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樓心月 -【不見不散(情人劫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6-2-17 00:33: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陌生女子的電話,再也沒來過,她鬆了口氣,內心深處卻又隱隱不安……

  有幾回,秦以雍捕捉到她出神的凝視,問她怎麼了?她也只是露出一貫的調皮笑意,回答他:「小氣!你不知道帥哥就是要讓人欣賞的嗎?」

  無數個夜裡,腦海纏繞著電話中那道幽怨的嗓音,也許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那聲音像極了她,於是,夢中哀哀泣喚的角色換成了她,悲訴出同樣的話語……

  她哭叫著驚醒過來,冷汗涔涔,再也無法入睡,也驚動了枕邊人。

  「迎曦,你究竟怎麼了?」

  他寫滿憂慮的眼神正凝視著她,她幾乎要衝動地詢問他,那個女人是誰?那個被他辜負愛情,至今仍哭喚著等他回頭的女人在哪裡……

  「迎曦,別沉默,你心裡在想什麼,告訴我,這樣我很擔心。」掌心輕撫她汗濕的臉蛋。最近,她總是睡不安穩,像是有什麼事纏繞著她,睡夢中都會無意識地流淚。

  那道心事太沉重,沉重到樂天開朗的她,都無法在他面前維持一貫的陽光燦笑。

  她究竟,有什麼心事?

  秦以雍無數次自問。他已經那麼小心在呵護她、呵護他們的愛情,還是不夠嗎?他究竟遺漏了什麼……

  ☆☆☆☆☆☆☆☆☆

  Steven要回法國了,臨行前與他出來吃飯,聽完他的困擾,竟哈哈大笑。「秦,枉費你縱橫情場,聰明一世,居然栽在這小小的問題上。」

  「它不是小小的問題。」它非常大條!迎曦眼底拂不去的陰霾與輕愁,已經快讓他擔憂死了!

  「去買顆鑽戒吧!情況應該就會改善了。」

  「迎曦不是那種拜金——」愣住,瞬間領會。「你是說——結婚?」

  「你不想的話也沒人勉強你。」

  「當然不。」他本來就有這樣的打算,只是本以為還得再等一陣子,也許迎曦會覺得二十四歲走入婚姻還太早。

  算算,他們在一起也有一年了呢!一年來,愛情不曾稍減,反而更溫存雋永地往心底去,點滴滲透他的生活,與生命合而為一,無法抽離。

  「不管這有沒有用,Steven,還是謝謝你的建議。」

  他決定,等等去接迎曦下班時,立刻向她求婚,如果她不反對,就可以順道去挑對婚戒了。

  他刻意將車停在較遠的地方,步行前來接她下班,牽著手走在人行道上。

  有一段路,兩人都沉默著沒說話。

  他在心底暗自模擬,該如何開口比較適當。「迎曦!」

  「啥?」她踢著路上的小石子,不怎麼經意地哼應。

  「Steven的合約,我拒絕了,後來我們反覆溝通的結果,重新擬了契約,只當作玩票性質的副業。」

  「咦?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年收入以千萬計耶,他還真捨得!

  「我們開家服飾店,你覺得如何?」他用的是‘我們’,他的未來裡有她,她應該聽得出來吧?

  可惜,沒有。

  她聳聳肩。「Steven要是捨得放人,我哪有什麼意見。只是,你怎麼會想到要改變現在的生活模式?」

  「我想安定下來了。」經年累月出國、身邊絕色如雲,那樣的工作性質,免不了肢體碰觸,別說迎曦不介意,心裡總是不安的。

  他笑笑地挑弄她發尾。「嫌不嫌棄我窮?」

  「你這樣叫窮?」說這話是專程糟蹋人是吧?明知道她銀行存款連他的零頭都不到。

  「店名,我想取作破曉。」夜盡,破曉,迎曦。

  以她為名,她懂嗎?他的愛情,他永遠的戀人,他生命中的晨光。

  「曦,如果你不介意,我們是不是——」前頭一片吵雜,他隨意瞥了一眼,她已掙脫他掌心,靠上前去一探究竟。

  好奇心還是這麼強。

  他搖搖頭,暫時擱下欲出口的求婚詞,跟了上去。

  「聽說是婚外情,丈夫要離婚,妻子不肯,拖著孩子要引火自焚,要脅丈夫回頭。真可憐,哭得那麼淒慘,丈夫還是不願回心轉意。」這是由圍觀的人群中聽來的。

  「又是男人惹的禍……」她隨意瞥了他一眼,光這一眼就夠他‘想很多’了。

  秦以雍斜睨她。「為什麼我覺得你這句話好像是衝著‘某些人’來的?」那個‘某些人’非常懂自我覺悟。

  「你沒有?」

  「……」他過往的情史確實精采得讓他在此時此刻,連哼一聲都不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告訴我啊!她到底哪裡比我好?這麼多年以來,我陪在你身邊,你事業失意,我沒嫌棄過日子苦,甘心咬牙陪你熬、替你打氣;我替你生孩子,身材走樣,我替你操持家務,成了黃臉婆,我的青春、我的美貌、我的一生,全都奉獻給你了,我為你做盡了一切,為什麼你還是要離開我……」這是女人激動悲狂的吶喊。她不懂,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失去丈夫的愛

  楚迎曦聽在耳裡,心隱隱發酸。

  有些時候,男人的離開,單單純純只是因為感覺不在了,就算你將全世界給他,也未必挽得回他遠馳的心。

  男人好聲好氣地安撫,女人聽不進去。

  其實,她要的很簡單,只是一句承諾而已,只要他說永不離開,就什麼事情都沒了,女人會原諒他的出軌,會重新接納他。

  但是他沒有,一再安撫不得成效後,男人也煩了,撂下一句:「隨便你!」便轉身離去。

  好可恨的男人!

  就這麼一句「隨便你」,背身而去,拋下一個絕望破碎的心,當初給她承諾的人也是他,怎能如此決斷、如此不負責任!

  女人崩潰了,情緒被逼到極端,哭喊:「別走!你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會死,我真的會帶著孩子去死……」

  「媽媽……」約三、四歲的小女孩,不明白大人世界的愛恨情仇,凝著兩泡淚眼,驚嚇地縮在母親懷中。

  這一刻,迎曦彷彿看見,電話裡頭那哀哀切切的淒傷語調,和眼前的女人重疊……

  「我懶得和你說!」男人決絕地轉身離去,而女人衝動地舉高汽油!

  「不要!」為什麼要做傻事?孩子多無辜!那一瞬間,迎曦無法多做思考,本能地做出反應……

  秦以雍腦海沒來由地浮現那個瞎眼算命師的話!

  最近萬事小心,閒事能下管就盡量不管,以免自招禍瑞……

  他眼皮一跳,頓時心生不祥。她的手自他掌心脫離,他伸手想要拉住她,卻已來不及。

  所有的事,全在一剎那發生。

  從他掌心掙脫的那雙手,衝上前推開傾倒汽油的手,汽油倒落方向失控偏離,同時間點燃的打火機引發火勢,瞬間燃燒……

  ☆☆☆☆☆☆☆☆☆

  急診室的燈亮著,裡頭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而他在外頭卻什麼也不能做,心,淩遲著。

  秦以雍從沒有一刻,如現在般無肋,那種什麼也不能確定、什麼也不能掌控的惶然,幾乎要將他逼瘋。

  他失去了一貫的從容、失去了他的優雅、失去了他的沉著,他不知道,這場意外會令她失去什麼——不,或許說,他在意的不是她失去了什麼,而是,他會失去什麼?

  他怕,失去她清燦無憂的笑顏,失去她古露精怪的性情、失去她甜美純真的氣質,最怕的是——失去他的心。

  她,是他的心。

  他才剛編織好未來的藍圖,還來不及邀她走入藍圖內,為什麼會這樣?

  他握緊雙拳,感覺到陣陣刺疼。

  愣愣地攤開手,那是當時,他不顧一切衝上前救她,高溫燒灼下所造成,如今已紅腫疼痛得幾乎失去知覺。

  他想起,迎曦最愛他這雙手,總說,有藝術家的氣息,修長而優雅。兩相依偎時,她最常做的,就是交握著、把玩著,有時一根根地親吻……

  淚水滑落眼眶,他將臉埋入掌心,幾乎要承受不了那樣的心痛。

  手術室的燈熄滅,他驚跳起來。「醫生,我未婚妻——」

  醫生搖搖頭,歎氣。「全身多處高溫灼傷,毀容的命運是逃不掉了,未來或許可以用人工植皮的方式做美容手術稍稍彌補,但是想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恐怕很難。還有,她雙眼遭受高溫灼傷,眼角膜受損,會影響視力,如果情況不樂觀的話,可能就看不見了。」

  他閉了閉眼,抑下心痛,啞聲道:「她……活著,就好。」

  ☆☆☆☆☆☆☆☆☆

  痛……

  全身都燒灼、撕裂的痛,她難耐地呻吟,連嗓音,都是乾澀疼痛的……

  「醒了?」耳邊,傳來好輕好輕的音律,彷彿聲音再重一點,就會加深她疼痛般,令人連心都發疼的溫柔。

  「雍?」是他嗎?無法凝聚形影,她困惑地想揉眼——

  「別動,你身上有傷,要什麼我來就好。」秦以雍趕緊壓下她的手,聽見她微弱的低吟後,立刻又鬆開。「碰到你的傷口了嗎?對不起、對不起——」

  想張口,發現喉嚨幹得好似火燒,她舔舔唇,下一刻,便感覺一抹溫潤覆上她的唇,渡來甘泉,滋潤乾啞喉問。

  接連數次,他吻吻她的唇。「還渴不渴?」

  她搖搖頭,再開口時,比較能發聲了。「我……怎麼了?全身好痛……」每一寸肌膚都像撕裂剝離般,以疼痛向她抗議。

  秦以雍眸心一黯,為難著該不該在這時讓她明白實情。無論如何隱瞞,自身的狀況她早晚會知曉的……

  「寶貝,聽我說,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任何狀況我們一起面對,你也要堅強些,好嗎?」

  狀況?面對?初醒時呆滯而遲緩的腦子,慢慢地回復運作。失去意識前,停留在腦中的畫面重複播放,男人、離棄、爭執、女人的絕望、失控、瞬間狂燃的火舌、吞噬、赤裸裸的燒灼痛楚……

  「啊!」她尖叫,那可怕的畫面一再地重複、重複,那生死瞬間的駭然、折磨、狂痛……

  她喘息,不斷地尖叫,無法承受那窒息般的恐懼……

  「迎曦、迎曦,冷靜點……」

  她聽不見,聽不見他心焦憂慮的叫喚,只是極度驚駭地尖叫著,他沒有辦法,只能按鈴喚來醫護人員,為她打了支鎮定劑。

  當一切再度靜止,他頹然跌坐在床邊,流著淚凝視再度陷入沉睡的她。

  一而再、再而三,醒來時,得靠一支支的鎮定劑才能穩住她的情緒,睡夢中,同樣也不得安寧,一次次哭喊、淒厲尖叫,未來的日子裡,勢必得靠心理醫生來疏導情緒……

  即使早有準備,見她如此,秦以雍心裡還是無法不疼痛。

  經歷一場死亡的威脅,必然在她心中留下太深的陰影,他完全無助,不知道得用去多久的時間,才能讓她走出來,重新過正常的生活……

  事情發生後,那名肇事女子曾來探視過,滿心歉疚與後悔,但是,那有什麼用?已經發生的,再也無法挽回,她的道歉換不回他純真美好的未婚妻!

  那一天,他失去了引以自豪的優雅與風度,生平頭一回,對女人不再溫柔,甚至,這輩子第一次動手打女人,一巴掌甩得又狠又重。

  「被男人離棄就活不下去了嗎?拿死亡來威脅一個不再愛你的男人算什麼!他就會回頭再來愛你嗎?你知不知道我當天已經準備向她求婚了!就為了你這個不懂得珍惜自己、尊重生命的糊塗蟲,我心愛的女人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幾乎連我們的未來也賠上去了!」他,好痛,為他的迎曦,心痛。

  不值,真的不值得。

  ☆☆☆☆☆☆☆☆☆

  一個月過去了。

  她的情緒漸漸能穩定下來,不再只能靠鎮定劑入睡,卻時時陷入沉默,成天不說一句話,情緒空洞。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卻極度憂慮這樣的情況,她甚至害怕他的碰觸,每當他想親近她,她似乎總知道他要做什麼,適時偏開頭。

  他皺了皺眉。「迎曦,我不是陌生人,不要防我。」

  她不說話。

  他歎了口氣,心底的挫折更深了。「你在想什麼,告訴我好嗎?」

  她沉默了好久、好久——

  「出事之前,你不是一直問我,有什麼心事?」

  「是的。」她現在願意說了?

  「那個女人,打錯電話那個——不,她沒打錯,或許我該問你,她是誰?」

  秦以雍蹙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在思念一個男人,辜負她、棄她而去的男人,至今仍等他回頭,不死心地苦苦尋找,透過我……」她聲音縹緲空洞,彷彿不是自己的,心緒難以捕捉。

  他愈聽愈不安,害怕這樣的她。「迎曦,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女人,她哭著喊……雍。」

  一字,一句,等到消化完、理解她想傳達的訊息,秦以雍張大眼。「怎麼可能!誰在惡作劇!」

  「那不是惡作劇,她的眼淚、悲傷,貨真價實,我能感受到那種來自心靈的悲絕淒慟,就像那個引火自焚的女人一樣,她也會用一生去執著她的愛情,我知道她會……」

  「你把我和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相提並論?!」他不可思議。「這就是你對我的信任嗎?原來在你心中是這樣看待我的!我承認,我談過不少感情,但是每一段感情,都結束得清清楚楚,迎曦!我今天就算不愛一個女人了,也不會一走了之,殘忍地讓她哭著找我一輩子,我不是那樣的人!」

  是啊,他有過太多段,雖然他說結束得清清楚楚,但感情的事,哪能說結束就結束,又怎能清楚得了?他斷了,不代表別人也能……

  「記不記得,我們第二次相遇時,你還在大街上與人親吻。」分手了,還能親吻,她還記得,那女子對他仍是依戀甚深,這就是他的清清楚楚?

  「我都說了,那是前女友,在你之前,我和她已經分手三個月了,是和平分手,結束得兩相情願,沒有人掉一滴淚。」

  所以不是她。

  「就連你,也不知道是誰嗎?」她慼然扯唇,又道:「想到自己正擁有你無盡寵愛的同時,卻是建立在另一個女人的悲絕淚眼之下,而那個女人還在苦苦喚你……奪人所愛,我會有愧疚感,甚至覺得……這是報應。」

  她怎會這麼想?秦以雍狠狠地倒吸了口氣。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說過,沒有人!這段時間我只有你,只有一個我深深愛著,卻不信任我,名叫楚迎曦的笨蛋,真有誰會為我哭,那也只有你,聽懂了沒有?你沒有對不起誰,今天會這樣,是因為你這個善良過頭的傻瓜,救回兩條命,卻賠上了自己,和報應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真把他當成那種三心二意的混蛋嗎?過去若沒斷得乾乾淨淨,他敢來招惹她?!

  好,就算真的有誰,報應也不該報在她身上,是他造的孽,背負太深太重的感情債,那些女人的淒怨該由他來償!

  「你生命中,有著太多、太多數不盡的女人,糾葛深的、糾葛淺的,就算並非存心,也總是會令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為你心碎,這些,我從一開始就清楚的。記得那個算命師的話嗎?他說你情根深重,這輩子斷不了一個情字,我現在想想,真有道理,所以,就這樣了吧!」

  「什麼叫就這樣?!」他只差沒指天立誓了,她該死地竟然不相信他!

  「你說過,沒有永不凋零的玫瑰,也沒有永不褪色的愛情,我知道你遲早會離開,今天這樣也好,可以徹底死心,我不會像那個女人,苦苦尋你的。」

  她以為他會在這種情況下,狠心離開她?!她到底把他看成多狼心狗肺?

  「所以,就算我現在告訴你,這輩子我從沒像這一刻,那麼確定自己的愛情,堅定地想和你牽手走一輩子,你也不會相信我了?」

  她沒與他辯駁,只是靜靜地、靜靜地,將頭偏開,什麼也不說了。

  他懊惱地撐住額頭。任他再怎麼想破頭,也想不出到底是誰,讓他陷入今日含冤莫白的境地,最愛的女人不相信他,任由他說破了嘴都沒用……

  他怎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該死!如果我知道會這樣,如果我知道今天我會遇上一個名叫楚迎曦的女人,不可自拔地愛她到死,那我從一出生就會清心寡慾地當個和尚,乾乾淨淨等你出現在我生命中!」問題是,他既不能未卜先知,也無法改變過去,過往數不盡的戀情,他談了,於是今天,造成了她的不信任,他還能怎麼辦?難道要他以死明志?

  「我不會離開你,我們也不會結束,你聽清楚了嗎?我會陪著你,到老、到死!這一點,絕對不是那個企圖尋短的白癡女人所造成的意外、也不是那通惡作劇的渾蛋電話所能改變的,你相不相信都無所謂,我會證明這一點!」

  他似乎生氣了,說話聲調又快又急。印象中,他總是溫煦如水,從容笑看一切,從不曾像現在這樣,氣急敗壞,風度盡失,拂袖而去時,關門的手勁甚至過重,很沒道德地忘了這裡是醫院……

  他應該,很氣她吧?氣她質疑他的人格,氣她不信任他……

  他……還會再回來嗎?

  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把一切都說開了,就是抱著豁出去的決心,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更糟的了。

  她以為,她可以承受得了後果,然而,當他轉身離開時,糾結成團的心仍是疼得令她泛淚。話說得瀟灑,心卻還是放不開,其實,她潛意識裡仍存著一絲絲的冀盼,盼他——

  盼他什麼呢?盼他不安定的愛情裡,真有永恆?盼他不計一切,願意和這樣的她困在一起?

  好自私的她呵……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6-2-17 00:33: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他已經消失了一整天。

  也許、也許他真的不會來了……

  低低地,又歎了一口氣。

  餵她吃晚餐的護士,看穿她坐立難安的焦慮,笑笑地調侃她:「不用那麼迫不及待嘛,說不定他有事在忙,晚一點就來了。」

  是嗎?她在盼他?有那麼明顯嗎?連一個外人都看出來了。

  她無法告訴護士,他也許,再也不會來了。

  她原以為,她可以看開,說服自己釋懷且遺忘的,可是才一天,聽不見他的聲

  音,她就已經被思念與焦慮折磨得快崩潰了……

  「其實啊,我很羨慕你耶!」

  「羨慕?」她諷刺地重複。她現在這個樣子,羨慕她什麼?

  「唉呀,你不要誤會,我沒有惡意,我指的是你男朋友啦!從你出事到現在,他一直那麼溫柔體貼地照顧你,都沒有一句怨言。剛開始你傷勢最嚴重的那陣子,他幾乎沒離開過醫院,整天守在你身邊,連眼睛都不敢閉上,每次在你注射鎮靜劑睡著的時候,他那種憐惜無助又心力交瘁的模樣,我們看了都心酸。誰都看得出來他有多愛你,所以呀,我說你很幸運,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陪在你身邊。身為女人,一輩子所追求的,不就是這個嗎?一個男人,一顆心,一輩子的不離不棄,你都得到了。」

  「是嗎……」這些,他從沒說過。

  那段日子的記憶太混亂,她什麼也記不住,但起碼知道,他一直都在。

  「你看不見,當然不曉得,你都不知道,他瘦了好多呢!」

  小心翼翼地看顧著她,卻忘了,要照顧好自己,這樣的心意啊……

  她有些心酸。

  開門聲傳入耳畔,她側耳傾聽,那輕淺沈緩的腳步聲……「雍?」

  「嗯。」來人低低應了聲,看了眼桌面上的食物,對護士說:「你先出去吧,我會照顧她。」

  護士放下湯匙,然後是關門聲,她聽到塑膠袋的聲音,聞到炒飯的香味,再次餵入她口中的,已經不是醫院裡生冷難吃的食物。

  「你做的?」

  「我想,你吃外面的食物,應該也吃膩了。」他淡淡說道。

  這男人,怎能這樣寵著她?明明氣極她的質疑、明明照顧她已快精神透支,卻還費心下廚為她張羅食物,一丁點都不捨得虧待她。

  她伸手,摸索著他所在的位置,他主動拉來,放在他臉上,她一寸寸梭巡,以指掌溫習記憶中的溫雅俊貌。護士小姐沒騙她,他真的瘦了好多……

  胸口陣陣酸楚,她想起護士小姐說過的話:一個男人,一顆心,一輩子的不離不棄,你都得到了……

  耳邊,傳來幽幽沉沉的歎息,然後,她被收攏入懷,那裡,有她最熟悉的暖逸氣息——「對不起,我早上太衝動了。我們不要吵架,好不好?迎曦,我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是美好的,我不要把生命浪費在無意義的爭執上。」

  她沉默了半晌,伸手撫上被紗布阻隔的臉。「這張臉,是毀定了吧?」

  她身上,纏裹著數不清的紗布,包括臉上,情況有多嚴重,她看不見,可醫生換藥時,他看得見。

  他絕口不提,從不說有多難看,但是她可以由凝重的氣氛中感受到。

  她實在不想讓他看見這麼糟糕的她,從前就已經擔心平凡的她,入不了他看盡絕色的眼,而現在——她苦澀一笑,現在可好,連擔心都不必了。

  彷彿由她微顫的指尖,感應到她波動的心緒,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不許胡思亂想!」

  「你得承認,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我們,不可能回得去從前。」即使現在的他能接受,但長久下來呢?風雅出眾的他,要如何和這樣的她站在一起?旁人的目光、現實環境的一切……沒那麼容易克服的。

  「是,很多事情不會和以前一樣,我也不要求一切如常,但是迎曦,我愛你,只有這點和以前是一樣的,不會變。我知道要呵護這段感情,會比以前更艱辛,但是只有這一點沒變,那才是最重要的,對不對?」

  愛?他說,他還愛她?愛這樣醜陋的她?

  「不要哭,迎曦,你眼睛有傷,不能哭。」直到他溫柔的安撫,她才知道淚水已染濕包裹在眼上的紗布。

  「寶貝你乖,要相信我,好不好?」他摟著她,輕輕安撫,溫柔得幾乎揉碎了她的心。

  「我知道你心裡的恐懼,發生這種事,沒有人堅強得起來,但是我們還有未來,為了我們的幸福,你一定要做到,好嗎?」

  「可……可以嗎?」她啞聲問。他們,可以有未來,有幸福嗎?

  「可以,只要你想,就可以。」他執起她的手,在她仍不明所以時,指間套入一抹冰涼。她先是困惑,三秒後像是領悟了什麼,呆怔住。

  「我決定霸道一次,就不詢問你的意見了,反正我決定了算,等你出院我們就結婚,不許你搖頭,我不接受拒絕!」

  她張口、閉口了半天,還是發不出聲音來。

  「有個東西,是在我們交往三個月時,去法國忙發表會順道買下來的。那時,就已經打算求婚時,再將它送給你。」她膝上,被放上一隻方盒,他將她的手放在方盒上,由著她摸索。

  他的聲音持續傳來。「原來,你還記得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從來不曉得你心裡有那麼深的不安,你該早些讓我知道的。迎曦,永不凋零的玫瑰,我送你一朵,承諾我們愛情的永遠,你再也不必時時擔心它枯萎。」

  指掌順著盒內物品的輪廓遊走。「它,是一枝玫瑰花嗎?」她摸到盛開的花瓣,摸到枝葉,也摸到細膩的紋路雕鏤。

  「嗯,水晶玫瑰,流光燦燦,很漂亮,就像我們的愛情一樣。」

  她小心翼翼合上盒蓋,捧入懷中。

  如果真能如他所說,那她這輩子,就沒什麼好求的了。她的男人,他的愛情,他的不離不棄……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嗎?

  「不要……離開我……」終於,她卸下強撐起的武裝,釋放出恐懼與脆弱,一遍遍輕喃:「我好怕失去你,真的好怕……如果哪一天,你不在了,只剩我一個人,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裡把你找回來……」

  「不會的,迎曦,不會的。」他俯下頭,一遍遍親吻她,也一遍遍許下承諾:「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放任你一個人無助哭泣的,不要怕……」

  他擁緊了她,深吸一口氣。「如果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了,那也絕對不是不要你了,而是——」

  「什麼?」

  「不能再要。除非我已死去,再也回不來,那麼,就不要再找了,自己好好把日子過下去。」因為,她再也找不到。

  她沒來由地一陣寒顫,更加抱緊他。

  這時聽到這句話,竟覺不寒而慄,胸口隱隱透著不安……

  他們都沒料到,這句話會一語成讖。

  ☆☆☆☆☆☆☆☆☆

  秦以雍失蹤了。

  在給了她承諾、勾勒出未來美好的遠景後,她選擇了相信他,投入他所編織的幸福網,而他,卻失蹤了。

  毫無預警。

  她心焦如焚,每天都活在恐懼中,擔心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最終卻是等來另一名女子,宣告他再也不屬於她,宣告著他的——叛離。

  她不願相信,如果他要走,在意外發生之後、在她狀況最糟糕的時候,他都可以走,不會等到現在,更不會在給了她那麼美的誓言後,才來叛離。

  騙人的對吧?那個女人騙她,說什麼秦以雍不愛她了,卻又不忍心傷害她,所以不願親口告訴她……

  他要她信任他,所以她信任,無論旁人說了什麼,都再也不懷疑了。

  他說,他會永遠陪在她身邊。

  他說,等她出院他們就結婚。

  他說,送她一朵永不凋零的玫瑰,承諾他們愛情的永遠……

  他說了那麼多、那麼美的承諾,怎麼可能假得了?

  所以,她會等,好好地照顧自己,等待他。

  院方安排她動手術,因為她幸運地等到有心人士捐贈的角膜,她可以有一雙完好的眼,等他回來,她要好好地看他。

  手術相當成功,重見光明那天,卻見不到她最想見的身影。

  他究竟去了哪裡?

  她一天天地等,總以為下一刻他便會出現,一如以往地摟住她,笑她大驚小怪……

  但是沒有。她從希望等到失望,從熱切等到心涼,他沒出現過,連隻字片語,都沒有。等到最後,她開始心慌,腦中無法控制地冒出太多假設……

  她想起,他同時也說過,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那也絕對不是不要她,而是……不能再要她!

  這一句話,重重敲擊在心口,她再也無法冷靜,無法安於等待,她發了狂地尋找他,顧不得未癒的傷口,家裡、公司、他常去的每一個地方……

  當她又一次,體力不支地昏倒在他的住處,醒來後,人回到醫院,眼前所見,是那名帶來秦以雍背叛消息的女子,她說,她叫季向晚。

  她有一張很美、很美的容貌,她說,秦以雍愛上她——

  她閉上眼。這時候,多希望她仍然看不見,她睜開眼,不是想看到這些。

  季向晚面無表情與她對視,突然,出人意表地伸出手,拆解她臉上的紗布。

  「你做什麼——」她想抗拒,但季向晚不予理會,堅決拆除。

  「你到底想怎樣!」她生氣了,抓狂地朝她吼叫。

  女子只是冷冷地、冷冷地看著她,而後,抓來鏡子。「逃避,就有用嗎?你自己看清楚,這一張臉,有誰敢要?你去問任何一個男人,他們會要你,還是要我?你又憑什麼怪秦以雍背棄誓言?男人的誓言啊,沒有一句可信!」

  她從沒恨過誰,但是這一刻,她真的燃起熊熊的恨意,恨起眼前這名喚季向晚的殘酷女子。

  「恨嗎?」季向晚淺笑,眼底卻閃著不明顯的淒傷淚光,幾近自言地輕喃:「我也恨。」

  也許是那股不甘,她接受了院方安排的美容、植皮手術等療程,去除這一身醜陋的疤痕。一次又一次手術,過程痛不堪言,她咬牙忍受下來。

  一年多來,進出醫院無數次,如今站在鏡子前,那是一張細緻無瑕的容顏、雪白完美的胴體,再也看不出曾經受創的痕跡,就像是上天對她的補償,她失去了心愛的男人,卻異常順利地得回原來的自己……

  他消失得太徹底,就好像,她生命中不曾存在過這個男人。

  當等待的時間過於漫長,她不得不相信季向晚說的話,他確實背叛了自己的承諾,愛上了另一個人,再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蹲靠在空寂的房子一隅,她將臉埋入膝上,無聲痛哭。

  「雍,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

  為了躲她,連家也不回了嗎?

  窗前,他最愛的那株茉莉盆栽,少了他的悉心呵護,已經枯萎好久了,他知不知道……

  她一直不肯搬離,守在有著太多他們共有回憶的地方。她還在等他,日復一日地等著,也許有一天,他會想起他們在一起的甜蜜時光,會回來找她……

  日復一日,她由等待到失望,從失望到絕望,最後,不由自主浮現恨意。她真的開始恨他了,如果他真的心疼她,怎麼忍心讓她流著眼淚,驚慌無助地尋找他?

  他明明答應過,不會讓她找不到他,他明明答應過的!

  幾乎是習慣性地,她伸手拿起話筒,撥出那組熟到不能再熟的號碼。最後一次見到他的那天,他手機不知遺落在何處,於是她將自己的手機給了他,讓她有事能立即聯絡到他,卻沒想到,這會成為她最後的線索。

  即使一年下來,她重複撥著,也總是重複聽著同樣的一句話:您所撥的號碼收不到訊號……

  她的愛情,也斷了訊,收不到對方回應的訊號。

  電話接通了,這回傳來的,不再是缺乏生命的機器語音,她反而呆愣住,心臟狂跳。

  是他嗎?雍,會是他嗎?他會說什麼?好久不見?想不想我?還是——

  她屏住氣息。

  「哪個缺德鬼——」另一頭,傳來壓低了音量的咬牙聲。

  「你——」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另一個女人接起他的手機,她啞了聲,再有什麼話,也全顫抖得發不出聲音來。

  他,真的和別人在一起了……

  「喂?你到底是誰?」

  她是誰?她是誰?呵,這句話該是她問的吧?手機號碼是她的,那,這個女人究竟是誰?秦以雍新的戀人嗎?

  「……他呢?」梗澀的聲音,強忍住不哭泣。她想見他,無論如何,她要聽他說。

  「誰?這是我的手機,除了我沒有別人。」

  「可是……不,不會……」手機,明明是她的啊!這女人在說什麼?難道,他將她的手機隨意轉送給另一個女人?他會這麼殘忍地對待她嗎?

  「小姐,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沒有,我……沒有……」思緒打結,她竟說不出話來。

  另一頭已經切斷通話,她聽著一成不變的嘟嘟聲,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已經無法思考了,究竟什麼才是真相?

  他說他愛她,不離不棄,要她信任他,她一直用生命在執著他給她的承諾,可是,他卻避不見面,讓另一個女人接他的電話……

  到底什麼才是真?什麼才是假?她已經不懂、也無法分辨了……

  ☆☆☆☆☆☆☆☆☆

  她開始沒日沒夜,瘋狂地撥著同一組手機號碼,日裡,夜裡,一再撥著,也聽著電話裡頭傳來的單調音節:您所撥的號碼收不到訊號……

  收不到訊號、收不到訊號、收不到訊號……怎會?那天明明就撥通了……

  她由清晨,撥到天黑,一再按著重複撥出的按鍵,心力交瘁……

  「喂,你好慢哦,我等得快長香菇了——」

  「……」通了?迅速被接起的電話,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喂?」

  「……他呢?」挖空了腦海,也只擠得出這兩個字,一年多來,她重複問著自己、問著身邊所有人的兩個字。

  另一方似乎在無奈歎氣。「小姐,我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誰,這裡也沒有你要找的人,你打錯電話了!」

  「不可能……」這組號碼,她熟到閉著眼睛都可以打。「告訴我,他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

  聽出話中的不耐,她心急道:「請你……別掛電話,拜託……我找不到他……哪裡都找不到……只剩下這條線索了……他到底在哪裡?我已經什麼也不想了,我只是想……見見他,這樣就好,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起碼,讓她知道,他好不好?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裡,這是我的手機,也許之前有別人使用,但現在是我在用它,如果你真想找到他,也許在報上登個尋人啟事,或者去朋友那裡打聽會比較好,從我這裡找是沒有用的。」

  她在哪裡,聽過這段話?好熟悉……

  她意識有些錯亂,彷彿太多幻境交錯,一時分不清真實虛幻……剎那間,她竟有種身處夢境,不甚踏實的迷離錯覺。

  這一切,都是假的嗎?連那場刻骨銘心的愛戀,也是她幻想出來的?其實一切不曾存在過?包括她?

  她莫名地感到恐懼。

  「你在哪裡……雍……」淚水,靜靜泛流。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6-2-17 00:33: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隔天是她回醫院例行複診的日子,一夜未眠,她神情蒼白憔悴,走在醫院的長廊裡,步伐虛浮。

  是醫院的冷氣太強了嗎?她按著昏沉的腦袋,只覺陣陣寒意襲身,好冷、好冷——

  「啊!」

  或許是心神過於恍惚,在彎向迴廊轉角與人不期然擦撞了下。

  「對不起。」她本能地道歉,彎身撿拾掉落的藥品,不經意抬眼對上那張臉,那張她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的美麗容顏。

  「是你!」蒼白的臉色,更加血色盡褪。

  「我?」

  她忘了,看她一臉的茫然,她便知道她忘得一乾二淨,在她人生中造成了莫大痛苦與傷害,卻那麼輕易忘卻、雲淡風輕,怎麼可以!

  「他在哪裡?!」她激動地扣住季向晚肩膀,不知哪來的力道,大得連她都超出想像。

  「我想你認錯人了,請放開。」

  「不、不會,我不可能認錯……」一年來,這張容顏她牢記著,不曾或忘。這張比她更美、更令男人傾心的容顏……

  「放開!」季向晚蹙眉,憤怒地揮臂掙開。

  「別……走……至少告訴我……他好不好?」她垂下肩,洩了氣,默默流下兩行清淚。

  季向晚停住腳步,側眸,回視她已淚流滿腮的容顏,瞇起眼,似乎想起什麼。

  「你,還想著他?」都一年了,也以為她早忘了,是他先背棄愛情,不是嗎?那麼,她為什麼還會念念不忘那個在她最無助時,狠心遺棄她的男人?

  「不,我恨他。」

  「是嗎?那還找他做什麼?」

  「我只是……想讓他後悔,讓他明白他放棄的是什麼!沒有他,我過得更好、更自在!」她倔強抿唇,不願在情敵面前示弱。

  「那很好,祝福你。」沒有任何的嘲諷,她冷冷點頭,轉身。

  「等等!你和他……還好嗎?」她沒忘記,季向晚說過,他是為了這張比她更美的容顏而遺棄她,將當時絕望的她,更加打入萬劫不復的煉獄,看清人性的現實與醜陋,不該想著他,不該還惦著他,只是……只是……

  季向晚眼神迷惘了下,接著說:「如果我說,我也玩弄他、拋棄他,替你報復薄情郎,這樣你會不會比較開心?」

  「你!」她生氣了,甚至比得知秦以雍的背棄時,還要怒火狂炙。

  如果,她用著和她一樣的心情在看待他、珍惜他,她或許仍是有怨、仍是傷心,但至少能稍稍釋懷,畢竟愛情無法自主,至少那個女人憐惜他……

  但,偏偏不是如此。恣意奪人所愛,將她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為的,只是遊戲?她知不知道,她由她這裡硬生生剜去的,是胸口血淋淋的一塊肉,是她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失去秦以雍的這一年,她幾乎是行屍走肉,完全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而她,卻只因為好玩?!

  這一刻,她真的好想殺了她!「如果不是真心愛他,為何要奪?當第三者很有趣嗎?踩著別人的傷痛任意遊戲很好玩嗎?你有沒有羞恥心!」

  「我的男人也被搶奪,我的淚又該往哪裡流?我的苦又該向誰說?不要以為世上不幸的人只有你!不要以為只有你懂得失去的痛苦!」

  「你……變態!」她不知道這女人經歷了什麼,但是就因為自己不幸,也要天下女人不幸嗎?她無法想像這麼美的一張臉,為何心狠若此。

  「變態嗎?」季向晚扯唇。「無所謂。既然你只是想報復,我代你做了,你也沒有再見他的必要,還是,你希望他更慘一些?我——」

  「不!」她驚喊,靠著粉白的牆,卸下防衛,向自己投降了。「我……想他,我只是好想、好想他……一年來,我告訴自己,這無情無義的男人,只配得到我的怨恨,我以為我可以恨他、忘記他,但……但是,沒有他的人生,好空洞……如果你不要他,請把他……還給我……我真的好想他,我不能沒有他……」

  季向晚靜默了。

  她,騙了她。

  秦以雍,沒有背叛她。

  那個雷雨夜,讓她們同時失去了一生的摯愛,她們,都沒能見到心愛男人的最後一面。

  她是最後一個見他的人,也只有她,知道他最後的遺言。

  「……曦……迎……迎……曦……」他身上插滿大大小小的儀器管子,那傷勢連她看了都皺眉,口中還在喃喃喊著什麼,像是極度掛心。

  她費力捕捉他輕弱的呢喃,懷疑他的清醒度。「迎曦?人名?」

  試著揣度他的本意,留意他指尖動了下。「你心愛的女人?」

  他無法點頭,指尖又動了下。

  「怡……安……」

  「另一個女人?」又是個三心二意的男子嗎?她厭惡地轉頭想走。

  「醫……院……」迎曦,他的迎曦……等不到他,她會不會傷心?會不會著急?會不會又胡思亂想?

  她停步,回頭,「怡安,醫院的名字?你心愛的女人,在這家醫院?」

  「……是。」費力喘過一口氣。「拜託……」

  「什麼事?你說?」

  「把我……給……她……一……切……」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那麼,最後能為她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安排好一切,她未來的人生,才能重新開始。

  「我不懂。」

  「她……毀容……眼……我的……」迎曦,迎向晨曦的女子,怎能看不見光明呢?她臉上適合陽光燦笑,他要陪著她,迎接每一個晨曦的到來,無論以任何形式。

  「所以,你要把你的眼、你的一切,所有能給的,都留給她?陪她一同看這個世界?」

  「……別……讓……她……知道……她……會傷心……」

  給了她一切,卻不想她知道,那,他還剩下些什麼?一抷黃土,無盡淒涼。

  「我該怎麼說?」

  「讓她恨……」這是他,最後的遺言。

  她說過的,寧願是愛情沒了,他的心不再屬於她,所以離開,也不要看他死掉,她無法承受……

  他,如她所願。

  愛情沒了,所以走開,就讓她,一輩子都這麼以為。

  他合上眼,鎖住眸底,晶亮的水光。

  於是,她遵照他的遺言處理了一切,去醫院見他臨終前仍心心唸唸的女子,親口告訴她,他的背棄,教她死心,不在治療期間發了狂地尋他;也依循他的囑托,聯絡上他由國外找來的權威醫師,接手他來不及安排的手術細節,如他所願,以他換來心愛女子的重生。

  能為他做的,她,仁至義盡。

  直至今日,她對上淚水迷漫的眼,那雙屬於他的眼,也許,也是他的淚,那日在醫院,他來不及流出的無奈與悲傷。

  「你見不到他了,這輩子,都不可能。」終於鬆了口,她違背了秦以雍的遺言,一字字清楚說道:「他,死了。」

  楚迎曦倏地跳起,動作快得令人驚愕,一巴掌甩上她左臉頰,又重,又狠。「不要開這種惡劣玩笑!」

  眼前昏暗,季向晚跌退了兩步才站定。「他死了。」堅定重複。

  「你——」

  「和我的男人同一天,同一場車禍。」彷彿抽光了心,抽光了知覺,才能讓自己繼續,她聲音空洞得沒有情緒。「是在準備去醫院照顧你的路上發生的,他不要你知道,不要你為他傷心,要我給你那樣的說詞。事實上,他不曾遺棄你,還把他所有能付出的,都給了你,今天你能重見天日,有那張完美的臉,該感謝他,因為,那都是他的,否則,這世上有那麼多悲慘的人,你以為你憑什麼如此幸運,重見光明,換回無瑕肌膚?」

  她、她在說什麼?雍……死了?一年前,就死了?

  她腦海嗡嗡作響,意識更加昏沉,虛軟得站不住腳,淚,反而流不出來了。

  「原來……這才是真相……」

  原來……他一直沒離開過她……

  原來……他一直在那麼近、那麼近、近得不可思議的距離,守護著她……

  這是他的眼……他的每一寸肌膚……她環抱住自己,也同時環抱住他。

  笨蛋、笨蛋!秦以雍,你這個大笨蛋!

  他明明為她做了那麼多,卻什麼都不告訴她,任她懵懂無知地理怨,他不知道,在那些遍尋不著、傷心無助的時刻,她是真的恨過他!

  她以為,他嫌棄那個不堪入目的她,因著心底的那股不甘,也或許有那麼一點報復意味,她想讓他後悔、想讓他明白他放棄了什麼、想站在他面前,以如今完美的她來諷刺、提醒他當初的現實無情,想今他難堪、想……

  做了那麼多努力,她要的其實很簡單,只是想……想要他回到她身邊而已……

  如果這就是重生的代價,那她寧可不要,不要以他的生命,來換她的重生……她可以一輩子不見天日,她可以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她可以不在乎別人嘲弄他們多不相配,只要他陪在她身邊,她只要他……

  她閉上眼,蹲在醫院長廊,痛哭失聲。

  ☆☆☆☆☆☆☆☆☆

  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經過了幾次朝陽升起,她沒有概念,也不想去數,白天黑夜,對她而言再也不具意義。

  迎曦、迎曦、迎曦……耳邊,彷彿還聽得見他低柔醇醉嗓音喊著她的名。他總說,她是他生命中的晨曦,鮮活燦亮了他的人生……

  好想,再聽一次他喚她的名字,讓那道柔淺音律,低喃出教她芳心怦動的溫醉纏綿;好想、好想他……

  這一年多來,他甚至不曾入她的夢,一次也沒有。

  就因為她說,寧可他不再愛她,也不要承受他死去的痛苦,所以,他為了不讓她傷心,就真的告訴她:不愛了!不敢、也不願讓她知道,他的死訊。

  傻子!多傻的男人,他愛得好委屈……

  「雍……」她喃喃地,一遍遍喚他,捧著他送她的水晶玫瑰,彷彿這是他們最後的牽絆。

  「永不凋零的玫瑰,我送你一朵,承諾愛情的永恆……」

  好美、好美的愛情,他給了她,如此晶燦奪目、美麗耀眼的愛情,這是他的永恆,他用他的生命,向她證明瞭永恆的極致,證明他一生一世的不離不棄。

  「傻瓜……」難怪那算命師說,他情根深重,一生都要為情所累。他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還牽牽唸唸著他的愛情,放不下她。

  直到死去,不是雙生雙死,而是一方死去,情緣中止。不同的時機點,結果就會不一樣,你們相戀太早,無法白頭到老,有一方,必會先一步離開……

  還真讓那算命師說中了,只是她沒料到,先一步離開的人會是他,而不是她。

  三生石上,情緣已定。你們這輩子,註定是要相遇、相戀的,就算你選擇的不是這條路,不是現在,日後你們還是會在一起,並且,無論何時遇到,都會愛上對方,近而相知相守,直到死去。

  錯了、錯了!真的錯了!她不該去赴那個情人節之約的!如果他們沒在那年相戀,結果就不會是這樣了吧?如果不曾與他愛過這一場,那麼現在的他,或許還和任何一個女人談著短如朝露的戀情,緣起緣滅,在愛情中飄泊不定,但是至少,他現在還能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

  小姑娘,當你走到關鍵的雙岔路前,必須做出選擇,很多人做出不同的選擇,前頭的風景便大不相同,你覺得,會有辦法繞回原來的雙岔路口嗎?

  能嗎?能嗎?事已至此,她還繞得回去嗎?

  他死了,一切已成定局,他們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她哀哀切切地痛哭,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將臉埋在枕上,幾乎窒息地悶聲哭著、喊著他的名,無心理會任何事,然而對方好像要和她比耐力似的,鈴聲持續作響——

  她忿忿地坐起,接來電話低吼:「找誰!」

  「請問黃旻慧在嗎?」

  她火大了。「你打錯電話了!」

  「可是……應該不會錯呀……」另一頭,男孩的聲音還在堅持。「黃媽媽,我是真的喜歡她,請你不要阻止我們在一起好嗎?」

  「我說你打錯了,聽不懂人話嗎?」莫名其妙!她什麼事都不想理會了,就這樣放任她靜靜哀悼她的男人,這樣也不行嗎?為什麼她得為一個打錯電話的糊塗蟲在這裡僵持不下?

  用力掛斷電話,抱著原是屬於他的左方枕被,默默流淚……

  倏地,她愣住。

  一通撥錯的電話,令她想起一年多前……

  那兩通不知來自何處,陌生的傷心女子的電話……她還曾為此與他起了爭執,他氣她的不信任,而她至今猶耿耿於懷……

  渾沌的腦子一旦找到開啟點,就像在一堆雜亂的毛線中找到了線頭,許多事情一下子清明起來。

  她當時太傷心、情緒太亂,如今回想起來,那些對話、她日前所撥出的號碼、熟悉的聲音,一一重疊。

  她倒吸了口氣,手腳發寒。

  怎麼……會有這種事?她居然、居然……在與自己對話?一年前與一年後,一模一樣,一字不差!

  她愈想愈驚異,整個人毛骨悚然,寒意從腳底麻到頭皮……

  這太詭異了……究竟是怎樣的錯亂時空,竟讓她搭錯了線,於是這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釋。她堅持那不是惡作劇,而他堅持他什麼都沒做……原來,她真的誤會了他,難怪他氣極她對他人格的質疑……

  原來,這一切早在一年前就已有了預警,她為什麼不能早些警覺?

  如果她那時多點耐性,如果她別一逕認定是撥錯號碼,如果她對雍能多點信任,別急著傷心……她一定會察覺到不對勁的!那麼今天,事情也許不會演變到這樣的地步……

  來得及嗎?她還來得及補救嗎?

  一道荒唐的想法閃過腦海,她拿起話筒,開始沒日沒夜、瘋狂地、一次又一次撥著那組熟悉的號碼——

  她知道這太荒謬,但她一定得試,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這是他們之間,最後、最後的轉機……

  楚迎曦,接電話,拜託,你千萬要聽我說——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6-2-17 00:34:10 |只看該作者
終曲

  鈴——

  鬧鐘漫天作響,彷彿在和它的主人比耐性,矢志不移地要將她從周公身逢挖回來——

  柔軟被窩中,伸出一隻白嫩纖長的小手——「啪」一聲,阻止它再放肆囂張。

  十分鐘後,被子邊緣露出一雙大大的眼睛——糾正,是有著兩圈「大大熊貓眼」的眼睛。

  昨晚又沒睡好了,唉……

  她歎上一口氣,瞪著天花板,兩眼無神。

  討厭,為什麼老是作那種夢呢?

  倒不是說多討厭那個夢,而是它太真實,真實到恐怖的地步,而又每回醒來時,胸口空洞得可怕,好似缺了什麼,惆悵失落——

  有時候,真實虛幻交錯,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真的愛過那一場,甜蜜過、痛苦過,刻骨銘心。

  秦以雍,她記得這個男人,見過三次面,她一次比一次更喜歡他,本來,她已經準備好要去赴那個約了,誰知道臨時來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害她鞋子穿到一半,還開門回屋子裡接,結果咧?

  「楚迎曦,不要去,你會後悔,你一定會後悔的,相信我——」

  神經病,她要去赴誰的約,關這女人鳥事啊?她幹麼一副誰家死人似的,哭得那麼慘烈?又不是搶了她男朋友!

  她沒當一回事,掛了電話出門,卻因為這一耽擱——唉,那個誇口技術一流的計程車司機害她出車禍,失約了。

  也許,他們註定在愛情中無緣吧!

  失落不是沒有,好幾次也曾想過,若那晚他們相遇了,又會撞擊出什麼樣的愛情火花?她知道他不會讓她失望的,這男人,有道最溫柔深情的靈魂——

  然而,一切終究是錯過了,雖然遺憾,但這是她的選擇,甘心賭,就要勇於承受後果,沒什麼好怨的。

  這些年,她也談過幾場小戀愛,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提不起勁來,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只是說也奇怪,從她失約、住進醫院的當晚,就開始作這個奇怪的夢境。

  也許是受了這場夢的影響吧,任何人,談過一場如此深刻美好的戀情之後,誰還會對別的男人感興趣?

  沒能赴那場約,她一直耿耿於懷,想著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也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日有所思,才會延伸出那個故事,在夢裡延續他們的緣分,滿足現實中不能滿足的一切吧!

  她不知道自己想像力也能如此豐富呢,可以改行去當小說家了。

  想歸想——唉!楚迎曦,你要清醒一點啊!夢就是夢,再怎麼真實也不會成真的。

  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現實,隨意瞄了眼鬧鐘,整個人立刻驚跳起來。

  「完了、完了!姑婆會殺了我!」她火燒屁股般地由床上彈跳起來。要說有多重要的事嗎?這事兒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不過就——相親。

  誰教她有個當媒婆又熱心過度的姑婆,大半輩子成就了多少良緣,自家侄孫女兒卻嫁不出去,傳出去豈不砸落招牌了?

  姑婆自是不會讓她毀了一世英名,這陣子好努力在幫她安排相親,結果她相了三十七次,也搞砸了三十七次,每次都有不同的狀況發生,這次要再砸鍋,姑婆一定會殺了她,絕對會的!

  自從過二十九歲生日之後,身邊每個人好似不約而同地產生危機意識,突然關注起她來,一個個怕她嫁不出去一樣,成天耳提面命,要她把握良緣,偏偏她還嘻皮笑臉,渾鬧度日,簡直氣壞一干親友。

  想來也真悲哀,活到這把年紀,仍然一事無成。戀愛?So  So,沒啥可歌可泣供人茶餘飯後嗑個牙;工作?平平,沒啥大起大落,混吃度日便是;存款?月底依然窩到姊姊家吃霸王餐……

  匆匆趕到餐廳,果然,她遲到了兩個小時,聽說她那個相親的對象還有事情,前腳才剛走她就來了,算得真準!

  當然,她被姑婆罵得滿頭包。

  這種事,每個月都要上演個幾回,她已經聽到很麻痺了,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說穿了,其實她只是有點小惡劣地在吃變相的霸王餐。月底又快到了,多省一頓晚餐錢,又可堵一干長輩的嘴,一舉兩得,她何樂而不為?

  吃到七分飽時,姑婆也終於決定念夠了,開始為對方歌功頌德。

  「這孩子啊,人品真是好,說話輕聲細語——」

  那叫娘娘腔。她暗補一句。

  「對女人又體貼——」

  那叫做作,表面工夫強。

  「等你兩個小時也沒露出一點不高興的樣子,風度好——」

  廢話,他肚子裡一把火在滾,你看得出來嗎?難道要掀桌才叫不高興?

  「相貌又好看得沒話說——」

  通常長得愈好看的,十個有九個都是Gay。

  「聽說是當什麼設計師的,收入很高,養得起你——」

  收入高代表眼睛都長在頭頂上,恃才傲物,用鼻孔看人。

  「要不是他堅持說他有重要的事情,一定得先走,姑婆今天非得讓你們認識,交個朋友不可!」

  ……你是拉皮條的啊?

  「姑婆活了大半輩子,不會看錯的,嫁給他,絕對是會疼老婆,讓女人好命一輩子。可惜,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男人——」

  我說要嫁了嗎?怎麼姑婆一副已經聽到結婚進行曲的樣子?

  反正她就是看任何男人都不合意、不順眼啦!她的心還在哀悼那場胎死腹中的戀愛,那個差點成為她初戀的男人……

  唉,秦以雍、秦以雍、秦以雍……你真是害人不淺。

  讚歎了半天,完全沒察覺侄孫女的心不在焉,興沖沖地硬塞了張照片給她。「這麼好看的男人,你一定會喜歡的,我偷偷向他三嬸婆要來他的電話,你自己要懂得把握啊!」

  喔,對了,說到這個很複雜的關係,聽說是什麼母系姻親那裡的二叔公的表姨媽的侄孫女的三嬸婆……反正就是一表三千里,亂得不能再亂的姻親關係,她猜男主角自己應該也搞不清楚,被抓來吃這場相親飯吃得莫名其妙。

  強迫推銷真是全世界最文明的野蠻行為!這群大人能不能別鬧了?

  她看也不看,順手塞進口袋裡。

  「真是的,枉費我們還特地挑情人節這一天,你們年輕人不是最愛搞這一套嗎?餐廳多難訂你知不知道——」

  還沒數落完啊?

  她撐著頭哀歎。「噢,原來今天情人節。」

  「還敢講,都怪你不爭氣,這麼好的機會就這樣白白錯過了……」

  姑婆的叨念,她一句也沒聽進耳,把玩著餐巾紙,心思早已遠颺——

  原來,今天是情人節啊!

  不知何時,她專注聆聽餐廳中淺淺流洩,那輕柔憂傷的樂曲,蕩入她微酸的心扉。


  睜開眼我的天空一片星海    還以為這裡就是愛你的未來

  為什麼黑暗之中充滿期待    卻傳來更多沉默的無奈

  忘不了愛只剩下手心裡的溫度    才知道幸福只是短哲的幻影

  我走在迷霧花園裡    尋找愛走過的記憶

  半清醒半迷醉    來去的痕跡

  夢醒突然發現    已經不是原來自己

  一顆心徒留下    錯誤的相遇

  落花有意流水太無情    有緣相遇擦身又分離

  琴聲悠悠輾轉到天明    最愛的人你在哪裡

  落花本意流水太無情    最愛的人你在哪裡

  (錯誤的相遇    詞:施立)


  她突兀地站起。「姑婆,我要走了。」

  「又想落跑?」才念到半套而己,以前都要念完成套的。

  她哀叫。「姑婆,我真的有事,既然他人都走了,那我留下來也沒有用嘛,姑婆,拜託啦!」

  「去去去!拿你沒辦法。」

  她立刻謝主隆恩,衝出餐廳。

  也許有那麼一點傻氣,但有個地方,她一定得去。

  坐公車、轉捷運、搭渡輪,她來,赴六年前來不及赴的那場約定。

  「秦以雍,我來了。」站在情人橋前,她喃喃自語。

  不為了等待,只是一種形式,也許是憑弔,也許是思念,也許是太多大多的因素,她來赴約,在某方面而言,以另一種形式與他交會。

  十一點五十分,她趕到了。

  她由橋下,沿著階梯一級一級往上爬,開始念起詩詞來。「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她念得認真,踩著長長的階梯,一階一階地拾級而上,撫著純白的橋身,走往另一頭。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七夕、鵲橋,情人相見之夜,情人相逢之處,她的情人呢?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爬上橋中央,仰望天空,最後一句,最後一句到底是什麼?

  她敲了敲腦袋。「真是的!想不起來了。」

  「一個人,喃喃自語些什麼?」前頭,傳來溫柔含笑的嗓音,一如每個午夜夢迴,縈繞在她心靈深處的眷戀……

  她渾身一震,驚愕望去,無法置信出現在眼前的身影。

  這回,不是作夢了吧?

  「你——」她發現聲音啞掉。「一直在這裡?」

  「每年。」不管他人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做什麼事情,每年的這一天,他必會趕來,一夜等候。

  「你,等很久了?」六年,好漫長的等待啊——

  他搖頭。「不久。」只要能等到人,都不算久。「我說過,不見不散的。」

  因為不見不散,她一定會來。

  因為不見不散,他不能走開。

  因為不見不散,若是其中一方放棄等待,另一個排除萬難而來的人,見不到對方必然會慌張失措。

  她眼眶浮起了淚,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好感動,好想哭。

  「那,你準備好了嗎?有些話,六年前來不及告訴你,現在,我要說了哦!」

  「說吧!我洗耳恭聽。」

  她用力吸了口氣,鼓足肺活量朝他宣告:「秦以雍,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請你考慮一下,和我交往好嗎?」

  他笑了,張開雙臂。「考慮完畢,所請照准。」

  她,飛奔而去,而他,收攏入懷,那一瞬間——對了,她想起那首詩的最後一句是什麼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後來,在他將她抱牢的同時,也及時抓住由她身上飄落的照片,他低頭看了一眼,挑高眉。

  「呃——那是我今晚的相親對象啦!」她說得很心虛,像要解釋什麼般,很快又補充:「雖然姑婆說他講話輕聲細語——你知道的,那叫娘娘腔;對女人體貼——多做作,心機一定很深;等我兩個小時之後托詞有事就走人,姑婆居然還以為他沒生氣、風度好,明明就是肚子裡藏了一斤足以炸掉101大樓的火藥,拂袖走人了;而且,長得好看十之八九都是……」開始Copy餐廳裡,姑婆VS.迎曦的完整對話加內心獨白。

  不等她長篇大論完,他將照片舉高,讓她看清背面的字痕。

  那個「Gay」出口的同時,她也幾乎狠狠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上頭,除了電話號碼外,清楚寫著三個字。

  秦以雍。


〈全書完〉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6-2-17 00:34:22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基本上,它算是一套書。

  接下來你一定會問,套在哪里?

  所謂的系列書,是指一系列相關人物的粽子串,但這兩本書的人物,唯一串到的也只有那場車禍,小到要拿顯微鏡去找的淡薄關聯(別說我不講你還沒想到,我會哭哦,我真的會哭哦!),所以它不能叫系列書。

  不能叫系列,那麼,就只能暫且將它稱之為套書了。

  套書又可分為兩種,一是同一對主角,延續下來的故事。原則上來說,我惡整主角從來不遺餘力,一本就已經定沒天沒良的夭壽,到目前為止會寫成上、下集,都是情況失控,例如《愛情的海洋》。這從來都不是有預謀的行為,相信我,本人一點都沒有意願寫言情版的“飛龍在海洋”、“愛情霹靂火”,事實上也沒那功力……(要真如此你們也會想打我吧?)

  還有另一種,是時下市場最普遍的,叫做主題套書--叮咚、叮咚!答案出線,來點配樂吧!

  來,再重複一次,基本上呢,它是一個套書:主題套書。

  “案發”時間點,得往回追溯到去年底,約莫是介於《欠你的幸福》完成,《大俠也認栽》尚未開稿的醞釀期間,那陣子在某論壇的鬼話連篇區看了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有長篇、有短篇;有真實、有虛構;有溫馨、有血腥……然後,你們知道的,有時想做一件事,常是觸動某個點,形成去執行的推力。

  很好,點是觸動了,真正的推力、最終的兇手,是同學無巧不巧,居然在那時拿了部偶像劇給我看。偶像劇當然下稀奇,可恨的是,那部偶像劇叫“惡靈05”,打著偶像劇名號,行靈異片之實!

  可恨,簡直太可恨了!最可恨的是,這一看簡直欲罷不能,讓本人當下萬劫不復,哭嚷著我也要寫鬼故事--

  什麼?你說冷靜點,別衝動?這叫我怎麼冷靜得了!

  什麼、什麼?你說我是在寫言情小說?嗚嗚嗚,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寫,還要寫很靈異、很吊詭的鬼故事啦!

  是的,我真的是這麼打算的,原本。

  你們知道的,對於我出其不意的怪念頭,咱家小編早被我折磨得很麻痹了,本以為需要再八年抗戰,沒想到這回幾平是完全認命,好識相地歎息--“你寫吧!反正我抗議也沒有用,別有太血腥的畫面就好。”

  呃……真是瞭解我。

  最後還替我排了農曆七月的檔期,完完全全地放棄掙扎,自暴自棄到了極點--呃呃呃?我有點小愧疚了,真的要玩這麼狠嗎?

  玩夠了《好聚好散》--(容我說句欠扁話,其實還是相當克制,沒玩得太過火啦,否則原本不只你們看到的那樣)接著下筆寫《不見不散》時,有給它拾回很多很多的良知和“職業道德”。我在寫言情嘛,OK、OK,我知道的,因此下筆時,臨時決定調整設定,改以另一種筆觸風格去描寫。

  所以呢,這雖然是一套以七月為主的主題套書,但各位別忘了,七月除了是鬼月,同時也包含了情人節,它不只是陰暗晦澀的,同時,也是情人密密織就了相思情濃,跨越銀漢迢迢所等待的一年一會,它也可以是浪漫溫馨的吧?

  換句話說,這一套書有兩種風格,並且故事性質完全獨立,無論先看哪一本都下影響情節發展,端看各位看倌的心情而定。至於這兩個故事,您是喜歡幽晦迷離的向晚調調?還是偏愛溫馨甜蜜的迎曦風格多一些呢?歡迎來信告訴我哦!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1 22:1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