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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筱熹 -【眷戀多少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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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10: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眷戀多少年 作者:朱筱熹

翟濬謙在女人眼中是熱烈競逐的對像  
憂郁的模樣撞擊著每個女人心中最柔軟的情感  
她們愛他,卻悲哀的發現碰觸不到他的心  
他像個浪子般,在每一段感情中漂泊  
卻始終不曾在任何一個地方駐足──  
其實,他不是個多情種,不想處處留情  
也不想要那麼多女人愛,惹來一堆感情債  
只因他的心早就有人住進去,再也容納不下其他人  
偏偏她是唯一不愛他、甚至是恨他的女人  
和他交往只是她精心設計、誘他沉淪的報復……  
五年前,她決絕斬斷了和他之間的情緣  
他們的世界在那以後,風雨晴暖,各不相關  
雖然他的人生不該因為她的離去而埋葬  
也一直假裝不在意,盡力演一段正常的人生  
再見到她,本以為死寂的心,竟隱隱又活了起來  
他才恍然覺悟,愛這麼難,不愛,卻是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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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11:4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那年,十四歲的席舒嫚,坐在南投埔裡外婆家的大庭院,優閑的曬著太陽,百無聊賴的閱讀著外婆所收藏稗官野史的閑書。

  她腿上擱著書,此刻正讀到一篇名為「訂婚店」的月下老人故事,故事中這樣寫道:

  唐朝人韋固巧遇月下老人,在月下老人指引下,提早看見正在襁褓中他未來的妻子。韋固因心中不信,故意派家僕去把小女孩殺掉,想看看她將來還會不會成為自己的妻子。

  沒想到十四年後,在洞房花燭夜那天,他發現新婚妻子的眉間貼著紅花裝飾,這才知道原來十四年前她曾遭惡徒攻擊受傷過。這種種巧合於是讓韋固明白,原來月下老人所說的話,並非開玩笑,他們的姻緣真的是上天注定好。

  「好神奇呀!」席舒嫚喃喃自語。

  在她年輕稚嫩的心中,因這則月老的故事嘖嘖稱奇,她開始幻想著,就在這會兒,是否也有那樣一個人,他腳上的紅線,好巧不巧的,正系在她的腳上?

  她低下頭,瞥見自己白皙纖瘦的腳踝,溫溫的笑了出來。陽光映在她過於蒼白的臉上,顯露出一種異於常人的病容。

  是她想太多了!

  從小,她的身體就不好,大小病痛不斷,成天就只能與藥罐為伍,心疼她的父親母親,考慮了好久才聽從家庭醫生的建議,將她從繁華的台北都市送到好山好水好空氣的埔裡來,讓慈祥的外婆好好照顧她,盼望在這樣清幽的環境下,讓她的身子骨能長得壯些。

  想到父母常常為她的身體著急的白了發紅了眼眶,她的心就緩緩的一沉,像她這樣的身體,只怕連月老都不忍心派一個男人來接續父母的擔心與心傷,這樣沉重的負荷,是折磨吧。

  「舒嫚啊!外公幫你帶回新制服和新書包喔!快進來看呀!」外婆的聲音從屋內傳來,打斷席舒嫚的冥想。

  「喔,我馬上進來。」席舒嫚迭聲應和著,趕忙放下書進屋去。

  風吹動折頁,書頁飛動了幾下後,平靜安穩的翻至某頁,上頭記載了月下老人曾說過的話:

  這些紅繩是用來系夫妻的腳的,不管男女雙方是仇人或距離很遠,我只要用這些紅繩系在他們的腳上,他們就一定會和好,並且結成夫妻……

  燦燦的陽光映得大地一片金黃,隱約間,席舒嫚纖白的腳踝上,似乎閃著一條細細的紅繩,忽隱乍現的綿延,朝向不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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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12: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起立,立正,敬禮。」

  「老師好。」

  「坐下。」

  席舒嫚站在年輕的女班導後邊,等著同學行完禮,一顆心忐忐忑忑的不安。

  她尷尬的絞扭著手,一雙眼怎麼也不敢抬起,粉頰飛上霞雲。

  「咳嗯!」女班導清了清喉嚨,示意底下亂成一團的學生聽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今天我們班轉來一位新同學,席舒嫚。她是從台北轉過來的,請各位同學要好好照顧她!」

  「新同學耶……」

  「台北來的耶……」

  席舒嫚被動的任由熱情的女班導拉著她的手上台,她低著頭,假裝對底下眾多的竊竊私語無動於衷。她一向膽小,對於上台這種事幾乎是能避就避,真躲不過了,就只好佯裝無所謂來掩飾。

  「席舒嫚,你好白,都不曬太陽嗎?」忽然,一個爽朗的男孩子聲音穿過一層層耳語般的私論,直搗眾人耳朵。

  此話一出,所有人便此起彼落的附和著。

  「對啊對啊,好白喔!」

  「真的好白喔,跟我家牆壁一樣……」

  席舒嫚對那人好聽的聲音起了反應,終於她鼓起勇氣抬起頭,搜尋聲音的主人,忽地,她的眼神對到一片海海晴空。

  她看見一個理著平頭的男孩子,深深的眉、深深的眼、深深的發色和皮膚,整個人像是用墨色濃重的炭筆勾勒出來一樣,但,他的樣子很好看,好看到讓她莫名所以的舒服。

  「翟濬謙,你又開始胡說八道了。」班導佯裝板起臉孔訓斥這個爽健的男孩,嘴角卻透著一抹寵愛的微笑。

  「老師,我說真的啊!席舒嫚好白,你看看我們班上女生,全都跟『油炸鬼』一樣。」翟濬謙搔搔頭,吐著舌頭扮了扮鬼臉。

  「翟濬謙,你真的很欠扁喔!」

  果然,班上半數的女孩子皆同他一樣曬成小麥色,一聞此言皆笑罵於他,但女孩子們的聲音裡不見苛責,倒聽起來多了幾分撒嬌。

  翟濬謙再多看了席舒嫚一眼。

  這個台北轉來的女孩子好特別,露出制服外的皮膚白得像要透了一樣,可愛的瀏海干淨清爽的覆在她小巧精致的臉上,她渾身流露著一種跟他們截然不同的氣息,若硬要說的話,只能說她像是粉白的櫻,而他,則是滿載青草的土地。

  忽地,他腦海中浮現,自幼受到那深愛文學的爸爸薰陶,對於大家名著多有涉獵,在那煙雨紅樓中,描摹的人兒來。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若說她是我見猶憐的林黛玉,但他可不是賈寶玉,唯有三國豪氣干雲如趙子龍,才是他心向往之人物。

  「舒嫚,你就坐在翟濬謙後面的位子。」班導指著後頭,「濬謙,從今天開始就麻煩你照顧舒嫚,帶她認識環境。」

  「哎呀!老師,我不要當保母啦!」活潑好動的翟濬謙,一聽到老師交派的工作,當下反應就是哀號反駁。

  他一下課就立刻衝到籃球場上報到,身後綁著一個拖油瓶,他怎麼想怎麼怪,也不知老師為何要把這個細細弱弱、彷佛風吹就會倒的白瓷娃娃托付給他照顧啊。

  「老師,我沒關系的,用不著人照……」席舒嫚一聽到也急了。

  這個老師怎麼這樣專斷?竟就將她指派給一個陌生的男同學照顧,她並沒有這麼嬌弱啊!更何況,照常理一般都會安排女生帶她認識環境的不是嗎?

  「不行,就這樣,老師說的話算話。舒嫚,你趕快到位子坐下。」班導不容辨駁的打斷她,輕笑的臉容中帶有深思。

  「來來來,開始上課了,同學們把國文課本拿出來,今天要上的是第三課,來,各位同學先把課文朗誦一遍……」

  席舒嫚提著隨身的書包,無奈的拖著腳步走往位子,經過翟濬謙時,她看到他爽朗又帶點尷尬的笑,正忙著應付附近死黨的戲謔,但那閃著光的眼,卻熠熠的直射向她。

  帶了點好奇,夾雜了點深意,她不知道,在他這樣的眼神裡,對於她,到底是存著怎樣的一份心思?

  下課了,正要離開教室的翟濬謙忽然折返了腳步。

  在眾死黨及其他女同學注視下,他走到席舒嫚的座位旁,問她:「你會打球嗎?」

  不明所以的席舒嫚,很老實的搖搖頭,「我不會。」

  「濬謙,她怎麼可能會打球,你看看她的手臂,再看看她的鞋子,球場上有哪個女生跟她一樣?」綽號「蟑螂」的死黨張正傳等得不耐煩,站在後門朝翟濬謙大喊,「快走啦!球網會被大牛他們占走啦。」

  「我知道啦!你們先過去占位子,我隨後就到。」

  打發走了死黨,翟濬謙看著她不發一語,忽然,他抓起她細白的手腕,使力要她站起來。「你跟我來。」

  席舒嫚被他突來的動作嚇到,加上手腕被抓得疼痛,她驚呼:「啊!」楚楚可憐的眼,此時看起來更加柔弱了。

  「你太不健康了,我想我終於體會到老師要我帶你認識新環境的用意了。」翟濬謙咧開一口白牙,笑得陽光般燦爛。

  首先,他要帶席舒嫚認識的東西,就是陽光──

  可憐的席舒嫚,轉學至今才一個多禮拜,她就變成了「全班公敵」。

  現在的她,坐在籃球場旁邊的看台上,和她幾步之遙卻壁壘分明的那群,就是翟濬謙口中「油炸鬼」一樣的班上女同學。

  此刻,她們和她一樣守在看台邊,不同的是她們笑著鬧著,嘴裡談的卻不外都是翟濬謙、翟濬謙。

  席舒嫚蹙著眉心,看著場內身手矯健的身影。

  她不得不承認,翟濬謙真的非常非常有運動天分,舉凡所有球類、田徑類的運動,他樣樣都得心應手,難不倒他。

  「刷」的一聲,他的三分長射勁射入網,場外又引起一陣陣歡呼。

  席舒嫚不用轉頭看,就能知道這些歡呼聲全來自他的愛慕者,也是拿她當「情敵」看待的那些女同學。

  她在心裡哀號了一聲,簡直就要被他害死了呀。

  就因為老師的一句吩咐,造就了他和她這段的不解之緣,該說他是孽緣嗎?他害得她現在走到哪,都要被大家指指點點。

  她就是纏著翟濬謙的那個女生!

  大家都是這樣看待她的,天知道她跟他也是千百萬個不願意啊,但又有什麼辦法?

  翟濬謙無法拒絕老師的要求,而她無法拒絕翟濬謙的要求,所以每節下課,她被他拉著到球場旁「守候」他的情景,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就像一再重拍壞了的肥皂劇一樣,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喂,你不要整天死纏著翟濬謙,看了就令人討厭!」同班同學胡麗晶突然移到她身邊。

  胡麗晶是班上女生的頭頭,她長得黑黑高高,不特別出色,但一雙眼飄飛卻媚得十分有味道,但總打量得她不舒服極了。

  此刻她站在更高的台階上,睥睨著席舒嫚。

  「對啊!自以為從台北來就很了不起嗎?裝得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以為所有人都要照顧你,真是惡心極了。」一旁的應聲蟲李佳仙也雙手環胸的附和。

  她們倆是翟濬謙的頭號死忠擁戴者,在學校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偏偏翟濬謙最討厭的就是和麻煩的女生打交道,只要對他有意思的女生,他一律歸為麻煩人物。

  偏生他這樣不領情、不造作的個性,卻讓更多女生為其著迷、飛蛾撲火而來,也注定讓她因他而成為眾矢之的。

  席舒嫚不言語,靜靜的垂著頭,若非翟濬謙的堅持,她根本不想蹚這渾水,平白亂了一圈漣漪。

  「為什麼不講話?仗著老師和翟濬謙挺你,你就可以這樣囂張嗎?」胡麗晶見席舒嫚不理自己,惱羞成怒之余,口氣愈發不客氣。

  「你回答啊!難不成你是啞巴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夾槍帶棒的,目標全都是讓她們既羨慕又嫉妒的席舒嫚,反倒是席舒嫚一逕的靜默,異常平靜的臉容看不出她的思緒來。

  「你們在干什麼?」翟濬謙的聲音突然響起。

  由於太過於專心對付席舒嫚,所以大家都沒有發現翟濬謙不知何時來到身後,胡麗晶等人因為他的突然出現幾乎蒼白了臉,她們剛剛欺負席舒嫚的話,全被他聽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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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12: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培……培……培養感情啊!」胡麗晶這時候竟然還可以睜眼說瞎話,她不禁佩服起自己。

  「對……對不對啊?佳仙。」她用手肘頂了頂身邊的李佳仙,後者趕緊跟著陪笑。

  「對……對啊!」

  「舒嫚同學,我們剛是在跟你開玩笑的,你說對不對?」胡麗晶一臉假笑,心中祈禱席舒嫚不會當著翟濬謙的面拆穿她的謊言。

  「是嗎?席舒嫚,她們說的是真的嗎?」翟濬謙挑眉問。

  他剛在球場上就看見班上素有大姊頭之稱的胡麗晶,領著她那一票死黨不懷好意地靠近席舒嫚,不知想做什麼,於是他便丟下了手邊的對戰,趕緊跑過來了解情況。

  「唔。」席舒嫚抬起眼睫,她向來不是苛刻的人,對於胡麗晶的心思似懂非懂,所以她不想計較也不願意去計較。

  「她們沒欺負你吧?」翟濬謙不相信的又再問一次。

  席舒嫚搖搖頭。

  「是啊是啊!你看,是你想太多了。」胡麗晶見席舒嫚沒拆穿自己,知道久留無益,趕緊鳴金收兵,「舒嫚同學,那我們下次再來找你聊喔!」

  一幫人一下子鳥獸散去,偌大的看台只剩下坐著的席舒嫚和站在一旁的翟濬謙。

  「席舒嫚,來看我打球你會覺得無聊嗎?」翟濬謙喚她時,總是連名帶姓。

  「還好。」她老實的回答。

  他是她在這所學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一個,對於他霸道的占用她的下課時間,她卻找不到任何怨言,只除了要面對他的那些愛慕者以外。

  「那就好。」他在她身旁坐下。

  也許是不習慣這樣並肩坐著、太過熟稔的親昵,席舒嫚稍微朝旁邊移動了位置,想拉開和翟濬謙之間的距離。

  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翟濬謙卻立刻發現了,他不悅的大聲說:「你干嘛坐離我這麼遠?」

  他發現自己竟有點生氣。

  她是怕他嗎?否則為何他才坐下來,她就迫不及待想離開他身邊。

  「我沒有。」席舒嫚嚇了一跳,對於他的直接,她又再一次見識到。

  「你應該多曬點太陽,」隔了一會兒,他才板著一張臉說,「你太白了,我爸說這樣的人很不健康,你應該不想早死吧?」

  怎麼有人這樣說話的啊?舒嫚心中暗笑。

  「嗯!」她用力的點一下頭。

  「那就好,以後你就在這裡曬太陽看我打球,也許有一天,我可以教你玩球。」他不看她,所說的一字一句卻深刻烙印至她心裡。

  他刻意不說教她打球,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怎麼也學不會。

  但他卻有種希望,希望她會陪在他身旁,即使只是遠遠的看著他也好,或許有一天,他可以看到她健康飛揚的笑臉,同他一塊兒享受運動的喜悅。

  席舒嫚看著他的側臉,咀嚼著他所說的話,心中忽然產生了點感動,「好。」

  或許,這會是個不錯的提議。

  聽見她的回覆,翟濬謙不知道心中莫名的歡欣是從何而來,但他是真真實實的笑開了頰。

  為了什麼?

  也許就為了她的那麼一句:好吧!

  這天放學,席舒嫚被翟濬謙拉到球場上看球曬太陽,但她想到出門前忘記先跟外婆說一聲,深怕外婆為她操心,於是她便匆匆忙忙道別翟濬謙,卻已趕不上放學回家的路隊。

  她一個人漫步在校門對外連接的小徑上,一路上風光明媚,這些天已進階成「全校公敵」的她,心情忽地開始好轉,暖暖的陽光融化她心中淡淡的、淺淺的不愉快,她露出了幾天來難得的微笑。

  她無法否認,翟濬謙是個很吸引人的男孩子,雖然他個頭不高,但是他的運動神經超級發達,加上功課一等一,各項語文競賽他更是常勝軍,允文允武的他,自然成為青春期小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但他對她,與其說是照顧,不如說是監護人還比較恰當些。

  這些天,他對她的活動細心安排,也不知他是否真如此負責的想要將老師交代的事情辦好,但這樣的舉動,不僅沒有讓她融入這個班級,反而加大了她和同儕間的鴻溝。

  她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該是誇獎他有責任感呢?還是說他不夠貼心去觀察女孩子心思?對她,對那些為他芳心暗屬的女孩子。

  總之,只有像現在一個人時,她才能真正放松下來,這幾天的生活秩序平白無故被搞亂,她的心難得一現的毫無壓力緊繃。

  「耶!小美女耶!大家快來看啊!」

  正當她一個人走著的時候,旁邊不知何時出現數名高中生打扮的不良少年,圍著她打轉。

  他們不懷好意的盯著她上下打量,還一邊走一邊發出嗤嗤的笑聲,讓人很不舒服。

  席舒嫚機警的抱起書包護在胸前,眼神機伶的先打量了一下周邊的環境,這條小徑的盡頭是一些商家,若她能跑到那兒求救,應該就能脫險了。

  但是這些不良少年離她太近,有一個甚至只要伸長手就能欺到她胸前,她從小到大被保護得好好的,根本沒遇過這樣的情況,一時也慌了手腳,冷汗漸漸延頸項滑下。

  「你們是要錢嗎?我這邊有,我可以給你們……」她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因為緊張而不慎將錢包掉落地上,她連忙蹲下要撿起。

  這一蹲,反而讓耳下短短的發順勢向兩邊分開,露出精致白皙的頸子,與這鄉下地方格格不入的優雅氣質,讓那群不良少年更起了不好的色心。

  為首的不良少年朝伙伴使了一下眼色,更加大膽的往席舒嫚靠近,他邪笑的拉住她的手,而她則慌得將書包錢包衣服掉落一地。

  「救命啊!你們想干什麼?」席舒嫚的牙齒不聽使喚的打顫,使勁的想抽回被人捏住的手腕,無奈她的力氣太小,不但沒將手抽回來,還累得自己喘吁吁,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什麼叫做絕望。

  就在這緊急的當下,她忽然聽到翟濬謙的聲音──

  「警察先生,快!快!就在那兒!」

  接下來則夾雜著大人模糊不清的低沉聲音及哨子刺耳的嗶嗶響聲。

  雜沓的聲音由遠而近,雖沒看見人,但感覺是一群人朝這邊奔來,不良少年臉色一僵。

  「糟了,是條子!」

  「快跑!」

  說時遲,那時快,所有不良少年沒命似的一哄而散。危機突然解除的席舒嫚雙腿一軟,整個人跪坐地上,怯怯的朝著聲音的來處巴望著。

  不一會兒,轉角牆邊果然出現翟濬謙的身影,他快步的跑來,迅捷的替她撿起散落一地的東西。

  「走!快走!」他用力的拉起她往反方向跑。

  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的席舒嫚只能任由他拉著跑,逆著陽光,她看見他泛著金光的發色耀眼,就算看不見他的臉,她仍能想像他此刻緊抿的唇和堅毅的神情,雖然他身高矮她半個頭,但現在的他,身影卻好像放大了好幾倍,彷佛能包容她的天與地一樣。

  一顆心忽然被扯得好緊,眼底有種薄酸的滋味,是他救了她呵!

  她的心中滿滿感謝,還有更多新生的情感,一種她所陌生的、說也說不上來的感情在發酵著。

  這一刻她忽然想相信,他是真心在呵護著她,不只是老師的托付,他對她,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特別?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兩個人背倚著學校的圍牆大口喘息時,這才發現,原來他們跑回學校。

  直到順了氣,翟濬謙彎著腰側著身子,放掉緊握住她手腕的手,劈頭就罵:「你是白痴啊?遇到壞人不會大聲求救嗎?要不是我擔心你,又還好我夠聰明,裝成帶了警察來嚇走壞人,否則你就死定了。」

  手上還抱著席舒嫚的東西,讓他看起來有點狼狽,口裡仍是不住的罵:「笨死了笨死了,難道你媽媽沒給你生腦子嗎?下次你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席舒嫚就這樣愣愣的任由他罵,不回嘴也不生氣,因為她看見他劇烈奔跑而汗濕的額頭,眼神裡的擔憂還來不及藏住,甚至方才他抓住她的手掌心也因緊張而濕熱不已……

  要不是我擔心你──

  他是擔心她,所以她心甘情願聽由他教訓。

  古樸的校園圍牆外,就看到一個矮了女孩子半顆頭的男生,叨叨絮絮的念著……

  女孩自始至終都掛著淺淺的、幾乎察覺不到的笑意。

  微風吹拂過,翻起她百褶裙的裙擺。

  下一秒,男孩的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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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1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經過昨日的「歷劫歸來」後,席舒嫚如往常般一早踏進教室,就看見翟濬謙坐在桌上,腳蹺得高高的,身旁還圍著他的一群死黨。

  今天一早他騎著新買來的捷安特越野車出現在校園時,便引起一陣騷動。

  在這純樸的小鎮上,翻過來找也只有那麼一間腳踏車行,而翟濬謙騎的,正是店內架在櫥窗上最新型且昂貴的那台。

  「你什麼時候買這台越野車的啊?」張正傳一臉羨慕的問。

  「昨天才買的。」

  「昨天才買的?你平常不是都給你爸接送上下學,干嘛還買越野車?」他一臉不解的問。

  「我已經國二了,想要有自己的空間,每天都讓我爸載回家,那多沒意思啊!」翟濬謙一副小大人口吻。

  「也是啦!不過你爸對你有夠好,剛我看到你那台越野車實在是有夠炫,應該不少錢厚?」

  「還好啦!」翟濬謙抓抓頭,咧了口白牙微笑,「要就要買最好的啊,不是最好的,買它干嘛?」言談舉止中,掩不住自小環境優渥的輕揚自得。

  「那是你們有錢人家的小孩才會這樣享受,像我只要有車騎,就謝天謝地了。」同學中有人發聲說。

  「不過你的車那麼炫,干嘛在後頭加裝那個醜不拉嘰的鐵架,真的很破壞美感。」另一個死黨何凱鈞在羨慕之余,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對對,我阿公的腳踏車才裝那種聳斃了的鐵架,更蠢的是我阿公還在上頭綁一個藤椅載我姊的小孩耶,哈哈哈!」張正傳捧著肚子大笑,猶繼續說:「都什麼年代了,還裝這種載人鐵架,真是笑死人了!」

  在他的笑聲中,翟濬謙的臉色漸漸凍結起來。

  裝這種載人鐵架,真是笑死人了——

  「濬謙,你還沒說你裝這鐵架是要干嘛?」何凱鈞追問。

  「就……就我爸說裝了可以夾住書包啊,這樣會比較安全。」翟濬謙回答得很心虛。

  「比較安全?」眾人皆睜大眼。

  這是什麼理由?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竟然會因為父親說這種再無聊不過的理由,就在他的越野車上裝了個格格不入的鐵架。

  「嗯啊。」翟濬謙索性再加油添醋一番,「這台越野車可是我跟我爸約定再三才得到的禮物,首先,就是安全的調題,不能讓他們操心,所以我只好加裝那個鐵架。」

  「是喔?原來還有這個條件喔!果然老師的孩子就是規矩多,連買台越野車也這麼多規矩要遵守。」

  翟濬謙的父親是學校的國文老師,由於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父親的勢力範圍內,眾人自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當當當當!早自習的鐘聲響起,眾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翟濬謙轉過頭,飛快的對身後的席舒嫚說:「今天放學的時候,你等我!」拋下這句話後,他便轉回身去。

  對於他的要求,席舒嫚似乎沒有拒絕的余地,從認識他以來一直都是這樣子。

  但這一次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同,她發現,他剛跟她講話的時候耳根都紅了。

  為什麼呢?

  隨著放學路隊離開校園,席舒嫚遠遠就發現在約定好的地方,翟濬謙牽著他嶄新的越野車等在那兒。

  一看到她,他便迫不及待的牽著車子迎向她。「怎麼這麼慢?你是烏龜喔?」

  席舒嫚淺淺的笑著,對他直白的話語早就不以為忤。「剛剛訓導主任對步行回家的路隊多叮嚀了幾句。」

  昨天發生的事情,很快的便透過翟濬謙的父親,傳達讓訓導主任知道,學生上下學安全事關重大,當然要好好耳提面命一番,自然就耽誤了放學的時間。

  「喔,我今天是跟腳踏車隊一起從後門出來,在這裡等很久了,算了。」

  「你找我有事嗎?」席舒嫚發現從身邊走過去的學生,皆忍不住回頭頻頻張望,想是翟濬謙的高知名度,讓他們倆成為眾人目光焦點所在,她覺得有些別扭,想知道他找她是為了什麼事情,一方面,她也想趕緊跟上放學回家的人潮,避免一人落單的情況再度發生。

  「沒事不能找你嗎?」翟濬謙說,「你很奇怪耶,這麼孤僻,都轉學過來這麼久了,還沒看見你跟其它同學熱絡一點。喏,書包給我。」

  席舒嫚被他教訓得有點突然,心中產生點小小的抗議。

  是誰害她沒朋友的啊?

  她下課時間幾乎都被他限定要去球場看球曬太陽,偏偏這樣的舉動,一讓她沒時間跟其它同學交流情感外,二讓所有心系翟濬謙的女同學壓根就不想跟她做朋友。

  這個誤會可大了,偏生這個罪魁禍首卻毫無所覺,竟然還在這指責她為何不和同學往來。

  這感覺就像晉惠帝問「人民何不食肉糜」的感覺是一樣的啊!

  但想歸想,她還是乖乖將書包遞給他,看見他細心的將兩人的書包固定在越野車後座的鐵架上頭。

  「以後放學我就在這等著,你跟著路隊出來找我,我送你回家。」翟濬謙交代她,一邊牽起越野車往前走。

  過了一會兒,他見她沒有跟上來才疑惑的向後看,開口問:「走啊!還不跟上來。」

  「喔。」席舒嫚這才如大夢初醒,連忙跟上去。她低聲說:「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家。」

  他對她太好了,難不成他昨天才買越野車,也是因為她?

  她不敢往下想,只怕受了他這麼多好意,她會變成跟其它女孩子一樣,把心交出去,拿回來時,還會是完整的嗎?

  「不行,我爸說,男孩子天生就是要保護女孩子。」翟濬謙正色道。

  昨天她發生的事讓他嚇死了,從那時,他就下定決心要保護她,所以他一回到家便纏著父親要買越野腳踏車,唯有如此才可以換得他自行上下學的自由,也唯有如此,他才能護送她一起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在意她,年輕懵懂的心只能告訴自己,因為她是老師托付給他照顧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他對自己最高的道德要求,所以,他只算是盡了責,別無其它用意。

  他可是對自己這樣的解釋相當的滿意。

  「可是——」

  席舒嫚才要說話就被翟濬謙打斷。「別可是了,我爸說女孩子都很啰唆,反正,你以後記得每天跟我一起回家。」

  「可是你每天放學不是都要跟同學打球?」她好擔心的問。

  不會到時連男同學都會視她如仇人吧?因為她搶走他們的好朋友。

  「沒問題,我以前是因為要等我爸下班一起回家,現在不用了,所以可以不打,反正我平常下課時候的運動量也夠了。」翟濬謙無所謂的聳聳肩,「走吧,還是……」他忽爾賊兮兮的笑,拍了拍椅墊,「你想要我載你?」

  他的笑,反而加速她的臉兒翻紅潮。「不……不用,我們走吧。」

  既然他都這樣說,她也不好推辭了。不過當他說要載她時,她的心卻真真實實險漏跳一拍。

  席舒嫚瞄了後座的鐵架一眼,此刻他和她的書包正緊密的躺在一起,他和她並著肩走著,甜甜的感情都被催化而發酵,感覺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她必須時刻小心把持著,才不至於丟失了自己的心。

  漫步在傍晚的和風中,那感覺是舒坦而靜謐的。

  雲淡風輕,並行著的一高一矮身影,雖是截然不同的兩顆心,繞著轉著,卻是同樣的一份心情。

  一起放學回家已經好些天了,這天,翟濬謙仍舊和往常一樣,護送席舒嫚回家。

  一路上,健談的他都會與她天南地北的聊,所以她知道了許多他的事,包括他從小在耳濡目染下,最喜歡閱讀的種種書籍。

  「除了《水滸傳》、《七俠五義》、《三國演義》這些書籍外,我還看過《紅樓夢》。」

  「《紅樓夢》你也看過?」席舒嫚從小因為身體不好不能出門,她父母親買了好多書讓她閱讀,所以她年紀雖輕,看過的書卻已遠遠超過同樣年紀的孩子。

  但大刺刺如翟濬謙,雖說他的博覽已叫她吃驚,沒想到他竟連《紅樓夢》這樣一把辛酸淚、字字看來皆血的深愁,都有涉獵。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到你,對你的印像就是賈寶玉初見林黛玉時的那闋: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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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12: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席舒嫚接續著翟濬謙的話,字字句句吟哦而出。

  翟濬謙吃驚,睜大眼看著眼前白透干淨的她,幾乎要誤以為,這樣娉婷而靈秀的女孩,當真是從紅樓中走出來的女子。

  被他這樣深深的瞅視著,席舒嫚紅著臉解釋:「我很喜歡這個故事。」

  林黛玉是這部血淚之作的精魂,早熟易感如她,對於林黛玉孱弱的病體竟承載了人間所有情愁的重量,她一己的悲劇成為了人間永恆的憾恨,生命何輕之有?又何重之有?

  「但你可千萬別像她。」翟濬謙很是認真的看著她說,「她太悲傷了,難怪會早死。」他不會風花雪月,所以,他看到的是更實際面的部分。

  席舒嫚失笑。

  她從沒想過自己像林黛玉,更沒想過要像她,只是不舍這樣情瘁盡心力,淚盡夭亡止,為情生為情死的美麗生命而已。

  但他口中的關心卻真實得教她為之動容。

  「你要健康一些,像薛寶釵,她也不錯,至少是個健康寶寶。」翟濬謙又開始沒個正經,「不過我可不喜歡賈寶玉那家伙,他太娘娘腔了,是男人啊,就該像趙子龍——」

  「趙雲——」

  兩人異口同聲念出同一個英雄來。

  「你——」

  「你——」

  太過的巧合讓兩人相視而笑。

  席舒嫚以為,唯有像趙雲這樣一身是膽、忠直敢諫的人物,才是男人應有的表率,所有三國人物裡,最教她折服的就是他。

  「趙子龍一生歷經七十余戰皆未敗過,機警勇猛,常勝將軍之名他當之無愧,當真是個人物啊!」從翟濬謙的聲音裡,不難聽出他對這位歷史人物的欽崇和敬仰。

  「沒錯。」

  原來兩人在看法上竟然不謀而合,翟濬謙眼中閃著異常耀眼的光彩。世人都道知音難尋,但,他現在卻不這樣認為了。

  「你看很多書喔!」他的口氣盡是贊賞。

  「對我來說這沒什麼,」席舒嫚口氣微沉,緩緩的,她對他打開了話匣子。

  「我從小身體就不好,爸媽為了避免我感染病毒或細菌,所以除了上學以外的時間,幾乎都讓我留在家裡頭。」

  「是喔,這樣你不會覺得很枯燥乏味嗎?」他這才恍然大悟。

  「還好,也許是基於補償心態,所以我從小要什麼,爸媽都會盡量滿足我。」她眼睛一閃一閃,早就習慣了。

  「但是你失去的更多啊!」他不以為然。

  「是嗎?我倒不這麼認為。」她喜歡看書,所以她家的藏書多到媲美小型圖書館。

  「所以你身體才會愈來愈差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盡可能不讓別人為我操心。」因為自己的身體,所以她被迫學會早熟,體貼的心也從那時開始養起。

  「沒有曬太陽,沒有運動,沒有接觸大自然,這樣身體怎會好得起來?」從小在埔裡長大的翟濬謙,對於她這樣的生活很不以為然。

  「對了,我外婆家有一大片甘蔗園,埔裡的紅甘蔗最有名了。」他看了看表,「趁現在時間還早我帶你去參觀。」

  「紅甘蔗?」席舒嫚不知道原來甘蔗還是埔裡的特產。

  「嗯,詩人余光中有一首詩叫『埔裡甘蔗』,我上次看見,還把它背了起來,你聽:『無論是倒啖或者順吃,每一口都是口福……嘗到那樣的甜頭,幾乎舍不得吐掉渣子,直到咽最後的一口,還舔著黏黏的手指頭,像剛斷奶的孩子。』怎樣,描寫得很生動吧?」

  他邊念邊學娃娃舔指頭的動作,這樣唱做俱佳,才是真正的生動啊!席舒嫚在心裡想。

  「我外婆烤的甘蔗很好吃喔!聽外婆說還兼具養生功效,像你身體這麼差,外婆看到你一定會弄很多東西給你吃。走吧!我載你過去開開眼界。」翟濬謙說著,將兩人的書包從鐵架上取下,一起背到了身上,跨上了越野車,指了指後座鐵架,示意她上車。

  這輩子還沒騎過腳踏車,更甭說被載的席舒嫚可傻了眼,她穿著裙子啊!左右思量,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坐上後座才不至走光,而且不會摔下來。

  翟濬謙看穿她的心思,知道她一定又龜毛的想東想西,於是他二話不說的指揮她側坐,並拉起她雙手要她緊抓住他的腰,末了,他回過頭看了她一眼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摔下來。」

  他堅定的保證像一針強心劑,奇異的融化她心裡的不安。

  席舒嫚忽然想起他巧計救了她的那天傍晚,天空也是這樣的藍,風也是這樣的暖,只是,她的心情似乎有那麼點不一樣了。

  也許,還更多。

  隱隱約約她知道,那曾是她殷切期盼的盎然春意,似乎再也不遠了。

  翟濬謙呵……

  她笑著環緊了他的腰。

  很快的,席舒嫚轉學過來已經一個月,這中間因為放學時候的溫馨接送情,讓她和翟濬謙的感情迅速加溫,兩小無猜的歲月總是青澀而美好的,甜蜜的種子悄悄在兩人心中發了芽。

  每天放學後的時光,成為他們一天中最期盼的一段。然而,世事總是無法盡如人意。

  這天最後一堂是班會,二年級每班要選出負責各項活動的男女委員各一名,以成立班級聯合會,於是由班長主持,召開了班級討論會。

  按照慣例,為了尊重民主,班導師在開班會時,只有開始和結束時才會出現。

  討論會在班長宣布今日議程後便開始了,男委員的票選結果很快的出爐,果然翟濬謙不負眾望,以第一高票輕松打敗第二順位同學,成為全班眾望所歸。

  當班長准備讓同學提名女委員人選再進行表決時,平常對翟濬謙跟前跟後的死黨張正傳此時卻忽然開了口。

  「直接選席舒嫚不就得了,反正她跟翟濬謙感情那麼好,好到有人都見色忘友了。」他不大不小的聲音清晰的傳進每個人耳裡。

  雖說他沒有指名道姓,但他話中不滿之意明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聽不出來,他的挑釁全針對他一直以來最要好的死黨——翟濬謙。

  當下有男同學開始附和,他們全都是這一個月來,受到翟濬謙冷落的死黨兼換帖——他們沒辦法相信,這一年多來球場上一起奔馳的日子,他們的地位竟然這樣容易就被一個新轉來的不速之客所取代。

  這口氣怎麼叫人咽得下啊!

  在男同學的憤怒,女同學的幸災樂禍之下,班上形成一股詭譎的氣氛。

  席舒嫚蒼白了一張臉,兩頰卻異常發紅,她今天一到學校就覺得有些不舒服,現在頭腦更是昏昏沉沉的,面對張正傳的指控,她百口莫辯。

  她早擔心會有這樣的一天,但貪得享受和翟濬謙一起回家的歡愉,讓她忘記應該去正視這遲早會到來的危機,如今事情發生了,她一點都不想讓他背負重色輕友的臭名啊!

  「算我交錯了朋友,原來你只是一個為了女生可以不要兄弟的人,我看不起你!」張正傳積壓許久的怒氣終於爆發,話一說出口,他已有心理准備要和翟濬謙做最後攤牌。

  「我沒有重色輕友!」翟濬謙用力拍桌子站起來,他的臉色漲紅,胸口劇烈起伏,聲音大到連他自己都嚇一跳。

  「是嗎?」張正傳一臉質疑,愈說愈激動:「天天見到你跟她黏在一起,放學也不見你再來打球了,原來,買那台越野車的真正目的是要陪她上下學,你早就都計劃好了吧?」

  「我沒有。」翟濬謙急忙否認。

  盡管他心虛,但他沒有時間去思量到底自己的動機何在。

  對於朋友,他向來是兩肋插刀的,曾聽爸爸說過:「朋友有難,一包香煙,兩只酒杯,滿天星鬥,半掩月亮。」這就是他的解決之道。

  這在他尚青澀的心靈中留下印記,男人跟男人的情感是永恆而彌堅,重要性遠勝於男人與女人之間。

  所以,他可以不需要女朋友,卻不可以沒有兄弟。

  他大步走到張正傳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再次強調:「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從來沒變過。」

  「那席舒嫚呢?」張正傳之所以咄咄逼人,是因為今天這個問題若不解決,他和翟濬謙之間就仍然存在著裂痕。「她是你最好的『女朋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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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1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翟濬謙想都沒多想就立刻否認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從來就不是!她那麼笨又那麼醜,我才不會喜歡一個死氣沉沉的女生,是老師要我照顧她,我是不得已……」

  情急之下,他忘記去衡量自己這樣說是否會傷害到她。

  身旁傳來女生的嗤笑聲,席舒嫚尖銳的被刺傷了,她難堪的低下頭。

  翟濬謙在她低下頭的時候,有那麼一秒捕捉到她異常艷紅的雙頰,閃著妖異的魅色,她的雙眼楚楚而無助,讓他為難,也教他不舍,他驀地眼色一暗。

  啪嚓啪嚓……教室外忽然下起一場大雨。

  大家不約而同將目光調向窗外,這場雨來得又急又快,絲毫不管人們的心情。

  席舒嫚痴痴望向窗外,所以翟濬謙看不見她的臉,自然也看不見她藏著的受傷的心。

  「唉!」她輕輕嘆了口氣。

  她原以為他是她知己的啊!他應該會明白她的心意才是。

  到頭來,卻是她錯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原來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死氣沉沉的笨蛋,除了是老師交付的責任,再沒別的意義存在……

  他說,是老師要他照顧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不管老師要他照顧誰,他都會對那人如此的好,她只是剛好成為那個雀屏中選的幸運兒而已。

  過去一個月的美好,登時像失了色的畫布,就算當初的色彩再鮮艷美麗,如今也已成斑駁往事,再也不復見。

  當當當當!放學鐘聲催命似的響起。

  也不管是否選出了女委員,眾人收拾好書包便直接離開教室,像散場的電影般,劇情結束之後的一切便不再是大家所關心的話題。

  然而,翟濬謙和張正傳的結經過剛剛的攤牌,似乎有稍微好轉的趨勢,至少,張正傳已經願意對著他微笑。

  這就是男孩子的友情,一笑泯千結!

  然而翟濬謙轉過身,卻發現空蕩蕩的教室中,早已沒了席舒嫚身影。

  他心一急,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太過分了。

  席舒嫚一點都不笨,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比誰都明白她的蕙質蘭心,她的聰慧美好,他當她是知己。

  更何況他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聽話的學生,又怎會因為老師的一句照顧,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原來——他喜歡她——

  這個念頭在他心裡強力炸開,他這才意識到,說再多自欺欺人的話都是徒然,不知道從何時起,他早就喜歡上她了……

  她的好就像是注定為了契合他而存在著,好喜歡好喜歡,他好想大聲對她說:他好喜歡她!

  但在這當下,為了安撫死黨的反彈,他別無選擇,但他知道,席舒嫚一定能懂他……

  看著外頭的雨下得又大又急,她一定忘記帶雨傘吧?而她會等他吧?會一如往常在約定的老地方等他吧?

  他急急忙忙收拾書包衝到教職員辦公室,他得先去跟爸爸拿雨衣,要不然讓她淋濕了,他會心疼。

  以他和她的默契,他相信,她一定會等他——

  等到見到面時,他一定要先跟她道歉,然後他要告訴她:他好喜歡她!

  至於喜歡她什麼呢?

  他相信自己還有好多時間可以想,也許,他們可以一起找出這個答案也說不定……

  隔天一早,翟濬謙騎著車到席舒嫚外婆家門口等著,卻遲遲不見她出來,一直等到快要早自習了,他才放棄。

  昨天放學時,他先到教職員辦公室跟父親拿了兩件雨衣,就趕緊趕到約定的地方,但卻遲了一步,步行路隊因為大雨的關系,一下子就從校門放行了,反倒是腳踏車路隊因為路上泥濘,所以延遲了許久才出得了校門。

  他左等右等不見她身影,於是騎著腳踏車沿著她回家的路追她,但是一直找到她外婆家都沒見到她,她外婆家的大門深鎖,裡頭一片漆黑,他心下有股不祥感,擔心起她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整個晚上都坐立難安,今天才會起個大早來找她。

  到了班上後,他是除了席舒嫚之外,最晚進教室的一個。

  眼光梭巡教室一圈,他發現席舒嫚還沒到學校,從昨晚就一直盤旋不去的不安擴大,他怔怔的站在門口,直到有同學大聲喊著老師來了,他才如夢初醒的走到座位坐下。

  班導一走進教室,便示意大家安靜,她有一件事要宣布。

  翟濬謙豎起耳朵,他有預感班導即將說的事,一定跟席舒嫚有關。

  果不其然。

  「今天早上舒嫚同學的媽媽打電話到學校,幫她辦理轉學,從今天開始,舒嫚同學不會再到學校來。」

  砰!眾人都很驚訝,但絕對比不上一拳重擊在桌上的翟濬謙驚訝。

  「老師,席舒嫚為什麼轉學?」他跳起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太讓他震驚了。

  「老師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要轉回台北,剛剛才接到電話,老師也很驚訝。」

  班導也是一臉惋惜,她真的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女生。

  話還沒聽完,翟濬謙就衝出教室,跟在他後頭衝出來的是他的死黨張正傳,也緊追著他的腳步跑了出去。

  「濬謙!濬謙!你等等我。」張正傳看到好友的表現,這才知道席舒嫚在翟濬謙心中的地位,遠超出他們的想像。

  昨日他原是想宣泄心中這一個月來對翟濬謙累積的不滿,但他並沒有討厭席舒嫚啊!

  她是一個安靜漂亮的女孩子,像個洋娃娃一樣,就連和這樣一個漂亮的洋娃娃說話,對他們而言都是高攀。

  她只有站在翟濬謙身邊,才那麼該死的相襯,每當看見她在球場外看著他們打球時,他總不自覺的要生氣。

  現在才知,或許他是嫉妒吧,但是是嫉妒她呢?還是嫉妒和她有說有笑的好友呢?他也不知道。

  不過,現在才來費心思量這些問題已經太遲,他們造成的傷害已是既成的事實,事情該不會就這樣難以挽回吧?

  翟濬謙對張正傳的呼喚充耳不聞,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和席舒嫚有關的事情上。

  他不相信她就這樣轉學了!她不是他的知己嗎?那又為何她不懂他的心意?懂他的進退兩難,懂他的兄弟情義呢?小小的年紀,他實在搞不懂這樣拐了許多彎的復雜。

  她的轉學是為了他昨天在班上說的那些話嗎?

  他承認自己說得太過分,但那只是在那種場合唯一能說的權衡話語,更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她竟沒給他解釋的機會,甚至連一聲再見都沒有跟他說!

  他要找到席舒嫚問個清楚,到底她有沒有生他的氣?他願意道歉、他願意解釋。

  忽然想起爸爸說過,女人是天底下最愛生氣的動物,跟她們計較,只會加速自己老化的速度,他會謹記在心。

  起風了啊!

  時序在轉入十一月的當下,沁入了微微的涼意。

  天涼,他的心卻更涼……



  五年後

  兩個年輕的男孩子坐在校園鐘樓的台階上,身旁還散落好些啤酒罐子。

  「聽說外文系系花游瑞鈞今天跟你告白了?」理著短短平頭,說話還是一樣直來直往的是張正傳。

  「有嗎?你聽誰說的?」坐在他身旁的,正是翟濬謙。

  他仍舊是以不承認、不否認的態度來冷處理每一段感情的漣漪。

  「唉!都這麼久了,難道你還不放棄?」張正傳嘆氣。

  經過這些年來,很多事、很多人都不一樣了,但最令他訝異的,卻是翟濬謙的堅持。

  「放棄什麼?」翟濬謙側過臉看了他一眼,隨即以雙手撐住後腦勺,整固人倚靠在台階上。

  張正傳聳聳肩,沒有接話。但他知道這五年來,翟濬謙從沒放棄過要找席舒嫚的希望。

  五年了,也許因為愧疚使然,他陪著翟濬謙到席舒嫚外婆家好幾次,也知道他有跟席舒嫚的外婆提過曾經發生的事,每回見上一次,翟濬謙總不免會再追問有沒有席舒嫚的消息,外婆總是笑,像疼孫子一樣招待他們兩人,卻從不透露有關於她的只字詞組。

  雖然翟濬謙不說,但他知道,他從沒一刻放棄過希望。

  大學聯考發榜時,他親眼看見翟濬謙仔細看著榜單,一遍又一遍,連同是男生的他都不禁為他心疼了。

  他更知道,翟濬謙這些年來一心一意的以台北T大為第一志願,為的就是和席舒嫚保有最微薄的一絲讓,就算只是身在同一個城市,或許,會在那萬分之一擦身而過的機會,再見到彼此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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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13: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也許是被感動,所以連帶的激勵他自己奮發向上的精神,終於在聯考發榜時,他幸運的以最低錄取分數吊車尾進T大就讀,和翟濬謙繼續開展第七年的同校情誼。

  「對了,茉莉問你要不要和中文系聯誼?」他問。

  白茉莉是張正傳的「好朋友」,說起這個好朋友,其實也是因翟濬謙而牽起的緣分。

  翟濬謙和張正傳念高中時,因為迎新活動而認識第一志願女校一年級學生白茉莉。白茉莉人如其名,長得就跟一朵白色茉莉花一樣,清香幽雅。

  經過迎新露營之後,白茉莉和翟濬謙、張正傳兩人結為好友,她喜歡翟濬謙,偏偏他的心早就有人住進去,再也容納不下其它人。

  身為兩人共同的好友,張正傳自然希望翟濬謙能接受白茉莉,於是便替她出了許多餿主意,甚至要她把《紅樓夢》中「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那段給背起來,找個機會在翟濬謙面前秀出來。

  不過這些主意都還來不及實行,白茉莉便因為和張正傳策劃計謀而日久生情,但其實有更大的原因是她發現翟濬謙雖然出色,但對感情卻欠缺熱情,和女孩子相處只是一徑的有禮生疏。

  基於這種種理由,她很快的移情別戀上開朗又熱心的張正傳。

  「干嘛這麼熱心幫我介紹?」翟濬謙挑眉笑道。

  經過這些年,翟濬謙的身長抽高了許多,身材也因為長期持續的運動顯得結實發達,出色的外表和得體的應對,使他一入學就成為大學裡頭的風雲人物,甚至有些女同學開始以「騎士」的封號來稱呼他,直指他氣質一如中古世紀的英挺騎士。

  「那當然,你不趕緊死會,我哪敢交女朋友啊?」張正傳雖然是用開玩笑的口吻,但裡頭卻不無他的真心。

  當初他曾壞人姻緣,所以他在心中告訴自己,這輩子絕不當個重色輕友的人,一定不能比兄弟先交女朋友。

  當他跟白茉莉敘述這些事的始末時,她也體貼的表示願意等他。

  但一晃眼兩年多過去,翟濬謙非但沒有被紅塵俗世感化的跡像,反而更見冥頑不靈,為了怕把白茉莉等老了,他只好開始努力把翟濬謙推銷出去。

  「是為了白茉莉吧?」翟濬謙輕笑。

  這是一對歡喜冤家,他們的心意他又何嘗不知?事情從發生到現在,他從沒怪過張正傳,卻沒辦法阻止他一直想要彌補的心意。

  「呵呵,被你發現了。」張正傳搔搔頭,笑得尷尬靦眺。

  「喜歡就趕快跟人家在一起啊!省得把人家等老或等跑了,到時你才真的欲哭無淚。」翟濬謙鼓吹他。

  「哎呀,不說我跟茉莉啦!其實是茉莉系上有個同學,據茉莉說長得很漂亮,感覺上氣質很特別,而且她也姓席。」張正傳故作一臉神秘。

  席舒嫚——腦海中一瞬間浮起池刻在他心上的模樣。

  「真的嗎?」翟濬謙激動的一躍而起,緊緊抓住好友,他眼裡閃動著興奮的光芒,這麼多年來,張正傳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是席舒嫚嗎?」

  「濬謙,她不是席舒嫚,她叫席舫因,而且她也不像席舒嫚那樣病懨懨的。」

  張正傳對自己誤傳達給翟濬謙的希望感到相當抱歉,他原本只是希望增加翟濬謙願意認識對像的動力,沒想到卻好像弄巧成拙了。

  「喔。」翟濬謙的聲線一下子往下蕩,他的失望太明顯。

  「你先別急著失望。」張正傳連忙又說,「因為剛入學沒多久,茉莉跟她還不熟,不過看過她好幾次,若說今年新生裡的風雲人物,也只有號稱『貴族』的她可以跟你相抗衡,怎樣?要不要跟她們辦場聯誼?」

  「再說吧。」翟濬謙揮揮手,拿起身旁未喝盡的啤酒,再次一飲而盡。

  這麼多年來,他不是不交女友,而是他沒機會再遇著一個,可以和他暢談紅樓、文詠三國的知己。

  無怪乎世人常說知音難尋,的確,知音知音,知我音者,一旦錯過,便終身難尋——

  席舫因和好友們正穿梭在T大的圖書館中。

  都是今天「古典文學評析」這堂課的教授突發奇想,要他們交一篇有關古典文學人物的性格剖析,還限定要在今天把大綱交出來,害修課的同學全在課一結束後,就衝進圖書館中和古代人打交道。

  穿著粉嫩鵝黃,維多利亞公主風襯衫,下搭俏麗的格紋花苞裙的席舫因,是整群學生中最顯眼的一個。

  白皙的臉蛋在粉嫩的黃襯托下,益發的晶瑩,長而黑亮的直發用水鑽蝴蝶固定在腦後,高麗優美的體態,散發出如貴族般的氣息。

  「舫因,你的作業打算以誰為主題?」黃嘉文嘟著嘴,故意演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樣,「教授最喜歡你了,我先看你打算走哪種風格,再跟你區別開來,以免我的作業和你強碰,徒落陣亡的下場。」

  席舫因敲了好友的頭一記,輕笑教訓道:「作業就好好用心寫,干嘛專想這些旁門左道?」

  黃嘉文繼續假作不甘,「好啦好啦!就是一定要逼我說出你文筆好、思路佳,所以我甘拜下風,不敢跟你強碰就對了啦!」

  一群女孩子在圖書館裡嘻笑著,對於管理員頻頻拋來的注視視若無睹,好一會兒,才心甘情願各自散去找尋數據。

  席舫因走到明清史料文獻的書櫃前,她在架上細細搜索,終於看見放在一塊兒的《紅樓夢》和《三國演義》。

  她在心中思忖再三,好一會兒才終於下定了決心,她決定要選《三國演義》來做報告。

  主題就設定趙雲吧!她忽然想起一些往事,還有正當她青澀時一個未竟的遺憾放書的架子實在太高,饒是身高一百六十六公分的她,怎麼也構不著,她試著跳了幾次,卻終究頹然的決定放棄。

  就在此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替她將《三國演義》這本書取下來,遞到她的面前,她眼睛一亮,燦笑的抬起頭想跟這位好心人道謝,不期然的,卻又落入好久好久以前,那曾經的一片海海晴空。

  她怔愣住了,面對面的男孩,也沒比她好多少,剎那間,時間彷如靜止,小小的空間內,忽然變得空氣稀薄,令人窒息。

  末了,還是翟濬謙先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眨了眨眼,過分驚訝與興奮兩種情感交織,他艱澀的開口:「席舒嫚?」

  分開太久了,久到他無法確定眼前的她,就是那個曾經令他深刻輾轉的女孩。

  似乎和記憶中不那麼相似了,到底是哪裡變了呢?

  眼前的她雖然清麗纖細如昔,卻已不完全是過往那粉白的櫻,而是夾雜點艷色的海棠。

  雙眉不畫而翠,朱唇不點而紅,鑲在白瓷的肌膚上,秾華馥郁似掐得出一股暗香,西子般病弱之美不再,他細思量,忽然想起好久前他曾說過:你要健康一些,像薛寶釵,她也不錯,至少是個健康寳寶。

  沒想到這麼多年來,唯一值得恩慰的竟是他的戲言成真。

  本應該為她過得好而高興,卻又不免擔心起,她,可忘了他?

  席舫因從沒想過會再見到翟濬謙,本以為早該沒有感覺的心,竟隱隱約約又疼了起來。

  她一直想忘記,也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卻在此時深刻感覺到,原來,一切都只是她在自欺欺人而已。

  那些傷人的、心傷的記憶,一下子全都朝她湧來,心痛,竟彷佛又回到國二那年,那遺憾蕭瑟的秋……

  隨著放學路隊一路出了校門,雨還是下個不停,席舒嫚撐著小小的傘,被動的隨著放學人群移動。

  方才班會時,翟濬謙傷人的話還如針刺般停留在她心裡頭:她不是我女朋友,從來就不是!她那麼笨又那麼醜,我才不會喜歡一個死氣沉沉的女生,是老師要我照顧她,我是不得已……

  不知不覺間,臉龐爬滿淚水,隨著臉頰愈來愈燙,腦袋益發沉重,腳步也如千斤重擔般。

  是雨嗎?她摸著頰上的濕潤,難道,它們也在為了她而哭泣嗎?

  吃力的抬起臉,穿過雨霧朦朧,她懷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那一個月來他每天等候她的地方。

  如果有緣,她會看見他在那裡;如果有緣,他會告訴她他剛說的話都不是真的;如果有緣,他會跟她道歉……

  然而事實卻是,她怎麼也看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翟濬謙並沒有在那裡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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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01:1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渾身的力氣像被抽光了一樣,她跌坐在地上,雨傘也被風吹到好遠之外,傾盆大雨毫不留情的兜頭罩下,大雨濕了她的發、她的衣服。

  她好冷,但她的身體卻像火燒一樣灼熱,意識開始變得恍惚,模模糊糊間她隱約感覺到有人抱起她,問了她的住處,她如囈語般報出外婆家之後,便再也不省人事了。

  再次完全清醒過來,已經是兩周後的事情了。

  她因為高燒而並發嚴重肺炎,昏迷中,她模模糊糊一直聽見有人喊著她不曾聽過的名字,席舫因……席舫因……

  是誰?那聲音熟悉卻又悠遠,彷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好想知道是誰一直在叫喚這個名字啊!

  努力的睜開眼,她看見了最愛她的爸爸、最疼她的媽媽、慈祥的外婆外公,以及好多好多她一時說不出稱謂的親戚。

  因為她的清醒,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她在他們的眼中,看見了淚光閃閃以及感動,她後來才知道,原來在她昏迷的這十多天中,發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首先,當她昏倒在路上時,是一位正巧開車路過的華僑救了她,並將高燒囈語不斷的她,一路飛車送到醫院,並聯絡因她一直沒有回去而心急如焚的外婆外公。

  那時她燒到四十一度,甚至並發急性肺炎,因為她先天體質就比一般人虛弱,受了這麼嚴重的風寒再加上雨淋,就怕連壯漢都承受不住,更何況是她?

  所以她病情嚴重到一度呼吸衰竭危及性命,就連經驗老道的主治大夫也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

  那時媽媽每天除了守候在病床邊照顧她以外,其余的時間全花在到處求神問蔔上頭,後來終於透過友人指點,找到一位參佛多年的大師救助,大師勘破天機卻無法泄漏太多,只指點媽媽回家後要立刻將她改名為席舫因。

  大師有言,席舒嫚這名字前世羈絆,今生償還,情孽太重,兼以陰柔過甚,對於先天身子骨柔弱的她一點助力都沒有,只有壓垮的份,改名席舫因,取其中道,舫舟速行斷其因果,強身康健,否極泰來。

  媽媽後來跟她說,家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替她更改了身分證明文件及戶政數據,並且在她耳邊不停的呼喚她新的名字,竟真的扭轉干坤,出現奇跡。

  久久不降的高燒奇異的退了,呼吸也恢復平順和穩,不再夢發囈語及盜汗,兩天後,終於完全清醒過來。

  雖然之後她仍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調養,但大病初愈的她卻真如大師所說,在改名之後,漸漸強身康健、否極泰來。

  然而,身體的病痛痊愈了,但,心裡的傷呢?

  轉回台北就讀之後,她就失去翟濬謙的音信了,曾試探性的問外婆,那個總牽著腳踏車陪她回家的男孩可有消息?

  情感千回百轉,她只想知道,他,曾經試著找過她嗎?

  然而,心思細膩的外婆想必早察覺她的女兒心,也許是怕她難過,外婆總是安慰她,畢竟相處的時間太短暫了,很多人、很多事皆無法深刻,對她、及埔裡認識的所有人的生命來說,都只是人生中的一個過站,要她看開點,勿掛念在心。

  外婆雖沒明說,她卻已心下了然。

  曾經的相知,到頭來竟換得這樣的無消無息、不聞不問啊!她原以為自己會多些分量的……

  卻也是從那時起,十四歲那年的秋天,從此成為她記憶中的禁忌——

  「你認錯人了。」席舫因垂下眼簾,後退了一步,「謝謝你的幫忙。」低聲道了謝之後,她轉身要走。

  「等等。」翟濬謙先一步拉住她的手,口氣急促的問她:「我是翟濬謙,你忘記了嗎?」

  席舫因刻意低著頭不看他,她知道自己這些年來變了許多,沒想到他竟然還可以一眼認出她來,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我不認識你,你真的認錯人了。」

  「我不可能認錯的,你是席舒嫚。五年前你曾轉學到埔裡,那時老師還要我好好照顧你,你記得嗎?」翟濬謙不願相信曾經共有的記憶之於她卻如此淡薄,拚了命要她想起。

  她真的忘了嗎?他的眼神瞬間一暗。

  「抱歉,你真的認錯人了。」席舫因堅定的一字一句說。

  然而在堅強的表像下,卻是她依舊脆弱的心。

  怎麼可能忘記?她花了五年的時間試著遺忘,他的影像卻愈見清晰,如果忘得掉,又何來再次見到他時的心疼?

  五年了,盡管他曾經待她殘忍,、但這五年多來在記憶的回廊中,她卻依然戀戀不舍,一直無法忘懷。

  她好氣這樣的自己!

  她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力道之大連書都震落在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教她驚惶失措。

  翟濬謙蹲下幫她撿起書,再次遞給她時,她卻不願伸手去接。

  「舫因,發生什麼事了?」黃嘉文循聲趕過來好友這,發現她正和一個高大的男孩子面對面僵立著,「哇!是翟濬謙耶!舫因,你認識他啊?」

  看看花樣的好友,再看看出色的翟濬謙,她狐疑的脫口而出:「厚!有奸情喔!」

  席舫因燒紅了臉頰,嚇得趕緊搖頭,吶吶的否認:「哪有?我又不認識他。」

  她退到黃嘉文身旁拉住她。「我想回去了。」

  翟濬謙看著她的眼神讓她莫名的難過,沒來由的讓她想逃離。

  「是喔,你資料查好了啊?」黃嘉文原是覺得這兩人間有點蹊蹺,但看到新生中傳奇人物的興奮,讓她一時忘記要繼續追究下去,趕忙呼喚其它好友:「宥瑄、涵瑀,快點過來,翟濬謙在這裡耶!」

  「真的嗎?」聒噪的女孩一下子全圍了過來,阻在席舫因和翟濬謙之間。

  翟濬謙在窮於應付之余,忽然覺得女同學喚她「舫因」這名字有點耳熟,印像中好像有人跟他提起過。

  他仔仔細細回想,猛然想起張正傳前不久才跟他提過,中文系有個叫席舫因的女孩子。

  席舒嫚、席舫因,巧合的都姓席這特殊的姓,總不能她們倆是雙胞胎吧?

  即便是雙胞胎,席舫因也不可能不認識自己的姊姊或是妹妹,他的心曾有一瞬懷疑,但隨即被自己否定。

  她絕對是他認識的席舒嫚沒錯。

  盡管她現在看起來健康開朗多了,但她看他的眼神,仍是五年前那善感而且容易害羞的女孩,他決計不會認錯。

  重點是,她為何要刻意裝成不認識他?

  如果她仍生氣之前的事情,難遣五年來她的外婆都沒有轉達過他的歉意嗎?

  曾做過的傻事日復一日像伽鎖般囚鎖著他,他無法掙脫回憶,他還欠她一句道歉。

  「對不起!」他朝她大喊。

  安靜的圖書館因為他突來的道歉而變得鬧哄哄,眾人交頭接耳,不知到底是誰這樣沒禮貌,在圖書館裡大吼大叫?

  正當一切都亂成一團時,席舫因悄悄的往後退了幾步,隔著遠遠的人群,這才能好好的仔細的看他。

  他比印像中的那個男孩高了好多,還記得以前的他還矮她半個頭呢,如今卻高出她十公分有余,變得挺拔而結實。

  曾經開朗燦爛得一如陽光,現在的他,朗笑依舊,但俊逸的眉宇之間卻鎖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滄桑憂郁,早已過了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年齡不是?但這樣矛盾卻更增添他獨特的魅力,猶如陽光下的陰影,總叫人心生遺憾,卻又不免想靠近。

  但,不變的仍是女孩子對他的崇拜和仰慕。曾經,她不由己的失足點過這彎清淺,這一刻,她卻是決絕不願意再讓自己淪陷一次。

  「席舫因!」翟濬謙禮貌性的排開身邊包圍著的眾愛慕者,來到她面前。

  牽起她的手,他將《三國演義》放在她掌心,傾前,用只有他們倆才聽得到的聲音對她說:「不管你是席舒嫚還是席舫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忘記我,但我有把握,我絕對會讓你再也忘不了我。」

  話才說完,他露出五年前,戲譫她時那賊兮兮的笑容,帥氣而又充滿自信。

  就當她忘記他好了,他告訴自己。

  逝者如斯夫,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既然已經知曉她的消息,就算要重新開始,一切也都還來得及。

  但這一次,他會懂得珍惜……

  席舫因過了一個禮拜耳根不得清淨的日子。

  都怪翟濬謙那日在圖書館時,故意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做出那樣引人猜想的曖昧舉動,害得她想不聲名大噪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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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接下來幾天,蜚短流長幾乎傳遍整個系所,好在翟濬謙之後都沒有再出現過,總算稍稍平息了這無端引起的波濤。

  然而,她的心情卻怎麼都好不起來。

  「發呆?真難得喔,呵呵!」黃嘉文取笑她的魂不守舍。

  「我哪有?」席舫因急忙反駁。

  「我還以為你在想翟濬謙呢!」

  席舫因不解,為何大家都認識翟濬謙,入學也不過短短一段時間而已。「他很有名嗎?」

  「是啊!」黃嘉文故意抬高音調,誇張的說:「頂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耶!不過你很少參加系上的活動,所以不怪你不知道。」

  「怎麼說?」席舫因追問,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好像太過於在意他的事情。

  「就新生杯男籃賽啊!」對於一個月前,各系所聯合舉辦的新生杯球類聯賽,黃嘉文此時還津津樂道:「翟濬謙他們資工系喔,球技簡直是遜斃了!」

  「怎麼會?他打籃球很厲害啊!」席舫因很訝異,她一直都還記得翟濬謙馳騁籃球場上的風光,他的球技怎麼可能像嘉文說的這麼差?

  還好太過興奮的黃嘉文,絲毫沒發現好友泄了底,猶自陶醉的說:「我說的是他們系上的男生。厚!一個一個跟軟腳蝦一樣,還好翟濬謙一個人全場獨撐大局,資工系的每場球賽都好像他的個人秀一樣,他力挽狂瀾、扭轉干坤、飛身灌籃……哇!簡直跟神一樣,超帥耶!而且還有新生杯男排,也全都是靠他一個人喔,讓資工系獲得乙組籃球排球雙料冠軍耶!」

  席舫因看好友一臉著迷的神情,知道她一定把實情誇張神話了不少,但翟濬謙在球場上的表現一定相當出色,否則在這人才濟濟的校園裡,像他一個新生又怎會這樣出盡風頭。

  一路上,黃嘉文像只嘰嘰喳喳的快樂麻雀,在她耳邊細數分享翟濬謙的豐功偉業,沒一刻停過。「……所以啊!他現在可是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喔!」快到教室前,她落下最後一句。

  才從後門進教室,她們就聽見異於前幾周的歡樂氣息,女孩子的嬌笑聲夾雜著男孩高談闊論的發表,鬧哄哄一片。

  心下疑惑,難不成今天的課改上主題party了嗎?

  她們加快腳步從階梯教室拾級而下,這才看清楚翟濬謙竟大方的坐在「古典文學評析」任課的老教授正前方位子,且看起來還和教授相談甚歡的樣子。

  「啊!大家都到了。來來來,准備開始上課了。」老教授笑吟吟,招呼席舫因等一群人趕快就座。

  「今天就開始各位同學的主題大綱發表,首先,就從席舫因同學要報告的三國英雄人物趙雲開始好了‘」老教授托高老花眼鏡。

  「咦?」突然被點到名的席舫因一臉錯愕,奇怪的是教授怎會知道她要報告的主題人物?但當她看到翟濬謙好整以暇的篤定,於是便明白了。

  是他跟教授提到她的吧?他想傳達什麼?她不解。就算她報告的人物選的是趙雲,也並不具任何意義。

  他是想藉此來勾起她的回憶嗎?

  「怎麼了?快上來啊!大家都很期待你的發表喔!」老教授再次催促她。

  終究是打消了念頭,決意對他視而不見,不隨他而起舞,要我心亦我心。

  我心亦我心——


  「《三國演義》中有載,趙雲字子龍,常山真定人。就其外型析論,其身高八尺余……」席舫因不疾不徐,娓娓道出印像中、心神向往的常勝將軍。

  她精采的報告,為之後上台報告的同學們做了一個良好的示範,然而底下卻出現不同聲音。

  「若依你來看,你認為趙雲是不是女?」發言的正是翟濬謙,他起身,針對趙雲這個人,對她丟出了問題。

  「奮勇殺敵、所向披靡,哪個女生有這樣的能耐?自是男子無疑。」

  「網絡上最近沸沸湯湯的討論趙雲,諸如面孔白皙、不生胡碴、深具母性,以及與劉備之間的君臣曖昧,種種疑義皆點出趙雲系花木蘭身分喬扮,針對這說法,你有何見解?」

  近來因為網絡游戲盛行,三國英雄趙雲的性別竟在千年後被網友拿出來熱烈討論,對於此種網絡粗糙謠言,他一笑置之,不具任何史料價值。

  但今日他將之提起,無非是要增加與席舫因互動的機會,既然她已忘記他,那他首要的任務,便是讓她好好再記得他一次。

  「網絡上的說法太過牽強。」席舫因也曾看過網絡轉寄的那些傳言,「稗官野史多鄉野草莽之說穿鑿附會,且加以作者主觀情感之論述,當然做不得真。」

  「穿鑿附會,怎說?」翟濬謙面露笑意,感覺又回到五年前那吟詠三國的時光。

  「《三國演義》是中國第一部流傳最廣、影響最深、成就最高、氣魄最大的章回體古典小說,又稱《三國志通俗演義》,通俗者,即為適應普羅大眾所衍生出並風行於世,若你曾真實去對照《三國志》等史書,就會發現網絡上的流言,其實不攻自破。」席舫因言下之意,正是指翟濬謙盲目的隨世人言論而搖擺。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果按照你所說即可匡正眾人言論,未免也太過自信了些。」翟濬謙如何聽不出來席舫因言語中暗諷,但和她辯論上了癮,他樂在其中不願罷休。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對於趙雲是男是女,我相信歷史已有公證,不須我等定奪。」她見招拆招。

  「你不是趙雲,如何能斷定他不是女兒身?」

  「你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不知趙雲不為女兒身?」席舫因明眸采睨,巧用莊子的「游魚樂」理論來反將翟濬謙一軍。

  啪啪啪!老教授眉開眼笑的站起來拍手叫好,「好、好、非常好!沒想到這屆新生素質可真是好啊!」

  這才中止了兩人的言語交鋒。

  隔著遠遠的距離,翟濬謙笑看席舫因,而她也不甘示弱的迎視他,他的眼底有著激賞,她的眼底則鋪著倨傲。

  第一回交手,看來是平分秋色了。

  騎士與貴族交鋒的第一回合,很快就被人發文上了BBS。

  莊子的「游魚樂」還因此聲名大噪,成為校園中人人抬杠最常引用的一段話。

  「你昨天沒睡飽喔?」

  「你又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昨天沒睡飽?」之類的對話層出不窮,翟濬謙、席舫因儼然成為校園最叱吒風雲的發燒新人物。

  一整個下午窩在宿舍頹廢的席舫因,正想爬上床補眠就被才進門的黃嘉文給抓包。

  「厚!這麼早就想睡覺啊?」

  虧席舫因還懂得自我解嘲:「你不是我,怎知我想睡覺?」她沒好氣的說,又從床梯爬下來。

  「呵呵!」黃嘉文笑意吟吟,一臉諂媚的靠近她,「舫因,你人最好了啦。」

  「干嘛?很詭異喔?」她非比尋常的熱絡讓席舫因心中敲響了警鐘,退後一步問。

  最近流年不利,很多事情糾結在一塊兒讓她頭很疼,因此警戒心大增。

  「舫因,晚上一起去聯誼啦!隔壁寢室找寢聯,不過因為她們那寢晚上有兩個同學要家教不能去,所以找我們倆代打。」

  「聯誼?沒興趣,你找涵瑀一起去好了。」席舫因打了個大呵欠,她個人對聯誼這種活動向來都是敬謝不敏。

  「那怎麼成?我已經幫你答應下來了說。」一皮天下無難事,黃嘉文深知席舫因個性,只有先斬後奏才行。

  「可是……」

  「別可是了,出去看看又不會小>一塊肉?」黃嘉文不放棄的繼續游說,還兼以小小的消遣,「還是你想跟翟濬謙他們聯誼?」

  「該不會真的跟資工系聯誼吧?」席舫因在心中連拜好幾次阿彌陀佛,她可不想連續被刊載在BBS上供人茶余飯後八卦。

  「拜托——」黃嘉文故意揚高聲調,「要真跟翟濬謙聯誼,你以為會輪到我們嗎?搶都搶破頭了。」

  「那就好。」席舫因吁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就走吧!隔壁寢的同學已經先過去了。」

  「過去?去哪裡?」

  「8柚3又貳花草咖啡館,快走吧!到時遲到進去很尷尬啊。」

  就這樣,席舫因被趕鴨子上架,參加了她有史以來的第一場聯誼活動。

  晚上六點,8柚3又貳花草咖啡館,才推門進二樓,就聽見好歡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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