?」卓翊神智昏亂,完全想不通清繡怎麼會回到這裡。

「卓大哥,先進來再說。」清繡扶著卓翊到了房間床上。

「清繡,你趕快走。」卓翊非常想抱抱她,親親她,把她拉到床上,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慾望。

「我會走的,可是你這樣,我不能丟下你。」清繡拿出針包,取出一根銀針,輕輕地朝他的百會穴紮下。

銀針人體,卓翊神智稍復清明。

「清繡,我中了毒,很快就會死……」卓翊滿臉通紅,努力對抗體內的藥性。

「你中的是什麼毒?是怒嫣下的手嗎?她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你……」清繡哭了起來。

「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趕快走,我怕我會做出傷害你的事。」

「你不會傷害我的。」清繡抱住他的腰,卓翊的情慾又被勾起來,他用力把她的手拉開。

「你趕快走,我現在很危險,你知道嗎?」卓翊喘著氣道。

「合歡散?」清繡忽然想到,「你也中了合歡散?」

卓翊不回答,咬牙苦撐。

中了合歡散兩個時辰不解毒,就會血管爆裂而死,范嫣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卓大哥,我幫你解毒。」清繡貼近卓翊。

卓翊一把推開她,「不要!」

「卓大哥,我是清繡啊!」

「不可以,」卓翊集中最後的神智,「還沒……稟告師父。」

傻瓜,你就要死了啊!清繡趴到卓翊身上,開始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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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2 17:09: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小房間裡灑進微微的晨光。

凝視著清繡純淨白皙的小臉,卓翊又是喜悅,又是慚愧。

慚愧的是,他違背了對清繡的承諾,還沒跟她回山稟報師父,就跟她有了肌膚之親,而且,他曾經跟她說他會很溫柔,可是在昨晚那樣的情況下,他想這個承諾,大概也做不到了。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喜悅,看到清繡就躺在他旁邊,他就覺得非常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對清繡當然有過遐想,而且不只一次,可是無論怎麼想,都比不上實際經歷,那樣真實而又虛幻,他曾經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因為和清繡在一起,他又活了過來,清繡綻放的純摯的熱情,就這樣引導著他,跨越了人生重要的一關。

清繡也是,經過昨夜,她已經成為一個女人了,現在,他們互屬於彼此。

直到現在,卓翊才發現過去的自已,實在太孤獨了,以後的路,他不會再是一個人。

卓翊就這樣凝視著清繡,直到她醒來。

清繡的睫毛微微顫動,如蝴蝶的雙翼,然後,她張開了眼睛。

「卓大哥,」清繡對他微笑。「你好些了嗎?」

「好得不能再好。」卓翊回答,把頭埋進她的頸窩。「清繡,我愛你。」

在這種時候,卓翊只想說這句話。

「對不起。」清繡卻說,流出一滴淚。「我不應該不相信你,對你說那些話。」

「這句話該是我說。」卓翊俯身,親了親她的眼淚。「是我沒有把你保護好,昨天,還讓你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

清繡笑著搖頭。「只要能跟卓大哥在一起,我就覺得非常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

卓翊緊緊抱住她,他也是一樣啊!

「昨天,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清繡問。「是范嫣害的嗎?」

「嗯!我中了她的計。」卓翊恨透了范嫣,可是現在他覺得幸福,所以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她把淫藥放在香爐裡,我一時不察,為她所害,她竟然想跟我……」她是他要捉拿的嫌犯,她竟然還有這種心思,卓翊不寒而慄。

「我寧死也不願讓她得逞,從郡守府出來之後,我想我就要死了,要死,我也要死在我最喜歡的地方,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兒,所以我回到這裡。」他親了親清繡的額頭,「還好我回來了,不然,我們真的要永別了。」

「你是怎麼離開郡守府的?」卓翊問。「是逃出來的嗎?」

「是范嫣放我出來的,只要我離開你,她答應我她不會害你。」清繡道。

「這個狠毒的女人!」卓翊咬牙道。「那你為何又回到這裡?」

「我回來拿東西,並且留封信給你。」說罷一指桌上。

卓翊披衣起身,拿起桌上的信。「寫了什麼?」

「寫要跟你分開的話。」清繡說,垂下了眼簾。

「那我永遠都不要看。」催動內力,信封信紙化為碎紙,飛散開去。

想起昨夜的驚險,更覺今天的幸福得來不易,卓翊心中感謝上蒼,這是第二次,上天給了他機會,他走過去,執起清繡的手,他要跟清繡生生世世在一起。

「卓大哥,我在郡守府時,范嫣已經向我坦承了她的身份。」接下來,清繡就把在郡守府的見聞,--說給卓翊聽。

這些事,卓翊大部分都已經查出,但聽清繡說來,對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就更清楚了。

「照這樣說來,郡守大人也受到范嫣的控制,這樣,我們受向他舉發范嫣的罪狀,恐怕不容易。」

「為今之計,只有迫使范嫣使出金針,才能取信於郡守大人,將范嫣繩之以法。」卓翊苦思。

忽聽外面人聲響起。

「不知頭兒起來了沒有?」是魏登的聲音。

「今天要上郡守府要人,大家精神點。」是丁春山的聲音。

清繡羞紅了臉,他和卓翊,是在郡衙官捨裡呢!

「我走了。」卓翊站起身來,親了親清繡的臉頰。「我一定會想辦法抓到范嫣,你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卓翊剛走出房間,就遇到丁春山幾人。

「頭兒,兄弟們跟您去郡守府接清繡姑娘。」

「如果今天郡守再不放人,大家就霸住郡守府下走。」魏登道。

一時之間群情洶湧。

「各位兄弟的好意,卓翊銘感於心。」卓翊抱拳道。「其實清繡姑娘昨晚已經回來了,但她受了些驚嚇,我想這幾天,讓她留在宮捨休息。」

眾捕快紛紛想探視清繡,被卓翊婉拒了。

「當務之急是捉拿范嫣,范嫣不歸案,王法不得伸張,這是我們當差的恥辱!」

眾人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到郡守府拿人,卻苦無證據。

證據,證據,要怎麼製造證據……

卓翊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到約定的這一天,郡守大人奇怪卓翊並未到府邸接姚清繡,對於這點,范嫣當然並不奇怪,因為她知道前一晚,卓翊已經被她害死了,卓翊英偉不凡,卻迂腐得緊,想他就算死,也不會到青樓隨便找個女子來解毒,枉送了一條命。

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是范嫣心中,不自覺地感到一陣落寞。

她是喜歡了卓翊嗎?她搖搖頭,甩開這個荒謬的想法。

她不會喜歡任何人,她沒有心,只有心計,任何擋了她路的人,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卓翊也一樣。

她開始打扮,新的生活即將展開,她不用再為了掩藏身份而寢食難安。

一揮手,一條白布掉了出來,上面有著卓翊的繡像,她怔忡了一下。

一彎身,她撿起白布,往火盆裡扔去。

「夫人。」晚餐時,郡守告訴她卓翊死了的消息。

「可惜!英年早逝。」郡守大人不禁歎息。

范嫣佯作吃驚。「怎麼會?卓大人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會死?」

「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聽丁春山他們說,死狀甚慘,好像全身血管都爆開了,仵作還在相驗中。」

「有兇手嗎?知道是誰做的嗎?」

「現在都還在調查中。不過,丁春山他們懷疑和金針一案有關,畢竟卓翊生前在這件案子上花費最多心力。」

「那他們有什麼發現了嗎?」

「目前沒有,姚清繡也不知所蹤,夫人,姚清繡有沒有告訴你,她去了哪裡?」

「沒有,她不是應該回官捨嗎?」

「沒有,聽丁春山他們說,姚清繡只留了封信在桌上,好像是說她永遠不回來了。」

「這樣啊!」范嫣做出難過的表情。「我想這樣對她來說可能最好,她和卓捕頭感情那麼好,卓捕頭死了,她恐怕很難面對吧!」

「是啊!這麼好的一個女孩予……」郡守大人也跟著歎息。

「還好,嫁衣已經做完了。」郡守大人道。「不過,可能日子要再緩一緩,郡衙發生了這樣的事,如果我在此時辦喜事,恐怕外界觀感會不好,夫人,這點還要請你諒解。我答應時間過去之後,一定給你辦得風風光光的。」站起身來,彎下身子,在范嫣耳邊討好地道。

「這我明白,老爺。」范嫣低頭,故作嬌羞。

「反正,我也早就是大人的人了,今晚,就讓妾身好好服侍您……」

一連幾天,都沒聽郡守大人說起卓翊死的事情,范嫣想卓翊死了,這些捕快群龍無首,諒他們也查不出什麼來,漸漸地把心放下。

今天晚間,郡守大人一回到家,卻怒氣沖沖--

「豈有此理,」郡守大人兩撇鬍子幾乎要站立起來,「真是豈有此理!」

「怎麼啦?老爺,」范嫣問道。「先喝喝水,順順氣,慢慢說給妾身聽。」

「丁春山他們竟然防我!」郡守大人仍憤憤不平。

「他們怎麼會防老爺?老爺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呢!」心想莫非丁春山他們查到了什麼,所以也懷疑起她來?

「丁春山他們把姚清繡找了回來,卻不給我知道。」

「這是為什麼?」范嫣問,卻不大把這件事放心上,姚清繡雖然知道她的身份,但她一樣沒有辦法指證她,她無須擔心。

「我想,一定是為了做嫁衣的事,你叫我去接姚清繡來的那次,卓翊不讓她來,一副想跟我拚命的樣子,這事發生時,丁春山他們都在場,還是他們攔下了卓翊。不過,可能從那時起,他們就對我有了不滿,現在卓翊死了,他們記著舊怨,所以姚清繡的事就不給我知道。」

「那老爺您是怎麼知通的?」

「退堂後,他們在聊天,我清清楚楚聽到姚清繡三個字,他們一看到我,卻噤了聲,我問他們有姚清繡的消息了嗎?沒一個人告訴我。這程亮尤其可惡,直接說我幻聽!我……我還沒笑他斷袖之癖呢!」

「老爺,這也不能怪他,卓翊死了,他當然心情不好,他沒名沒分,就是要守節,也輪不到他啊!」說著呵呵笑了起來。

郡守大人也跟著笑了,乘機在她嘴上親了一口,抱著她道:「那老夫死了,你給不給老夫守節啊?」

「呸呸呸,自己咒自己,老爺您長命百歲,多福多壽。」

「呵呵呵,那有長命百歲這種事?不過我倒真希望自己能夠年輕個二十歲,與你更相配些。」

「那可不行。」范嫣假裝緊張,「這樣妾身可就累了!」

「怎麼說?」

「要忙著趕跑那些投懷送抱的壞女人啊!老爺您可只能是我一個人的。」范嫣說這話時,完全忘了自己也曾經是「投懷送抱的壞女人」。

郡守大人被她逗得很樂,「你這個小妖精!」又抱住她親了幾口。

「老爺,」范嫣拉回話頭,「您剛說到姚清繡,您怎麼知道他們已經把姚清繡找回來了?」

「我當然不願意他們把我蒙在鼓裡,所以我借口找丁春山,親自到官捨走了一趟,沒想到姚清繡真的在那裡,原先她可能想藏起來,因為我健步如飛,所以她來不及躲,被我看見,連姚清繡都躲我,表示她跟他們是一夥的,她也對我不滿。」

「那丫頭看見您,跟您說什麼了嗎?」范嫣有點緊張,雖然她和郡守大人如膠似漆,但姚清繡的話仍可能對她造成威脅。

「她說,她是回來幫卓翊守靈的,卓翊死了,雖然他們沒有成婚,但她在心裡已經把自己當成卓翊的妻子,所以她要幫卓翊守靈,守滿七天。」

「她有沒有說這些日子她去了哪裡,卓翊死了的消息,她又怎麼會知道?」

「這點我也不大清楚,只聽她說她原來是要回她師門,人都已經走到本郡與江北郡的邊界上了,丁春山他們又把她找了回來,可能是為了讓卓翊能瞑目吧!」

「真是可憐!」范嫣說道。「她有沒有說,她為什麼要離開江南郡?她跟卓翊那麼要好,突然離開,丁春山他們不覺得奇怪嗎?」

「這我倒沒問,小倆口鬧彆扭也是常有的事,年輕夫妻吵個架,老婆還會回娘家哩!何況他們又沒真正成親,卓翊長得那麼俊,本身就是一個問題了,雖然他這些年忙著查案,耽誤了婚事,但誰又能相信?所以,歸根結柢,長得太俊也不是好事。」

話鋒一轉,「就像夫人你,也總是讓老夫放心不下啊!」 「父子同科」這件醜事忽然又回到他的心中,使他的臉陰鬱起來。

「老爺,怎麼又說到了妾身身上!妾身愛老爺,是一心一意,始終不變的。」

看郡守大人的面色仍不好看,於是哭道:「老爺還在怪妾身是嗎?我們女子就是命賤,男人要怎樣就怎樣,我們若不是逆來順受,就得拚死以保貞操,既然如此,老爺為什麼不那時候就殺了我呢?留我下來,難道就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我,我是個不貞的女人嗎?」

看郡守大人面色漸和,索性更努力鬧下去:「老爺若不信我,我今天就撞死在這裡。」往最近的柱子奔去。

「別,別啊!寶貝兒。」郡守大人抱住她,「都是你太好了,才讓老夫這把年紀,也像個年輕小伙子一樣,患得患失的。」

范嫣在郡守大人懷裡嚶嚶哭泣,一邊心裡卻想著,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戲碼,不能常常上演,不然很快就會不靈,今後還得多想些招數來應付這個老不修,她這才發現平凡的日子不好過,以前的男人總是手到擒來,只求一時快樂,不圖長久;現在光是為了這個老烏龜,她就要花這番心血,不禁暗暗替自己感到不值。

或許,郡守夫人只是她人生的過渡期,有了這塊跳板,再加上自己的美貌,她一定能跳上更高的地方,范嫣心裡開始計劃。

卓翊的靈堂設在郡衙後面的空地上,他的靈柩也停放在那兒。

清繡夜夜在靈堂守靈,少吃少睡,憔悴不堪,丁春山等人頻頻勸慰。

「大嫂,」丁春山已經改口,他想這也是卓翊的心願。「您要保重自己,不然頭兒也無法放心。」

「是我害死卓大哥的……」清繡以手捂面,痛哭失聲。「是我害了他……」

「大嫂,您別這樣。」丁春山忙勸道。「頭兒之死與您無關,您不要自責。」

「跟我有關,跟我有關……」清繡像是崩潰了。

「你知道嗎?春山,」清繡嗚咽道:「我知道害了卓大哥的人是誰。」

丁春山大驚。

「您知道,為什麼不早說?」

「因為她很厲害,你們都不是她的對手。」

「大嫂!為頭兒報仇,我們只愁找不到仇人,從來沒怕過仇人。」

「我不能讓你們冒險,不然,卓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我的。」清繡繼續哭。

丁春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偏偏清繡就是不肯告訴他仇人是誰。

「那頭兒也知道仇人是誰嗎?」丁春山只好換個方式問。

「我想他到死前,大概知道了。他全身血管爆裂,我猜那個人一定給他下了合歡散。」

「合歡散?」

「一種春藥,很不名譽的。所以,我更恨那個兇手,她竟然讓卓大哥死在這種毒藥之下……」又哭了起來。

「大嫂,您別這樣,頭兒或許正是為了保全自已,所以寧可一死。」略停了停,忽然想到:「所以我們調查青樓,是正確的方向了……青樓女子有這種藥並不奇怪。」

「就算方向正確,就算被你們查了出來,你們也拿她沒辦法。」清繡道。

「不過好在,她也沒幾天好活了,雖然不能將她繩之以法、明正典刑是種遺憾,但她惡貫滿盈,就讓老天收拾了她!」

「大嫂,您怎麼知道?」丁春山訝異。

「春山,老實告訴你,兇手就是我師姐。」

丁春山更加吃驚。

「我師姐以為她另闢蹊徑,創了一套新的武功出來,這些年就憑著她自創的功夫,做了不少傷天書理的事,可是,雖然她作惡多端,但我師父慈悲為懷,還是想要留她一條生路,於是命我下山,將她帶回師門。

「師父說,師姐以相反的方式修練師門武功,雖然暫時能有小成,但後患無窮,畢竟逆練武功,是造反自然的事,長久下來身體怎麼會不折損?是以她功夫越高,未來要承受的反撲就越大。」

「如果她從現在開始停止修練暱?」丁春山問。

「那也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而且,」清繡低聲道:「這種功夫和男女之事有關,她的慾望一旦發作,只怕連自己都控制不了。」

丁春山可能因為尷尬,沒有作聲。

清繡續道:「那時我問師父,像這種情況有解決的方法嗎?師父說只有暫時克制之法,而這方法也只能阻止情況繼續惡化下去;若要完全治好,就要帶師姐回師門,由她來處理。」

「我怕師姐不肯乖乖跟我回師門,要師父教我個制她的方法,師父就把暫時克制的法子教了給我,本來,我也打算告訴她,可是她竟然害死了卓大哥,違背了當時對我的承諾,現在我就是死,也不會告訴她,反正,我就是死了,也有她陪葬,我也算為卓大哥報了仇了!」這話說得咬牙切齒,顯然怨恨極深。

「大嫂……」丁春山顯然不知說什麼才好。

「還好我還留著這個秘密,沒有告訴她,她也笨到竟然沒發現她的身體已經發生了變化,所以春山,」清繡看著他道:「你們就犯不著再去冒險,等她死了,我就會告訴你事情的來龍去脈。」

丁春山感到無奈。

逆練玉女神功竟然有後患!范嫣聽說後大吃一驚。

自從丁春山他們什麼事都瞞著郡守大人之後,郡守大人就派人盯上了他們,丁春山和姚清繡在靈堂的對話,被范嫣知道了個一清二楚。

「到底後患是什麼?」范嫣將內息在全身流轉一遍,發現有些阻滯。

以前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找男人來解決,解決之後,內息就又順暢無阻。

她從沒想過,內息阻滯或許是個警訊,她自創的解決方式,或許其實是錯的。

難怪,姚清繡那麼容易就答應了她的條件,難怪,她那麼容易就離開了卓翊。

原來,她一直知道這個秘密,卻瞞著自己。

她竟然被她耍了!范嫣銀牙暗咬。

然而,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七天守靈期限將滿,卓翊靈柩一入土,姚清繡就要回山了,等她回山向百慧稟報,百慧就不可能再救自己了,她一定要在卓翊下葬前,向姚清繡問清楚這件事!

第七夜,冷清清的夜。

靈堂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清繡,抱膝坐著,面對著卓翊的靈柩,一動也不動,旁邊站著一個郡衙衙役,負責陪她保護她。

忽然間,衙役倒了下來;清繡回頭,就看見一個黑衣人。

「師姐,你來啦!」清繡語氣平靜,不疾不徐。

「你知道我會來?」范嫣走進靈堂,看了看卓翊的靈柩。

「人都死了,節哀順變。」拍了拍清繡的肩膀。

清繡不動,也不看她,半晌,忽道:「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貓哭耗子?」

范嫣一愣,隨即笑道:「師妹,我沒想到你的詞鋒,竟也如此厲害。」

「嘴巴厲害,頂多逞一時之快;哪及得上師姐手段厲害,殺人不見血。」冷冷地看著范嫣道:「你還不動手?」

「動手?動什麼手?」范嫣假作驚訝。

「你該不會說,你夜半來此,是專程來祭奠卓大哥的亡靈的吧!」

「師妹,你果然聰明,」范嫣笑道,「不過,你這次真的誤會了。我上次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沒打算殺你啊!」

「你留著我的命,不過是想利用我得到卓火哥,現在卓大哥已經被你害死了,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清繡淒然一笑道:「反正,卓大哥已經死了,你早點送我去找他,黃泉路上我們也好有個伴。」說著流下淚來。

「師妹,這是說哪裡話來!」范嫣陪笑道:「卓翊之死,實在是個失誤,誰教他那麼不知好歹?可是師妹你不同,我們是同門啊!師姐怎麼捨得殺你呢?」

「你連師父都可以不認,師妹在你眼中,又算什麼?濫殺無辜,本來就是你的拿手好戲。」

「師妹,你說這話,師姐就不能不為自己說兩句話了,錢煥、郭進寶、丁庭宇和徐炳彪乃至嚴長髮、靳安東,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殺他們,是替天行道,他們死有餘辜,我只恨不能讓他們死得更痛苦些!」范嫣說到那些人的名字時,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般,顯是怨毒極深,「那郡守夫人呢?她與你並無深仇大恨。」

「雖無深仇大恨,但她對我不懷好意,我是出於自衛。」

「光是自衛就要殺人,師姐,你越陷越深,已經無藥可救了。」

「有沒有藥可救,在師妹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范嫣看著清繡微笑道:「師妹,跟師姐說,逆練玉女神功,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患?」

「沒什麼後患啊!」清繡眼神閃爍,顯見是在說謊。

即使光線暗淡,清繡的神情,范嫣仍舊看得一清二楚。

「師妹,你是聰明人,師姐勸你盡早說出,免得師姐為難。」

「有什麼為難?」清繡漫不在乎地道。

「師姐有千萬種手段可以迫你說出,但師姐不想傷了同門之誼,因此好言相勸。如果你再執迷不悟,師姐不得已,只好幫你一把了。」

「千萬種手段?舉一兩種看看。」清繡仍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氣。

「師妹應該還記得火雲針的滋味吧!」范嫣戴上手套,從隨身的木盒裡拿出一根針,在晦暗的光線下,仍可見這根針透著暗黑的光澤,一望即知道有劇毒。

「卓翊已死,再無人可幫你解毒,這次師妹再中針,只怕就回天乏術了。」

「說不定我有了抵抗力,一回生,二回熟嘛!」清繡嬉皮笑臉地道。

范嫣恨死姚清繡在她面前耍嘴皮的樣子,想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求於她,因此有恃無恐,饒是她心計深沉,也不禁變了臉色。

「我知道你一心想死,只想激我殺了你,不過,這世上還有許多比死更可怕的事,譬如說……」她露出嫵媚的笑容,靠近清繡:「我可以給你吃合歡散,然後把你丟到妓院裡,上次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機會這種東西可不是時常有。或者,也不用這麼麻煩,我脫了你的衣服,點了你的穴道,然後把你丟到大街上……」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清繡強作鎮定,臉色卻越變越白,顯然是怕了。

「我也不想這麼做,可是師妹你不合作啊!」范嫣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你要問什麼,我都告訴你,但你絕對不可以對我做出你剛剛說的那些事。」

「早這麼著不就好了?」范嫣迫不及待地問道:「逆練玉女神功有什麼後患?百慧有什麼方法解除後患?」

只見清繡猶豫不決。

「還在等什麼?還不快說!」范嫣催促。

「我不敢說,怕你不高興聽。」

「你說,我聽著。」范嫣緊張起來。

「那你聽好。」清繡清了清嗓子。

「逆練玉女神功的後患,就是讓你一輩子都離不開男人,滿腦子骯髒念頭;師父的解決方法,就是廢了你一身武功,讓你清心寡慾,從頭練起。」

「你耍我!」范嫣暴怒之下想痛下殺手。

清繡突然大叫:「卓大哥,師姐要殺我,你快來救我!」

一聽這話,范嫣大驚,全身如浸入冰水之中,難道卓翊沒死?

她一腳踢飛棺蓋,立刻擲入一把金針,清繡趁亂已經退到旁邊。

棺材內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卓翊呢?卓翊的屍體呢?」范嫣問,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只見剛才倒地的那個衙役忽然慢慢站了起來,赫然是卓翊!

「卓翊在此,可惜不是屍體,讓你失望了!」卓翊笑道。

范嫣吃驚道:「你沒死?」又轉向清繡,「你設計我?」

「設計你的是我,」卓翊踏上一步,剛好擋在清繡身前,「清繡只是負責執行罷了!」

「好!好!我范嫣這次算栽了跟頭,不過,接下來要怎麼辦?你要來拿我嗎?我功夫不如你,自然束手就擒,可是你說我是金針案的兇手,誰能相信?你有何證據?」

「這裡人人都是證人,舉火--」

卓翊號令一出,忽然一片大亮,十幾支火把照得黑夜如白晝一般,范嫣定晴看去,發現全是汀南郡捕快,而郡守大人,赫然也在其中!

「郡守夫人,你是要自己揭下面罩,還是要卓某動手?」卓翊踏上一步,丁春山和程亮立刻上前,將清繡護了下去。

任憑范嫣三頭六臂,今日也插翅難飛。

「我輸了。」范嫣心中交戰許久,終於自己揭下了面罩。

「夫人,真的是你?」郡守大人如在夢中。

「老爺救我,看在我們這幾年夫妻情分上,求老爺救我。」范嫣哭叫。

「夫……范嫣,你自作孽,老夫也救不了你了!來人--」郡守大人下令:「將范嫣押赴郡衙大牢,聽候審問。」

「是。」

范嫣被押走後,眾捕快歡聲雷動,為時九個月的金針殺人案終於宣告偵破。

「辛苦你了!清繡。」卓翊摸著清繡的頭說,他實在不願意清繡犯險,可是,這件事情也只有清繡能夠做得到。

清繡搖頭笑道:「能夠為郡衙出一分力,是清繡的榮幸。」

「看不出來清繡姑娘的演技,竟然這麼好。」程亮道:「眼淚說來就來。」

「眼淚是假的,感情卻是真的。」清繡說:「只要一想到不能跟卓大哥在一起,我的眼淚就無法克制地掉下來。」

卓翊立刻擁住她。「我們永遠不會分開的,清繡!」

眾捕快識趣地閃開,程亮邊走邊想--

原來,我就是在這方面輸給了你,怪只怪,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卓翊與清繡並肩攜手。

「我剛剛表現得還好嗎?卓大哥?」

「當然好!不然范嫣怎會上當?尤其你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深得我心。」

他早知清繡聰明。

「卓大哥,師姐會被處死嗎?」清繡還是不忍心。

「她身上背了七條人命,怎麼可能有活路?」

「可是,我辜負了師父的期望,師父派我來,原是要救師姐的啊!」

「國有國法,如果你師父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相信也不會包庇她的。」卓翊安慰道。

清繡卻還是覺得難過。

范嫣說要見清繡。

雖然關進大牢前,衙役已經將范嫣身上的繡花針全部以磁石搜出來了,卓翊還是不願清繡去大牢看她,這女人的狠毒,令卓翊餘悸猶存。

可是清繡卻想去看她。

卓翊知道清繡心腸軟,對於范嫣被捕又心懷愧疚,所以想要去看她,既然這是清繡的心願,卓翊只好幫她達成。

兩人到了大牢,見到了一身囚衣的范嫣,范嫣雖然關在牢裡,還戴上了手銬、腳鎳,卓翊還是緊盯著她,深怕清繡為她所傷。

「喲,卓大人,怎麼跟著來了?是怕我對師妹不利嗎?」

卓翊牽了牽嘴角,算是回答。

「卓大人,想你堂堂八尺男兒,卻跟在我師妹屁股後面,跟前跟後,好有出息啊!」

卓翊更不理她,知道她故意激自已離開,他也不敢開口說話,怕一說了話,分了心,給了范嫣可乘之機。

卓翊的冷淡激怒了范嫣,范嫣開始對卓翊罵不絕口,什麼難聽的話統統倒了出來。

「夠了!師姐。」清繡平靜地道。「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給我聽的嗎?」

「聽不下去了是嗎?這正是我找你來的目的,你跟我跟卓翊,通通一樣下賤!通通都有下賤的慾望!」

「或許你說得對,」清繡的話使范嫣停止了辱罵。「我們都有慾望,可是那並不下賤。曾經我以為,清心寡慾就是人生修養的最高境界,也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會過這樣的生活,我一直覺得這樣很好,現在還是這麼覺得,很好,真的很好,少了許多煩惱。」

「可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我會生氣,會懷疑,會不安,會患得患失,我也有了煩惱。可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有愛。」

「因為我有愛,也被愛著,所以我願意擁抱這一切。因為有愛,所以我有慾望,我有愛人的慾望,也有奉獻自己的慾望,這樣的慾望並不下賤,可師姐你很可憐,因為你沒有愛。」

范嫣站著,聽著,呆若木雞,她真的沒有愛嗎?她曾經被愛過,在小時候,在神針門,或者甚至在某些並不認識的男人心中,曾經也有人對她好過,可是她早已忘記那個滋味,那是什麼樣的滋味?一直到清繡和卓翊離開,她都還想著這個問題。

離開大牢,卓翊牽起清繡的手,沒有作聲。

「怎麼啦?」清繡歪著頭看他。

原來卓翊的眼睛濕了。

「我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卓翊說,聲音低低的。

「你不是一直說我冰雪聰明嗎?」清繡笑了,非常溫柔的。

卓翊再次將清繡擁入懷裡。

范嫣被判秋後處決。

自從她被關進大罕之後,郡守大人沒有來看過她一次,范嫣知道郡守大人故意不來看她,想跟她畫清界限,虧她服侍了他兩年!這個老烏龜。

她不甘心,她跟獄卒說,她要郡守大人到牢裡來看她,不然,後果自負。

「這個女人,竟敢威脅我!」聽了獄卒轉述的話,郡守大人不禁大怒。

可是,自己有把柄在她手裡,如果不敷衍敷衍她,讓她噤聲,「父子同科」的醜事一傳出來,他的仕途就全毀了。

離秋後處斬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該怎麼樣讓她閉嘴,又能夠擺脫自己的嫌疑?

郡守大人計上心來。

「來人,開門!」

郡守大人親自到牢裡探望范嫣。

「老爺,您終於來看妾身了。」范嫣佯作高興,雖然心裡恨透了他的無情無意。

「大膽范氏!」郡守大人開口道:「我是官老爺,你是女嫌犯,舊日稱呼,再也休提。」

「好,不提就不提。」范嫣忍住氣道:「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夜夫妻海樣深,大人對犯婦,難道就沒有絲毫舊情可言嗎?犯婦縱有千錯萬錯,也實實在在侍奉了太人兩年多啊!大人每晚獨坐床席時,難道就不懷念昔日的床第樂事嗎?」

郡守大人使使眼色,衙役、獄卒退出。

「唉!怎麼不懷念!」郡守大人伸出手來,將范嫣全身摸了個遍。

范嫣心裡不禁罵道:若不是為了這個,你也不來!

「大人,不如給犯婦開了鎖,讓犯婦更好服侍您。」

「那可不行,」郡守大人忙道。「你可是要犯。」

范嫣心頭火起,這下不是給他白摸了?他什麼忙都幫不上,連開鎖這樣的小事都不敢作主,自己指望著從他這裡逃出生天,那是妄想!

「你啊!別怪老夫不來看你,」郡守大人忙著說話,手也沒停。「你犯的案子太大了,老夫就是要為你開脫,也開脫不來。」

「大人,那犯婦的事,就完全沒有轉圜餘地了嗎?」這些話她貼著郡守大人的耳朵講,令他一陣酥麻。

「老夫還在設法,還在設法。」郡守大人口頭敷衍。

「怎麼設法,嗯?」她已經溜到了郡守大人身上。

「看是不是能來個李代桃僵,找個人替你上弄刑場。」

范嫣眼睛一亮,「真的有可能嗎?卓翊他們,還不把犯婦盯死了!」

「江南郡誰是老大?當然我說了算!行刑那天,我把卓翊和他那幫兄弟調開,諒他們不敢有異議。」

「真的?」范嫣又驚又喜,「那犯婦就先叩謝大人再生之德了!」

她要下跪,郡守大人卻拉住她,范嫣喜不自勝,便同他又做了一回夫妻。

完事後,郡守大人似乎念起舊情,撫著范嫣的臉道:「你看你,瘦了這許多,是獄中的伙食太差了吧!」

「這種地方哪會有什麼好東西?不過犯婦瘦了,不是因為伙食差,而是因為想念大人。」

「我叫人送點好吃的過來。」郡守大人整好衣冠,出去叫人。

不多時,端來了一碗冰糖燉悉尼。

「你的手不方便,讓老夫來餵你吧!」

「那怎麼敢當!」想到郡守又被自己搞定,不禁暗自得意。

冰糖悉尼的味道有點奇怪,可是范嫣不在意,這碗甜品象徵的意義重大,它代表她范嫣即將重生。

吃完了甜品,郡守大人送她重回牢裡,她看著郡守大人,目中含淚,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啊!」

范嫣含淚點頭,忽然,覺得全身熱了起來,下腹尤其明顯,她馬上知道這是什麼感覺,莫非是逆練玉女神功的後患?可是她才剛跟郡守翻雲覆雨過,怎麼可能?

突然間,她明白了,是合歡散!

「你!你好狠薄!」她對郡守大人破口大罵。

「你怪不得老夫,誰教你知道得太多了!」郡守大人陰惻惻地道。

「吃了這個藥的後果,你自己最清楚,因為那是我在你的房間搜出來的東西!你胡亂練功,使慾火焚身,未得陰陽之調,突然死在監獄裡,並不奇怪。」

「來人啊!」范嫣大叫,「來人啊!我有郡守的醜事要告訴大家,他跟他兒子,睡了同一個女人……」

「你儘管叫吧!所有的人都被我支開了,你就是叫死,也不會有人聽到!」

范嫣知道她不要半個時辰就會血管爆裂而死,她一向慾望高張,這使她的忍耐力遠遠不及清繡和卓翊,她難受得快要死去……

她雙手抱頭,在地上翻滾,郡守眼睜睜地看著,不為所動,他一定要親眼看她死了,才能安心。

「大人,念在我們兩年的夫妻情分上,求你快殺了我!」

「殺了你,髒了我的手!」郡守大人不屑地說。

「想到我和你同床共枕二年多,就讓我覺得羞恥,我的清譽,完全毀在你手上,我倒是想親手了結你,不過犯不著給自己留下後患,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事留著這種藥幹嘛呢?」郡守好整以暇地說。

「大人,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你公子,我給你們磕頭。」范嫣跪在地上,以頭觸地,砰砰作響,不多久,額頭已經見血。可是含歡散的作用太強,范嫣竟然完全感受不到額頭的疼痛。

「你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郡守大人殘酷地看著她,一絲報復的快感在他心頭升起。

掙扎許久,范嫣終於不動了,郡守大人等了半天,她還是不動,他打開監牢的門,進去踢了踢她。

「真的死了嗎?」他蹲下身子,把范嫣的屍體翻過來。

忽然一根針從范嫣的口裡射出來,從郡守大人的眼睛,直透入他的腦門。

在衙役檢查的時候,范嫣藏了一根針在嘴裡,躲過了檢查,後來,她把它藏進頭髮裡,剛剛她以手抱頭之時,取下了金針,放進嘴裡。

她曾經想過用這支針射清繡,但她沒有這麼做,是因為卓翊在旁邊盯著的緣故嗎?連范嫣自己,都不瞭解自己的想法。

不過她現在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馬上就要死了,但是,就算她死,郡守大人還是死在了她的前面,這就夠了!她終於把所有的仇人都殺光了!范嫣想著想著,開始笑了,她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大聲,於是她淒厲的笑聲就這樣迴盪在陰暗的牢房裡,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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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2 17:09:22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清繡像個小女孩般,又蹦又跳地跑在前面,後面是脫下官服,挑著擔子的卓翊。

「小心點,別摔著了。」卓翊奇怪,失了玉女神功的清繡,上山怎麼還能那麼輕快?

「因為是回家啊!」清繡說。回家,誰不開心呢?

卓翊挑著要送清繡師父和師妹們的禮物,擔子的一邊,是最高級的布料;另一邊,是城內最新流行的胭脂水粉。

清繡說,不用麻煩啦!

卓翊說,這可不行,我是上門提親哩!

清繡說,我師父又不賣徒兒。

卓翊說,如果要賣,我怎麼買得起!這徒兒可是無價之寶。

他總是不著痕跡地讓清繡高興。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開心得緊。

到了半山腰,忽然出現一大片綠地,濃蔭匝地,古木參天,唯聞蟲聲鳥語在耳邊鳴響,真真是個好所在!

「到了!」清繡笑得燦爛。

「到了?」卓翊奇怪,這裡沒有房子啊!

「如果那麼容易找到,就不神啦!跟我來。」清繡得意地說。

卓翊跟著清繡穿過幾棵大樹,到了一個山洞前。

「神針門,就在這裡面喔!」

兩個人走進山洞。

走過一段窄路,空間忽然開闊,幾個少女正在刺繡練功,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碧繡、黃繡、橘繡……」清繡喊道,「師姐回來了!」

「師姐回來了!」眾師妹一同湧上,興奮得不得了。

一群女孩嘰嘰喳喳半天,卓翊看著她們,覺得有趣。

「來來來,幫你們介紹一下……」清繡拉過卓翊。

「這是師姐這次下山認識的好朋友,叫卓翊,你們叫他卓大哥就好了。」

「各位師妹好!」卓翊熱情招呼。

沒有得到回應,因為--

「哇!長得真好……」

「哇!好漂亮……」

「哇!天仙……」

師妹們出現跟清繡以前一樣的反應,瞧得目不轉睛。

「對了,師父她老人家呢?」清繡問。

沒人理她,師妹們都圍著卓翊,沉浸其中。

清繡忽然發現她是先知,她曾把卓翊比為一朵鮮花,她現在發現他真的是一朵鮮花,還是一朵好大的鮮花!招蜂引蝶,把她的師妹們都招引過去了。

清繡一連問了好幾次師父的消息,都沒有人理她。

怎麼這樣啊!有沒有一個正常人啊!

忽然,一個圓滾滾的女娃從後面搖搖擺擺地走出來,「啊!粉繡長大了。」清繡開心地跑過去,彎下身子,用小指勾著粉繡的手指,搖啊搖的。

「姐姐離開的時候,粉繡還在地上爬哩!」

粉繡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粉繡,可不可以告訴姐姐,師父呢?」

「師父不在。」粉繡用嫩嫩的聲音回答。

「師父不在?」清繡蹲到粉繡旁邊,粉繡看到了其他師姐。

「粉繡,告訴姐姐,師父去了哪裡?」清繡著急地問。

粉繡舉起肥肥短短的小手指向前方,清繡順著她的手看去--

「好帥!」

粉繡搖搖擺擺地向卓翊跑去。

天啊!怎麼連粉繡都這樣?

清繡的火氣從腳底直升到頭項--

「到--底--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清繡大喊,山洞裡立刻出現了「到底有沒有」「到底有沒有」「到底有沒有」……的回音,山洞似乎搖了幾下,還掉下了幾顆石頭。

師妹們終於清醒過來,一起看向清繡。

「我只是要問,」清繡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有一顆石頭打到了卓翊的頭。「師父去了哪裡?」

「師父去雲遊了。」師妹們異口同聲。

「雲遊?要去多久?」清繡著急了,師父已經好多年沒離開神針門了。

「少則十月,多則十年,臨行前囑咐我們勤加練功,看好門戶。」

十月?十年?清繡要昏倒了。

卓翊忽然掠過來,抓起她的手。

「我們走!」

「去哪裡?」

「去找你師父啊!」

卓翊能等,清繡的肚子卻不能等,原來那個晚上,清繡已經有了他們的愛的結晶,總不成等到十個月後孩子生下來,再求師父答應他們成婚吧!

一眾師妹追了出來--

「卓大哥,別急著走嘛……」

「卓大哥,山下的男子是不是都跟你一樣帥……」

「卓大哥,等等,帶我們一起走……」

卓翊抱起清繡,發足狂奔。

一定要在清繡的師父雲遊回來前找到她,請她答應讓他們成婚,不然,等她回來發現神針門被他攪得一團亂,她會答應才怪!卓翊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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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2 17:09:38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元珊】

很高興再次跟大家見面。《郎君太禍害》的出版,對元珊來說意義重大,因為,這代表元珊終於脫離「一書作者」的行列了!

雖然前作《美人刺客》並未引起太大的迴響,在龍吟綱站的票選活動中也敬陪末座,不過對於這些,元珊倒是以平常心看待,畢竟元珊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能在工作之餘寫寫小說自娛娛人,並獲得出版社的肯定,對我來說已經很幸運了,只是在繁忙的工作中要「擠」出那麼一點少得可憐的時間,對元珊來說還真是心力交瘁哩!所以這種含淚看著其他作者一本接著一本出書,而元珊的書寶寶,一次又一次地被淹沒在廣大的言小書海中的悲慘戲碼,肯定會一再上演……

不過,與其煩惱身外之事,不如把力氣放在創作上,談談《郎君太禍害》這本書吧!不知言情小說除了以「一日情」為最高指導原則外,還有沒有其他禁忌?言小的讀者,是否很難接受其他題材的小說?如果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是」,那《郎君太禍害》必死無疑,因為這本小說情節的開展,是圍繞著一樁命案;而推理的過程,則是以「武功」為線索。推理、武俠與言情,是否不能兼容?其實元珊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寫出了一本自己還蠻喜歡的小說,至於好看不好看,則要留待各位讀者朋友來評價了。

最後要謝謝龍吟出版社辛苦的工作人員,也謝謝願意購買或翻看本書的讀者朋友,如果讀者看完了本書,對故事中的卓翊、清繡、春山、程亮甚至是范嫣,有了任何喜愛或厭惡的情感,我想那對身為作者的我而言,不僅是幸運,更是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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