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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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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 -【愛情的海洋續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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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7 00:23: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幕 卷八

  永遠是──驀然回首,感謝你曾經愛過我
    我想,我們是相愛的,她願意陪我到天涯海角。
    幸福,是如此的近,一伸手,就能掬了滿懷,我想陪她永遠,永遠。
    於是,在我認為,我們感情已經夠穩定的時候,我開始和她談未來。
    我說:「我想要一個小孩。」
    我本來就很喜歡、很喜歡小孩,他們純真無邪,尤其身上流著我們共同的血液,帶著我與她愛情的延續……我想要一個小海寧。
    她不說話。
    我發現,每次當我稍稍觸及與「未來」相關的話題,我們之間的氣氛就會變得很怪異。
    她只要這一刻短暫的快樂,不要永恆的未來嗎?
    還足,她不要的只是小孩而已?
    我聽說,女人懷孕很辛苦,生小孩會痛得像是小死一回,帶小孩更定會累到神經衰弱,讓氣質美女變成夜叉黃臉婆。
    有這麼恐怖嗎?她怕痛、怕累走不是?
    沒有關系,她不要小孩就算了,她不喜歡的事,我不想勉強她,我只要有她就夠了。
    雖然……心裏有那麼一點失落感。
    那天晚上,與她溫存纏綿過後,我向她提起一同回臺北的事。
    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所做的決定,爸媽還不知道我們在一起的事,我得找一天正式告知。
    我已經有心理准備,去迎接史無前例的家庭大戰了。
    先不提海寧名義上定我妹妹這件事,光走媽那關就過不了了,她這輩子最氣的就是海寧,偏偏我哪個女人不要,就偏認定她,媽就算火大到把房子拆了,我都不意外。
    但是那又怎樣?該說的還是得說啊,我是很認真地要和海寧一起牽手走過後半輩子的,絕不是玩玩而已。
    我不能再讓她妾身不明的與我在一起,我捨不得委屈她。
    但是海寧的態度很保留,一直以來,總覺得她心裏有那麼一小部分保留著,無法全然的敞開心胸對我。
    不說破,並不代表無知,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並不介意。她若付出得不夠完整,那就由我多付出一些;她愛得不夠深,那就由我多愛一點,幫她將不足的補上。一段感情,總要有一方多費些心神,才能維持平衡,不是嗎?
    海寧的防護,我只能將它解釋成對未來的惶然,畢竟這不是一段受歡迎的感情,她害怕受傷,所以自我保護。
    於是,我對她唱了那首「愛情的海洋」,向她宣告我的決心。
    就像歌詞中的某一段--
    愛情這片洶湧的海洋  有太多太多傷心的波浪
    我們別像那樣  我們不要遺憾
    要一起過海洋……
    這就是我想表達的。
    不論前方有多少難關等著我們面對,我都會不離不棄,堅定地牽著她的手,一同走過這片愛情的海洋。
    只是,她並沒有聽完它。
    她一定不知道,她轉身而去的身影,不經意的刺傷了我。
☆☆☆☆☆☆☆☆☆
    海寧跌斷了腿。
    醫生交代,這兩天要多休息,盡量不要勞動。
    從頭到尾,都是我將她抱進抱出,醫生當我是她男友,一連串的囑咐全是對著我說,包括什麼時候回來換藥、平時該注意哪些事情、當人家男友要多擔待些……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擦傷,還有頭部輕微的腦震蕩。
    領了藥,我送她回家,抱著她下車,她還是以同樣的姿態偎靠著我。
    「海寧?」我偏頭看她。
    「我頭好昏。」她貼靠在我肩上,柔弱地說。
    「因為你剛才撞傷頭了。回家吃過藥,好好睡一覺就會好多了。」
    「好。」她乖巧地應聲,抬眼問:「你會陪我嗎?」
    「你現在這樣,我走了也不安心啊!」
    「那我就放心了。」她低頭翻找鑰匙。
    「海寧--」
    「嗯?」
    「那位先生,你認不認識?」在離她家幾步之遙,我看見一個男人--一個瞪著我,眼神很不友善的男人。
    她拎出鑰匙,順著我的方向看過去,然後立刻癱靠回我的胸前,無力地低吟。
    「怎麼了?」幹麼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
    她沒有回答我,因為最先回答我的,是那名男子的怒吼:「混蛋,你放開她--」接著是一記揮來的拳頭。
    我閃避不及,硬是挨下了這一拳。
    在沒有任何心理准備的情況下,這一拳我挨得頭暈目眩。混亂中,聽到海寧的怒斥聲。「王紹安,你在幹什麼!」
    「海寧,他……」
    「他怎樣?犯著你了嗎?」
    「他抱著你!」王……紹安是吧?我稍稍回神,迎上他咬牙切齒的憤恨眼神。
    「他是抱著我,你管得著嗎?」
    「海寧,你明知道我喜歡你……」
    「我是知道,那又怎樣?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你嗎?我早就跟你說過別浪費時間了,是你自己聽不進去的。」
    「因為這個傢伙嗎?你愛上他了?」
    我感受到一道足以將我刺穿的怒目凶光射過來。
    海寧抿緊了唇,硬是不吭聲。
    「說啊,看著我回答,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這人恐怕還不大瞭解海寧的個性,她向來吃軟不吃硬,別人愈是逼她,她就會愈叛逆。
    眼看場面愈來愈僵,我趕緊回答。「不是的,我和海寧不是那種關系,你們會有怎樣發展我無權置喙,只能說我和海甯是兄妹情誼,就是這樣,沒別的了!」
    「我要聽你說!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逼,如果不是作賊心虛,為什麼你不敢說?」王紹安完全不理會我,扣住海寧的肩,非要討個答案。
    海寧被逼急了,衝動地吼了出來。「沒錯,我是愛他!這沒什麼好心虛的,我不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如果你要聽的是這個,我說就是了,這樣你滿意了嗎?」
    這句話無疑是導火線,我甚至沒來得及對海寧的話產生任何反應,就先感受到怒極失控的拳頭威力,而且又狠又重!
    要命,他在打殺父仇人啊?
    我跌退兩步才站穩,甩甩頭,有些耳鳴。
    「可惡,敢搶我的女朋友,你找死--」他顯然氣瘋了,持續揮來的拳頭不打算放過我,我只能憑著本能閃避。
    「先生,你冷靜一下--」我沒辦法思考什麼,怕摔疼了海寧,下意識裏抱得更緊,無法做任何有效的自我防衛。
    天!這是什麼狀況?當年介入人家的感情都沒被童聖陽揍,今天居然挨拳頭挨得莫名其妙。
    場面完全失控,海寧的喊叫與阻止,王紹安的激動與怒火……
    「王紹安,你敢傷害他,我跟你沒完沒了!」
    拜託,海寧,你知不知道你在火上加油?
    「你就這麼維護他?」果然,王紹安更激動了。「他都說他不愛你了,你還一心向著他,而我全心全意地對你,你卻不肯回頭看我一眼?這不公平!」
    這記重擊讓我嘗到一絲血腥味,痛麻了頰,我懷疑他存心要毀我的容。
    「你好可惡!既然不愛她,為什麼要霸著她的心不放?讓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你知不知道我愛她愛得多辛苦?!」
    「我沒--」我避得狼狽,想解釋,卻沒機會。混亂中,一記清楚的巴掌聲響
    起--
    「王紹安,你夠了沒有!」海寧火大了。
    從沒見過海寧打人,不只挨巴掌的王紹安,連我都傻眼了。
    「他愛不愛我關你什麼事?!你以為你逢人便說我是你的女朋友,就可以造就既定事實了嗎?王紹安,我受夠了!你給我聽好,這輩子,我再也不可能像愛他那樣的為另一個男人付出了,我知道他不是我的,但是我可以等,就算要等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那都是我的事,請你不要再纏著我,我甘心等他到死,這樣夠不夠清楚了?」
    這番忍無可忍的怒喊,不只震撼了他,也震撼了我。
    「海寧,你--」我怔然俯下頭看她。
    「別說,什麼都別說。」她把臉埋進我頸間,緊緊地摟著我。
    頸際泛著淡淡的濕意,我不清楚,她是不是哭了。
    我抱住她的力道緊了緊,眼裏已經看不見杵在旁邊、一臉呆滯的王紹安,開了門進屋。
    她沒有放開我,我也沒鬆手,相擁著坐在沙發上,誰也沒開口。
    她始終將臉埋在我肩頭,我將這一刻看來脆弱無比的她,密密圈在胸懷中。
    我不知道,這樣的擁抱,是憐惜、心痛,還是茫然。
    時間又過去多久,我們沒去留意,然後,她緩緩地仰起頭,很溫柔、很心疼地碰了一下我臉上的傷口,輕問:「痛嗎?」
    我搖了下頭,握住她的手。「海寧,我……」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不知是不是刻意,她阻斷了我的話,逕自接續。
    「沒關係,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停了下,接續:「其實海寧,你……」
    「我和他沒有任何的關系,是他纏著我!」
    「你不用向我解釋,如果可以……」
    「我也沒有男朋友,真的!」
    「我知道,但是如果有機會,我希望你別再錯過幸福。」不顧她再三的阻止,
    我終究還是說了出口。
    我最不願看到的,就是再有女人為我蹉跎青春。誤了一個可薇,已經夠了,我無法承受更沉重的感情債。
    「他不是我的幸福!我的幸福……我的幸福……」她聲音小了下來,我聽不清楚,或者……不敢去聽清楚。
    我凝視著她迷蒙的眼神,深深地嘆了口氣。「海寧,你不需要這樣……」
    她比誰都清楚,我們並不合適,過於癡執強求,下場只會落得兩敗俱傷--如三年前。
    遍體鱗傷的痛,一次就夠,我真的沒有力氣再承受一回了。
    「予默!」她出聲打住我的話。「別說,這樣就好!你可以當做我是為了打發王紹安,衝動之下說的氣話,不必當真,好不好?」只是這樣嗎?
    顯而易見的答案,卻沒人敢戳破。
    「你今天在學校,說要問我什麼?」她刻意揚起輕快的語調,轉移話題。
    我配合著扯出笑容,明知有多牽強。「我是要問你,今年聖誕節有其他安排嗎?」
    她垂下眼,盯著與我交握的手。「我還能有什麼安排?」
    落寞的語調,扣緊了我的心,我放柔神情,低問:「如果沒有,那回家過節好嗎?你很久沒回去了。」
    她搖頭,笑聲酸酸楚楚的。「名不正言不順,回去做什麼?」
    「再怎麼說,你都是這個家的女兒呀。」我轉述予潔的話。
    「女兒?有人認同嗎?」
    「爸、予潔,還有我,都認同啊!那句話,是予潔要我說的。」
    「那嬸嬸呢?」
    我答不上來。
    「那就是了。你們去吧,好好的過節氣氛,別讓我給弄擰了。」
    「那你呢?」
    「這些年還不是都一個人過,早習慣了。」她聳聳肩,態度灑脫。
    「海寧﹍﹍」
    「真的沒有關系啦,你不要擔心我,我懂得安排自己的。」
    我不放心,她愈是表現得滿不在乎,我就愈是擔慮。
    沒人會比我更瞭解她了,她打小就倔強,就算脆弱無助也會自己躲起來哭,不讓人發現。
    她說無所謂,可是最怕孤寂的她,怎麼可能無所謂呢?
    「海寧,搬回家住,好不好?」
    她被我這句話給嚇到,迅速地抬頭看我。「你怎麼突然--」
    「很奇怪嗎?」
    「你要我回去,總得給個理由……」
    女兒回家,需要什麼理由?
    「以前你人在高雄,這我沒話說,可是現在既然搬回臺北,沒理由不回家住。」
    「只是這樣嗎?」她像是極失望的垂下眼睫,讓我懷疑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海寧?」
    「嬸嬸容不下我,這就是理由。」
    「你放心,我會護著你。」
    「不是這個問題……」她洩氣地靠回我肩上。「算了,我不想再讓你們連吃個飯都不得安寧。」
    「可是你一個人……現在又受傷,我怎麼放得下心?」
    她輕輕地笑了。「有你這句話,比什麼都重要。」
    我微怔。
    她等的,只是這句話嗎?我的牽掛?
    她不知道,我一直都很關心她嗎?從小時候倔強,令我心疼的她;到荳蔻年華,令我情生意動的十八歲;再到她交了男友,令我傷痛的那五年;甚至與她分離,人在異鄉的那三年,對她的牽念……不曾停止過。
    她,感受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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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7 00:23: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幕 卷九

  永遠是──愛過、傷過、痛過,依然不悔
    我一直都自信滿滿地認為,愛她不一定要說出口,我為她做的一切,她都感受得到。
    但我想,我錯了,而且錯得相當離譜!
    我錯在太高估自己,以為什麼都不說,由她自行去體會我的真心,會比舌粲蓮花說盡世間情話更動人,可悲的足,她感受不到!她甚至不知道--我愛她。
    直到那時,我才恍然驚覺,這些日子,我自認擁有幸福,其實只是一個在高空中走鋼索的人,步步驚險,一不留神,就會失足跌落。
    不幸的是,我真的跌了,跌得粉身碎骨。
    在她當著爸媽的面,直言不諱的說,她只是為了報複予潔帶給她的屈辱才和我在一起,自始至終,不曾真心相對……
    我彷佛真的感覺到,心一寸寸的被撕裂,痛,沒有聲音。
    在我不惜豁出一切來扞衛這段感情時,她卻狠狠地踐踏我的真心,殘忍地告訴我,她不稀罕!
    原來,她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一直以來,就只有我在自作多情,難怪,她無法體會我的用心,一個不曾真心待我的女人,怎麼可能感受得到我的付出呢?
    她說:「男人全都一個德行,上半身給一個女人,下半身再分給另一個女人,你知不知道,像你這種男人,真的很髒!」
    什麼叫上半身給一個女人,下半身再給另一個女人?我的一切,所有能給的,早就毫無保留地給了她。
    她永遠不會知道,這句話傷我多深。
    她甚至認定,我為了得到她,和予潔狼狽為奸,無所不用其極地拆散她和童聖陽。
    我沒為自己澄清,只是覺得好悲哀,認識了這麼多年,她居然一點都不瞭解我!既然在她心中,我已經是這麼卑劣無恥的一個人,那我還需要再辯解什麼呢?她都鄙恨我到用了這麼殘酷決絕的方式在報複了。
    在我那麼努力、那麼用心的在對待她之後,換來的居然定如此難堪的下場,我得承認,我這個人是徹底的失敗了。
    不恨她,我只是心痛。
    我心痛她必須用傷害自己的方武,來傷害那些傷害她的人。
    我心痛她不懂愛。
    沒有人愛她,她也不愛任何人,包括自己。
    我悲哀地發現了這一點。
    所以當時,我說了那句話--我意外你居然這樣對待你自己。
    我被她傷得多重,已經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她傷自己多重?才能做到這樣不顧一切地玉石俱焚?
    我無法面對那樣的她,所以我走。
    雖然,所有人都以為,我會走是因為被傷得無力喘息,卻不明白,我真正難受的,是她為了傷害我,而先把自己傷得體無完膚。
    一首「愛情的海洋」,我終究還是沒唱完,就像我與她,最後仍走沒能一起走過這片愛情的海洋。
    也許,我和她真的情緣太淺吧,強求不得,過於癡執,只是落得彼此滿身傷痕。堅持了將近一輩子,這一次,我是真的死心了。
    異地飄泊的生涯裏,每當想起她,心還是會痛得無法呼吸,於是,我用三年的時間,去沈澱所有的愛恨情愁,讓自己能夠再一次,平靜地站在她面前:讓那些曾經椎心刺骨的癡狂心情,化為一頁泛黃記憶:永遠塵封在靈魂深處。
    故事,該結束了,因為我和她,只能走這樣,所以我也只能帶著淡淡的惆悵,為我和她,劃上感情的句號。
☆☆☆☆☆☆☆☆☆
    海寧最後還是堅持不搬回來。
    她受傷的事,我沒與家人多提,她一個人住,再加上受了傷,行動不便,我實在放不下心,除了固定抽空陪她去醫院換藥之外,只要一有時間,我也會去看她。
    但是我得強調一點,我不是超人,每天睡五個小時,再加上白天的工作量,已經有點吃不清了,現在還要再照顧一個患者……問我累不累?當然累,累斃了!
    但是要我拋下海寧不管,打死我都辦不到,所以累歸累,每天照常家裏、公司,以及海寧住處三邊跑。
    中午時,和她通電話,問她晚上要吃什麼,我順道帶過去。
    她回答:「我要吃麥當勞的薯條、漢堡,外加一杯可樂。」
    我不苟同的皺眉。「你都夠瘦了,還吃這些垃圾食物,換別的。」
    「那改成肯德基的薯條、漢堡,外加一杯可樂。」
    「你沒其他可說了嗎?」
    「有啊,不然--小騎士的薯條、漢堡、外加可樂。我要大杯的哦。」
    我將電話移到另一側,將簽好名的資料夾遞給一旁等待的秘書。
    「佟海甯,你皮在癢啊!」
    「我已經換三種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很龜毛耶!」
    「問題是,你說來說去都一樣啊!」我索性先擱下公事,和她ㄌㄨˊ到底。
    「哪有?我一次說麥當勞,一次肯德基,一次小騎士!」
    「那有什麼差別!」
    「有,不論招牌、念法、寫法、口味,都不一樣。」
    「你這個強詞奪理的--」說到一半,忽然覺得好笑。
    我們這樣隔著電話,為了一點小事爭得臉紅脖子粗,實在幼稚得像個長不大的小孩。
    她比我早一步笑出聲來,我也笑了。
    「開玩笑的啦,只要是你買的,我什麼都吃。」
    「好,那我忙完過去找你,今天要回醫院換藥,你沒忘記吧?」
    「嗯,我等你。」
    「好,那就這樣。」我正要掛掉電話,及時聽到她的呼喊。
    「予默!」
    「還有事?」我又將話筒貼回耳邊。
    「沒。只是要說﹍﹍再見。」
    「嗯。」我收了線,抬眼望見秘書帶笑的眼。
    「和女朋友感情很好哦?」她調侃地問我。
    我輕扯了下唇角,沒做多餘的解釋。
    接下來,我開了一場股東會議,又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馬不停蹄地審核前半年度的財務報告,再然後是……
    接踵而來的工作像是永遠也忙不完,等我解決掉手邊的工作,再看一下時間,才警覺--已經八點整了!
    天,怎麼會這麼晚!海寧一定餓昏頭了!
    我趕緊收拾桌面,離開公司。
☆☆☆☆☆☆☆☆☆
    前往海寧住處的路上,我買了兩個雞腿便當,看到對街的招牌,我搖頭輕笑,最後還是過去買了一份薯條,還有她特別指定的「大杯可樂」。
    趕到她住的地方時,已經快九點了。
    尤其看到她縮在沙發上,等我等到睡著,我內心的歉疚不在話下。
    「海寧,醒醒。」我蹲在她身側,輕拍她。
    她低哼了聲,睜開眼,迷迷糊糊地朝我綻開一抹笑。「你來啦!」
    「嗯,對不起,來晚了。」
    「沒關系,有來就好。」她沒指責我半句,彷佛只要有看到我就很足夠,這讓我的愧疚感更是蔓延得無以複加。
    「你餓了吧?我買了雞腿便當--」還沒說完,她已經相中她的目標--眼明手快地劫去一整包薯條。
    「哇,這算補償啊?那沒有關系,你下次可以再更晚一點。」
    我奸笑地睇她一眼。「你乾脆說我不來更好。」
    「讓你發現啦?」她呵呵輕笑,嬌憨模樣,像個純真的小女孩。
    「謝謝你哦!原來我的地位不如一包薯條。」虧我還內疚得要命。
    她只是漾著笑,淺淺的,帶著不為人知的甜蜜。
    「你也吃?」她遞來一根薯條,我咬掉,並且順手抽走她手中的那一份,鐵了心不理會她扁嘴的模樣,將便當放進她手中。
    「先吃完再說。」
    「我又不是豬!」她悶悶地低噥,我假裝沒聽到,抽出免洗筷,順手將蘿蔔絲挑過來,苦瓜也一併挾來,再將我這裏的蝦仁炒蛋撥過去。
    她盯著我的動作。「你還記得我愛吃什麼……」
    我動作頓了下。「快吃!話這麼多。」
    吃完飯,我送她回醫院換藥,醫生說復原情況良好,要我放心。
    再送她回家,將近十一點。
    天,我快陣亡了。
    昨晚淩晨三點才睡,七點起床,算一算不過才睡四個小時。
    一倒進沙發上,就再也不想移動。
    「予默,你還好吧?看起來好疲倦的樣子。」她關心地探問,我則是低哼一聲充當回答。
    「那你要不要在這裏睡一晚……」
    「不了,我等一下還要回家。」有份資料明天開會要用,今晚得搞定。
    「那我去幫你煮杯咖啡提神,不然你這樣開車好危險。」
    「嗯。」我垂下沉重的眼皮,只打算小小的閉目養神一會兒,沒想到不知不覺就陷入半昏睡狀態。
    我睡得其實並不安穩,除了沙發沒床舒適外,可能也因為陣陣飄來的咖啡香一直刺激著我的末梢神經。
    輕輕柔柔的撫觸,像是微風拂掠一般,現實與夢境交替,我一時分不清,只是安適得想睡--
    溫軟的觸覺落在唇際,柔甜而溫存,那曾經是我最眷戀的情懷,好似與她唇齒相依時的魂癡意動……
    不,這不是夢,是海寧,她在吻我!
    頓時,我意識完全清醒過來,睜開了眼,對上她近在咫尺,泛著水意的雙眸。
    我們都沒有任何的動作,唇貼著唇,眼對著眼,交融輕淺的氣息。
    一秒、兩秒、三秒……
    「我去端咖啡。」她退開,神態比平日稍慌,跳開時行動不便的腳維持下住平衡,我只是憑本能的張手一攔,緩和她傾跌的衝撞力,卻抓不住重心,跌在她身上。
    她定定地,與我凝眸相望,而後,張手攬下我,將唇迎上--
    意識,一片麻。
    無法掙開的,不是她輕淺的擁抱,而是揪緊了心的不知名力量。
    我將唇,貼得更深,綿密深纏。
    這一回,我是真的失去思考能力。
☆☆☆☆☆☆☆☆☆
    那杯咖啡,我最後還是沒有喝成,但事實上,那晚,我不用藉助任何物品提神,就已經註定失眠。
    體力、精神嚴重透支下,隔天頭疼得厲害。
    我照常去上班,讓一連串的忙碌,幫我理所當然的不留空檔去思考難以厘清的混亂思緒。
    每個見到我的人,第一句話都是:「你臉色很差,要不要休息一下?」
    微笑搖頭,是我一貫的回答。
    主持完一場三個小時的會議,我已經虛軟得幾乎站不住,跌回椅中時,腦子一片昏沈,只隱約接收到此起彼落的驚呼聲,以及秘書的一句訝喊:「天!好燙,都燒成這樣了還能撐到現在,真是意志過人……」
    意志過人?我是嗎?
    我無聲地苦笑。
    接下來的三天,我是在醫院度過的。這起碼證明瞭一點:我終究不是鐵打的,沒有金剛不壞之身。
    掛心海寧,每次拿起電話想撥號,卻又不知該對她說什麼,最後,電話是撥到予潔那一頭。
    我囑咐她,代我去看看海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但是我的事不必多說,我不想多一個人為我擔心。
    予潔回來之後,只丟來四個字:「憂鬱佳人。」
    什麼意思?她過得不大好嗎?
    「盼你盼不來,好得了才奇咧!」
    我又無言了……
    手機在這時響起,我用沒打點滴的那只手去接。
    「予默……」海寧低低的叫喚在耳邊響起。
    「嗯?」
    「剛剛予潔有來找我。」
    「我知道,是我要她過去的。」
    「你要她過來?」
    「是啊,你現在腳傷還沒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她。」
    「那你呢?」
    短短三個字,問住了我。
    「你不會不清楚,我想看到的人是你……」
    氣氛完全停滯,我接不上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聲音隱約帶著哽咽。「如果……我讓你覺得困擾……你就不必再為我費心了,我可以照顧自己……」
    「海寧!」她完全想偏了,這讓我再也無法保持沉默。「我沒有逃避你,要予潔過去,純粹只是因為關心你,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
    我承認,現在心情很複雜,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她,但我絕不會因此而刻意逃避她。
    「是這樣嗎?」她低低輕喃,松了口氣似的。「你是不是很忙?」
    「有點……」我答得心虛。事實上,我閑到可以抓蚊子來玩了。
    「那,我可以過去找你嗎?」
    「不要!」因為我不是在家裏,也不是在公司,她找得到人才有鬼。
    她再度沉默……
    我不知道,她又想偏到哪里去了。
    「那,我不打擾你了,再見……」
    「海……」才剛發出一個單音,手機已經斷了訊。
    我怔忡了幾秒,才將手機擱回桌上,抬頭看到予潔咬牙切齒,一副想拿花瓶砸我的模樣。
    「ㄏㄡˋ!哥,你真是ㄍ一ㄥ得讓人生氣耶!」
    我沒吭聲,垂下眼盯著白得刺眼的床單。
    她沒好氣地又說:「早點起來啦,再過兩天就是聖誕節了,你想在醫院過啊?」
    是啊,怎麼會忘了,過兩天就是聖誕節了,海寧真的不回來過嗎?
☆☆☆☆☆☆☆☆☆
    聖誕節之前,我出院回家;而海寧,最後也還是沒回來。
    就像之前說的,只有我們一家四口聚在一起過聖誕。
    氣氛很好,用餐當中笑語不斷,我預計這次應該可以達成二十四小時不吵架的期許。
    但是我開懷不起來,氣氛愈是融洽,胸口就愈是沈悶……
    「哥,食物是讓你吃的,不是讓你看的。」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盯著碗裏的紅燒排骨發了半天的呆,而家裏三個人,
    六隻眼全都盯著我看。
    「予默,你怎麼回事?整晚心不在焉的。」媽媽狐疑地問我。
    「沒事。」我淡淡地打發過去,挾起那塊快被我看爛了的排骨入口,卻咀嚼不出它的美味。
    胸口好悶……
    我舀了半碗湯,想藉由熱湯暖熱腸胃,衝淡壓在胸口的鬱悶感。
    「咳--」熱湯嗆進支氣管,我一閃神打翻了湯。
    「哥,你有沒有燙到?」予潔驚呼,趕緊抽來面紙幫我擦拭。
    我搖頭,短暫一陣恍惚。
    「予默,你是不是公司的事還沒處理好?那就去,沒有關系。」
    我一震,仰首對上爸了然于心的眼神。
    就在那一記眼神交會,我心頭豁然開朗。
    「爸、媽、予潔,很抱歉,我還有點事,你們慢慢吃。」顧不得他們會有什麼反應,我拋下餐桌上的家人,抓起外套快步離開。
    滿街擾攘不在我眼中,我滿心只掛念著一個名字--海寧。
☆☆☆☆☆☆☆☆☆
    一路開車趕到她的住處,我取出鑰匙直接開了門。
    海甯受傷這段期間,我常往這裏跑,所以她就給了我一副備份鑰匙,省了行動不便的她還要跑進跑出的。
    平時,我會先按個一秒的門鈴知會一聲以示尊重,但是今天我沒有,因為我想知道,她所謂的「懂得安排自己」是怎麼個安排法!
    走進屋內,迎面而來的闇暗令我蹙了下眉--
    也不算全然的一片黑暗,飯廳搖曳著淡淡的燭光,我輕緩地走去。
    餐桌上,餐具成雙,燭光卻是孤零零的,映照著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獨自對著滿桌食物發怔。
    「海寧……」我輕輕淺淺地喊她。
    她身子輕顫了一下,迅速回頭,我對上了朦矓燭光中,一雙迷蒙的淚眼。
    「你……你……」她沒說完她的話,因為跌落的兩顆清淚,淹沒了她的聲音。
    「傻瓜!」我憐惜地輕笑,走上前,拭去她頰畔的淚。「我這麼礙眼啊?每次看到我就哭。」
    她搖頭,再搖頭,說不出話來,只是拚命搖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雙手貼在她頰邊,怕她扭傷了脖子。
    她抬手,覆上我的掌,嫩頰偎贈著我的掌心,像是無盡依戀……
    我抽回手,不自在的別開眼,望見另一副碗筷,疑惑地問她:「有朋友要來嗎?」
    「沒有。」
    「那--」我指了指沒動用的餐具。
    她仰首,水亮的眸光定定地望住我。「我只是想假設--你在身邊陪我。」
    我聽進耳裏,心房一陣酸。
    我伸手,以堅定的力道,與她五指交握,柔聲說:「不用假設,我已經來了。」
    「嗯。」她笑了。「你不陪家人,不會怎樣嗎?」
    「你也是我的家人啊,我之前已經在家陪爸媽吃過飯,現在該過來陪你了。」
    我在她身邊坐下,捧起那副屬於我的碗筷。「終於有機會嘗嘗你的手藝了。」
    我挾起最近的高麗菜入口,表情立刻僵住。
    「怎麼樣?」她期待地看著我。
    「嗯……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我婉轉地給了個比較保留的答案。
    它離美味大約有一條長城的距離,你說可以進步的空間大不大?
    我想,我的味蕾現在正常多了,因為我吃得出口中的高麗菜足以鹹死一頭牛。
    她見我神色怪異,舉筷要挾那盤想咸死牛的菜,我趕緊按住她的手。「海甯,容我問個比較尷尬的問題--你到底放了多少鹽?」
    「一匙而已呀!」
    「一匙?」茶匙還是湯匙?我懷疑她根本就是用湯杓!
    「呃……我們吃別的好不好?這道蔥爆牛肉看起來很好吃……」我又一次以革命烈士的精神,身先士卒。
    唔、嗯、這個……難以形容的味道。
    「我改變主意了,牛肉熱量太高,女孩子吃多了會發胖,吃吃西紅柿炒蛋好了。」我連忙又挾了一口西紅柿炒蛋,這一次……嗯,還不錯。
    「決定了,就是西紅柿炒蛋,西紅柿有豐富的維生素C,女孩子多吃對皮膚好。」
    我趕緊舀了滿滿一碗給她,讓她沒機會挾其他的菜。
    她托著頰,眼神帶笑,視線沒錯過我的任何一個舉動。「好,聽你的。」
    我又試了幹燒明蝦,所幸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所以也挾了點給她。
    她準備了一瓶紅酒,我們也就小酌了點,暖暖身。
    不多,就幾口而已。我一向都是很懂得節制的人,何況待會兒還要開車。
    吃完飯,我們坐在客廳聊天,我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面很熱鬧,有不少晚會活動。」
    她偏頭想了一下。「有那種熱吻大賽嗎?」
    我愣了一下,乾笑。「又不是情人節!」
    「那我不去。」她一臉的不稀罕。「我寧願和你單獨相處。」
    「不悶嗎?」我話很少,不是聊天的好對象,這是眾所公認的。
    「不會,起碼還有那張臉可以看。」居然笑笑地損我一記。
    我白她一眼。「你吃我豆腐啊?!」
    「吃不得嗎?」
    「是是是,歡迎享用,但願我這老豆腐還合客倌您的胃口。」我沒好氣地回她。
    「不會呀,還嫩得很,入口即化。」小魔掌作勢對我上下其手起來。
    「佟海寧,你夠了哦!」我正要拍掉她直非禮到我胸前去的小手時,冷不防地對上她專注的凝眸。
    「你瘦了些--」溫淺呢喃,充滿了柔情似水的憐惜,她撫上我臉龐,低低嘆息。「清俊依舊,出色如昔,只是,你為什麼一直都那麼的不快樂呢?連笑著時,眼中都沒有歡愉氣息……」
    我發不出聲音來。
    我不快樂嗎?
    日子一直是這樣過的,連我都不知道,原來我是不快樂的,她卻知道……
    她……懂我。
    這是三年前,我盼得酸楚的事啊!
    盼她與我同步呼吸,笑淚與共……
    她整整遲了三年。
    「海寧……」我啞聲喚。
    「要怎樣,才能把你的快樂還給你?」她忽然問道。
    要怎樣,才能把我的快樂還給我?我不知道,因為它遺落在哪里,連我都找不回來……
    她傾向前,指掌柔柔的撫著我的臉,同時--也印上細柔的吻。
    我竟動彈不得,完全沒有辦法避開--只因她眸中濃得教人心痛的深情。
    她綿柔的吻,落在我額上、眉心、鼻樑、臉龐,再到唇角……
    「海寧!」我閉了下眼,及時偏開頭,呼吸略微急促。「晚了,我該回去……」
    「聖誕節還沒過。」她堅決地摟著我,貼上唇,撩吮著,溫存而纏綿--
    我低吟,理智再度潰不成軍,啟唇回應,與她糾纏。
    我的秘書說我意志過人,錯了!遇上海甯,我全然不堪一擊……
    我傾身迎向她,陷入沙發內,疊上她柔軟的身軀,體息交錯。一記擁吻,逐漸火熱得無法收拾……
    再這樣下去,我們會完蛋!
    殘余的理智在掙紮,我勉強抽身,沉重地喘息。「我們不能這樣……」
    「你答應要陪我的,你答應的……」她眸光泛淚,喃喃說著,圈在我頸上的手臂,沒放。
    「海寧……」
    「別走,予默,我要你留下來,就算只有一夜都好……」
    「海……」我還想說什麼,她早一步,主動拉下我,細碎地纏吮著我的頸畔,喃聲說:「如果,這輩子真的等不到,起碼給我一夜的你,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
    那句「一夜的你」,扯碎了我的心。
    由她眼中墜跌的一顆顆珍珠淚,落在我的掌心,我離不開這樣的她。
    看著她淚水落得洶湧,我俯下唇,吻去她的淚;她一顆顆地落,我一遍遍地吻。
    「別哭,海寧……」我心痛低喃,溫柔沈毅地擁抱她,吻住她的唇,疲於掙紮的理智徹底沈淪,我很清楚,我完了。
    三年前,她在只剩半個小時的情人節留下了我;三年後,她在只剩半個小時的聖誕節,留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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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7 00:24: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幕 卷十

  永遠是--滿天燦爛星斗中,尋找一顆名為幸福的恆星。
  七點整,我准時醒來。
  慣於少眠後,到了固定時間,意識就會自動回籠,不再貪眠。
    只是,沒料到一向有著小小賴床習性的海寧,會醒得比我更早,早到我一睜開眼,就迎上一雙清亮帶笑的眼。
    「早安。」她笑笑地對我打招呼。
    反倒是我,清晨在她床上醒來,一時之間呆了下。
    對,我想起來了,昨晚醉臥溫柔鄉,就在這張床上和她縱情纏綿。
    驚覺自己的手還圈在她的腰上,我趕緊抽回。
    她對我的反應不以為意,口氣輕快地說:「醒了就快起來,我做早餐給你吃,不許賴床哦!」
    她跳下床,毫不避諱地當著我的面穿衣,反而是我耳根發熱,困窘地偏開頭。
    才一移開視線,就覺得自己的行為很白癡,昨晚都摸光親過了,現在居然不敢看,裝什麼小家碧玉?
    等她走出房門,我正要起身穿衣,一腳才剛跨下床,她冷不防又探回頭,我差點失態驚叫。
    「對了,剛才忘了告訴你,浴室裏有新的牙刷和毛巾,就這樣。」
    確定她這次真的走遠了,我才下床穿妥衣物。
    進浴室刷完牙、洗過臉,我習慣性的抬乎看時間--
    「咦?奇怪。」我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回房找不知掉到什麼地方去的表。
    經過書架時,一張半壓在書本下的剪報吸住我的目光。
    海寧幾時有搜集文章的習慣?我記得她最懶了,一向看過就算,不會花心思去整理。
    我倒想知道,是什麼了不起的作者及文章,值得她費心。
    道德觀敵不過好奇心,我抽出剪報,才瞄了其中一段就呆住了!
    北海道的星星很漂亮,像米粒一樣灑滿整個天空,讓人有種錯覺,只要一伸手就能掏了滿懷。
    你們一定無法想像,它美得多 令人屏息贊嘆。
    但是我總覺得它不夠亮,因為我曾經看過一雙眼,比北海道的星星更美、更亮,更教我屏息悸動。
    然而,它卻不是恆星,而是一顆流星,劃過我的生命,留下永恆的美麗與惆悵。
    掏不住流星的幸福,所以,我來到北海道,眺賞掛在天空的永恆。
    你也想一睹滿天星斗嗎?別忘了,帶著你的幸福一起來,也許,由你們眼中看去的星星,會很亮。
    這是我寫的!
    在國外的三年,我每到一處,就會寫下當地的旅遊日記,不定期的投寄回台灣的雜志社,意外的竟收到高度回響,另辟專欄,再後來,為回鎮廣大讀者群,有出版社找我洽談,將它集結成冊,更加意外的讓我版稅賺到翻。
    其實連我都不懂,我的文章並沒有太多的歡愉氣息,旅遊不像旅遊,我一直很低調的在寫,說得更明白些,字裏行間,還帶著拋不去的傷楚愁緒,為什麼可以讓我賺到在國外逍遙個十年、八年都不成問題?
    順著書架看上去,那本旅遊日記,我並不陌生,遲疑了下,我抽出旁邊那本厚厚的資料簿。
    沒錯,掀開它,一頁頁全是我更早期在雜志社寫的專欄。
    這三年來,她沒忘記過我,甚至,那麼用心地搜集著我所寫的每一篇旅遊心情,就好像,她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去那些地方……
    我停在其中一頁空白,手中的片段是由這裏遺落的,而她在下方的空白處,補上了幾行字--
    流星墜落後,只是一顆不起眼的殞石,你又怎知:它不是也正眷戀著劃過你生命時,所燃燒的剎那永恆與璀璨?
    我合上資料簿,一時厘不清湧上心頭的千般思緒。
    深吸了一口氣,我回過身,才驚見海寧站在門口……
    「……」我張口,發不出聲音。
    「予默,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她突然冒出這一句。
    我不由自主的跟在她身後,她在鋼琴前坐下,盯了數秒琴鍵,才揚起手。指尖落下,不過才彈了幾個音,我便知道她要彈的是什麼歌了!
    我腦海轟然一響,無以名狀的震撼撞擊胸口。
    這首歌……我再熟悉不過了!
    我曾經彈過它、唱過它,帶著滿懷對未來的期許,想將一腔癡狂的情,寄託在這串串音符當中,交付給她……
    只是,她並沒有聽完它,也沒有收下我一腔濃情,背身而去的決絕,是我唯一得到的。
    這首讓我甜蜜,讓我酸楚,也讓我心碎的歌曲……
    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再一次揭開過往,撕開好不容易逐漸癒合的傷口,強迫面對曾經血肉模糊的瘡疤,一幕幕難堪、屈傷的痛楚,湧回心頭,不堪負荷那一瞬間,我本能地退開一步,下意識的轉身逃離。
    我不知道她會怎麼想,認為我在報複?!
    不,不是,我只是沒有辦法,再去承受任何感情的衝擊……
☆☆☆☆☆☆☆☆☆
    掀開防塵罩,指尖輕撫過墨亮光滑的琴面,帶下一層薄薄的灰。
    從我離家的那一天開始,這架鋼琴就再也沒人碰過了,聽爸說,是怕見了觸景傷情,才將它由客廳搬進視聽室裏。
    我坐了下來,掀開琴蓋,黑白相間的琴鍵,一瞬間讓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恍惚地回想起--我有多久沒彈琴了呢?
    似乎,也是從那天開始。
    伸出雙手,我試著回想記憶中的音符旋律,輕輕按下第一個琴鍵。很簡單的一首兒歌,是我教海寧的第一首曲子--
    咚!
    十指壓下,進出一道突兀聲響,我重重地合上琴蓋,閉上了眼。
    我沒有辦法!
    只要碰觸琴鍵,太多不堪負荷的回憶,就會像潮水般無邊無際地潮湧而來:她聆聽琴音時的專注與沈醉、她眸中的明亮光彩、甚至是她背身而去的絕然……
    她曾說過,我的音樂很有感情,卻不知道,其實她正是那個帶給我音樂生命與光輝的女孩,我教她彈琴,也教她懂情……
    而今,已然空了的心,不論是琴,還是情,我都沒有資格再談。
    輕輕的敲門聲傳入耳中,我沒有移動,目光落在同一處。
    「我說我沒胃口,你們吃就好,拜託讓我安靜一下好嗎?」不管來者是誰,我實在疲于應付。
    「為什麼沒胃口?心情不好啊?」
    「媽?」我愕然,看著朝我走來的母親。
    「要不要談談為什麼心情不好?」
    我更意外了。
    從小,與媽就不親,除了媽只忙著和爸吵架外,也因為價值觀的不同,很難與她談心。
    所以她現在一副想促膝長談的態度,才會令我驚異。
    「我曾經心情好過嗎?」我直覺的冒出這句話回她,想起了海寧的話。她說,我不快樂……
    「你呀,只要一扯到海寧那丫頭,心情幾時好過?」
    我苦笑,沒有反駁。
    「又是因為她嗎?」媽再問。
    「什麼?」
    「我說,你最近的失魂落魄,又是因為她嗎?」
    「很……明顯嗎?」我以為,我掩藏得很好,那些複雜糾葛的思緒,都被壓在心靈最深處……
    「整天說不上三句話,每天除了工作,回家就是睡覺,死氣沉沉的,沒事就只會盯著牆發呆,表情已經空洞到不知道要怎麼笑了……你說明不明顯?」
    「……」我無言以對。
    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要是她對你真有那麼重要,那就去吧!」
    我震愕。
    任何人說這句話我都不奇怪,只是……媽?!」一向最排斥海寧的媽居然要我去找她引我有沒有聽錯?
    「為、為什麼?!」我反應不過來。
    「我兒子都不能沒有她了,我不妥協行嗎?」
    「可是……媽不是不喜歡她嗎?」
    「問題是,只有她能找回你笑的能力。你以為看你這個樣子,媽會奸過嗎?我兒子已經夠憂鬱了,我不想看他更加不快樂。」
    「媽……」我的母親為了我,願意敞開胸懷,試著去接受她排斥了一輩子的人……除了感動,我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那,你讓海寧搬回來,奸不好?」我把握住機會,只要媽同意,海寧會願意回來的。
    「那要看是以什麼名義了。」
    我很想假裝天下太平,可惜我不夠笨,無法裝作聽不懂。
    「媽,你這是變相逼婚。」
    「逼不得啊?看看你,都三十歲的人了,人家像我這把年紀,好命一點的早就當奶奶了,你還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肯讓我抱孫?枉費我把你生那麼帥!」
    我簡直哭笑不得,現在就連我帥不帥,都可以列入罪狀來數落了。
    「我都已經答應讓你們在一起了,你還在別扭什麼?」
    「不是那個問題……」從一開始就不是。
    也許這樣說很不孝,但是媽反不反對,從來就不是我的顧慮因素,三年前我就有家庭革命的魄力了。
    那麼,當初可以義無反顧,而現在,我既不恨她,又明知她對我還有心,卻無法再次接受她,這樣的行為,是不是很矛盾?
    身邊的人,總是問我還愛不愛她?
    或者我該這麼說,一個曾經愛海卻差點溺水的人,不會從此怨恨海洋幾乎奪去生命,但卻會從此戒慎惶懼。
    對我而言,她就像海,有令我眷戀的溫柔靜謐,卻也有將我吞噬的波濤洶湧,而這一回,我無法預期,我還承下承受得住再一次滅頂的痛苦。
    我承認,我是懦弱的。
    三年前傷得太重,心已不堪一擊。
    說穿了,我下是不再愛她,而是不敢愛她。
    「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從小你就是很有主見的孩子,我一向干涉不了太多,我來只是要告訴你,如果你還是只要她,那我不會再反對,就這樣。」母親拍了拍我的肩。
    「嗯,我知道,謝謝媽。」
    「對了,這是你的信。」她把信交到我手中,將獨思的空間還給我。
    我又獨自靜坐了許久,不想什麼,就只是讓腦子完全放空,對時間的流逝毫無概念。
    不知又過了多久,窗外只聽得見夜裏的蟲鳴聲,我才低頭看著手中的信。
    是海寧,我回來之後,她的信也始終沒間斷過。
    我起身回到房裏,取出台燈下的鑰匙,開抽屜,在將信放進去時,我停頓了數秒,腦中浮現的,不是過去的傷痛,而是重逢那一刻,她眼中的酸楚思念;這些共處時日,她的笑語嬌嗔;她吻我時,不容錯辨的癡狂深情;還有那晚,她說著只要一夜的我時的絕望哀傷……
    我沒將信放下,而是取出所有的信,開啟了第一封--
    予默:
    不敢去想,你會有多恨我,因為連我都無法原諒錯得如此離譜的自己。
    那一夜,我一遍遍回想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想得心好痛,哭了一晚。你的心意那麼明顯,我怎會看不到呢?我好笨!
    難怪你會氣得遠走他鄉,不想再看見我。
    我明白,你需要時間,去療傷止痛。這傷痕是我親乎劃下的,我只能用時間去等待,不論得花多久,不論思念有多雞熬,這些都是我該受的。
    雖然,你還是走了,但我決定只要一有空就寫信給你,把你不在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告訴你,就像你還一直參與著我生命中的每一天一樣。
    等到你回來的那一天,第一個迎接你的,會是滿滿、滿滿的等待,以及一封封數不清的思念﹍﹍很棒對不對?
    我決定回臺北,因為--你在那裏?我希望你一回來,我會在離你好近、好近的地方等待著。
    你一定會回來的,對嗎?對嗎?
    這是第一封,字跡淩亂,內容也不多,可見她提筆時心情很亂,字裏行間還有多處被水漬漾得模糊的字痕,我知道,那是她的淚。
    予默:
    我把頭髮留長了。
    知道我為什麼要留發嗎?因為我眷戀著你輕撫我的發時的溫柔,我想把它留得長長的,去感覺你修長的手指,穿梭其間的溫存,就像在高雄那段時間,每回纏綿時,看著我的發散落在你的胸膛,那種無可言喻的親昵感覺……
    唉,我又得再說一次,我真的好笨。為你留髮的念頭,走在十八歲那年萌生的,直到後來和童聖陽交往,下意識裏都還在為你留發,把你藏在心裏,這樣居然還有辦法欺騙自己……嘖,笨到家了。
    沒有你的參與,日子變得好空洞,我利用晚上的時間,去修了幾堂音樂課程,因為我想走入你的世界,感受你喜愛的一切。
    其實那些豆茅菜……也還好啦,並不真的那麼讓我想死,我現在會彈的可不只小毛驢了哦!
    對了,我終於找到那首歇了,就定你唱給我聽的那一首。它叫「愛情的海洋」,對吧?
    人,總要到失去,才知道擁有時的可貴。我好後悔當初沒有仔細聽完它,直到你離開了,才瘋狂追尋與你有關的一切,問了好多人,憑著記憶中零零落落的旋律和幾句歌詞,找了好久,找得灰心挫敗。
    直到有一天,無意間經過一家精品店,裏頭傳來似曾相識的旋律,我駐足聆聽,恍然之間,才頓悟了你想表達的深情摯愛。
    我哭了,就在大街上,不顧行人側目,傷心得痛哭失聲﹍﹍
    予默,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欠你好多聲對不起,讓我有個機會,親口告訴你,我滿懷的歉意,好嗎?
    一封又一封,我無法停止地看著,陪她走過三年來的點滴悲歡,就像她找尋我的每一篇文章一樣……
    每封信的內容,或長或短,沒有一定。有時,是寫寫生活瑣事,告訴我她的學生有多可愛;有時是與同事間的摩擦、工作當中的挫折;有時,是訴說她滿腔的相思如狂……
    我腦中,塞滿了信裏的字字句句--
    偏愛吃薯條,不是食物本身,而是留戀那段在麥當勞陪你共度的時光,寧靜,溫暖。獨鍾7-11的鮮奶和全麥麵包,走因為忘不了十八歲那年,統聯站外,你的牽掛,我的離愁……
    一切,全是為你。
    你懂嗎?予默。
    如果,我用長久的悔恨、等待以及淚水來換,可不可以,再讓我對你說聲--戀你如昔?
    其中一封,甚至只是寫了滿滿三張信紙的「我想你」。
    從不知道,她是這樣酸楚地在盼著我。
    那種感受,我曾經為她嘗過十八個年頭,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那種滋味。等待其實不苦,苦的是等待的過程中,那種惶然、不安,以及思念煎熬……
    看著、看著,窗外天色漸亮,我開啟最後一封。
    予默:
    聖誕節之後,又過了半個多月,沒有任何的隻字片語,我知道,這一次你是真的在逃避我了。
    我不後悔那一夜留下了你,擁抱著你,感受你真實的體溫,傾聽你沈穩的心跳……這是三年來,我盼得心酸的事,你不會知道,那一刻的我有多滿足。
    一整晚,我看著你沈睡的面容,沒有合過眼。因為我不曉得,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像這樣看著你在我身邊入睡。
    但是予默,你知道嗎?你就連睡著了,眉心都足深鎖的。
    你真的好不快樂。是不是有那麼一部分,來自於我?
    我真的那麼讓你困擾嗎?那麼,子默,不必為我苦惱,就當那一夜,我們走酒後亂性好了,小說不都這麼寫的,你不必放在心上,真的!
    不管你要當我是家人、妹妹、朋友,什麼都好,只要你不再覺得為難就好,我可以等的,真的,不論多久,我會等。
    因為我懂你的心情,有個男性同事告訴我:「別以為男人都該是剛強無懼的,其實在面對愛情時,男人的心比女人更脆弱,傷過之後要再去愛,比女人更困難、更需要勇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對不對?無妨,我不過才等三年罷了,還有七年呢!那天當著王紹安的面,說的可不走氣話,我足真的願意等你一輩子的。
    叔叔說得沒錯,你為我受了這麼多的委屈,我如果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那你為我受的那些苦又算什麼呢?
    當初,我就是不夠勇敢,僅憑予潔的片面之詞就放棄了你,這一回,我不想再犯相同的錯誤。
    你可以為我堅持這麼多年,我為什麼辦不到?這一次,換我來為你堅持到底,好嗎?
    除非你親口告訴我,你不要我了,否則,我會一直等下去,等你撫平舊創,重新拾回相愛的信心。
    好嗎?予默。
    我放下信,起身關掉日光燈,走到窗前,看著幾隻早起覓食的麻雀,腦中,只回繞著同一句--好嗎?予默。
    好嗎?
    我在心底同時問著自己,心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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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7 00:24: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幕 卷末

  永遠是--牽你的手,一同走過愛情的海洋,再也不放
    一個不算太忙的午後,可薇送來印好的請帖和喜餅。
    「咦?那個疼你疼到骨子裏去的准新郎呢?怎麼放你一個孕婦到處跑?」我起身迎向她。
    「還在為我們的婚假拚老命呢!」
    遞出寫了我名字的喜帖,她揚著另外那一張。「我說過要送張喜帖給你那口子……」
    我挑眉,停下翻看請帖的動作。「請解釋一下,什麼叫『我那口子』?」
    「喲,台大高材生智商變低了。」
    「那和智商低不低無關。」
    「那,程大帥哥--」
    「那和我帥不帥更無關!」
    這些人,真是夠了!
    「奸吧,我說的是佟海甯小姐,行了吧?你陪我去一趟,我沒有她的住址和聯絡方式。」
    我斜瞥她一眼,學著她剛才的刻薄口氣。「喲,原來你們不熟。」這樣也要污人家的紅包,搶錢搶得真沒人性。
    「是不熟啊,可是淵源很深。」
    「你們又有什麼淵源了?」
    「有啊!我們曾經搶同一個男人搶得頭破血流,你說淵源深不深?」
    又扯到我頭上來?那叫什麼淵源?根本是孽緣好不好?
    我沒好氣地回她:「就衝著這一點,我會交代她紅包給你包兩百塊就夠。」
    「謝謝喔!還好不是二十塊。」
    我們笑談著走出公司,因為還不到下班時間,所以我是送她到海寧任教的學校。
    這一節海寧沒課,我們在教職員辦公室找到她。
    我清楚留意到她的表情,由乍見我時所綻放的光芒,到看見可薇時的怔然。
    她僵愕在那裏,膽怯著不敢上前,最後是由我們走向她。
    「我說會送請帖給你的。」可薇淺笑著,我沒有遺漏海寧在接過時,右手明顯的顫抖。
    「你……要結婚了?」
    「是啊!不結也不行嘍!」可薇拍了拍稍微隆起的小腹。
    海寧顫動了下,喜帖由手中滑落。她茫然地彎身拾起,抬眼看我。
    我沒說話,只是定定地望住她。
    「那……恭喜。」聲音很輕,很飄惚。
    「你會到嗎?」可薇又問。
    「恐怕……有點困難。」她側過身,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見她匆匆地說:「很抱歉,我還有點事,你們……請自便。」
    「……」我和可薇同時張口,但都沒發出聲音,只是目送她倉促離去的背影。
    「喂,你夠了吧?」可薇推了推我。
    「我怎樣?」
    「不要告訴我,智冠群倫的程大帥哥看不出來,她誤會你是新郎。」
    我抿唇,沒說話。
    「我知道你是因為之前傷得太重,害怕再度受傷而遲遲裹足不前,但是吃番薯哪有不放屁的……」
    「你沒有更好的形容詞了嗎?」這真的是數年前,台大外文系最有氣質的系花嗎?和嘉穎在一起久了,連氣質都會受到影響,真是造孽。
    「不喜歡?那好,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你也看到了,她剛才的樣子有多難過,可見她真的很在乎你。兩個人在一起,要想不爭執、不摩擦,不受傷,那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她愛你,她絕對不會存心去傷你,你受傷,她也不會比你好過,那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呢?」
    這段話聽起來美妙多了。
    「你自己的心你比誰都清楚,不需要我再去背書。知道我為什麼不等你嗎?不是我等不了,如果十年八年等得到你,我會等。但問題是,我很清楚另一個女人也在等你,而最後等到你的人一定會是她,我何苦為難你?於是我選擇退出這個根本沒有我立足之地的感情空間,我都這麼識相了,你再龜毛下去,就算是處女座的,我照常扁人!」
    我被她咬牙切齒的神態逗笑了。
    是啊,可薇說得沒錯,我已經等到我要的答案了,她背身而去時,淒傷的眷戀濃情,不就是最有力的擔保了嗎?
    我還膽怯什麼?遲疑什麼?
    其實,那一夜決定讀完所有的信時,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可薇,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沒問題!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拋下了。」
    我不再猶豫,往海寧離去的方向追去幾步,又停下來,回頭說:「我很抱歉,這輩子愛不了你。」她真的很好,好得……我自慚形穢。
    她笑了,笑容雲淡風清。「那我等你的下輩子。」
☆☆☆☆☆☆☆☆☆
    我沿著海寧離去的方向,問了幾個人,才知道她在二樓的視聽教室。
    我拾級而上,無聲地推開視聽教室的門,陣陣悠揚的音符飄了過來。
    偌大的視聽教室空無一人,只有鋼琴架前,流著淚,彈著琴,傷著心的女子我並沒有打擾她,這一回,我靜默地聽著,感受著她的心情。
    仍是那首我再熟悉不過的歌曲,她重複不斷地彈著、唱著,彈得肝腸寸斷,唱得傷心欲絕--
    因為我們  不會飛翔
    所以幸福航程漫長
    難免有風暴埋伏在前方
    想試著拆散我們緊握的手掌
    你不怕  你不亂  我就不慌
    等我們越過愛情的海洋
    會慶幸終究沒放棄退讓
    在繁華的岸上  把沿途的淚光
    都埋成了寶藏
    愛情這片洶湧的海洋
    有太多太多傷心的波浪
    我們別像那樣  我們不要遺憾
    要一起過海洋  要一起到對岸
    她唱得泣不成聲,彈得零零落落,調不成調,嚴重走音。
    在她哽咽得幾乎唱不下去時,我走上前,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只遲疑了幾秒,十指便流暢地在琴鍵上滑動,救回她亂掉的拍子,以柔沈嗓音接續--
    如果有時  灰心失望
    那是因為  太愛對方
    誰能一開始對愛就擅長
    誰能才剛啟程就有方向
    不辛苦  不困難  何必渴望
    等我們越過愛情的海洋
    會慶幸終究沒放棄退讓
    在繁華的岸上  把沿途的淚光
    都埋咸了寶藏
    愛情這片洶湧的海洋
    有太多太多傷心的波浪
    我們別像那樣 我們不要遺憾
    要一起過海洋  要一起到對岸
    (詞:施人誠)
    結束最後一個音符,偏頭看身畔的她,她也正凝望著我,眼底蓄滿了淚光,唇瓣顫抖著,發不出聲音。
    「我們一直都想唱這首歌給對方聽,那麼,一人唱一半,公平了。誰都不准再臨陣脫逃。」
    「你、你……」淚水淹沒了她的聲音。
    我憐惜地輕嘆,拾手為她拭淚。「這首歌,讓我們唱一輩子,好嗎?」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不是要和宋可薇結婚了嗎?」
    我瞥了眼被她拋在一旁的喜帖,索性自己拆開,湊到她面前。「麻煩你自己看清楚,再回答我,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要和宋可薇結婚?」
    我盯著她在見到新郎名字時的癡呆反應,接續道:「你總是什麼都不問,就先下了定論,我們之間會有那麼多的遺憾和淚水,是因為我們都缺乏求證的勇氣。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在你傷心、或者定我的罪之前,都先向我求證,好不好?」
    喜帖由她手中滑落,她驚怯地抬頭。「你……你是說……」
    「想問什麼?問啊!」
    「你……還怨我嗎?」
    「不怨。」
    「你……還會再離開我嗎?」
    「不會。」
    「那……」她停了下,輕輕問:「你--還愛我嗎?」
    我深深地嘆息,為她的傻問題。
    「如果不是還愛著你,那晚,你留得住我嗎?」
    「予默……」她哽咽地喊了聲,投入我懷裏,這回,我沒有任何疑慮,堅定地擁抱她,低頭尋找她的唇,濃情深吻。
    許久、許久過後,我伸出手,與她五指交握。「這一回,我們要牽著手,一起走過這片愛情的海洋,誰都別再輕易放開對方了,好嗎?」
    「好!」她拚命地點頭,眨去眼角淚光。「予默,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
    「別再說『對不起』,你說過很多遍了。」
    「不是。」
    「那是『你等我』?三年前我在機場就已經知道了。」
    「也不是。」
    「那是什麼?」
    她靠向我懷裏,摟住我,臉龐貼在我頸側,柔柔地,在我耳畔同樣吐出三個字。
    我一悸,動容地深擁住她。
    耳畔,回繞著她溫淺的呢嘀--
    「我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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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7 00:24:34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又到了後記時分。
    坦白說,這篇後記實在難以下筆,深怕一路寫來,會變成懺悔錄或批鬥會……
    首先呢,曾有不少看過我的書的人說,晴姑娘應該是個憂郁的古典佳人,這句話讓本人不小心笑掉了幾顆牙。
    於是,我在某本書(別問我哪一本,嗚嗚!我真的忘了)中說過,最能展現作者真性情的地方在前序後記,也許就因為這句話,使讀者們對我的序與跋多了幾分關注,近來,不少人來信問起:「晴姊姊,你最近是怎麼了?後記寫得好感性,也好沉重,都不像以前的你了耶……」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每本書悲情完之後,我總是在後記中不遺餘力的搞笑要白爛,努力揮灑「真性情」……(好像努力過頭了^^||||)
    然後大家就以為晴某人天性白目,但,嗚嗚……上天明監,人家也是有感性的時候啊,為什麼我一定要被規定心情不好,被規定失戀分手,被規定發生什麼天災人禍,然後性情丕變……(你們會不會想像力太豐富了?)
    哭笑不得之餘,那一封封迫不及待安慰我、勸我放寬心的信件,著實也教晴姑娘滿懷窩心,原來,大家都這麼關心我,真好。
    OK,言歸正傳。
    為什麼這篇序開宗明義,說會成了批鬥會呢?(呃,用詞太聳動了,我是個吃飽睡好,沒什麼天災人禍的人,所以還是改成「檢討回顧錄」會溫和些。)
    自從《愛情的海洋》出版以來,收到正反兩極的聲浪,讓晴姑娘整個心情像洗了場三溫暖……唉,冷暖交集,悲喜難分呢!
    但是我說過,當初既然敢嘗試,就是做好了一切可能發生的心理准備,以下,就彙總幾個最常看到的問題,予以探討。
    01.既然知道吃力不討好,為什 還要寫《愛情的海洋》呢?
    晴:因為本人天性反骨,欠人罵……(哇!誰丟臭襪子?)
    不能怪人家耍白爛啊,我明明在序裏頭就說得很清楚了,還給人家問這個問題,真是的!
    你們覺得,晴姑娘是那種知道你們會罵,然後就不寫的乖小孩嗎?
    說是叛逆,也不盡然。我知道第一人稱難寫,也知道功力不夠,寫了擺明是自找死路,但我想磨練自己的寫作功力,如果不寫,我永遠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哪里,這是一種自我挑戰。
    02.滿懷疑予默和海寧的「那個』真的不是第一次嗎?像那種純情男,連可薇都不是他女朋友了,那誰還有本事跟他「做」?
    晴:……無言。(這位「據說」還是國中生的冠熒,現在的小孩都在想什麼啊?)
    03.不可否認,是太多的陰錯陽差造成海寧和予默的誤會,但是如果海寧第一次寫的情書他接受了,也就不會有之後的分離了,不懂他為什麼不接受,一大敗筆哦!
    (加注火爆版本:程大才子了下起哦?寫個情書都要糾正人家,企死人了……)
    晴:……持續無言,外加爆汗^^||||……(因為那也是陰錯陽差……)
    04.人家粉認真的研讀晴姊的書,發現有個小錯誤。第84頁提及那是海寧第一次沒連名帶姓叫程子默,那第169頁倒數第三行就是第二次啦!第170頁的最後一
    行應該是第三次,而不是像晴姊第171頁所說的「第二次」。ㄏㄡˊ~晴姊姊算術不好哦,二和三都會搞混……
    晴……無言、爆汗之外,再加上代溝。
    是是是!我現在相信你們有很專心看我的書了。(來人啊,把這個踢館的傢伙拖出去砍了!)
    本以為是小問題,可是當有人接二連三同情晴姑娘的算術之後,我就有必要解釋了。
    我記得原文是:
    「這是你第二回沒有連名帶姓的喊我。」
    他還記得?我以為,他早忘了我那年少輕狂的純純愛戀。
    任你們再怎麼仔細看我的書,總還是少看了一個字,我說的是第二「回」,而不是第二「次」哦!兩者是有差的,同一晚她就算喊一百次,我都把它當一回。
    所以說呢,我並沒忘記海寧十八歲的那次,不然也不會有後來那句「我以為他早忘了我那年少輕狂的純純愛戀」,這樣的解釋各位還滿意嗎?
    05.你覺得自己淨挑些冷門的體裁,怕被罵到臭頭,但是《愛情的海洋》故事並不冷門啊,還是有其他作者寫類似的吧?
    晴:……(代溝成了鴻溝。)
    我所謂的「冷門」,指的不是故事本身,這類異父異母的兄妹戀,多到數不完,青梅竹馬更是得花三天三夜去統計……怎麼愈說愈覺得老套?嗚嗚~~(垂淚啊!誰逼我承認的?)
    我指的「冷門」,是寫法。第一人稱是言情小說中的地雷區,少有人會去踩的,除非想不開。(咦?那結論下就是我早就活膩了?)
    06.海甯誤會了程予默,而他居然一句也不解釋,而且他又那麼愛她,就這樣分了,實在不合理吧?
    晴:嗯,這個就不能再裝死了,得打起精神好好回答。
    一件事情,每個人看的角度都不同,由你們所看去的角度是言情小說的一貫模式,解開誤會就可以happy ending了。
    而我由男主角的視角所看去的是,他不在乎誤不誤會,從頭到尾,他要的就只是海寧的真心,如果她並不是真心愛他,就算解開誤會又怎樣呢?得到的也只是她的歉疚罷了。
    所以他說:「你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要和我在一起。」
    在認定她只是為了報複,並無真愛的情況下,早就心灰意冷的人,還有解釋的必要嗎?
    當你們無法理解男主角為何轉身要走,而不留下與女主角相守時,以現實觀點考量,如果同樣的情況發生在各位身上,面對著一個玩弄你的感情、把你傷得很重的人,會因為她突來的一句「我等你」,就立刻開心地擁抱她,完全不會有任何芥蒂嗎?
    別說情人了,就算是好朋友吵架,在和好前總也有一段尷尬期吧?
    所以我下行,程予默也下行,因為傷痕已經存在了,尤其那道傷是最愛的人親手劃下的,血淋淋地痛過一次後,就算傷愈了,也會記得那疼到骨子裏去的感覺。
    這解釋了,為何會有績篇中,這個別扭的程子默,想愛又不敢愛。
    07.《愛情的海洋》會出續集嗎?
    晴:這個已成定局了,不須再回答,或者改成「該」出續集嗎?這樣會貼切些。
    坦白說,在出與不出之間,晴姑娘幾度猶豫,尤其在看了網路上的探討、以及讀者的來信後。
    晴姑娘並不諱言,這兩本書是接連著完成的。
    當初在擬這個故事時,完整的架構便是如此,當時並不預期寫成上、下篇(開玩笑,一本就夠找死了,兩本簡直就是嫌死法不夠壯烈)。
    但,請別忘了晴姑娘的慣用名言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而這本書的意外,那就是字數脫出掌控,不小心把五章該完成的機場分離片段給寫成了十章,一本寫成了兩本。
    如果我說,我完全沒有寫上下集的自覺,你們會不會想扁我?
    事實就是如此,在五章變六章:不章變七章,屢次控制卻不得成效後,窩囊作者已經自暴自棄,完全任他放牛吃車了,完成後才傻眼的發現,居然剛好十章?
    那……這後半段男主角的部分還寫不寫啊?
    當初的打算,就是一半以女主角的角度去探討,另一半以男主角,合成一個完整的圓,現在這樣,總覺得只寫一半的故事並不完整,很對不起看這本書的讀者。
    掙扎了兩天,最終還是決定完成它。
    有人認為,前一本書的結局充滿了不確定性,男主角會不會回來?就算回來了,他們之間還有個癡心的宋可薇,當初說要訂婚的人是他,總不可能棄她於不顧吧?這段三角戀太撲朔迷離,有寫續集的空間。
    也有人認為,男主角會在最後一刻感應到女主角的心碎而回頭,表示他們的心還在一起,相信男主角最後一定會回來的,不想再有續集了,因為心疼他們,不願看他們再受波折。
    這兩段話,都說進我心坎裏去了。當初的預設,確實有這麼一段三角戀的衝擊……呃,加個趙嘉穎,四個可憐的癡情男女,在剪不斷、理還亂的四角戀情中飽受煎熬。
    但後來,為什麼沒這麼寫呢?
    唉!關于這點,晴姑娘又得再次承認,我真的是個失敗透頂的作者了。
    誠如第二段所言,男女主角已經受了夠多波折了,也或許是頭一回寫第一人稱,比往常更投入的去深究刻劃每個角色的悲喜,一路寫來,情緒陷得太深,竟也心疼起這對悲情男女,不捨得再讓他們遭受更多的折磨,所以……嗚嗚!我是個沒用的作者。
    起碼,我得到了一個教訓,身為執筆人,不能摻入自己的私人情緒,在大家都為他們層層疊疊的誤會與錯過而急得跳腳時,作者更要把持住「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原則,否則……唉,就會變成你們看到的這個樣子。
    既然狗血灑不下去,那……好吧,就只能認命的走溫情路線了。
    這本書寫完,晴姑娘也快被這對悶騷男女給磨去半條命,要養精蓄銳去了,有任何指教,盡管放信過來吧!
    PS.本書中開頭那篇短詩,由讀者杏葳所提供,藉後記說上一聲:小葳子,謝啦!
    對了,再讓我PS一次,如果沒有什麼不可抗拒的天災人禍,下回應該會是大家千呼萬喚的《立冬情正融》,很抱歉讓大家久等了,請與晴姑娘一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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