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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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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鳳棲梧桐]一品農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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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3:23:59 |只看該作者
110 大姐出嫁,關了!

  王奶奶的手半分沒有停頓,從頭梳到尾,連梳三遍才停下手,摸著傅剪秋的頭頂,笑瞇瞇的對楚氏道,“咱們閨女是個有福的,福常來……”

  村裡的婦人都看出楊氏和傅琥珀想鬧場,心裡雖然不屑,臉上卻只能笑著將楊氏和傅琥珀擁到一邊,以話套住她們,免得真讓她們給鬧了這大好的親事!

  可惜,兩人顯然不想就此罷休!

  “姓楚的,你這是啥意思?”傅琥珀皺著眉撥開婦人,叉腰瞪楚氏,“你不想我娘來給你閨女梳頭就早說,讓一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頂了我娘的位置算咋回事?!”

  “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嘴!”王嬸大步走到傅琥珀和楊氏跟前,怒聲道,“知不知道成親是大事,不能耽誤吉時?!”

  傅琥珀撇嘴的瞥了眼端正坐在鏡前的傅剪秋,“耽誤一時半會又少不了她一根頭發……”

  進屋幫忙的婦人同時瞪向她,王嬸嗤笑,“傅老太太,你閨女沒成過親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規矩不懂事?!”

  “王柱家的,你不用夾棍帶棒的諷刺我!”楊氏看王嬸,目光斜瞟了眼楚氏,“沒辦法,誰叫我養出了個不孝不悌的畜生!出入有馬車,家中有僕人,給岳父岳母家送東西成車成車的往回拉,卻一點都不惦記上了年紀的親爹娘!”

  傅剪秋霍然回頭,白昕玥繃著小臉,媒婆皺著眉頭輕聲問傅剪秋的丫頭白微,“這是誰啊?”

  “我家姑娘的親奶奶。”白微小聲道。

  媒婆搖搖頭,砸吧嘴,“嘖嘖……這親奶當的,大鬧親孫女的喜事!也不怕遭報應了!”

  何氏站在旁邊想開口又不敢,傅桔梗掛著胳膊,一臉氣憤的瞪著楊氏母女。

  傅雲杉笑了,目光掃過楊氏母女,眼底湧出一絲肆血的光,抬腳出了房間。

  屋子裡一片寂靜,風打在紙糊的窗戶上,唰唰作響。

  幾個婦人面面相覷,心裡知道楊氏真是來砸場的,暗罵楊氏不要臉!當初差點把人一家給逼的家破人亡,現在瞧見人家做生意賺了點錢,明裡暗裡的想占便宜,真是……

  “娘,今天是秋兒的大喜日子,也是咱們老傅家的好日子,算兒媳求您,咱有話換個日子說成不?”楚氏深吸了口氣,為了女兒,走過去向楊氏低頭。

  楊氏別過頭,輕哼了一聲,傅琥珀耀武揚威的笑,呸了楚氏一口,“誰跟你是咱們老傅家?!你們已經被銷除籍文了,早就不是傅家人……”

  “傅琥珀,你夠了!”王嬸忍無可忍,上前一把揪住傅琥珀的衣領,拽著就往外拖,“這裡不歡迎你,你給我滾!”

  “你個潑婦,放開我!”傅琥珀驚聲尖叫,“娘,救我……”

  楊氏一怔,忙上前拽住女兒的胳膊,與王嬸展開拉鋸戰,“王柱家的,你干什麼?!快放開琥珀!我以長輩的身份命令你……”

  村裡的婦人不屑的扭過頭,嗤笑。

  傅雲杉從門外進來,身後跟著一身暗紅衣袍別扭十足的司命,她笑著勸王嬸,“王嬸,你和幾位大娘嬸子嫂子先出去喝口茶,我們跟奶和小姑說幾句話!”

  “說啥說!這種不要臉皮的人說話都浪費口水!你閃開,我要把她拖出去,免得她耽誤了我們秋兒的好時辰!”

  傅雲杉再拽,王嬸蹙眉不高興的瞪她,傅雲杉笑著挑眉,給王嬸使眼色。

  王嬸不明所以,不願意松手,傅雲杉無奈,只得湊近王嬸的耳邊悄聲說了句,王嬸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唇邊露出個笑,突然松開了正用力氣的手,楊氏來不及撤手,拽著傅琥珀,在一聲尖銳的慘叫聲中,被傅琥珀壓坐在地上,滾坐一團。

  婦人們忍不住吃笑,看著兩人的目光沒有半分同情,滿滿的都是厭惡唾棄。

  “走,咱們出去,讓她們說幾句話。”王嬸帶頭往外走,一邊囑咐傅雲杉,“杉兒,你們可快著點,梳了發還有衣服,還要哭嫁補妝行拜別禮……”

  “好,保准很快。”傅雲杉笑了兩聲,給來幫忙的婦人陪了不是,看著人全部出了屋,笑臉瞬間一沉,“司命,關門!”

  門彭一聲被關上,地上掙扎著起身的傅琥珀和楊氏同時一怔,傅琥珀抬頭就罵,“楚氏,你眼睛瞎了,還不快扶我和我娘起來!早晚讓我五哥休了你……”

  “你去說,看我爹是聽你的,還是聽我們的?”傅雲杉垂眸看她,“司命,將她們帶去空房。”

  “好。”司命上前一手拎著一個,抓起往外走去。

  楚氏擔心女兒,“杉兒,這……”

  “娘,姐姐的親事重要,我去看著她們。”傅雲杉安慰楚氏,一回頭看到滿面憂心的傅剪秋,笑著走過去抱了抱,“阿姐,一定要幸福哦。”

  有杉兒在,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她家人的快樂和幸福!

  傅剪秋輕輕嗯了一聲,紅著眼眶,雙手環抱妹妹,“有杉兒在,姐姐一定會幸福的。”

  傅雲杉貪婪的吸了幾口姐姐身上的親暱氣息,將傅剪秋交給楚氏和白昕玥,“我去喊王嬸她們過來,免得耽誤了吉時!”

  說完,開門跑了出去,一會兒,王嬸和村人相繼湧了進來,沒有人問楊氏和傅琥珀去哪了,也沒人關心!大家急急慌慌的給傅剪秋梳發上妝,換衣服,等開始哭嫁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另一邊,司命進門毫不客氣的將二人扔在地上,重復著傅琥珀壓在楊氏身上的戲碼。

  “傅雲杉,你個小賤人,居然敢這樣對我和我娘,你想造反嗎?”傅琥珀吆喝著,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傅雲杉笑著湊到她面前,一腳將她要起的身子踹下去,“小姑,砍桔梗那一刀過不過癮?”

  傅琥珀的瞳孔縮了一縮,回頭看了眼楊氏,吞了吞口水,大聲道,“是她讓我砍的……”

  “哦?小姑這麼聽話?如果是我呢?”傅雲杉一張笑臉格外燦爛。

  “你、你想干什麼?”傅琥珀挺了挺脊背,試圖硬氣一些,楊氏卻被她壓的低低呻吟了一聲,“起、起來。讓我先起來!”

  傅雲杉瞥了她一眼,將臉湊到傅琥珀身前,臉上的笑如夏夜的曇花,緩緩綻放,美到極致,卻只剎那,就換了羅剎容顏,“如果,我讓你死呢?!”

  “啊!”傅琥珀尖叫一聲,抬手就想揮過去打傅雲杉近在眼前的臉,傅雲杉伸手攥住,抿了唇,暗暗發力,傅琥珀痛的慘叫,拼命的摔,卻怎麼也甩不開,“疼、疼……你、你放開我!放開我……”

  “疼,先讓我們起來!”楊氏一邊忍著被女兒壓的疼,一邊朝傅雲杉嚎著。“傅雲杉,你快放了琥珀!”

  “你們也知道疼?我還以為刀砍在桔梗胳膊上,你們不會疼呢?!”傅雲杉笑,俯視她們,“啊,忘了告訴你們,我跟司命學了招,叫分筋錯骨手,雖然功力不夠,但多捏一會兒,應該還是可以讓你這只手變殘廢的!”說完,不確定的抬頭看司命,“對吧?”

  司命眸子裡有笑意,僵著面癱臉點頭。

  傅琥珀嚇的嗚哇一聲就哭了,“我不要當殘廢,我還要嫁大官,當誥命……嗚嗚……娘、娘救我!”

  “傅雲杉,你敢?!”楊氏的臉發白,不敢置信的看著傅雲杉捏著傅琥珀的手,結巴道,“你、你快松手!我是你奶,你個不孝的孽……”

  “你是我奶嗎?”傅雲杉的笑容驀然冷了下來,目光凌冽,“除卻小時候你對我爹做的那幾件事,這十幾年來,你有做過一件為人祖母該做的事?我娘不在,我爹也不在,收起你那套以孝壓人的把戲!”她手下再加一份力,疼的傅琥珀額頭冒汗,身子都在輕微哆嗦,大聲慘叫,“娘、娘,疼,好疼……”

  楊氏心疼女兒,被傅雲杉這麼一說,再不敢自持身份,忙放低了身段,為女兒求情,“杉兒,她是你親姑姑,你怎麼忍心讓她廢了手?”

  “呵呵!”傅雲杉不屑的瞥了這對極品母女一眼,“我姐還是你親孫女,她親侄女,她怎麼忍心當著那麼多村人的面敗壞我姐的名聲?!”

  “我錯了,我錯了!杉兒……我真的錯了,我再不敢了……”傅琥珀哆嗦著嘴唇,一手抓著傅雲杉的手,拼命求饒。

  傅雲杉掃楊氏,楊氏忙不吭聲。傅雲杉笑,手下使勁兒,傅琥珀瞪著楊氏吼,“說啊,快認錯啊!娘,你想讓我變成殘廢嗎?”

  楊氏臉色難看,眉頭擰成了麻花,嘴唇抿的緊緊的。傅雲杉嗤笑,傅琥珀大怒,“你是不是我娘啊!我、我都這樣了你還不出聲,我真變成殘廢、我恨你一輩子!”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楊氏聽到女兒詛咒的話,心裡咯登一下,抬頭瞧見女兒痛苦扭曲的臉,再顧不得什麼,咬著牙認了錯。

  傅雲杉松開手,拍了拍掌,“記住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再讓我知道你們背後作祟,下次就不只是嚇唬這麼簡單了!”

  傅琥珀揉著胳膊,往後縮了縮,連連搖頭,“不、不敢了!”

  “那就老實的在這裡呆著,我姐什麼時候出嫁了,我什麼時候喚人來給你們開門。”傅雲杉起身往門口走去,快到門口時,回頭看了她們一眼,“司命,點了她們的穴道,我怕她們跑出去添亂。”

  “我、我們保證不跑!”傅琥珀搖頭。

  傅雲杉咧嘴一笑,一字一字道,“我信不過你們!”

  司命朝二人走去,傅琥珀尖叫一聲扔了楊氏往門口跑,司命身影一動,將她點在原地,楊氏瞪大眼,一句救命還沒喊出口,就落了同樣的下場,被司命定在一個詭異的動作上。

  傅雲杉趕到新房時,只趕上最後一項,為出嫁女唱詩。

  楚氏正笑著拿了篦子,象征性的給傅剪秋梳頭,“吾家女兒容顏好,吾家女兒芳華嬌,等的許家百年緣,許家娶女才可靠!”

  “娘……”傅剪秋笑著忍住淚花,開口回應,“不求金銀富滿堂,不要才斗高千丈。只願他心知我心,情深意重綿綿長。”

  “秋兒……”楚氏沒能忍住淚水,忙把頭別開,白昕玥遞了帕子給她擦淚,卻怎麼也擦不干。

  傅思宗走到傅剪秋面前,也是紅了眼,接過媒婆遞過來的一朵紅絨花,輕輕簪在妹妹的耳邊,笑著念,“妹妹臨嫁前,哥哥把花簪。家門為她開,一世護她安。”

  “哥……”

  白昕玥笑著上前,掏出繡好的紅帕塞進傅剪秋的手裡,“十七芙蓉蒂,花好且相離。錦年歲添喜,盼姐福日日。”

  “昕玥……”

  大門外,忽然傳來鞭炮陣陣,有小廝在院子外大聲喊,“姑爺來了!新郎來了……”

  “哦……哦……”一陣孩子的呼喚由近及遠,“新郎官來嘍……”

  媒婆笑著大聲道,“蓋喜帕!”

  大紅的喜帕蓋到傅剪秋珠翠環繞發式繁瑣的頭上,傅雲杉只來得及瞧見傅剪秋明艷動人的臉上閃過一抹嬌羞,就被喜帕擋住了視線,一想到傅剪秋從此要在方家生活,以後不能天天再見面時,不由心裡堵的難受,鼻子一酸,眼淚不知道怎麼就落了下來。

  門外,傳來孩子嘰嘰喳喳的笑鬧聲,門內,傅思宗撩起絳紅色衣袍微微蹲下身,楚氏笑著將女兒扶上兒子的背,看著兒子背著女兒慢慢走出房間,淚唰的一下就再也止不住了。

  王嬸在後面看著也是忍不住掉淚,嗚嗚咽咽的怎麼也停不了。

  一旁的婦人搖了搖頭,忙上前勸著拉著帶著楚氏往大廳走去。

  傅雲杉抬腳緊跟上去,看著自家哥哥背著自家姐姐走過院門走進大廳,傅明禮和匆匆趕來的楚氏正端坐在主位上,二人面前的地上,放著一塊芙蓉並蒂的大紅綢墊,傅思宗彎腰將妹妹小心的放下地,輕聲道,“秋兒,到大廳了,往前一步是跪墊。”

  “嗯。”喜帕下,傅剪秋眼眶濕潤,踏前一步,跪下,一旁的顧淮揚大聲唱,“一叩,謝天賜良緣。”

  “彭!”傅剪秋轉身朝廳外天地叩頭。

  顧淮揚接著唱,“二叩,謝親恩。”

  “女兒謝爹娘養育之恩!”彭一聲,很響。

  傅明禮紅著眼道好,一雙眸子裡滿是心疼和不捨。

  顧淮揚再次唱,“三叩,別親人。”

  “女兒拜別爹娘,以後不能侍奉在爹娘身邊,萬望爹娘保重身體。”彭又是一聲脆響。

  傅明禮和楚氏同時起身,將女兒扶起,說了幾句要孝順公婆侍候夫君繁衍子嗣勿要置氣之類的話。

  顧淮揚笑著看了眼廳外,對上楚家二舅的目光,點了點頭。

  楚家二舅一聲高喊,“吉時到,新娘上轎!”

  院內瞬間響起滴滴答答的吹響,傅思宗再次彎腰將妹妹背在身上,眼中已是模糊一片,“妹妹,以後在許家有什麼委屈一定要回來告訴哥哥,哥哥為你做主。”

  “哥。”傅剪秋雙手環住傅思宗的脖子,眼淚撲簌落下,滴在他的背上。

  傅思宗邁著腳步走的很慢,不過三分鍾的路程愣被她走了一刻鍾,直到大門外那身著一身大紅的許長清出現在視線,傅思宗才忍著心裡的不捨酸楚,恢復正常走速,將妹妹穩穩放進花轎中。

  “有勞大哥!”許長清笑瞇了小眼,拱手喚傅思宗,傅思宗狠狠瞪了他一眼,啞著聲音道,“許長清,你若敢讓我妹妹受半分委屈,我絕不輕饒了你!”

  傅思宗待人一向溫和,鮮少有這般看人的神色和如此嚴厲的口氣。

  許長清一時有些愣住,待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後,忙躬身鄭重道,“大哥放心,長清一生一世只愛秋兒一人,絕不會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和傷害!”

  傅思宗張了張嘴,看著大紅的花轎,狠喘了口氣,擺手,“走吧。”

  媒婆笑呵呵的站到花轎前,大聲喊,“起轎!”

  許長清撩起紅衣翻身上馬,俊朗的臉上滿是幸福的笑意,抬手一揮,嗩吶聲、鑼鼓聲瞬間響起,花轎起,浩浩蕩蕩的往鎮上出發去。

  村裡人都站在路兩邊瞧傅剪秋的陪嫁,等看到三片青瓦和足有二十個土坯時,都不約瞪大了眼睛。

  一片瓦代表一處房產,一個土坯代表一頃地(一頃地等於十五畝),給閨女的嫁妝如此豐厚,這傅家剛分家一年多就賺了這麼多銀子,真是了不得!

  有幾個嘰歪說他們肯定在分家錢就藏了銀子的,被身邊的人狠狠鄙視了一遭,再不敢多話。

  傅思宗、傅明義和楚二舅跟去送親,其他的人都呆在院子裡。傅雲杉想去送親,可清河偏有未出閣女兒不能送親的規矩,會武功的兩個丫頭又全送給姐姐當陪嫁丫頭了,傅雲杉只好請司命幫忙,讓他看好姐姐。

  午時前一刻,是看好的拜堂吉時,顧淮揚令人准備了炮竹,准時點了。傅明禮和楚氏笑著出來招呼客人開飯。

  這頓酒,直喝到月上柳梢,村人才心滿意足高高興興的回了家。

  楊氏和傅琥珀在房間裡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又餓又渴,傅琥珀中間因為憋不住還尿濕了褲子,傅雲杉放她離開時,她死活不走,非要等天黑透了再走。

  回到家,楊氏憤恨的將事情跟傅老爺子說了,傅老爺子沉默良久,目光陰郁的看楊氏,“以後不要去招惹老五一家!對老四一家也好點。”

  “老四那個窩囊廢,非把我氣死不可!人家姑娘都說了情願當二房,他還敢給我拿喬!你說,他像誰,咱們家哪有這麼憨實的人?!”楊氏憋了一肚子火,逮誰罵誰,“小六也是,侄女都成親了,他一點也不著急!對了,老頭子,老大老二老三有來信嗎?”

  傅老爺子搖頭,歎息一聲,“老大忙,帝師府的水那麼深,他忙於應付……”

  “你就這麼一直慣著他吧。”楊氏皺了皺眉,“我還說讓老大拉小六一把,他又能干長的又好,娶個村姑太委屈了。”

  傅老爺子垂頭,沒有吭聲。

  傅雲杉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司命才回來,一身的霜氣,傅雲杉忙讓丫頭燒水給他洗澡,“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有個女的鬼鬼祟祟的在婚房前晃悠,我看了她一晚上。”司命冷著臉看傅雲杉。

  傅雲杉一怔,“鬼鬼祟祟?什麼人?長什麼樣?”

  欒青蘿已經被許母趕走了,這個女的會是誰?

  司命搖頭,“不認識,長的就那樣。”

  傅雲杉醉了,“就那樣是什麼樣?”

  “不知道,我沒看她的臉。”司命很誠實的回答。

  傅雲杉:“……”

  司命表示很無辜,在他的眼裡只有兩樣人,男人和女人,至於長相,他關心別人的長相做什麼?

  傅雲杉沒有等多久,就猜到了那個女人是誰!

  傅剪秋成親第二日,傅雲杉接到洛邊王掌櫃的兩封信,一封是希望傅雲杉再給他送去十車蔬菜,他那邊賣的大好,爭取在時令蔬菜黃瓜長成前將大棚裡的蔬菜銷售一空。

  傅雲杉當下就把信給了顧淮揚,讓他去安排。顧淮揚不知不覺的開始被傅雲杉物盡其用。

  另一封是樓重從京城秘密稍給王掌櫃,讓他轉交給傅雲杉的。

  裡面,是一封舉薦書函,是能讓傅思宗進府城最高官學的舉薦書函!

  所謂最高官學,就是規格最高,師資力量最好。必須得有人舉薦,且在府城有一定盤踞勢力的人舉薦,或官家,或士家的人才能入學!

  傅明禮高興的臉都紅了,大聲叫好,“好好,真是雙喜臨門啊!”

  傅雲杉當即決定,這次往府城送的蔬菜,她親自護送,到時候和哥哥一起去府城,順便幫哥哥在官學附近找個近的地方,再買些僕人,干脆直接置辦個宅院好了!

  這樣到時候再去府城就不用住一品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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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3:24:13 |只看該作者
111 府城雜記,回門

  三日回門,一大早,楚氏就吩咐家裡人准備物什,自己在大門和遠裡來來回回的折騰,傅雲杉看不下去,吩咐了白蘇收拾了門房邊上的小房間,拉了楚氏在屋裡等!

  巳時正過一刻,許家馬車到進入隔窗看的楚氏眼中,一行人立刻興奮的到門口去迎。

  傅剪秋系了一襲雪色貂毛披風,被許長清從車上扶下來,一旁的丫頭想上前服侍,被他搖頭制止了,親手牽著妻子的手走近了等待已久的傅明禮和楚氏身邊。

  看著臉色紅潤,面帶嬌羞的女兒,楚氏紅著眼一把將女兒摟入懷中,傅明禮欣慰的連連點頭。

  傅思宗領了許長清到前廳奉茶,楚氏帶著幾個女兒和小兒子回到了後院。

  “他對你好不好?”楚氏抓著女兒的手,問。

  傅剪秋垂眸,緩緩點了點頭。

  楚氏笑了,連聲重復,“那就好,那就好……”然後湊近傅剪秋耳邊悄聲的不知說了什麼,傅剪秋的臉瞬間紅的能滴出血,抬眸嬌怯的看了楚氏一眼,又緊張兮兮的掃了笑瞇瞇的白昕玥和傅雲杉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楚氏這才長出一口氣,拍了拍女兒的手,“你們姐妹聊幾句,今天娘親自下廚給你和長清做頓迎客席!”

  “娘……”傅剪秋不想讓楚氏勞累,開口勸阻,“我想和你多說幾句……”

  “不急,娘只炒幾道菜,很快就回來。”楚氏笑著起身,出了屋。

  屋內三姐妹面面相視,好一會兒,不知誰先發出笑聲,然後,一連串的銀鈴聲傳出房間。

  “大姐,姐夫對你好嗎?”傅雲杉笑著打趣。

  傅剪秋笑著上前撓她,“鬼靈精,敢嘲笑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啊!好癢!二姐救命!大姐要謀殺親妹妹了……”傅雲杉滾到一旁,躲到白昕玥身後,“娘問就是關心,我問就是嘲笑,沒天理了……”

  白昕玥湊趣的笑,“就是就是……啊!”

  很不幸的,淪為第二個被傅剪秋撓咯吱窩的人!

  三姐妹在屋內放肆的笑鬧,屋外許府跟來伺候的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看到二少夫人的兩個陪嫁丫頭都面露笑容,互相看了一眼,垂了頭沒有吭聲。

  “什麼?”傅雲杉蹙眉,聲音不自覺高了幾分,“欒青蘿回來了?”

  傅剪秋忙捂住妹妹的口,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小聲點,婆婆給我指了兩個丫頭,在門外呢。”

  “許夫人不是把她送回老家了嗎?”傅雲杉不高興,且很快把昨天司命說的那個女人跟欒青蘿聯系在了一起。

  傅剪秋點頭,“我也是第二天敬茶的時候聽婆婆說起才知道的。”

  “她……沒表現出什麼異常吧?”

  傅剪秋一愣,“異常?”她垂眸想了想,道,“要說異常應該是喜房見客那會兒,她說親手熬了銀耳蓮子羹要給我墊墊肚子,卻一去不回,其他的嗎……”

  她話聲一頓,笑著瞥了妹妹一眼,“咱們是先入為主了。除卻她也喜歡相公外,其實也算是個品性溫良,很好說話的人。”

  傅雲杉卻聽的心裡咯登一聲!她為什麼會一去不回,如果她沒有不放心非讓司命跟去走那一趟,欒青蘿說不定就得手了!那女人,怕是一直都沒放棄許長清吧!

  真是個麻煩!

  “姐,你小心點她。”傅雲杉開頭提醒傅剪秋,並將司命說的話重復了一遍,傅剪秋怔了怔,搖頭,“她沒道理害我,她已經跟她老家一家商行的少爺定了親,是下個月月末的好日子,這次來清河只是參加我和相公的婚事。婆婆也說讓她在清河這邊待嫁……”

  “……”這次輪到傅雲杉發怔了,欒青蘿的老家距離清河有小半月的路程,許夫人真捨得把親侄女嫁在那麼遠的地方。

  傅剪秋笑著抱妹妹的肩頭,“放心,姐姐身邊可是有兩個會武功的丫頭,怎麼也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杉兒說的對。大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白昕玥也沉了眉道。她對欒青蘿的印象實在不好,不過看她那次在楚記大鬧的情形,應該不是多精於心計的人,大姐平時多注意一下,熬過這一個月等她嫁了人,就好了!

  傅雲杉看著一臉笑意的姐姐,想到她剛新婚,也確實不適合提這個話題,裝作無奈的歎了口氣,換了別的話題聊,一時間,屋內的氣氛又恢復熱烘烘的。

  不多會兒,傅雲杉尿遁出門,喚了白薇白芷和檀香小茴問話,兩人事無巨細都說了出來,白芷木著臉道,“那女人在姑娘面前裝的一副好人模樣,背後對檀香小茴頤指氣使,還要將奴婢和白微支開,其心不善!”

  傅雲杉嗯了聲,吩咐她們,“你們以後多注意點,她下個月出嫁,這期間,你們兩人一組,不許讓我姐落單,知道嗎?”

  四人忙點頭。

  幾日後,一家人為傅思宗送行,傅雲杉以去視察一品閣和新菜店鋪為由,捎帶了顧淮揚和傅明禮傅思宗一起去洛邊。

  王掌櫃得知傅雲杉要在府城置辦家產,很是贊同,再聽傅雲杉提出買宅子需要離官學近,建議道,“東家,官學附近的宅子價格昂貴且面積小。不如在附近租個小院子,宅子另外買,休學的時候傅公子可以回宅子休息,進學時就住在院子裡,您看?”

  “杉兒,那就租個小院子吧。”傅思宗當機立斷,傅明禮附和,“你不是還想擴展大棚嗎?宅子就先不買了,咱們又不住這裡,別浪費了銀子。”

  傅雲杉點頭又搖頭,“爹,宅子還是要買。萬一娘、外婆外公他們想哥,要來看哥,總不能讓大隊人馬都住一品閣吧?再說,如果咱們家在府城練處房產都沒有,保不准哥哥就會被官學那些官家世家子弟瞧低看輕了,咱們不僅要買還得往位置好的地方買!”

  “這……”傅明禮愣住,隨即露出微笑,“是爹狹隘了,杉兒說的對,你哥要走這條路,勢必會跟官家之弟打交道,現在打好關系,說不定哪天就用的上了!”

  王掌櫃笑,“這倒是巧了!上次東家讓我相看宅子,其中一處位置就不錯,一整條街住的都是官家之人,其中一家還是從京城遷回來的世家!”

  “真的?”傅雲杉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地方,如果能把買下來,哥哥能接觸到的層面就寬了,再則,就算請同學到家裡做客都不成問題了。

  王掌櫃點頭,笑了笑道,“宅子的主人原是一富商,買宅子就是為了讓獨子能跟官家人打些交道,誰知他那獨子愛武不愛文,沒多久就棄文從武去當兵了。富商歎息之下決定將宅子轉賣,卻一直因要價太高無人問津。”

  “要價太高?”傅雲杉疑惑,“幾進的宅子,要多少銀子?”

  “五進,要價五千兩。”

  “額……是有點高。”比起石佛堂那個莊園外加一百多畝地才要一千多兩銀的地方,這宅子貴太多去了。

  王掌櫃又笑著說了幾個地方,親自帶他們去看了。傅雲杉都覺得不好,心裡總惦記著那座五進的宅子,臨回清河前一天,幾個人還是去了那座五千兩的宅子。

  一進為門房,二進為待客處,三進內院,四進花園,五進是女兒閨閣處。五進宅子共十個院子,每個院子都有獨棟的二層小樓,樓前或走廊或活水小橋亭子,每個院落都不一樣!

  待客大廳擺的甚至是一整套的黃花梨家具!

  原主家說好宅子裡所有的家具都會留下來,一件都不帶走。

  傅雲杉當即就決定買下來!

  原主人立刻拿出地契去縣衙過了戶,宅子改名換姓成了傅家的,傅雲杉又托王掌櫃介紹了一個人牙子,買了十幾個丫頭小廝交給白蘞先管教著,最後轉去看楚記菜鋪店。

  “哎,王掌櫃的,你總算來了!”還未到店鋪,就被一個人攔住,巴結的笑著,“你說個數,只要能把這什麼反季節蔬菜均給我點,多少都成還不行嗎?”

  王掌櫃看著傅雲杉苦笑,傅雲杉一副小孩子模樣笑瞇瞇的並不打算開口,王掌櫃無奈開口,“李當家的,這事我真的無能為……”他話還沒有說完,幾個守在楚記菜鋪的人看到王掌櫃一窩蜂的湧了上來,小心避開了傅雲杉跟王掌櫃套交情,只有一個人擠了半天擠不進去,看見傅雲杉站在王掌櫃身邊,抬手揪著傅雲杉的衣領就想把傅雲杉給提出去。

  卻在下一刻發出一聲慘叫,人被扔出幾米遠。

  王掌櫃立時回頭,嘰喳聲也消失不見,傅雲杉看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司命,忽然想起有段時間她不讓司命跟,司命悄悄跟在自己身邊,晚上躲在房梁上看她脫衣睡覺的情形,臉上剛浮出的笑容瞬間糾結在一起!

  “三姑娘,你、你沒事吧?”王掌櫃擔心的打量傅雲杉上下,傅雲杉笑著擺了擺手,“我沒事,王掌櫃有事跟他們說,我先去店裡瞧瞧。”說完,低聲在王掌櫃耳邊說了幾句,王掌櫃邊聽邊點頭,等傅雲杉說完,看著她朝店鋪走去,才笑著招呼了一眾人去一品閣喝茶順便聊一聊賣菜的事。

  一群人高興的簇擁著王掌櫃走了。

  傅雲杉笑了笑,回頭瞟了司命一眼,司命的眸子瞬間一亮,身形一閃,到了傅雲杉身邊,“下次不許暗地裡跟蹤我,想跟著就光明正大的跟!”

  “好!”司命斜睨著身旁快要長到她胸口的女孩兒,好看的眸子裡波光粼粼,面癱似的臉上似乎多了抹柔和。

  晚上,王掌櫃匯報跟那些菜商的談論結果,傅雲杉邊聽邊想,等他說完,開口道,“簽訂文書也不是不成,但要在文書裡注明,價格的決定權在咱們手裡。他們必須按要購買蔬菜斤量比例交付定金,如果訂了到時卻反悔不要,定金概不退還!且咱們有隨意處置這部分蔬菜的權利!其他的,王掌櫃看著處理吧。”

  “好!”王掌櫃服氣的點頭應下。

  隔日,楚記與十八家菜商、二十三家酒樓歌坊簽下買菜合約,只定金一項就收了近五萬兩銀子。傅雲杉滿載而歸!

  轉眼到了四月,中旬,從府原縣丞府傳來消息,楊表姑身染重病,香消玉殞了!

  隨信而來的,還有五十兩紋銀,送到了楊家。

  楊家人嫌棄銀子少,不放送信的人走,說縣丞府家害人性命,抓了那人告上了公堂!

  縣太爺本不願管,可看在楊氏養育了帝師府長孫的情面上,判那送信的回去再取些銀子送來。

  楊康卻不依不饒,撒潑賴皮的要縣太爺派人護送他去府原要錢,不把縣丞府扒下一層皮,他決不罷休!

  縣太爺頭疼,既不願得罪楊氏的娘家,更不想跟府原二把手鬧僵。最後只得咽著一口憋屈的氣,自掏腰包一百兩,才算打發了他!

  王叔將消息當笑話說給傅家人聽,一家人都罵楊康是個潑皮,傅雲杉卻和白昕玥互視了一眼,心裡多少明了楊表姑去世的真相,就沒有多說。

  四月中下旬,欒青蘿要出嫁,做為親家,楚氏帶了東西去上禮。

  月底,婚禮前夕,傳出欒青蘿身患重病不得不解除婚約的消息。

  傅雲杉不知為何覺得心裡有些發堵,帶了人去許家看究竟,許母以病情尚未查清,怕會傳染為由婉拒了傅雲杉的探病。

  五月,大棚蔬菜銷售一空,除去五十多萬的玻璃費,淨賺六千兩。傅雲杉很滿意!

  六月,許家傳來喜訊,傅剪秋有了身孕。

  一家人興奮異常,楚氏拎了籃子要親自去買菜,說是要給女兒做一頓有營養的好飯菜!

  一出門,就撞上一對主僕,她忙道歉,婦人笑著說無事。

  傅雲杉招了白蘇跟著楚氏,將主僕二人迎進門,對跑堂的伙計道,“杜仲,這二位的飯菜全免。”

  “多謝三姑娘。”婦人眉眼婉婉,笑的真切。

  傅雲杉一怔,抬頭瞧她,只覺得婦人周身有一股難得的寧靜祥和之氣,不由多了幾分親切,“這位夫人是?”

  “我家小姐是方家三少奶奶。”身旁的丫頭瞪著一雙蠢蠢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傅雲杉。

  傅雲杉微愣,方家三少奶奶?方之行?!

  想罷,眸子瞬間一冷,臉上的笑也多了一絲疏離,“夫人是來用餐的還是?”

  “用餐。”察覺到傅雲杉的冷狀,柳月眉笑了笑,沒再多言,“勞煩小哥幫我們找個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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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3:24:32 |只看該作者
112 狠狠的打,後果!

    看著柳月眉淡然的模樣,傅云杉微微詫異。

    店里有客認出是方家三少奶奶的,大都輕嘆一聲,目露可憐。

    “這方家三少奶奶,真是個可憐的。被親爹下嫁到咱們清河不說,還被他們家那房小妾蹬鼻子上臉平起平坐成了平妻,唉……”看到人上了樓,大廳里傳來小聲的議論。

    同桌的婦人同情的點頭,“誰說不是呢!都說方夫人管家有方,居然讓一個小妾當了平妻,也不知道他們方家的臉還要不要了?!嘖嘖……”

    傅迎春真成了方家的平妻?

    以傅明孝現在的身份地位,再幫傅迎春找一個比方之行更好的夫婿是易如反掌,為什麼獨把傅迎春留在清河了呢?

    從她得到的消息看,傅迎春在方家過的並不好,除卻先前一點時間方之行對她還有點模樣,后來可都是當發泄物一般非打即罵的,她為什麼還願意留在方家?難道真是太愛方之行了?

    傅云杉搖了搖頭,這個說法連她都說服不了!

    排除本身原因,那就是外力原因了!

    莫非是方夫人使了什麼手段,讓傅明孝和傅迎春不得不讓傅迎春留在方家!

    是什麼手段,連成了帝師府長孫的傅明孝都膽怯退步呢?

    傅云杉盯著樓梯發呆,胡思亂想,白昕玥過來拉她回后院,她也懵懵懂懂的,直到坐到座位上手里被塞了一杯茶,才猛然清醒,抬頭看著白昕玥傻笑,“二姐。”

    “想什麼呢?那麼出神?縣太爺夫人的丫頭跟你打招呼你都不理?”白昕玥拂去她肩頭的一抹土屑,笑著問。

    傅云杉低頭啜飲了口茶,將心中的困惑同她說了,白昕玥微怔,“手段?大伯身份突變,還能有什麼能威脅到他……”她的話未說完,門就被楚氏推開,看到她們兩個,招了招手,“你們兩個一個去廚房先幫玉嬸擇菜,一個和我去許家帶你姐姐回來。”

    說完,急匆匆的回房換衣服去了。

    姐妹倆相視而笑,拋了剛才的話題,一個往廚房鑽,一個回屋換衣服,准備去許家。

    許長清陪了傅剪秋回楚記,一路上噓寒問暖,單眼皮的小眼睛一直笑眯眯的,滿臉微笑,看得出,他很是開心!

    傅剪秋也是一臉嬌羞,被許長清從馬車上抱下來時臉紅的能滴出血來,楚氏在一旁看著笑的也是合不攏嘴。

    楚二姨眸光暗淡,笑不達眼底,傅云杉瞧她,她笑著拍外甥女的頭,逗趣道,“我們杉儿這麼精明能干,不知道將來能嫁個什麼樣的人家?”

    “那必然是人中之龍,龍中敖首!”知道二姨的心結,傅云杉也不點破,順著她的話咧嘴大笑,作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瞬間逗了了門口一群人。

    柳月眉帶著小如從楚記出來,正走到巷子口,看到她們一家人進院,會心一笑。小如瞅了几眼,發現自家小姐看的是誰時,撅了撅嘴,“小姐,您還說傅家三姑娘年紀雖小卻是個心靈聰慧的人,我看她跟那些勢力的方家人一樣!愚昧不堪!哼!”

    “不許胡說。”柳月眉瞥了小如一樣,清婉的眉宇間露出一抹可惜,嘆息一聲道,“立場不同罷了。咱們回吧。”

    “我再也不來楚記吃飯了。”小如邊走邊抱怨。

    柳月眉笑,“你不是喜歡他們家的咕嚕滑雞煲嗎?確定不吃了?”

    “我不……”小如皺眉,撅著嘴糾結了好半天,才跺腳道,“我讓小意幫我帶回去吃!”

    柳月眉輕笑,牽著她的手慢慢往方家走去。

    二人身后,不遠不近的跟著一個婆子,尾隨著兩人回了方家,一進門就直奔傅迎春的院子。

    “楚記?”傅迎春抿著頭上一件新到的發飾,對著銅鏡左顧右盼,聽到婆子的話眉頭微蹙了下,“她去那里干什麼?”

    “老奴瞧著像是去吃飯……”婆子回想著道,“進門前撞了楚記的東家傅夫人,一個小姑娘出來道歉,柳少奶奶跟那小姑娘說了几句,然后柳少奶奶就上樓去……”

    “什麼柳少奶奶!方家只有我一個傅三少奶奶!”傅迎春抓起桌上一個茶盞扔過去,婆子心驚,身子不自覺閃了一閃,傅迎春瞥了她一眼,她噗通一聲跪在茶盞碎片上,“老奴說錯話,求少奶奶饒恕!”

    傅迎春閑閑的坐在凳子上,抿了抿口脂,好一會儿才擺了擺手,“繼續跟著她,不許她出麼蛾子!”

    “是,老奴一定辦好!”婆子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忍著滿頭的冷汗出了院子,沒走多遠就要摔倒,被過路的丫頭扶了一把才穩住身子,“媽媽,你膝蓋上怎麼全是血跡?是不是傅少奶奶又找人出氣了?”

    “別胡說!”婆子伸手捂住小丫頭的嘴,四處瞧見沒人,才噓出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對她道,“多做事少說話。”

    傅迎春在屋內拍著桌子出氣,“好個柳月眉,明知道我跟楚記有過節,誰家不去偏去楚記,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少奶奶別生氣,她敢不把少奶奶放眼里,咱們就給她個下馬威,讓她知道些事理就是了。”身旁的貼身丫頭笑著建議。

    傅迎春想了想,點頭。

    接連几日,柳月眉都派人去楚記訂砂鍋送回家,傅迎春每聽一次就皺眉一次,“她平日還有什麼動靜?”

    “沒有了,每日就是和她的兩個陪嫁丫頭在自己的院子里看書繡花,偶爾出來到花園逛一逛……”婆子恭謹的回答道。

    這本是好事,兩不相干,誰也不招惹誰,但傅迎春偏覺得心里不踏實,柳月眉越是淡然處之,她越是撓心撓肝想找事!

    “少奶奶,小意拎著食盒回來了,正在花園和三少爺說話。”門被丫頭叩響,傅迎春聞言臉上露出一抹嘲諷,“那個廢物現在除了調戲丫頭,還會什麼?”

    說著,起了身,吩咐近身的丫頭婆子,“走,咱們看戲去。”

    花園里,兩個小廝堵住了小意的路,方之行吊著兩個胳膊,一張俊臉有些猥瑣的湊近了小意,不知在說些什麼。

    傅迎春一聲冷笑,扭著腰肢就走了過去。

    “喲,三少爺好雅興!”

    方之行自從被傅云杉廢了雙手,一度消沉整日躺在床上挺屍。

    后來,傅思宗的手好,方夫人千方百計打聽,終于知道有種藥能醫治好斷筋的手,忙撒了人網又找人捎了信去京城帝師府,讓傅明孝也幫著找。

    功夫不負苦心人,終于給傅明孝打聽到是有這種藥,不過這種藥只出沒在皇宮和各大王爺府邸,帝師府並沒有,傅明孝不敢向老太爺開口,便以此為由回絕了方夫人!

    方夫人既得了有的信哪肯放棄,寫了封半威脅半懇求的信讓人快馬送到了京城,傅明孝又是氣又是怒,找了老二傅明悌商量,傅明悌建議他找傅大少夫人問,傅大少夫人求了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總算幫他弄到了一些。

    所以,方之行現在雖然還是殘廢著卻覺得自己的手過不了多久就會好了,再想到有傅明孝當后盾,他的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心里更是美了,一見到小意美艷的臉蛋就控制不住下半身了!

    乍一聽傅迎春的聲音,他的臉色有一瞬間變色,然后想到傅迎春再怎麼折騰,也不敢把他怎麼樣,也就不當她是一回事,繼續調戲小意,“怎麼樣?跟了少爺我,你就是方家的姨夫人!”

    “小意不敢高攀,多謝三少爺美意,小意還有事,先告退。”小意攥緊了食盒,指尖泛著輕微的白色,膝蓋彎了彎,扭頭想往后走,方之行挑了個眼,小廝立刻上前又將她的路堵住。

    傅迎春瞧見方之行無視她的模樣,又想到柳月眉素日都看不起她的模樣,心里一把火就旺了起來,臉一沉,指著小意就罵,“不要臉的狐狸精,三少爺是什麼身份,也容得下你這般放肆?!來人,給我打死這個不知廉恥勾引三少爺的賤人!”

    “傅迎春,小意是少爺我看中的人,你敢?!”方之行惱怒,吊著兩只胳膊跟傅迎春叫板。

    傅迎春瞥他一眼,不屑的嗤笑一聲,“我不敢?我為什麼不敢?你娘說了,方家后院,除了她就是我最大,所有的丫環婆子小廝都得聽我的!”她的身子前傾,胸前的波濤貼在了方之行毫無知覺的手上,“瞧,你現在一點知覺都沒有,充其量也就是個廢物!想要怎麼把人抱上床啊?”

    “你……”方之行氣的青筋爆出,傅迎春卻鳥都不鳥她,抬頭就瞪著身后跟著的婆子丫環,“沒聽到本少奶奶的話是不是?再不動手一會儿將你們全發賣了去……”

    几個丫頭驚慌著上前奪了小意手里的食盒將她摁倒在地。

    “啊!”小意猝不及防,下巴磕在地上痛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方之行惱怒著想上前,被傅迎春抬手擋住了,“就在這里打,讓咱們三少爺親眼瞧瞧他的心上人儿是怎麼死的?”

    “你這個心腸歹毒的賤人!”方之行咒罵出聲,他身邊的小廝忙拉住他,低聲勸,“少爺,夫人說不讓你跟少奶奶吵架,咱們還是先回去吧。不過是一個丫頭,少爺犯不著跟少奶奶杠上……”

    方之行不回!

    他生氣憤怒的不是一個漂亮的丫頭!

    而是傅迎春當著下人的面給他扮難看,一分情面都不留!

    最不可饒恕的是她還口口聲聲叫他廢物,這一點絕不可原諒!

    婆子拿了板子很快回來,小意臉色蒼白,面色驚慌,張口喊要救命,被一個精明的婆子拿衣角堵住了口,小意抬頭看方之行,方之行卻看都未看她,只狠狠的瞪著傅迎春!

    小意的心瞬間絕望了!

    她的小姐,芳華正茂被親生父母賣進狼窩,一壓再壓!小姐生性不愛世事,若沒了她在身邊,小姐以后的日子要怎麼辦?!

    她不能死!不能死!

    小意哀求的看著禁錮自己的丫頭,丫頭不忍心的別開臉,婆子輪起了板子往她身上打!

    “啊!”疼!好疼!小姐……

    柳月眉和小如久等小意不回,聽到一個打短工的婆子說起花園的事趕到時,小意只剩了最后一口氣,撐著!

    “都給我住手!”

    她怒不可遏,眸子寒冷,上前一把推開丫環婆子,抱起小意往外跑,疾速的步伐絲毫沒有因懷里抱了個人而減慢,小意口吐鮮血,抓著她的衣袖哭,“小、小姐,你……你怎麼才、來?小意快、快等……等不下去了……”

    “小意,你忍住,我帶你去看大夫!”柳月眉心疼的看懷中的貼身丫頭,腳下越發加快,小意搖了搖頭,又吐出一口血,“不、不用了,我撐不住了!小……小姐……”

    “說什麼傻話!我們說好要一起老死的……”柳月眉的聲音有些沙啞,隱隱帶了哭腔。

    小意笑了,纖長的手緩緩抬起,似要觸碰柳月眉的臉頰,“小、小姐,小意不、不能陪你了,他們都、都不是善茬……你、你……要小、小、小心……”話落,手同時也垂了下去!

    柳月眉的腳步頓聽,不敢置信的看著懷里閉上了雙眼的人,從未哭過的眸子里瞬間盈滿淚水,決堤而下!

    “小意!”

    卻再得不到回應!

    她有些發怔,不明白只是出去買個飯為什麼會這樣?

    方之行!傅迎春!

    他們為什麼這麼對小意?!

    她招他們惹他們了!

    一貫輕柔的柳眉瞬間泛起漫天恨意,第一次,她有股要把人挫骨揚灰的衝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呵呵,她不管傅迎春背后有誰撐腰!殺了她的人,她這輩子都休想再過的安生!她要她為今天的事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小、小姐,他們都、都不是善茬……你、你……要小、小、小心……”耳邊回蕩著小意最后的話,她慢慢轉身,迎上追過來的小如,淡聲道,“回去。”

    回到方家的柳月眉問方夫人要銀子,方夫人早得了消息,二話沒說就多拿了不少銀子,讓她給小意做場法事,好讓丫頭走的安心一些,柳月眉應了,一如既往的得体。

    方夫人嘆了嘆氣,轉身教育了儿子一番,又好生好量的勸誡了傅迎春半天,傅迎春聽說小意真的死了,也不由后怕,好几天都睡不安穩,她只是想給柳月眉一些教訓,小意一死,她們兩個的死仇可就真結了!

    丫頭勸她,“少奶奶怕她做甚?少奶奶可是帝師府的重孫女,她爹不過是府城一個數不著的小官吏,不足為懼!”

    傅迎春一聽,覺得有理,讓丫頭找了得道高僧在自己屋子里設了驅除邪鬼的陣法,不久就把打死小意的事拋到了腦后!

    ……

    傅剪秋的孕吐很厲害,從六月一直到八月,吃什麼吐什麼,整整吐了二個半月,人明顯消瘦了很多,直到八月十五前兩天才算是穩定下來,慢慢吃進了東西,身子開始慢慢圓潤。

    “岳父岳母放心,我會照顧好秋儿的。”許長清笑著將妻子扶上馬車,回頭對楚氏和傅明禮道。

    夫妻倆點了點頭,楚氏依然不放心的吩咐道,“長清啊,秋儿有什麼想吃的,你就派人送信來,我給她做啊!”

    “岳母放心。”許長清笑著應下。

    夫妻倆才依依不舍的看著女婿上了馬車,離開楚記。

    車內,馬車剛拐過一條街,傅剪秋就忍不住捂嘴,“嘔……”

    “怎麼了?是不是孩子又鬧騰了?”許長清忙順著她的背,擔心的問。

    傅剪秋平息了好一會儿,看他擔憂的神情,笑著道,“只是有點暈車,不礙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許長清長噓一口氣,摸著她的腹部輕聲道,“這小子這麼大點就這麼鬧騰,生下來不知道要怎麼折騰咱們呢?”

    “……”傅剪秋的眸子一動,笑了笑,狀似無意的問了句,“万一是女孩儿呢?”

    “嗯?”許長清一怔,想了想,伸手將她摟入懷中,以手摩挲著她剛剛顯懷的腹部,“女孩儿也好,長的肯定像你!”

    傅剪秋輕輕嗯了聲,埋入他懷中的臉上卻露出一絲不安。

    楚記,傅云杉拎著一條魚跑出來時,馬車早沒了影,楚氏看她拎著的魚,拍了拍額頭,“瞧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杉儿,快讓你顧叔找人把鯽魚送過去給你姐,燉了魚湯給她喝。”

    “好,我這就去。”傅云杉無奈的瞧了眼自責的娘親,剛想抬腳往院子里走,就聽見店鋪里突然響起砸桌摔凳子的聲音,間或伴著几個男人的吵鬧。

    傅云杉第一反應就是出事了!

    當即把鯽魚遞給楚氏,“娘,我過去看看,你和爹先回去,幫我把司命喊來。”

    “杉儿,我和你一起去。”傅明禮擔心女儿,讓楚氏趕緊回去喊人,追上女儿的腳步拐過小巷從正門進了楚記。

    大廳內,客人早已跑光,杯碗茶盞碎了一地,帶菜的砂鍋潑了一地,杜仲正帶著几個小廝跟手持棍棒的几個人打斗,傅云杉眼尖的發現一道熟悉的猥瑣身影在櫃台前出沒!

    楚記的結算銀錢都在那里,傅云杉眸色一沉,身子一晃不覺使出了司命教的基礎輕功,待看清那道身影是誰時,傅云杉更加惱怒,伸手從櫃台前未掀翻的飯桌上拿起一只碗,腕子一甩,“嘭!”一聲砸到櫃台上。

    櫃台里的猥瑣聲音驚叫一聲,探出頭,看到是小身板的傅云杉時,瞪了她一眼,“你個小丫頭片子,嚇唬誰?!還不給楊爺我滾開!”說完,抓起櫃台上的珠算就往傅云杉身上扔。

    “杉儿!”傅明禮走慢一步,看到楊康的動作,忙扑過去抱住女儿,珠算邊楞狠狠砸在背上,他疼的倒抽一口冷氣,“嘶!”

    “爹!”傅云杉聽到珠算落地發出的聲響,感覺到傅明禮瞬間僵住的身子,惱怒至極,瞪著一副痞子模樣的楊康,恨的牙疼!眸光掃到外面飄來的熟悉黑影,怒喝一聲,“今天來鬧事的人一個都不許放走,給我狠狠的打!”

    司命眸子陰冷,一步一步走近楊康,一身黑衣無風翻動,冷厲的殺氣瞬間爆發,所到之處連空氣都跟著泛出血意!

    大廳內,打的歡暢的小廝和持棍人同時停住了動作,小廝帶著蔥白,持棍人帶著害怕,齊齊看向一身怒火的司命。

    楊康吞了吞口水,指著司命,强裝鎮靜,“我、我道是誰?你、你不就是藏、藏在傅老五家的那、那、那個奸夫……啊!”他一句話未完,司命已甩手扔出一顆珠子,正貼在他胳膊之上——的肉里!

    楊康慘叫一聲,想將珠子摳出來,卻不妨司命又扔了一顆,這次是另一只胳膊,與剛才那個恰好對稱!

    “你讓她不開心了!”司命走一步扔一顆,傅明禮有些不忍,垂頭瞧見女儿嚇的蒼白的臉色,想到那算盤楞子砸到女儿頭上的后果,一陣后怕,后背衣衫瞬間被冷汗浸濕!

    “你、你想干啥?!”楊康瑟縮的從櫃台跳出來,將手中搶到的銀子從懷里掏出來,“我、我給你銀子……”

    “你讓她還怕了!”司命黑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算盤上的珠子被他一顆一顆揪下來,砸進楊康的胳膊上,整整鑲嵌了十二枚,一邊六顆!

    楊康疼的淚尿都一起出來了,跪在地上求饒命,“我、我再也不敢了……饒命啊!我也是收了人銀子才來砸場的!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傅云杉才忍了怒氣開口喊停,“誰讓你來的,說!”

    “是、是……”楊康眼淚鼻涕在臉上橫流,想抬胳膊去擦,看見司命殺氣騰騰的面癱臉,再不敢動,一口氣將事情說了,“是傅迎春那個賤人!她說柳月眉自從在你家吃了東西,回家就陰陽怪氣的,還敢跟她做對,肯定是你教的!讓我帶人來砸了你的場,給你一點教訓!還說……”

    “說什麼?”傅明禮氣惱,大哥到底是怎麼教育孩子的?一個大郎,一個迎春,都被他們夫妻教成了什麼德行的人?!

    楊康嗷嗷兩聲,大聲道,“還說她爹是帝師府的長孫,她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你們家在整個天啟皇朝都無立足之地!連死都沒有葬身之地!所以,你們最好放聰明點,不要和她做對!”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他們呢!

    傅云杉冷笑,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拿整個天啟皇朝來壓她!

    敢動她的家人,就要有膽承擔后果!

    傅明禮氣的臉色發青,“她、她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我找她……”去評理!

    “爹,有其父必有其女!跟這種人講不清道理的!他們若講理咱們家就不會落到分家前那個慘狀了!”傅云杉安撫傅明禮,抬眸給了司命一個眼神,扶著傅明禮,“爹,你受了傷,咱們先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給司命和顧叔吧。”

    顧淮揚不知何時出現在傅明禮的右邊,聽到傅云杉的話,點了點頭。

    傅明禮嘆息了一聲,扶著女儿回了后院。

    二人剛走,一道黑影就在廳中穿梭,几秒鐘后,廳內響起凄厲的慘叫聲,顧淮揚面無表情的看著持棍棒的地痞捂著露出森森白骨的右胳膊慌不擇路的往門外跑。

    “再敢來楚記鬧事,我要了你的命!”司命瞪著楊康,楊康嚇的癱坐在地上,連連搖頭,“不、不!再、再也不敢了!”

    “滾!”

    說完,司命轉身想走,又想起什麼,走到楊康身邊,拎起他的右胳膊,“哢嚓!”

    “啊!疼、疼……”

    司命眉頭都沒抬一下,瞥了眼顧淮揚,身子一動,消失在眾人眼前。

    几個伙計笑呵呵的湊過去,抓腳的抓手的,拽衣領的,拖著將楊康扔出了楚記。

    顧淮揚笑,“好了,將晚些營業的牌子掛出去,把衛生打掃一下,破損的記錄了來找我領新的。”

    “是,顧管家。”杜仲笑著應了,帶著一群人開始收拾慘狀。

    第二日,楚記歇業,喜迎八月十五。

    傅思宗也在近午時趕回來了清河。

    傅明禮中午就回了雙河鋪,晚上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好久不見的傅桔梗姐妹。

    傅桔梗的胳膊留下了一道疤,其他的都無大礙,楚氏心疼姐妹倆在家苦,做了不少好吃的。

    清河的中秋節很熱鬧,一道街一條路的走過去,到處都掛滿了喜慶的紙糊燈籠,各種形狀的都有。傅明禮帶著一家人一路逛過去,每個人手里都買了燈籠,連楚氏的手里都提著一盞仿制的宮燈。

    一群人在街上又吃又喝,直鬧騰到大半夜,才轉回楚記。

    卻不料,人還未走近,就看到王叔和顧淮揚站在門口的馬車旁在等他們。

    “老爺,夫人,傅家四夫人怕是不好了……”顧淮揚的話沒說完,王叔就在旁邊叫,“有什麼話快上車邊走邊說,你家老六已經帶著大夫先回去了。”

    楚氏和傅明禮大驚,傅鳶尾和傅桔梗更是呆愣著沒有動作,還是傅云杉一人掐了一下,兩人才反應過來,大哭一聲爬上了車。

    傅云杉兄妹不放心,又讓人備了馬車,干脆一家人都回去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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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3:24:48 |只看該作者
113 四伯分家,無題

  因為有傅鳶尾和傅桔梗兩姐妹在車上,王叔沒講太仔細,只是說傅家四嫂跟楊氏和傅琥珀拌了幾句嘴,跑回屋沒多會兒就上了吊!還、還拿簪子割了手腕……

  幸好傅明信發現的早,將人救了下來,這會兒,躺在床上只流淚,話也不說一句,李郎中包扎也不許,他來喊人的時候,傅明信還在哭著求她……

  兩姐妹聽的抱頭痛哭,一口一個娘,楚氏心疼的將兩姐妹摟入懷中,歎氣。

  一家人緊趕慢趕到傅家老宅時,李郎中和一個大夫正從四房屋裡出來,傅桔梗撲過去就抱住李郎中的腿,“李大叔,我娘、我娘她……”

  “你娘的命保住了……”李郎中摸了摸傅桔梗的頭,抬頭迎上楚氏和傅明禮擔心的目光,搖頭歎息,“只是身子被糟蹋壞了,以後要好生將養著了。”

  大夫輕輕歎了口氣,顧淮揚忙上前將診費付了,引著大夫出門。

  楚氏紅著眼別開頭,傅明禮的眸子裡也染上一絲悲傷,傅雲杉側眸瞟了眼坐在大廳往這邊探頭探腦的傅琥珀和楊氏傅老爺子,神色淡了淡。

  傅桔梗卻不管李郎中話裡有什麼含義,她只知道她娘沒死,這就足夠了!

  再次見到傅明信,傅雲杉吃了一驚,他兩鬢明顯開始泛銀色的頭發是怎麼回事?她記得四伯跟自己爹爹只錯了一歲啊,怎麼看上去這麼蒼老?!

  傅明信坐在床邊,面容枯槁,神色黯然,眸子裡隱隱閃動著淚花,聽到進門的腳步聲,動也不動。

  傅桔梗姐妹撲過去叫娘,被他一手一個攬入懷中,低聲道,“你娘太累了,讓她睡一覺,好好休息休息……”

  “娘、娘……”兩姐妹趴在傅明信懷裡哭的哽咽。

  傅雲杉瞧著床上瞪大眼睛看房梁的何氏,心裡突然泛起一陣悲涼。

  “四、四哥,四嫂她沒事吧?”房門外,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眾人回頭,瞧見傅琥珀一臉恐懼的看著床上的何氏,害怕的像是要下一秒就跑走,“是、是娘讓我來、問的。”

  傅明信回頭看了她一眼,滄桑的面容上浮出一抹苦笑,不答反問,“琥珀,你有當她是你四嫂嗎?”

  “我、我有……”傅琥珀忙點頭,傅明信卻搖了搖頭,“那你怎麼能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什麼叫不知廉恥?什麼叫不會生蛋的雞?什麼叫她只是傅家的一條狗?!”

  何氏眼角淌出淚水,順著發際流入枯發中。

  “我、我……”傅琥珀結巴著往後退,半恐慌半驚懼,“我就是隨口說一說,我不是有意的……”

  傅桔梗尖叫一聲沖過去,上去就把傅琥珀按在地上拿巴掌扇,一邊扇一邊罵,“你是人嗎?你有心嗎?你的心被狗吃了嗎?我娘咋得罪你了,你要把她往死裡逼?!”

  罵著罵著眼淚就落了下來,“你們咋就那麼歹毒!整天指使我娘干活還要害死我娘,我跟你們拼了,你們有本事就連我也一起殺了……”

  “啊!疼!放開我,我的頭發……”傅琥珀猝不及防被傅桔梗打了好幾巴掌,好看的發型也被傅桔梗扯的亂七八糟,傅桔梗坐在她的胸口讓她連氣兒都喘不過來了!“娘,救、救我……”

  “傅桔梗,你干什麼?她是你小姑!”楊氏急慌慌從大廳出來,身後跟著兩個陌生的男女和兩個小丫頭,她拽著傅桔梗的衣服想將她從傅琥珀身上扯下來,傅桔梗卻發狠的瞪了她一眼,張口就咬住了傅琥珀的耳朵,一絲血絲從她牙縫中滲出來,傅琥珀一聲慘叫,楊氏嚇的松開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身後的婆子忙扶她起來,楊氏轉頭去看傅明信,看到兒子空茫的眼神,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老四,還不讓你閨女松開琥珀,她可是你親妹妹!”

  “娘……”傅明信看她,“我也是你親兒子啊!你為啥要這麼對我呢?”他踉蹌著起身,抱頭,“我咋都想不明白,這是為啥?”

  “娘都是為你好!啥為啥不為啥的?你瞧你幾個兄弟哪個沒有兒子養老,就你沒有……”楊氏跺腳,著急被咬著耳朵的女兒,又惱怒兒子的不識好歹!

  傅明信苦笑一聲,走過去將傅桔梗拉起來,“閨女,不咬了,咱們分家,咱們分家……”

  “爹……”傅桔梗松開口,投到傅明信懷裡哭的更大聲。

  傅琥珀捂著血淋淋的耳朵跟楊氏哭,楊氏看李郎中讓他幫忙看傷口,李郎中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瞪了傅琥珀一眼,從藥箱裡拿了一瓶藥和一塊紗布,“二十文錢。”

  楊氏忙掏錢,李郎中將東西給他,轉身跟傅明禮道了別,出了傅家老宅。

  傅明信牽著女兒走回房間,看著床上瞪大眼的何氏,露出一抹笑,“她娘,咱們分家,我這就去找爹分家,不孝也罷,我啥都不求了,只要你們能好好的活著。”

  話落,扭頭就往大廳走。

  傅鳶尾和傅桔梗抬腳跟上。

  楚氏和傅明禮互視一眼,都歎了口氣。

  楊氏自然不願意他們一家分出去,大房二房三房都不在家,只要四房一家能使喚,他們要分出去了,家裡活誰干?地裡活誰干?她不停的給傅老爺子使眼色,傅老爺子看也不看她,只是瞧著跪在地上的四兒子發怔。

  老五一家分家也就罷了,那畢竟不是他親兒子,他投入的感情少想收就收回來了。可老四,是他看著出生看著長大親手教過他認字耕田的。

  他捨不得!

  “老四啊,你大哥不是個忘恩的人,你瞧他派來伺候我們的人,瞧他送來的銀子,咱們這個家以後會越過越好,你為什麼要犯這個倔呢?”這時候把他們家分出去,無疑是讓他們去過苦日子。

  他也這麼跟傅明信說了,傅明信卻笑著搖頭,“爹,我們不是那享福的命,這福氣留給你和娘吧。”

  傅老爺子知道這個四兒子性格敦厚,卻是個死脾氣,一旦認定的事,誰也別想拉他回頭!

  “老四,你娘的脾氣你也知道,這麼多年,咱們家不是一直好好的嗎?”他試圖說些話勸老四回頭,“你妹妹說話口無遮攔也沒什麼惡意,是你媳婦想多了……”

  “爹,兒子心意已決!”傅明信低著頭,打斷了傅老爺子的話。

  楊氏在旁邊氣的拍桌子,“一個不會生蛋的老母雞,你還拿他當寶了!你怎麼不想想,你分出去了,我和你爹怎麼辦?你妹妹你弟弟的婚事誰操辦?家裡那麼多地誰種?”

  “爹娘有大哥派來的人伺候,弟妹的婚事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會隨叫隨到,家裡的地……爹娘手裡有銀子隨便花一點雇了人很快就弄清了。”傅明信不抬頭,話語淡薄。

  傅老爺子眼裡閃過一抹受傷,看著心意已決的傅明信,良久才擺了擺手,“罷了,想分就分吧。”

  “老頭子!”楊氏低吼一聲,傅老爺子皺眉瞪了她一眼,她氣呼呼的拉著傅琥珀走了。

  傅明信不敢置信的抬頭,一張枯瘦滄桑的臉上緩緩露出喜悅的笑,眼淚撲簌而下,他抹了一把淚,趴在地上就磕了三個響頭,“謝謝爹,謝謝爹……”

  “唉……”傅老爺子深深歎了口氣,“你啊,從小就是個倔脾氣,認准了誰也拉不回來!”他垂首看著比實際年歲要大上數十歲的兒子,搖了搖頭,“你也不會什麼活計,爹做主,分你家十畝良田,荒田都給你們,種點蔬菜拿去換錢也是好的。”

  “不,還是按分老五的分給我們家吧。”傅明信婉拒,“兒子明日一早去請裡正和村裡的老人來。”

  傅老爺子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歎了一聲,擺手。

  傅明信起身,拉著歡喜的如墜夢裡還不回神的兩個女兒出了大廳,回到自己屋。

  傅明禮一家人忙圍上去,傅雲杉先開口,“四伯,爺同意你們分家了?”

  傅明信笑著點了點頭,“嗯,同意了。”

  何氏沒有光澤的眼睛忽然閃了一閃,傅雲杉笑著握何氏的手,“四伯娘,爺同意你們分家了,以後你們再也不用受他們欺負了!”

  “真、真的?”何氏發白的嘴唇喃喃的問。

  傅桔梗臉上掛淚,笑著撲過去,“真的,真的,娘,是真的!”

  何氏的目光越過傅桔梗和傅雲杉看向傅明信,傅明信迎上妻子希冀的目光,重重的點了點頭,何氏的眼神一下就活泛了,淚水迅速湧滿了眼眶,“我、我不能生孩子了……”

  “不要了,咱不要了,有鳶兒和梗兒,就夠了,夠了!”傅明信安撫妻子,何氏點頭,牽動脖子上的傷口,疼的臉色都變了,傅明信緊張的勸她小心。

  楚氏和傅明禮相視一笑,輕輕吐了口氣,傅雲杉在心裡感歎一聲,面上露出微笑,分了家他們一家的日子總算能好好過了。

  聽說,傅家老四也要分家,裡正又是歎氣又是可惜,從進傅家老宅就沒給傅老爺子好臉色,看人寫好了分家文書,簽了字扭頭就走,快到大門時忍不住說了句,“作吧作吧,不作不死,早晚作死了有的你們後悔!”

  八月底,傅思宗出發去京城參加今年的會試,傅明禮帶了顧淮揚陪同傅思宗一起,傅雲杉開始准備加蓋大棚的事,買玻璃的事自然全權委托了許家大哥。

  九月中旬,傅雲杉收到一品閣王掌櫃的親筆信,信裡說楚記在洛邊的店被人砸了,一品閣負責藥膳的一位主廚被人高新挖走了,且高調的在珍饈酒樓大賣,拉走了一品閣不少客人!造成一品閣最近兩個月收益少了很多!

  他跟珍饈酒樓的掌櫃協商多次無果,只好將消息匯報給她,讓她想個主意。

  傅雲杉蹙眉,這個王掌櫃,都兩個月了才想起找她,早干嘛去了?!

  “顧叔,你看這事怎麼辦?”

  她將信遞給顧淮揚,顧淮揚看過,略想了想,建議道,“三姑娘,這事還需到實地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再做商榷。”

  “嗯。”傅雲杉垂眸。

  加上司命,三人第二日出發去洛邊,到洛邊時已是第三日的黃昏。

  王掌櫃將二人迎進二樓雅間,快速的將事情講了,一臉的無奈,“東家,是小的沒用。那大廚軟硬不吃,珍饈酒樓的東家見都不見小的,說只和東家談。他們家那個掌櫃的還揚言說只要他們珍饈酒樓想要,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讓咱們一品閣死心!小的送了些銀子打探了才知道,他們東家竟攀上了京城的顯貴,小的不敢報官,這事……”

  上頭的關系?

  傅雲杉敏銳的感覺到不安,“珍饈酒樓的東家是誰?”

  “姓方,叫方之從,跟仁濟堂的東家是親兄弟……”

  方之從?方之行?方家!傅雲杉神色一冷,聽王掌櫃繼續道,“東家有所不知,這仁濟堂是洛邊第二大醫館,專給富人治病,黑的很。珍饈酒樓附屬在仁濟堂名下,加上確有幾個做的好菜的大廚,生意也很好。今年初,不知道為什麼珍饈酒樓的生意一落千丈,方之從動了挖大廚的心思,先後從幾個大酒樓挖了幾個大廚,我本以為咱們一品閣能幸免,誰知……”

  說完,他自責的躬身請罪,“是小的粗心,沒有發覺到大廚的異狀,讓他將藥膳方子洩露了出去!請東家責罰……”

  “仁濟堂?方家?”傅雲杉蹙眉,“原來仁濟堂是方家老二方之路開的!”傅雲杉敲了敲桌子,吩咐王掌櫃,“我記得知道秘方的人都簽過一份協議,你去拿來。我們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麼辦?”

  王掌櫃應聲出門,傅雲杉托腮沉思,仁濟堂?珍饈酒樓?楚記!一品閣!

  聽王掌櫃的意思,珍饈酒樓從其他酒樓也挖了大廚,並沒有故意針對一品閣的意思!那就可以排除方家找她的麻煩,因為府城除了一品閣的幾位管事賬房和大廚,並沒有人知道她才是幕後的東家……

  等等,那個做藥膳的大廚,他也是知道她是幕後東家的人之一!

  那也就是說方家極有可能已經知道了一品閣現在是姓傅的?!

  所以,楚記的被砸也很有可能是他們吩咐人做的?!

  想到傅迎春自從身份升級後,立刻被方夫人不顧臉面升為平妻的事,傅雲杉心裡咯登一下,如果傅迎春有話,方家這兩個少爺應該也是不敢不聽的吧?!

  王掌櫃推門進來,手裡捏著一張紙,“東家……”

  傅雲杉抬眸,一把抓住王掌櫃的手,“楚記菜鋪是在大廚被挖走後砸的?還是之前?”

  “之後,是上個月底砸的……”王掌櫃立時答道。

  八月底,也就是中秋楊康砸清河楚記被她毒打一頓之後不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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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內心覺悟,無題

  “什麼人砸的?”顧淮揚突然開口。

  王掌櫃一愣,搖了搖頭,“菜鋪是在晚上被砸的,並不清楚是何人所為。”

  “三姑娘,砂鍋鋪和菜鋪是不是同一伙人所為?”顧淮揚垂眸思躊片刻,抬頭問傅雲杉。

  傅雲杉蹙眉正想張口說什麼,耳邊忽然傳來伙計的叩門聲,“掌櫃的,外面有人給東家送一封信來。”

  三人互視一眼,王掌櫃開門取了信,遞給傅雲杉,傅雲杉打開信,讀完信又是無語又是生氣!

  果然是她!

  司命瞧見傅雲杉神色不對,從她手中奪了信,看完,睨著傅雲杉風輕雲淡的說了句,“我去殺了她,一了百了!”

  “她死了,方家追究起來怎麼辦?帝師府追究起來怎麼辦?”傅雲杉抬頭瞥了司命一眼,“我自有辦法。”說完,示意司命把信給顧淮揚和王掌櫃看,顧淮揚看完,眉頭緊蹙,“三姑娘,她的意思是?”

  “想報復我曾經設計她嫁入方家!”傅雲杉好笑,明明是傅迎春自己不要臉勾引堂妹的未婚夫,將生米煮成熟飯還一副非君不嫁的架勢,她不過是怕她在方家的日子太過寂寞順水推舟加了點料而已,這會兒婚姻不如意,倒全怪到她頭上了,人說臉皮厚如城牆,傅迎春這臉皮,嘖嘖……

  王掌櫃有些不明所以,“這、這是……”

  “一些私事,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傅雲杉朝王掌櫃笑了笑,“藥膳這一塊,除了被挖走的大廚,另外兩個大廚經驗如何?”

  王掌櫃搖頭,“老喬頭是樓老爺親手培養出來的,江大廚和老夏都是專攻其他菜系的,對藥膳這一塊並不熟悉,這……”

  “那藥膳這一塊就先停了……”傅雲杉頗可惜的歎了口氣。

  王掌櫃一臉內疚,看著傅雲杉的臉色小心建議道,“東家,不如咱們給樓公子去封信,讓他先從京城一品堂借個廚子過來幫幾天工?”

  “向樓重借人?”傅雲杉合了合掌,“也好,我這就寫一封書信,你派人即刻送往京城去。”

  王掌櫃立刻出房間找了筆墨紙硯,傅雲杉將情況說了,請他派個人過來幫忙,她可以出雙倍的工錢。當然,如果他能發揮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精神,找一兩個對中藥研究深厚的老大夫來幫她再培養幾個懂藥理的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作為報酬,她在末尾特意說了她種植出反季節蔬菜的事,並許諾他,如果他願意幫忙,她將無條件供應他一冬天的新鮮蔬菜!

  寫完信又仔細檢查了一番遞交給王掌櫃發信,王掌櫃搖頭笑,“東家,一品閣之間通信必須有印鑒,東家須蓋上咱們洛邊的印鑒才行!”

  “印鑒?我沒有……”傅雲杉話一頓,想起樓重給自己的那塊玉牌,從懷中掏出來,“是這個嗎?”

  “正是。”王掌櫃將信攤開到最後一頁,示意傅雲杉蓋章,傅雲杉將玉牌沾了點色,在紙上壓了壓,王掌櫃看了,笑著點頭,將信裝起來封蠟,“東家是住這裡還是回東街?”

  “回東街,這兩日我就不過來了,等事情解決後我派人給你送信來,楚記盡快裝修好!”傅雲杉抬眸看了眼窗外,微微一笑,“今年讓反季節蔬菜早點上市,狠賺一筆!”

  “是!”王掌櫃樂呵呵的應了,轉身出門。

  傅雲杉三人吃了飯,一道回了東街新買不久的宅子,一路上,傅雲杉都在想傅迎春信中的話,她不是個怕事的人,卻害怕將家人卷入其中!

  她想給家人的是簡單開心的生活,而不是時時刻刻都要擔心糾結著別人的算計過日子!

  可從她重生在這個朝代起,傅家老宅就沒有安生過,大事小事每天都是事,陰謀算計害人性命無所不用其極!

  她雖然將一家人拉離了老宅,可顯然,老宅的人並不打算放過他們一家!

  傅迎春在清河,再翻也翻不出幾朵浪花,不足為懼!她怕的是遠在京城帝師府的傅明孝!如果傅明孝真聽了傅迎春的話要對他們家下手,在這個官官相護手眼通天的朝代,她唯一的辦法就是壯大自己的實力和勢力,讓縣太爺不能動他們家,讓傅明孝忌憚,不敢動她的家人!

  遇強更強!

  只有這樣,她才能保住家人!

  雖然是未雨綢繆,但想到要對上的有可能是帝師府,傅雲杉就扶額頭痛,他們家要有多大的勢力才能讓傅明孝忌憚到不敢動手啊?!要知道只因為沒考上秀才,他就能記恨自己爹十幾年,甚至下套要害爹!她毫不懷疑,如果他真動了害他們家的念頭,這時候的她真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一整晚,傅雲杉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無法入睡,想到爹娘的淳厚善良,兩個姐姐的溫柔賢惠,弟弟妹妹的乖巧可愛,再想到傅明孝一家的睚眥必報,她心口突突的抽痛著,疼的身子發顫只能蜷縮著將自己抱成一團。

  “你也在擔心爹娘姐姐弟妹他們吧?”傅雲杉一手摁在心口,在心裡默默的說著,“你放心,占了你的身體,我也是家裡的一份子,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咱們家的人,誰都不可以!”

  一道黑影從房梁上跳下來,兩步走到床邊,將她摟入懷中,一邊笨拙的拍撫她的後背,一邊抓著她的手往她身體裡輸入真氣。

  傅雲杉抬頭看了僵著面癱臉,雙眸卻閃爍著關心擔心神情的司命,咧嘴笑了笑,“我、沒事。”說完,身體掙了掙想從他懷中出來,司命卻摁住她的身子,“你的臉都白了,逞什麼能!”

  司命不松手,她無可奈何,索性用空著的手拉了被子,示意司命挪到床柱上靠著,她在他懷中找兩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感受著那股真氣在心口環繞帶來的溫暖悸動。

  心口的疼似乎稍緩和了些,傅雲杉腦中開始高速運轉,做著一切能以最快速度最低代價達到她要求的計劃!

  將腦中幾個因資金不足不能進行的計劃刪除,傅雲杉只留下了最後一個,尤為關鍵的一個!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還在司命懷中,睜開眼,正對上司命探究的眼神,她順著他的目光看,發現,在司命的胸口有一條極其詭異的深色線,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突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瞪著那條線,腦中天雷陣陣!

  那……該不會是她睡著時流的口水吧……吧……吧……

  肯定不是!

  男人的胸腔可疑的震了幾震,足有十秒才重新恢復平靜,傅雲杉抬頭看著司命面癱似的臉,搖了搖,司命不會笑,他不可能知道那是她的口水!

  嗯,他一定不知道!

  做完自我催眠,她深吸一口氣,卷了被子趕司命下床,司命乖巧的起身離開,雙眸裡的笑意一直驅散不開。

  經過一晚上的深思,想透了最重要的事,一品閣藥膳大廚被挖,方子被賣反而顯得簡單了,至於解決方法……

  一大早,傅雲杉悄聲吩咐了司命幾句,看著司命吃完飯出門,又叫了顧淮揚一起吃早飯,向他打聽京城各大權貴勢力劃分,了解最近幾年的動態變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材料,她一頭鑽進屋裡寫寫畫畫,一整天都沒出門。

  晚上,她打著燈籠和司命一道出門去找人。

  一個巷子深處,不起眼的小宅子裡,司命推開大門領著傅雲杉走到一間房屋前,推開門,在燈籠的照映下,被捆綁在床上的一家幾口都驚慌的瞪大了眼睛,一個中年男人看見朦朧光暈下的傅雲杉,嚇的臉都白了,口中嗚嗚發著聲響。

  傅雲杉看了司命一眼,司命了然的上前解開一家人的穴道。

  “東家饒命,東家饒命……”

  正是被珍饈酒樓挖走的原一品閣老喬頭和他的一家人。

  解了穴道,一家人瑟瑟的縮在一起,抱頭痛哭。

  傅雲杉將燈籠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坐在椅子上看老喬頭鬧騰夠了,開口問道,“珍饈酒樓出了多少月例?”

  “二、二十兩……”老喬頭顫聲回答。

  傅雲杉點了點頭,“確實比一品閣給的高。”

  “小的錯了,老東家饒命!饒命啊……”老喬頭哭喊著,眸子時不時往門口瞧。

  傅雲杉瞥了他一眼,笑,“你覺得是別人聽到你的聲響來的快?還是我殺了你逃跑快?”

  司命的手瞬間箍住老喬頭的咽喉,淡光下,讓床上的人瞧見他越發通紅喘不過氣的臉色。

  屋內瞬間寂靜下來,一家人捂著嘴驚恐的往後退。

  傅雲杉輕咳一聲,司命松開手,老喬頭身子如篩糠一般抖索著,“老東家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一點,你沒有錯!”傅雲杉站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到他面前,“保密文書是你簽的吧?看清楚裡面的條款了嗎?若方子由你口中洩露,賠款十萬兩!”

  老喬頭一怔,“小、小的沒有那麼多銀子……”

  “我不要你賠錢!”傅雲杉收回文書,拿出一張千兩銀票,遞給他,老喬頭不明所以,看她,傅雲杉笑了笑,“明日太陽落山之前,我希望你們一家離開洛邊,隨便找個鎮呆也成,去別的府城也成,我只要知道,藥膳除了一品閣,再無其他地方能做!”

  “這、這麼簡單?我、我不……不用賠銀子?”老喬頭一臉不敢相信,眸子裡閃過一抹竊喜。

  傅雲杉垂眸,想了想,恍然道,“啊,對了,別心存僥幸,如果方子再從你口裡外洩,我保證,你們下半身將會在懊悔裡過日子,且痛不欲生!”

  老喬頭臉色一僵,顫抖著手接過銀票,“不、不敢了。”

  “說好了。”傅雲杉笑瞇瞇的轉身,“我們走吧。”

  司命點了點頭,看著傅雲杉出了門,身形如電,在老喬頭身上狂點了數十下,後瞪著床上的一群人,殺氣頓開,“敢洩露,他就是下場!”

  眾人驚恐的搗住嘴,連連點頭。

  前後不過幾秒鍾的功夫,習慣司命跟隨的傅雲杉並沒有察覺司命的小動作,等二人走出好遠,聽見院子裡傳來男女的痛哭聲,她輕歎了口氣。

  第二日,傅雲杉帶了人去人牙子處挑人,找的大多是年歲不大,看著或聰明或憨實,或有學武慧根的孩子,幾乎將人牙子處10—18歲左右的孩子挑了大半去。

  人牙子姓姜,是個爽利的人兒,見傅雲杉這般挑人,就知道是哪裡的大家,說笑間就讓了不少銀子,將三百四十兩的銀子砍了四十兩,只收了三百兩。

  傅雲杉自然知道做生意裡面的門道,笑著請他以後再留意一些體質好的孩子,年齡小一些也沒關系,姜牙子滿口應下,覺得這四十兩銀子讓的實在值。

  傅雲杉一共挑了三十四個人,留了十八個給王掌櫃,讓他等樓重派的人過來後著重培養這些人,剩下的全帶回了清河,安排在石佛堂的院子裡住,讓司命每日教他們習武訓練。

  為了大棚的保密性,傅雲杉破了銀子,讓王叔將百畝良田全圈了起來,外圍是高高的牆,人無法看到裡面。

  今年因為草簾子的用量大,傅雲杉特意囑咐顧淮揚在臨近幾個村都貼了收購草簾的告示,還跟雙河鋪的裡正說好,本村的優先收購,前提是質量要過關!

  裡正自然滿口答應,帶著一村子老老少少編了不少草簾賣給傅雲杉。

  九月底,玻璃到,隨玻璃到的還有樓重的一封信和幾十萬兩銀票,信裡一如既往的說著混話,讓傅雲杉看著銀票想氣又覺得窩心。

  王叔帶著整個施工隊的人連夜趕工,傅雲杉和菜農更是連軸轉,王叔裝好一個大棚,他們就急忙往裡挪秧苗,培土測量溫差,整整忙活到十月中,才算把幾十個大棚種植完。

  十一月中,最先種下的三個大棚蔬菜開始出售,清河的楚記菜鋪門口天天排起長龍,洛邊的楚記更是人滿為患。

  傅雲杉找了楚二舅護送一大車精心准備的蔬菜到京城,指明給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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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將計就計,皇家

  從王掌櫃口中得知蔬菜被劫走的消息時,已是臘月二十,傅雲杉正和家人一起給最後一波臨近城鎮的菜商過重,將剩下的事交給顧淮揚,傅雲杉示意王掌櫃跟她到屋內說話。

  王掌櫃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傅雲杉,“這是前幾日從京城發來的飛鴿傳書,東家請過目。”

  信有兩封,一封是楚揚勤寫的,他在信裡,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詳細,又說自己受了點小傷,趕不回去過年了,讓傅雲杉編個話先瞞過家裡其他人一段時間,免得他們擔心。

  另一封是樓重的親筆書信,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打諢插科,簡單幾筆將最近京城附近鼠盜猖獗的事說了,還說她運來的蔬菜車目標實在是太過明顯,所以才被盜賊認為是金銀珠寶,劫了鏢,害的楚二舅受了傷!

  然後邀功似的將他如何收留楚二舅,如何找大夫給他們一群人看病,如何安排他們住宿養傷過年的事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張,才收了筆,說等他查到真相搶回了蔬菜車,會再寫信給她報平安的。

  傅雲杉揉揉額頭,將信放在一邊,雖然舅舅不能回來,但確認他受的只是小傷,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幾車蔬菜而已,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這個了。

  “東家,你看這事……”王掌櫃出聲詢問。

  傅雲杉抬頭朝他笑了笑,“蔬菜車被搶了,所幸並無人員傷亡。王掌櫃,你等會兒去找顧叔,讓他跟你一起去府城盤賬吧,家裡事多,今年我就不過去了。你們商量著給店裡的人員多發些年終獎和生活福利。”說完,看到王掌櫃疑惑的眼神,解釋道,“生活福利就是割一些豬肉、牛肉、羊肉或者買一些城裡有名的點心,一人發一些回去好過年。”

  王掌櫃恍然,點頭應了,出門准備去找顧淮揚,傅雲杉想了想,又吩咐他一句,“若其他人問起,就說京城雪大封了路,樓公子留我二舅在京過年。”

  “是。”王掌櫃答了,出門去。

  傅雲杉拿起桌上的兩封信,反復看了看,又放下,歎了口氣,二舅的信看似說的很詳細,卻絲毫不提自己怎麼受的傷,是哪裡受了傷!樓重的信雖符合他一貫的行事作風,裡面卻似在藏著什麼秘密不願意讓她知道!

  白昕玥胳膊上搭著一襲火紅色垂帽披風,推門進來,瞧見傅雲杉垂思的神色和桌上的兩封信,笑了笑,走近前拿下胳膊上的披風披在她肩上,“出什麼事了?”

  “二姐……”傅雲杉抬頭對白昕玥淺淺一笑,搖了搖頭,“京城那邊大雪封了路,王掌櫃特意捎了信過來跟我說一聲。”

  “嗯。”白昕玥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嘗試著力道為她揉捏,“杉兒,咱們家現在不缺錢,你不要太拼了,爹娘和我們會心疼的。”

  傅雲杉側眸,張口想說什麼,被她輕輕止住了,“我們是一家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在你的身邊,明白嗎?”

  “嗯,我知道。”傅雲杉瞇起眼睛,肉嘟嘟的臉頰上旋起一個酒窩,看的白昕玥也跟著笑了起來,心裡某處忍不住的一軟,微微發著酸,“你啊,就愛逞強。”

  傅雲杉但笑不語,白昕玥也沒再說什麼,拉了她起身去楚氏屋裡試過年穿的新衣服。

  其實,她來的早一點,他們在屋裡的對話,她聽了一大半,有關於楚二舅受傷讓她隱瞞的事,有蔬菜車被劫走至今下落不明的事,這些事不該由杉兒一個人壓在心底獨自承擔,可她的話已經說到了那個程度,杉兒還是寧願獨自承擔,也不要家裡人心裡有任何負擔!

  家裡人……

  白昕玥垂眸瞧著兩只緊握在一起的柔嫩小手,紅潤白皙的臉蛋上露出明媚的笑容,這是她的家人啊……

  翌日,王掌櫃和顧淮揚啟程去洛邊,顧淮揚坐在車上還在困惑,為什麼這半年來他的工作越來越偏離軌道,他應該是守在家裡安排瑣碎小事的吧?為什麼會成了賣反季節蔬菜的主力?!

  規劃反季節蔬菜銷售他要帶頭,跟臨近城鎮的菜商談判價格他要出面,現在,一品閣的結算營收也要他去了,這……

  三姑娘想干什麼?

  他覺得有必要等回去後,找三姑娘好好談一談了。

  事實上,沒有等他去找傅雲杉,傅雲杉就直接跟他攤了牌,又將自己的打算和他說了。

  她身居清河,從未到過京城,對京裡人事都不熟悉,與其每次問問題時掩掩藏藏,不如直接把他拉過來,當她的軍師參謀和文獻資料庫。

  顧淮揚雖猜到一些,但真正聽傅雲杉如此詳細的說著他們兩家之間的宿怨,多少有些發杵!

  他從京城落魄到這個小鎮,所求的無非是一份溫飽和簡單的生活,如今又要再卷入是非之中嗎?

  傅雲杉自然看出顧淮揚眼中的猶豫,笑著道,“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一家人過著平淡快樂的生活,可現實……”她抬眸,目光真摯,“顧叔,你願意幫我嗎?”

  顧淮揚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垂眸深思了良久,才開口,“三姑娘,京城權貴圈看似光華榮耀實則污穢不堪,他們自成一體,有千萬種方法讓人生不如死也有千萬種法子讓人死的毫無聲息!帝師府凌駕於這個圈子之上,它的上面是皇室,帝師府的大老爺曾教育兩代君王,幾位年長的王爺侯爺也曾拜在他的門下!大公子更是現在幾位皇子的老師。可以說,帝師府等同於皇室,得罪帝師府就意味著……”

  “這些我都考慮過。我沒想過得罪帝師府,但如果帝師府裡有人要害我的家人……我絕不答應!”傅雲杉稍顯稚嫩的臉上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神情,她唇角掛著輕笑,眸子裡卻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堅毅,“顧叔,我沒有別的選擇,要保護我的家人,我只能這樣。”

  顧淮揚靜靜的看著她。良久,他開口,“你、不害怕嗎?”

  “怕!怎麼會不怕?”傅雲杉毫不猶豫回答,“我怕自己羽翼未豐無法保護家人!我怕自己勢力不強不能扼住他們的咽喉讓他們不敢動彈!顧叔,你被人陷害想到家人時,怕不怕?”

  顧淮揚一怔,想起慘死的妻子和一雙兒女,漫天的悲傷將他淹沒!

  怕?怎麼會不怕!他怕牽連到妻子和孩子,托了人捎消息給他們,讓他們趕緊逃跑,誰知正中敵人的奸計,坐實了自己的罪名,也害的一家人慘死!

  如果……

  顧淮揚抬頭看傅雲杉,如果他當時有傅雲杉這份未雨綢繆的心,有她這份不服輸的堅定!在看穿那些人的陰謀詭計時早做打算,或許妻子和兒女就不會慘遭殺害,他也不會落的孤苦無依!

  這份恨,埋在他心底生根發芽,時時想起時時痛,不拔出來,他這輩子都無法安生!

  易地而處,傅雲杉的心思就不難理解了。

  顧淮揚垂眸,長指摩挲著腰帶下垂懸的一個破舊荷包,抬頭,“三姑娘,如果有機會,我能不能報仇?”

  “當然可以!”傅雲杉點頭,“我曾許過,顧叔若願意來我家,定以家人相待,不離不棄,這句話,永遠不會變!”

  顧淮揚展顏一笑,“好,為了這個家,咱們就賭一把!”

  “不!”傅雲杉眸間一點笑,“不是賭,是必勝!”

  她要從根部一點一滴將它們挖掘出來,烤干了,縱火,焚毀!

  臘月二十八,傅雲杉和家人逛街時偶遇方家柳少奶奶,閒聊了幾句。傅迎春覺得傅雲杉絲毫沒有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帶了人明目張膽的到楚記示威,卻只看到楚記大門上貼著的一張大紅紙,上書“回家過年,初八開門,新春大吉,恭喜發財。”字樣。

  傅迎春氣惱的回了方家,越想越生氣。大年夜挑了柳月眉陪嫁丫頭的錯,要尋她的晦氣,被柳月眉不軟不硬的擋了,越發覺得柳月眉跟傅雲杉在合伙欺負她,她身邊的伺候大丫頭出主意,“少奶奶,不如咱們再找人去砸他們的店?”

  “蠢貨,砸店有用的話,她會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傅迎春抬手給了丫頭一巴掌,丫頭委屈的退到一邊,不敢再吭聲。她身後一個不起眼的丫頭上前兩步笑著道,“少奶奶,奴婢有個注意,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

  傅迎春抬頭瞥了她一眼,丫頭不怯生的抿唇笑,“奴婢是新來的,伺候少奶奶院裡打掃的。”

  “說,什麼注意?”傅迎春哪管她那麼多,皺了皺眉問道。

  丫頭又走近兩步,湊到她耳邊嘀咕了兩句,傅迎春先是一怔後露出微笑,捏了捏丫頭的臉頰,“小蹄子,哪學來這麼毒的招?”

  “奴婢冤枉。”丫頭嗔笑,“奴婢以前曾在官家伺候過,這不過是女人間爭風吃醋使的小手段而已。”

  “哦?”傅迎春起身打量了她一番,擺了擺手,“你叫什麼?”

  “求少奶奶賜名!”

  “不如就叫小點吧,以後多給少奶奶我出些好點子。”傅迎春隨口說道。

  丫頭的表情一僵,忙跪下磕頭,“小點謝少奶奶賜名。”

  “行了,起吧,咱們去給方夫人方老爺拜年去。”傅迎春將手伸給大丫頭,睨了眼小點,“找管事嬤嬤換掉你那一身粗布衣服,從今日起,你就跟在我身邊伺候吧。”

  小點歡天喜地的磕頭謝恩,大丫頭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從方夫人和方老爺院子回來,小點已經換了一等丫頭的服飾,瞧見她回來,忙撩了棉簾,笑著道,“少奶奶,大少爺大少奶奶和二少爺二少奶奶方才來給少奶奶拜年,等了許久不見您回來就起身去了夫人和老爺院子,您碰到沒有?”

  “他們來做什麼?”傅迎春皺眉,進的屋來,抬手讓大丫頭解去她肩上的披風,揉了揉太陽穴,小點麻利的接過她的手輕輕的按撫著,在她耳邊小聲笑道,“說是有事求少奶奶幫忙,至於什麼事,他們沒說,奴婢也不好追問……”

  “剛幫我辦了件事就來找我兌現了,嗤……”傅迎春嗤笑一聲,看了她一眼道,“沒什麼不好追問的,以後他們再來,你直管問,就說是我讓你問的。”傅迎春舒服的喟歎一聲,“不愧是官家出來的丫頭,什麼活都會啊。”

  “少奶奶秒贊了。”

  小點抬頭沖大丫頭得意一笑,大丫頭一愣,待反應過來,眸子噴火,牙齒咬的咯咯響。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小賤人?居然敢跟她搶飯碗?!官家出來的又怎麼樣?她也一樣能為少奶奶想主意!哼,看誰能笑到最後?!

  傅雲杉一家本打算今年去石佛堂和外公外婆一起過年,卻得了傅老爺子的信,讓他們一家回老宅過。一家人都不願意去,傅明禮自然推拒了,卻也不好留在石佛堂過年,全家只得又搬回了雙河鋪。

  大年初一,一家人給傅老爺子和楊氏拜年,楊氏雖說臉色不好,說話倒是客氣了一分,傅老爺子臉色依舊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些什麼,反而是傅琥珀變化很大,不但送了傅雲杉和白昕玥一人一個發簪,還拉著小紫菀的手逗了她幾句,傅明禮點頭說小妹懂事了,傅琥珀笑的很是含蓄,似真懂事了。

  從老宅出來,給村裡的長輩拜年,一路走過去,一村的人別管以前關系好不好都笑著打招呼說著吉祥話,傅明禮帶著一家人先去王奶奶家,王嬸瞧見他們一家子,眉眼都笑彎了,“娘,棲雲姐一家來了。”

  “哎。”王奶奶應了聲,傅明禮和楚氏帶著兒女進去拜年,不過一會兒,王嬸笑著將傅雲杉揪了出來,拉了她到另外一個房間,“杉兒,你張嬸子昨兒個跟我說,她晚上瞧見有輛馬車悄悄進了老宅,那老頭子和老太婆沒有為難你們吧?”

  “沒有。”傅雲杉笑著搖頭,心裡卻開始計較,傅琥珀的態度轉變估計也跟那輛馬車有直接的關系吧?!

  “王嬸,張嬸有說來的是什麼人嗎?”

  王嬸搖頭,“烏漆抹黑的,她哪看得清那個?”

  傅雲杉笑了笑,將這個話題岔開。

  傅雲杉一家在雙河鋪住了八天,傅琥珀到她家四次,傅雲杉指了白蘇盯著她,不許她出一點蛾子!傅琥珀一點也不介意,似乎是真的變好了,不但對傅雲杉兄妹說話好聲好氣,連對到傅雲杉家玩的傅桔梗姐妹也很是客氣,可就算她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傅雲杉還是不相信她會突然變好,只覺得這裡面確實有貓膩。

  初八回清河,傅琥珀巴巴來送行,手裡還捧了個盒子,說是送傅剪秋的,讓她幫忙轉交,一臉的懇切,傅雲杉笑,收了。到楚記就扔給司命檢查,果然有問題!

  盒子本是普通的木頭,卻隱隱散發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麝香味,司命說盒子定然在麝香水裡浸泡了許久。

  簪子很是精致,花蕊精細,莖稈卻是空的,裡面塞滿了麝香粉!

  不用司命說她也知道麝香的作用,孕婦聞多了會流產,未出閣的女孩聞多了,怕會終身不孕!

  傅雲杉從身上掏出傅琥珀送的簪子,讓司命看,司命只聞了一下,就將簪頭拔了開,同樣空心,滿是麝香粉。

  傅雲杉二話不說,扭頭去白昕玥屋裡將她那只簪子也要了過來,在同樣的地方,果然還是空心!

  她冷著臉將東西一並收了起來,去許家看傅剪秋時,提也沒提傅琥珀和簪子的事。

  初十,接到傅迎春的邀約,請她去方家一續,傅雲杉如期而至。

  傅迎春滿頭珠翠,一身華服,扭著腰身遠遠的就喚杉妹妹。瞧著她纖細的腰身,傅雲杉笑了,方之行一個殘廢,也難為她還有心情在冬日還打扮成這樣出來招蜂引蝶!

  “方少奶奶。”傅雲杉微微頃身,傅迎春故作親暱的捏了她一下,白蘇蹲身行禮,傅迎春瞧了她一眼,訝然道,“呀,杉妹妹身邊還有這般伶俐俊俏的可人兒,她不出聲,我還當她也是小姐呢,當丫頭可真是委屈了。”

  “奴婢是賤命,哪配當小姐。”白蘇扯了扯嘴角,牽強一笑。

  傅迎春呵呵笑兩聲,“那個白昕玥以前也是我五叔家的丫頭,現在不是一樣當了小姐!好好伺候,說不定你也有時來運轉的一天。”

  “是,奴婢一定好好……”

  白蘇抬眸瞧了眼傅雲杉,察覺到主子未達眼底的笑意時,心裡咯登一聲,垂了頭,再不敢出聲。

  “瞧你把這丫頭嚇的!”傅迎春抿唇笑,傅雲杉樂的陪她演戲。

  用過午飯,兩人一起在院子裡曬暖,傅迎春揮退了院子裡的其他人,只留了自己貼身的大丫頭和小點伺候,大丫頭端了茶點和茶水過來服飾,傅迎春接了,笑著給傅雲杉倒了一杯,“這是我爹從京城送回來的君山銀針,據說是皇上親賜下來的,你嘗嘗。”

  “三姑娘真是好大的面子,這君山銀針我們家少奶奶可寶貝的很,連老爺和夫人,少奶奶都捨不得泡一杯,您一來,少奶奶就泡了整整一壺……”小點在一旁笑著湊趣,傅迎春笑罵了她兩句,目光殷殷的勸傅雲杉喝。

  傅雲杉瞧著芽尖挺立,浮沉錯落的茶葉,歎一聲果然好茶,可惜了……

  端杯,一飲而盡,如她所願的暈了過去。

  傅迎春唇角勾起一抹詭笑,抬手招了招,不遠處的樹後面走出一身褐色長袍的男人,一臉猥瑣。

  白蘇一聲驚呼,撲過去將傅雲杉護在身後,瞪著那猥瑣男人,“你、你們想干什麼?”

  “站住!不許過來!”小點瞪了那男人一眼,湊近傅迎春耳邊,低聲道,“少奶奶,這裡畢竟是你的院子,出了事你不好脫身啊,不如……”

  傅迎春思躊片刻,點下頭,看了白蘇一眼,不耐煩道,“喂她喝啞藥,不行就殺了埋了。”

  白蘇瞪大了眼睛,驚恐的回頭使勁搖傅雲杉,“姑娘,救命,你快醒醒,救救我啊……”

  “拉下去!”傅迎春撇了撇嘴。

  大丫頭上前,拽著她的頭發將她拖了下去。

  小點端了茶杯遞給傅迎春,“少奶奶喝口茶歇會兒,剩下的事奴婢去安排。”

  “嗯,安排好了讓人回我一聲,你直接去找人……”傅迎春話未說完,就覺得腦袋一陣眩暈,人瞬間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耳邊隱約傳來男人的咆哮聲,“傅迎春,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

  “三少爺,我家奶奶入了魔了,不能怪她啊……”小點跪在方之行腳下,抱著他的腿求饒。

  “滾開!”方之行一腳踹開小點,“來人,給我潑!”

  一桶冷水從頭潑下,傅迎春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發覺自己手貼在一處結實溫暖的胸肌處,垂眸一看,猥瑣男正一臉痛苦享受的表情,她驚叫一聲,雙腿踢蹬著往後退,又發現自己身上只著肚兜和褻褲就滾在了男人懷中,叫聲更大。

  “啊!”

  “賤人!”方之行怒不可遏,一腳踩上傅迎春的胸口,蹂躪著她的胸口,傅迎春痛的臉都白了,抱著他的腳哀嚎,“方之行,你敢!我爹、我爹是帝師府……的長孫!”

  “行兒,快住手!”方夫人忍著怒火,雖然惡心卻也清楚傅迎春真出了什麼事,他們家也完了!

  方老爺掩面,也是滿面不堪,“這就是你們心心念娶的好媳婦!”

  “我、我……”傅迎春頭痛欲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明明是想把傅雲杉……”

  傅雲杉!傅雲杉呢?

  她抬眼搜索,桌子旁,傅雲杉仍爬在桌子上,動也不動,她還昏迷著,那自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跟這賤男人滾在一起?!

  “相公,妹妹一時糊塗,你快消消氣。”柳月眉站到方夫人身邊淡淡笑著,“她傾慕相公才嫁進咱們方家,連相公雙手不能復原都不嫌棄,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種污穢的事,這肯定是個誤會。”

  “誤會個屁!”方之行頭也不抬,連踹兩腳,“勾引自己堂妹的未婚夫婿,婚前就跟男人滾上床的女人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他怒瞪傅迎春,一臉猙獰,“我告訴你傅迎春,別以為你爹是帝師府的人我就不敢動你,逼急了我殺了你拋屍荒野就說是盜賊擄走了你,我看你爹要怎麼給你報仇?!”

  傅迎春身下貼著猥瑣男,雙手使足了力氣抱方之行的腳,試圖從他腳下滾出來。聽到方之行的話,又驚又怒又害怕,抬頭對上方之行爆紅的雙眼,威脅道,“方之行,你敢動我,我一定讓我爹滅了你們方家!”

  “哈哈!你問問他,看他敢不敢?”方之行一腳踩上傅迎春的小腹,猖狂道,“他敢動我們方家,我就能讓他從那帝師府長孫的位子上滾下來……”

  “行兒!”方夫人忙止住兒子的話,看了眼滿院子的奴才,伸手拽了拽方之行,“娘之前是怎麼跟你說的?!帶著月眉離開,這裡有娘處理!”

  方夫人瞥了眼柳月眉,柳月眉淺淺一笑,上前抱住方之行的腰身,柔聲道,“相公,你還有妾身啊,妾身永遠都不會背叛你的。”

  “你……”方之行想抬手將懷中的女人推開,發現自己的手絲毫使不上力氣,想抬腳踢開她,卻又貪戀她發間那股清逸的寧靜,側眸狠狠瞪了地上狼狽的傅迎春一眼,回頭對柳月眉道,“咱們走。”

  “好。”柳月眉退離兩步,微微蹲身給方夫人和方老爺行了禮,瞧了眼偷偷捏了把胳膊的傅雲杉,唇角抿了一抹笑,垂頭跟在方之行的身後走了。

  傅迎春恨的牙癢癢,那個賤人,長的連她身邊的丫頭都不如,到底是怎麼把方之行給勾引過去的!她哪裡不如她了?!賤人!

  “來人,將他拉出去亂棍打死扔了!”方夫人冷著臉指使著身邊人,方老爺剛想開口求情,方夫人一記眼刀瞪了過去,方老爺收聲,甩了袖子離開。

  男人捂著襠部嗷嗷叫,“你們不能殺我,是傅三少奶奶讓我來的,是她讓我來的……”

  “堵了他的嘴,拖出去!”

  有婆子應了,拽了他的衣服塞到他嘴裡拽到院子外就開始砰砰砰的打!

  “還不給你們奶奶把衣服穿起來?!”瞧著呆愣的服侍丫頭,方夫人又是一聲冷喝。

  小點和大丫頭忙不迭的將傅迎春扶起來往屋裡抬。

  一院子的丫頭婆子小廝都嚇呆了,不敢出聲不敢動彈,方夫人掃了一圈,沉聲道,“今天的事傳出去一個字,你們都別想活命!”

  “奴才/奴婢不敢!”一群人顫巍巍的回話。

  “滾!”方夫人一聲喝,丫頭婆子頃刻間跑出院子。

  “三姑娘還要睡多久?”

  傅雲杉抬頭,迎上方夫人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方夫人好手段!”

  “比不上三姑娘聰明。”方夫人回之一笑,心中卻翻起巨浪,從傅迎春先前的話裡不難猜出,她是想設計陷害傅雲杉的,卻不知怎麼自己反著了道,不僅受了玷污,遭了自己兒子一頓毒打,還平白讓傅雲杉看了一出好戲。

  傅雲杉起身,翻了翻衣袖上的折痕,抬頭看看天,笑,“麻煩方夫人派人找下我那貪玩的丫頭,來的太久是時候回去了。”

  “自然。”方夫人拍手招了自己的貼身媽媽去將被傅迎春扣押的白蘇放了出來。

  白蘇見到傅雲杉眼淚就嘩嘩流個不停,傅雲杉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抽噎著止住淚,乖順的站在傅雲杉身後抹眼睛。

  “告辭。”

  傅雲杉帶人離開,方夫人陪著笑送到門口,回到院子就是一陣歎息。

  回到楚記,顧淮揚早等在房間,“三姑娘,已經查清了,那晚回傅家老宅的馬車是方家的,因馬車內的夫人出手極其闊綽,守門的將士才多瞅了兩眼,瞧清楚了趕馬車的正是方家的小廝。”

  “果然是她啊。”傅雲杉笑,“顧叔,將匣子拿去讓王叔找人重新雕琢一番,簪子嘛……跟麝香粉一起融了,重新打造一個更精致的出來。”她瞧著妝奩匣子裡一根掐銀絲的怒放菊花簪,臉上笑容綻放,眸子裡卻帶著徹骨的寒冷,“來而不往非禮也,咱們怎麼能讓她失望?!”

  “是……”顧淮揚笑著應了,剛想說臨近城鎮訂反季節蔬菜的事,就聽門外傳來丫頭的敲門聲,“三姑娘、顧管家,有位自稱是北方大商家的人求見老爺,老爺讓我轉告你們一聲,讓你們也趕緊過去。”

  “北方大商家?”

  兩人同時一怔,顧淮揚疑惑,“咱們目前的反季節蔬菜是以清河為發散源地,向四周擴散,北方最遠的不過是府原城和雲安郡,在當地都是數一數二的菜商,他們是認識我的,怎麼會點名找老爺?”

  “顧叔先去看看,我換身衣服隨後就到。”傅雲杉搖頭同樣不解。

  顧淮揚應聲出去,傅雲杉換了衣服開門正准備往大廳去,抬頭就看到顧淮揚一臉驚悚,走過來將她推進屋,關上房門。

  “三姑娘,這個人,咱們得罪不起。”

  “額,為什麼?”傅雲杉困惑反問。

  顧淮揚小心翼翼的瞧了眼緊關的房門,低聲道,“他是皇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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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3:25:36 |只看該作者
116 事關重大,來信

  皇家的人?!

  傅雲杉第一反應是衛九,隨即想到以衛九的脾氣直接點名找她的可能性比找她爹的可能性要大,再說,顧叔是認識衛九的,見到衛九何至於一臉驚悚?!

  除了衛九,或許……樓重?

  傅雲杉搖搖頭,立刻將他排除。

  不說顧叔認識樓重這一層,單講從她認識樓重開始,那男人就在刻意掩飾自己的身份,又怎麼會這般明目張膽打著皇家的旗號上門?

  這麼說……還會有誰?

  傅雲杉抬頭看顧淮揚,顧淮揚抹著額頭的汗,接著道,“這人是靖安侯府的管事,叫唐垠,為人表面圓滑,私下手段卻極為毒辣。”

  靖安侯府?

  對京中的各種關系,傅雲杉表示無能為力,只得求解似的繼續看顧淮揚。

  顧淮揚抬眸又小心的掃了眼緊閉的門,將聲音壓的更低,“靖安侯府的長女在天啟二年為皇上生了一個兒子,被皇上封了容妃,自此榮寵不衰,她的兒子正是當今的二皇子元詡!”

  傅雲杉一驚,外戚!

  “三姑娘,咱們家與京城中人毫無來往,唐垠的到來太過蹊蹺了!”顧淮揚沉聲,眉目間有幾分焦灼,眸子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慢慢將內心的焦躁壓下,對傅雲杉道,“不管如何,他來此目的定不簡單,我們需小心應付!”

  傅雲杉垂眸,權衡著中間的利害,點頭,“好。”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大廳,傅明禮招了女兒坐在身旁,給她和左下首的中年男人做介紹,“杉兒,這是京城靖安侯府的唐管事。唐管事,這是三女,我家的生意一直是她在打理。”說完,在女兒耳邊低語道,“他想跟咱們家談反季節蔬菜的合作,我還沒給他回話,你覺得如何?”

  反季節蔬菜?!

  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就怕來者不善!

  傅雲杉心中不安,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

  顧淮揚不動聲色的站到了傅雲杉的身側,將父女倆的悄悄話聽了一清二楚,正有些著急,就聽傅雲杉脆生生的笑了,“爹,這回你可找錯人了,蔬菜的事現在全有顧叔打理呢,我可一點沒管。”

  她眸子輕抬,掃了眼左下首的唐垠,四十多歲的年紀,面相溫良,一雙小眼睛卻時不時閃爍著似有若無的精光。瞧見傅雲杉掃過來的目光,他微微一笑。

  傅雲杉起身福了一禮,盈盈笑,“唐管事有禮。顧叔……”

  “見過唐管事。”顧淮揚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唐垠抬了抬手,看了顧淮揚一眼,眉間閃過一抹惑色,“顧管事客氣,顧管事有些面熟,可是在哪裡見過?”

  “小的曾在京城打過兩年雜,是以有幸見過唐管事兩次。”顧淮揚淡笑著,得體回答。

  唐垠哦了一聲,他過眼的人太多,真有這麼一兩個在京城打過雜返鄉成了人上人的也不少,便沒有再做深究。瞧了眼傅明禮,目光一頓移向傅雲杉。

  “聽令尊說傅家的反季節蔬菜是三姑娘想出來的?”唐垠笑看著傅雲杉,贊歎,“三姑娘是怎麼想到在冬天種黃瓜番茄的?”

  傅雲杉矜持的笑,“不過是家裡小弟冬天鬧著吃黃瓜,誤打誤撞種出來的。讓唐管事見笑了。”

  “三姑娘客氣,能種出來實屬不易,當今天啟除了傅三姑娘怕再不能出其二了。”唐垠的目光和言語除卻探究還有兩分討好,這倒讓傅雲杉有些奇怪了。

  她的視線滑過顧淮揚,顧淮揚挑眸看了眼傅明禮,傅雲杉了然。

  “爹,你不是在給哥和小八上課嗎?”傅雲杉笑著勸傅明禮離開,“入了二月哥就要進京趕考了,可不能耽擱了!”

  兒子的會試確實很重要,可這麼丟下客人離開實在不是件禮貌的事,傅明禮思躊了下,搖搖頭,“不急在一時。”

  “客人不會跟你計較這一點的。”傅雲杉抬頭瞧唐垠,唐垠哪裡看不出這小姑娘是想把大人支開,有了剛才傅明禮的一句他們家的生意全有傅雲杉在打理,傅明禮留下不留下也就無關緊要了,他笑著點了點頭,“傅老爺不必拘禮。”

  “這……”他剛才和六郎剛說到一個考點上,是他研究了歷年會試題目總結出來的,很有命中的可能!傅明禮猶豫的起身,對唐垠抱歉一笑,“唐管事晚上請一定留下來用飯。”

  “主家有請,是唐某的榮幸。”唐垠跟著起身,將傅明禮送出大廳。

  目送傅明禮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傅雲杉坐到主位上,笑著抬手,“唐管事請坐,不知今日來此究竟所為何事?”

  “呵呵,我若說為反季節蔬菜而來,三姑娘不信?”唐垠撩了袍子坐下,直視傅雲杉。

  傅雲杉毫不怯場,淡淡一笑,“不敢,侯爺若想吃蔬菜,說一聲,我們立刻裝車運往京城。不過,這些小事怎會勞煩到唐管事?唐管事有話不妨直說!”

  “三姑娘果真是個精靈剔透的人兒!”唐垠笑了兩聲,看了眼顧淮揚,正了臉色緩緩道,“唐某確實有事相求。”

  傅雲杉自然明白他眼神的意思,笑了笑,“顧叔是我的心腹,唐管事無需忌諱。”

  唐垠點了點頭,“實不相瞞,我此次來是受了我家侯爺所托,想求三姑娘將天啟反季節蔬菜的買賣權全部留給我們靖安侯府!”

  買賣權?全部?!

  他們想搞壟斷?!

  如果沒有顧淮揚先前的提點,她肯定會為主動送上門來的好事歡呼,說不定立刻就滿心歡喜的上去抱了這個大腿,讓傅明孝眼睜睜的看著卻不敢動他們!

  但是……

  她知道了,靖安侯府背後是三皇子殿下!

  歷來皇子間都有矛盾,矛盾的來源就是那個握有生殺蒼生大權的帝皇之位,她可不相信當今皇帝的十一個兒子都很團結,沒有一絲一毫的覬覦之心!

  再則,他是從哪裡知道是他們家種出的反季節蔬菜?!

  難道是她運往京城送給樓重的那車蔬菜被他們劫了?!

  一念之間,傅雲杉想了很多,面上卻平靜如常,笑了笑,“唐管事說笑了,靖安侯府哪裡就缺這點銀子了。”

  “哈哈,三姑娘盡管開價,能滿足你的,我可以先代我們侯爺答應下來,比如令兄長的會試……”唐垠哈哈一笑,眸中精光閃現,臉上已帶了三分狠色。

  傅雲杉默了默,做沉思狀,好半響抬頭對唐垠歉然一笑,“事關重大,唐管事可容我斟酌幾日?”

  “好說,唐某會在此停留一月,姑娘在此期間想好盡可去客棧找我。”唐垠起身拱手,看得出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傅雲杉含笑,“送唐管事。”

  看著唐垠消失在轉角,傅雲杉額頭突然開始冒汗,回頭急急往房間走,一邊走一邊小心的問顧淮揚,“顧叔,幾位皇子的關系如何?”

  “大皇子和二四兩位皇子關系交好,四七八三位皇子關系親密,六九十三位皇子親近!”顧淮揚跟上傅雲杉的步伐,低聲道,“姑娘問這做甚?”

  傅雲杉腳步一頓,歎了口氣,“這麼說,二皇子跟六皇子是對立的?”

  “是。”顧淮揚點頭,“這在京城並不是秘密,皇上崇仰有能力者居之,所以至今尚未立太子之位,就是想從十一位皇子中選出最有才干本事的皇子繼承大統!六皇子雖常年不在京城,卻不知何原因深得皇上喜愛,除卻九十十一三位皇子,其他幾位皇子都視其為眼中釘,明裡暗裡都在跟他較勁兒!”

  “哦?”傅雲杉重新抬步,輕笑出聲,難怪樓重不愛呆京裡,常年在外面晃蕩了。

  笑罷,又不免惆悵,她無意卷入帝王家事,更不想跟樓重做對!她是想巴上一座靠山,卻絕不願意陷入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的境地!

  二皇子這個靠山只能推了!關鍵是她要怎麼推?!

  傅雲杉重重歎息,顧淮揚在一旁也是躊躇滿肚,他混跡京城多年,自然明白傅雲杉的擔憂,能巴上二皇子這座靠山固然能讓傅明孝對他們家望而卻步,卻會讓傅家淪入更為危險的境地,一招不慎,將是死無葬身之地的命運!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越過了書房門都不曉得,只聽到身後有人笑出聲,兩人才回神。

  白昕玥一襲堇色落帽兔毛披風,手中抱著懷爐,站在書房門口瞧著二人,看到傅雲杉回頭,抿唇輕笑,“杉兒和顧叔在想什麼?過了書房也就罷了,我一個大活人也直接無視了?”

  “二姐,你又做好吃的了!”傅雲杉朝顧淮揚使了個眼色,眸子微微瞇起,笑嘻嘻的跑過去蹭著白昕玥的肩頭,探過頭去瞧白芨手中托盤中的砂鍋。

  白昕玥在心裡歎口氣,面上又添了幾分嗔笑,“還不是你,忙的飯都不好好吃,不然我還懶得費功夫給你熬這蘿卜枸杞烏雞湯了……”

  “烏雞湯!二姐真能干,以後一定是個賢妻良母!”傅雲杉笑著,越過她朝白芨揮手,“白芨,快端過來給我嘗嘗。”

  白昕玥笑了,將她推進屋去,“外面冷,快進屋去。顧叔也來喝一碗吧。”

  顧淮揚笑了笑,言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先走一步,走之前給傅雲杉使了個眼神,傅雲杉微點了點頭。

  白昕玥張口想問,知道真有事妹妹絕不會說出來讓她跟著擔心,心裡翻了翻,心疼的別過頭,盛了碗湯,遞給傅雲杉。

  傅雲杉瞇著眼,一臉享受的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好不容易送走了白昕玥,傅雲杉坐在書桌前開始思量,想了好半天,還是沒有主張,臨入夜,才突然想到一個法子,霍地起身朝司命房間走去。

  當日夜,楚記後院閃出一抹黑影,眨眼消失在漆黑的夜裡。

  第二日,顧淮揚聽了,笑著點頭,“兵行險招,卻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傅雲杉笑。

  幾日後,楚記先是傳出有京城菜商來訂購大棚蔬菜的話,後不知怎麼傳的變了形,傳成:“聽說了嗎?有太監來買楚記的黃瓜番茄,哎喲喲,聽說那太監都沒有胡子的,說話娘聲娘氣兒,還會翹蘭花指……”

  聽到屬下的回報,唐垠笑了笑,沒做聲。

  他不急有人著急了。

  傅迎春不敢置信的瞪著貼身伺候的大丫頭,精致的妝容看上去有些扭曲,“你說什麼?皇上下令要把傅雲杉種的菜當貢品?”

  “是外面傳有個太監來買楚記的菜……”大丫頭搖搖頭解釋,她可沒說是皇上下令把楚記的菜當貢品這話!

  傅迎春剜了她一眼,“有什麼區別?!不行,我得給我爹去個信兒,可不能讓傅雲杉他們這麼囂張下去,他們家的菜要真進了宮,那不就成了宮裡人,以後還不定怎麼挖苦我!還不去准備筆墨!”

  大丫頭應聲出去,找來筆墨紙硯,伺候傅迎春寫了信,“將信交給方夫人,讓她快馬加鞭送往京城,越快越好!”

  “是,少奶奶。”大丫頭接了信歡天喜地的出了門,小點端著桂圓蓮子羹進門,瞧見傅迎春面色不好,笑著上前,“少奶奶,您瞧,桂圓蓮子羹,我熬了很久,又軟又香甜,您來嘗嘗。”

  傅迎春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心情,讓小點自己吃了,轉身回了裡間。

  正月十五過後,楚記一切都上了軌道,隔壁的楚記菜鋪每天擠滿了買新鮮蔬菜的丫環小廝婆子,唐垠每日都會來楚記吃飯,每天換著不重樣的砂鍋吃,對傅雲杉的聰慧越發贊歎!瞧著楚記砂鍋和楚記菜鋪的人,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如果真能網絡到這麼一顆搖錢樹,三殿下就再也不用為銀子發愁了!

  過了二月二,一家人送傅思宗進京參加會試,傅明禮帶了顧淮揚一起同行,傅雲杉特意交代了顧淮揚幾件事,他一一應了。

  唐垠聽了,笑著往京裡捎了封信,將傅思宗的名姓寫了清楚,給自家侯爺。

  二月初十,是約定好給唐垠回話的日子,唐垠一大早就等在了楚記砂鍋店,傅雲杉好酒好菜的招呼著,絕口不提先前的事,唐垠也不著急,吃了早飯換午飯,眼看太陽西沉了,他招了伙計讓他請傅雲杉過來,話還沒出口,就看到自己身邊的小廝朝他走過來,他頓了一頓,疑惑的揮退了伙計。

  “唐管事,主子有令,讓你即刻回京。”小廝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句,隨後將手中的信筒遞給他。

  唐垠眉頭一皺,抬頭看了眼在櫃台前忙碌的傅雲杉,邊拆信邊小聲問了句,“發生了什麼事?”

  小廝搖頭,“小的不知。”

  信的內容很簡潔,只有一句話,“計劃取消,即刻回京,萬不可讓人知曉你去找過傅家人!”

  “這……”唐垠吃驚,困惑,不解,抬頭看著傅雲杉,良久,笑出聲,心裡有些惋惜,以三殿下的性情,得不到的怕是要毀掉了!

  可惜了,這麼一個聰慧本事的人才!

  他起身,遙遙對上傅雲杉,微微點了點頭,“傅三姑娘,有緣再會。”

  “唐管事,慢走。”傅雲杉點頭,燦然一笑。

  目送唐垠和隨從走遠,傅雲杉長吁一口氣,坐在櫃台後的圓凳上,倒了杯茶,抿了口,開始端著思躊。

  她不清楚唐垠接到的那張紙條寫了什麼,卻清楚樓重沒有按她說的走!

  他知不知道這樣直白的把唐垠趕走會有什麼後果?!別以為她不捅破他皇子的身份就真的不知道……

  她剛想到這,就看到眼前一黑,一襲熟悉的黑色身影坐在她身前,她驚喜抬頭,“司命!”

  “他讓給你的。”司命隨手掏出一封信遞給她,一手拿過她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

  傅雲杉哎了一聲,“那是我喝過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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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求個名分,昏厥

  司命垂眸看她,面癱似的臉上帶著困惑,一雙好看的黑眸映著櫃台上的燭火閃爍,“怎麼了?”

  傅雲杉瞧了眼喝光光的茶杯,搖了搖頭,“沒什麼,你趕了這麼久的路,快回去洗漱下好好休息吧。”

  “不用。”司命坐直了身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我留下來陪你。”

  傅雲杉笑了笑,沒再說話,垂首融了封蠟看樓重的回信。

  看著她長睫毛在燭光中投在眼下的一片暗影,司命面癱似的臉上慢慢松動,清亮的眸子緩緩露出一絲笑意,卻在下一刻,瞧見傅雲杉蹙起的眉頭後,驀然變冷,身子一瞬間繃直,伸手抓過傅雲杉手中的信,垂眸一目十行的看……

  傅雲杉一臉愕然,瞧著被司命搶走的信,等司命看完眉頭擰成麻花一副要凍死人的神情時,下意思為樓重說情,“他有他的考量,這樣或許更好。”

  她本想借樓重的手讓二皇子的對立陣營皇子們知道二皇子的打算,讓他們在京城對二皇子進行牽制,順道也做一副來收買她的姿態,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推掉二皇子的合作。

  沒想到樓重居然這麼蠻干,拉出了終極boss來救場!

  伴君如伴虎!他知不知道這樣會把他們一家直接推上風頭浪尖上啊?!她雖有過抱權貴大腿的想法,但絕不願意拿著一家人的性命做賭注,否則,憑她這天啟獨一的反季節蔬菜早就攀上哪家權貴了!

  樓重,他到底想干什麼?!

  司命仔細打量著傅雲杉臉上的神情,又瞧了瞧手中的信,鼻子裡發出輕微的哼聲,手一伸,信紙觸到櫃台上的火苗,騰一下燃了起來,頃刻,化為灰燼。

  傅雲杉起身,穿過走道,一路朝後院走去。

  既然如此,那她不妨加快腳步,借勢一飛沖天!

  將樓重來信內容和自己的想法跟顧淮揚說了,顧淮揚立時點頭,“早先我就想跟三姑娘說,天啟官商關系復雜,盤根錯綜,咱們要想快速發展壯大,依附官府權貴是最有效的方法……”

  “顧叔……”傅雲杉開口打斷顧淮揚的話,“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只是不想讓家人跟著受牽累。”

  顧淮揚頓了頓,笑,“所以我一直沒跟三姑娘提。”

  傅雲杉一愣,顧淮揚接著道,“三姑娘聰慧有思想,手段計策皆上乘,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致命的、缺點?”傅雲杉一頓,“顧叔是想說我對家人太過在乎?”

  顧淮揚點頭,傅雲杉笑了,白皙紅潤的小臉如三月桃花開,奪目燦爛,“這是個甜蜜的負擔,哪怕粉身碎骨,我依然甘之如飴!”

  這次輪到顧淮揚愣住,不過片刻,他也跟著笑了,他當初選擇跟著她來到傅家,為的不就是她口中的家人二字,和那句不離不棄嗎?

  如此,大干一場也罷!

  二月十五日起,楚記菜鋪所有蔬菜再不零售,均以低於市場三成的價格批發出售給菜商,周邊鎮上的菜商聞風蜂擁而至,顧淮揚從所來鎮上的菜商中擇公平公正之人二十余人,簽下長期合作合約,只一條,他們出售反季節蔬菜時必須掛上楚記的招牌!

  二月底,許家別院。

  屋內傳來女子痛苦嘶吼的聲音,許母在外焦灼不安的來回走動,不時合手默念阿彌陀佛,丫頭和婆子一趟趟的往返,端著的熱水均被血染紅,許母緊張擔心著,不時拉過婆子問屋裡的狀況,得到的都是表姑娘還未生產的話!

  女子的吼叫聲從午時一時叫到了太陽落山酉時末,孩子還未生下來,來回走動的婆子手裡的血水也更多的往外倒,聽著房間裡接生婆一口一口的“夫人用力啊!”的話,她又不由想起家中身懷六甲的傅剪秋,神情間說不出的懊惱,“唉,作孽啊!”

  “啊……”女子的聲音突然高亢,似拼勁了全力,“姑媽,青蘿不要生了,好疼啊……啊!表哥,表哥……我要表哥……啊!”

  許母又是恐怕又是驚慌,湊近了窗戶,勸侄女,“青蘿,你要撐住啊,等你生了兒子,姑媽就接你回府見你表哥,好不好?!”

  “夫人,看到頭了,再使一把勁兒!”接生婆的聲音壓過了許母的話,然後,只聽欒青蘿一聲尖叫,接生婆驚喜的聲音響起,“生了生了,是位公子,恭喜恭喜……”

  少刻,屋內響起孩子響亮的哭聲。

  許母吐出一口氣,伸手扶住牆壁,狠喘了兩口,李媽忙扶住她,一臉笑意,“夫人,恭喜恭喜,咱們許家許久沒有弄璋之喜了!”

  “是啊。”許母臉上也是笑意,扶了李媽的胳膊,抬腳往屋裡走,“走,咱們去看看我的小金孫。”

  屋裡的婆子已裹了孩子出了產房,許母進到屋裡透過簾幔瞧了眼床上昏睡過去的欒青蘿,目光有些復雜,李媽忙示意婆子將孩子抱過來,還未睜開眼睛皺的如小老頭一般的嬰兒瞬間吸引了許母的視線,她伸出手指輕輕觸了觸孩子軟軟的臉頰,笑了,“你瞧,這孩子的鼻子這額頭多像清兒。”

  “老奴倒瞧著這孩子的嘴像表小姐。”李媽站在一旁樂呵呵的笑。

  許母逗弄嬰兒的手一頓,歎息一聲,朝一旁的婆子擺了擺手,“把孩子抱去給奶媽吧。”

  “哎。”婆子有些莫名,卻不敢多問,抱著孩子去了西廂房。

  東間,丫頭已經幫欒青蘿收拾好了血污的床鋪,為她淨了下身,換了干淨的衣衫,她虛弱的靠在床頭,朝許母伸出手,“姑、姑媽……”

  “姑媽在這兒。”許母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瞧著她慘白的臉色,伸手拂開她額頭被汗浸濕的頭發,摸著她的臉,“孩子,辛苦你了。你給我們方家生了一個兒子,你是我們方家的功臣!”

  “我就知道!我、我一定、一定能生個兒子……”欒青蘿蜷縮了身子歪靠在許母懷裡,疲憊的眨了眨眼,“姑媽,我、我想嫁給表哥……我不能、不能讓孩子沒有名分!您、求您……”她抖索著嘴唇,艱難的吐著,“……給您的孫子一個名、名分吧!”

  許母身子一僵,想到在鎮上傳的沸沸揚揚的關於皇家有人去楚記的消息,想到身懷六甲溫暾善良待人可親的兒媳婦,不由深深歎息,摸了摸侄女的頭發,“青蘿,你這又是何苦呢?”

  “青蘿不悔!”欒青蘿咬著唇,白皙透明的臉上滿是笑意,就算表哥恨她,她也有了他們的骨肉,看在孩子的份上,表哥一定會對她好的,慢慢的,表哥心裡就會只剩下她一個!

  許母搖搖頭,將她扶靠在枕頭上,站起身,“青蘿,你先休息兩天,這件事,咱們從長計議。”

  “姑、姑媽,不……娘,是不是青蘿說錯話了?”青蘿撐起身子,抬頭看許母,眸中有股不相信,“難道姑媽要讓您的親孫子當外生子嗎?”

  “青蘿,清兒已經娶妻了,他不可能娶你……”許母皺眉,她自然不願意也不會讓自己的孫子當外生子!妾生子都不行,可自己那死心眼兒的兒子啊……

  欒青蘿忙搖頭,“不,我給表哥生了兒子,娘不是說許家這麼多年都是單傳嗎?就算為了兒子,他也會娶我的!……”她驚慌的拉著許母的衣服,“娘、姑媽,青蘿在這個世上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表哥……表哥要是不要我,我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

  “你……”瞧著侄女希冀一般的眼神,許母又氣又心疼,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她原本抱著青蘿生個女孩兒就過繼給欒家,找個時間送青蘿回鄉再為她尋一門親事,可她生的偏是個兒子!

  她若不認下,萬一傅剪秋腹中懷的是個女兒,他們許家的煙火可就毀在了她的手裡!她若認下,孩子不能當妾生子就只有兩條路,一個讓清兒娶了青蘿當平妻,一個將孩子記在傅剪秋的名下,成為她許家名正言順的大少爺!

  可青蘿的事她要怎麼給兒子交代啊!

  還有傅剪秋那邊即使她有辦法讓她松開,傅家後面那些人她要給個什麼說法啊?!

  兒子成親一年不到,孩子比他家女兒的先出生,這……這傳出去不是打他們許家人的臉嗎?!

  許母瞪著眼前的侄女,只恨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繼續阻攔,為什麼要把她接回家來待嫁?!

  可事到如今,要她眼睜睜看著欒家唯一的骨血去死她實在狠不下心,索性就豁出這張臉皮去!傅剪秋是個心軟的,她多說幾句好話許下一些東西讓她去跟她娘家人說幾句好話,想來這件事應該不會太難……

  這般思量下來,許母心裡多少有了點數,手重新撫上侄女的頭,歎道,“你先休息兩天,我將家裡的事安排好了,讓清兒過來接你,可好?”

  “真的?我就知道姑媽最疼我!娘,青蘿以後帶著兒子一起孝順您……”欒青蘿慘白的臉上露出笑,撐著的那口氣終於用盡,一頭往床下栽去,許母驚呼一聲,忙上前護住侄女,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上,又是一聲歎息。

  出了門,吩咐李媽,“好好照看表小姐。”

  “夫人,真的要跟少奶奶說?”李媽看了眼欒青蘿的房間,擔憂道,“少奶奶和二少爺感情甚篤,只怕……”她搖搖頭,接著道,“容不下旁人啊。”

  “我先回去探探吧,如果她真容不下青蘿,就讓她把孩子記在名下,青蘿……”她眉頭一蹙,長長的歎息,“讓她回鄉再找個人嫁了吧。”

  李媽哎了一聲,沒敢再多說,陪著將許母送出了院子。

  許母躊躇了一晚上,到第二天,特意著了丫頭打聽了許長清出門去了豐華樓,才吩咐丫頭帶了上品補血的紅棗和百年人參來看傅剪秋。

  傅剪秋一襲錦白色的狐領披風,上身一件杏紅色的桃花雲霧煙羅襖,下身一件翡翠色煙羅綺雲皮裙,正坐在榻邊繡小孩子的肚兜,一幅幼子戲荷的圖活靈活現,任是挑剔的許母看了也不由在心裡贊聲好。

  瞧見是許母進來,傅剪秋托著肚子起身,眉眼彎彎,美目淺笑,“娘,您來了,快坐。”接著吩咐白微去上茶。

  許母忙扶著她坐,才拿了她的繡品來回看,笑著道,“你這手藝可真是了得,咱們清河可見不到第二份了。”

  “娘取笑兒媳了,聽相公說,娘的繡品當年在清河也是數一數二的。”傅剪秋接過百微的茶,倒了杯遞給許母,“娘找我有事嗎?”

  許母接過她遞來的茶盞,示意羅媽將東西拿過來,“這是你大嫂從京裡捎回來的紅棗和人參,你再有兩個月就要分娩了,這些東西記得吃點補補元氣,免得生產時遭罪。”

  “謝謝娘!”傅剪秋滿臉感激,要起身福禮,被許母摁住了才算沒起成。

  許母又喝了杯茶,跟她閒聊著,不時看一眼她房中的幾個丫頭。傅剪秋敏銳的察覺到她有話想單獨說,不由笑了笑,“百微,我突然想喝二妹煮的烏雞湯了,你帶著小茴跑一趟楚記。”兩個丫頭不疑有他,笑著應了,出了門去。

  不一會兒,她又以其他的理由打發了白芷和另一個丫頭,許母也揮退了羅媽和隨身的兩個丫頭。

  屋內,一時只剩下婆媳二人。

  “娘,您有事不妨直說?”傅剪秋笑著再為她倒茶。

  許母歎口氣,“這話讓娘怎麼說呢?剪秋啊,能娶到你這麼賢惠的姑娘做兒媳是我們許家的福氣,可是……是我們家清兒對不起你……”

  “相、相公?他怎麼了?”滾燙的茶水注滿了茶杯,她仍不自知,許母接過她手中的茶壺,拿帕子輕輕拂去茶漬,拉了她的手緩緩道,“娘只是問你一句,你若不願意,人咱們就不接進府,只把孩子接進來,到時記在你的名下,他就是你和清兒的長子,可好?”

  傅剪秋驚的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著許母,“孩、孩子?誰的孩子?”說完,急急搖頭,僵笑著對許母道,“娘,您、您說的是、是相公的孩子?”

  許母拍拍她的手,點了點頭。

  傅剪秋臉色白了一分,繼續問,“相公和……誰的孩子?”

  “是娘教導無方,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傅家。”許母輕輕別開頭,看著傅剪秋身後的美輪美奐的千工拔步床,“是清兒和青蘿的孩子,她比你早孕兩個月,孩子……已經出生了……”

  “什麼?!”傅剪秋騰的從凳子上站起來,許母驚的忙扶住她,“小心你肚子裡的孩子。”

  傅剪秋紅了眼眶,忍著沒有出聲,細白的手指在腹部來回摩挲,好半響,才平息下來,垂著頭,看著圓桌下垂蕩的穗子,淡聲問,“娘想要我怎麼做?”

  “你若願意,娘就讓清兒娶了她,你還是姐姐,她是妹妹,只是不能委屈孩子當妾生子,所以……”許母自然也察覺出了傅剪秋的冷漠,她也不想這樣,只是一步錯,步步錯!

  傅剪秋哦了一聲,身子微顫,好一會兒都沒有出聲,許母以為她不願意,眉頭蹙了蹙,道,“你要不願意也罷,我把青蘿送回老家,再為她另尋親事就是,只是這孩子是我許家的第一個兒子,一定要進府,到時記在你的名下,長大孝順你和清……”

  “我、不願意!”傅剪秋抬頭,臉色慘白異常,潔白的牙齒咬著薄唇,已是一片血痕,她正正的看著許母,堅定的搖頭,“我不想養別人的孩子!婆婆讓青蘿進府吧,我……”

  她身子一軟,就往地上癱去,門外忽然閃進一個人,腳步不停的跑過去穩穩接住傅剪秋,正是一臉驚怒的許長清。

  “秋兒!秋兒,你怎麼樣?娘,秋兒懷孕八個月了,你在說什麼鬼話?!”

  傅剪秋伸手抓住許長清的衣領,艱難道,“相、相公,我、我想回家……”

  “你……”許長清正想說什麼,許母眼尖的發型她身下大片的血跡,驚叫出聲,“清兒,她出血了,孩子保不住了,快請大夫!來人啊……”

  許長清臉色都青了,抱著傅剪秋,“秋兒,秋兒,你怎麼樣?你和我說話……”

  “我、我要回家……”傅剪秋抓著他的衣領,使勁力氣。

  門外,小茴沖進門,看到傅剪秋的模樣,低叫一聲,上前號脈,“大姑娘動了胎氣,孩子要出生了……”

  “小茴,帶我回家,我不想呆這……”傅剪秋睜著滿是淚水的眼睛,使勁最後的力氣,話未完,人已昏死過去。

  許長清大吼一聲,抱起傅剪秋想往門外跑,小茴一把奪過傅剪秋,冷冷的望著母子二人,“我家大姑娘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等著……”

  “小茴,快帶大姑娘走,跟他們囉嗦什麼!”白微目光冷厲,瞪了二人一眼,抬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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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大姐難產,絕決

  傅剪秋動了胎氣,孩子還沒生下來,人卻昏迷不醒,且原因不明!

  早產加難產!

  在石佛堂做大棚收尾工作的傅雲杉得到消息,一個踉蹌撲倒在地,蹣跚著起了身,瘋一般牽了馬跳上馬背就往鎮上跑,顧淮揚在後面急的跳腳,“三姑娘,你不會騎馬啊小心摔傷!”

  喊罷,自己也牽了匹馬緊緊追上去。

  石佛堂莊園新提拔上來的陳管事垂頭想了想,著人備了馬,“我去十八裡請神婆子,你們顧好園子,這時候別讓東家小姐再分心了。”

  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過鬼門關,何況還是早產加難產!底下的僕人早被送信來的小廝嚇到了,想到幾個東家小姐少爺平時待他們的好,忙不迭的點頭,“您盡管去,咱們保准把這裡的活干的明明白白的!東家對咱們好,咱們不是那不識好歹的!”

  “咱們這就去廟裡給大姑娘求神去……”

  “俺記得俺婆娘娘家村裡有人就大出血難產的,後來一點事都沒,俺這就讓俺婆娘回家去問……”一個憨厚的中年漢子急急扭頭往回跑,陳管事忙喊住他,“木子,我給你備個馬車,一會兒你趕車車帶你媳婦回去,好好問一問那家是怎麼好的,如果能幫到大姑娘,回頭我給你報頭功……”

  “俺不要圖那個,俺有吃有喝還能討到媳婦都是東家給的!”漢子邊跑邊回頭喊。

  傅雲杉趕到楚記,等不及從拐了巷子從院門進去,直接沖到楚記正門,將馬繩丟給了門口的活計,撩了裙子就往裡沖,一些來吃飯的熟客見她進來,都笑著同她打招呼,傅雲杉視而不見,腳步不停的穿過樓梯下的小門進了後院。

  傅剪秋原來的房間外間,小八牽著兩歲的小妹妹哭的透不過氣,白昕玥紅著眼捏緊了手裡的帕子,許長清失魂落魄的依靠在外間與裡間相隔的門上,傅雲杉踉嗆著步子推開門,瞧見楚氏面色蒼白卻有條不紊的指揮著丫頭婆子端熱水煮參湯,替女兒擦額頭的虛汗。

  那一床落地黃金穗的棉被下,有血緩緩滲出沾濕了同色床單,暈開一圈一圈的褐紅色!

  而床上躺著的人臉白如冬雪,無半絲血色!

  接生婆在一旁抹額頭的汗,“夫人,大姑娘不醒過來不成啊,孩子生不下來,血止不住,這樣下去會一屍兩命的啊!”

  傅雲杉猛地瞪圓了眼睛,心髒的位置似突然停止了跳動,抓著門檻的手無力垂下,人毫無防備的直直往地上撲去,在落地的剎那,身後飛速閃過一道暗影,穩穩接住她,迅速將門關上,將她摟入懷中,拍著她的後背輕輕安撫。

  “你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司命的手有些笨拙,力道控制的並不好,他以為的輕輕將傅雲杉打的生疼,卻奇跡般將傅雲杉打醒了,她掙脫開司命,霍地站起身,看著緊關的房門,紅著眼眶咬牙,“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說著,她抓起司命的手,淚光盈盈,“司命,你有辦法救我姐的,是不是?”

  司命搖頭,“我不是大夫,生孩子我不懂。”

  連司命都沒有辦法,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白昕玥在旁邊哭著說,“杉兒,已經來了三個大夫了,都說如果大姐醒不過來,孩子沒法生出來,會、會……”她白著臉忍不住淚水滾落。

  傅雲杉搖頭,靠不住大夫只能靠自己了!她抬手捶打自己的腦袋,拼命讓自己想起前世看過的一些關於生產的知識,想到其中一個很血腥的法子,咬了咬唇,沒辦法,就只能這麼著了!

  她抬手抹了眼中的淚花,狠狠瞪了門邊仿佛失了魂魄的許長清一眼,回頭勸白昕玥帶著小八和小紫菀離開這裡,白昕玥自然明白這樣的事對小孩子是太大的沖擊,哽咽著點了點頭,似安慰又似在說服,“杉兒,大姐不會有事的!你是咱們家的福星,有你在,大姐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還我大姐!你還我大姐……嗚嗚……”小八攥著拳頭對著許長清拳打腳踢,他這幾年都跟著司命學武,身體素質力道都比同齡人要強上許多,這會兒心裡生氣,手下更是沒有收斂,使了十足十的力氣打許長清,許長清的面上因忍痛有些扭曲,眸子卻動也不動,直勾勾的盯著那扇門。

  白昕玥走過去拉住小八,“小八,別讓大姐聽到了傷心,咱們帶著小妹先回房間好不好?”

  “我不回去,我要看著大姐醒過來……”小八扁著嘴,臉上滿是淚水,他抬頭瞪許長清,“你說過不讓我姐受傷的,她為什麼會早產?!為什麼會昏迷不醒?!你說,你說啊……”

  “小八……”白昕玥哽咽著對傅雲杉搖頭,她做不到,她也想留下來確認大姐沒事……

  傅雲杉上前輕輕將小八抱入懷中,摸著他的頭輕聲道,“小八乖,三姐知道你關心大姐,可小妹這麼小在這裡受刺激太大,對她不好,你先帶她出去玩。三姐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讓大姐出事的好不好?”

  “三、三姐……大姐她……嗚嗚……都是許大哥不好……”小八委屈的窩在傅雲杉懷中抽泣,傅雲杉溫柔的拍著他的背,眸光如寒冰利刃一般射向許長清。

  看著白昕玥帶著抽泣著不停聳動肩膀的小八和哭的累倒在白昕玥懷中的傅紫菀,傅雲杉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接生婆還在說,“傅夫人,不行了,羊水破太早,宮縮都幾輪了,孩子再生不出來,大姑娘、大姑娘和孩子就都保不住……”

  “我來!”傅雲杉站在床前,定定看著床上的姐姐,白細的手指掐入掌心,一陣疼痛讓她咬牙,卻更加清醒。

  “杉兒……”楚氏紅著眼,紅色的唇被咬的幾道血痕,“你大姐……”

  傅雲杉一臉沉靜,伸手替楚氏擦了臉上的淚,“娘,大姐不會有事的!”

  “檀香,再去端三個炭盆來,屋裡不夠暖!白芷,參湯多煮一些,煮好了就端過來喂大姑娘喝下去!小茴,去准備熱水!這位媽媽……”傅雲杉平靜的安排著,目光掃過接生婆,三分懇求七分銳利,“勞煩你一會兒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免得驚擾了我姐姐!”

  接生婆下意識點頭,瞧著傅雲杉走過來,忙讓出位置。

  幾個丫頭迅速動作,只片刻功夫,所有的東西都准備齊了,傅雲杉瞧著滾燙的熱水,挽了袖子眉頭都不眨一下,伸手就往水盆裡放,小茴驚的一把拉住她,“三姑娘……”

  “杉兒,你做什麼?那是滾水……”楚氏慌忙過去瞧女兒的手,傅雲杉朝她淡淡一笑,“娘,放心,這點疼,算不了什麼。”

  “不行!”楚氏瞧女兒還想往熱水裡去碰,拉住不放手,傅雲杉紅了眼眶,“娘,我要救大姐,我沒別的法子了,大夫不行,產婆不行,連司命都不行,再不救大姐,她就……”

  傅雲杉的話沒有說完,就聽到外面傳來許母拉勸許長清的聲音,“清兒,傅剪秋怎麼樣?孩子生出來了嗎?你說句話,你不要嚇娘……”

  “為、為什麼?”許長清嘶啞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悲傷,“青蘿為什麼會懷了我的孩子?她為什麼會比秋兒的孩子早出生?為什麼我一無所知?娘,秋兒懷孕八個月了,你在她面前說這些,是要逼死她……和兒子嗎?”

  “娘不是故意的,娘也不知道會這樣!娘要早知道她心眼兒這麼小,怎麼著娘也會等到她生產完……”許母蹙眉,瞪著關著的房門多少有些愧疚,看著兒子痛不欲生的模樣,心疼的抬手想撫,許長清別開頭,避開了她的手,淡淡道,“我不會娶青蘿的,你死了這份心吧。秋兒若去了,我也會跟著她去,此生,我再不會娶別的女子!”

  “你說什麼?傅剪秋死了?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孩子……”許母驚駭的低呼,一手抓住兒子的胳膊,“孩子、那孩子呢?那是咱們許家的骨肉……”

  許長清看著自己的母親,似從不認識過她一般,淒涼的笑,“孩子?娘不是有了親侄女的孩子嗎?那可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孩子,既能繼承許家又能傳承欒家,多好!還要我和秋兒的孩子做甚?”

  楚氏手中的帕子吧嗒一聲掉在地上,淒白的面容怒不可遏,霍然轉身去到房門前,開了門,照著許母的臉就是兩耳光,氣憤難忍,“許長清,帶著你娘滾出我傅家!和離……”

  她張口想說和離書回頭就送到許家,傅雲杉已出現在門口,目光森冷的瞧著許家母子,冷冷道,“許夫人,不管我大姐以後如何,她腹中的孩子從此刻起,與你許家再無半分干系!”

  說完,冷然一笑,“我姐姐受的這份罪,我傅家勢必要向你們許家討回!司命,將他們給我扔出楚記!”

  “杉兒!”許長清噗通跪在地,目光哀傷至極,“求你,讓我看著秋兒平安無事……”

  傅雲杉轉身就走,許長清匍匐過去,“只要能看到她沒事,我立刻就走,杉兒,求你……”

  “清兒,你瘋了!”許母過去想拽兒子起來,許長清狠狠甩開她的手,朝楚氏磕頭,“岳母,是長清不好,求您,看在……求您……”

  “扔出去!”傅雲杉頭也不回,拉著楚氏進了屋,房門緊關。

  司命眉頭擰著瞥了許母和許長清一眼,拎著二人拖出院子,扔到了小巷子裡。

  許母的丫頭驚叫著逃出來,將二人扶起,許長清一把推開丫頭,上去拍門,小廝在裡面堵著自然不開,許母又是氣又是懊悔,踮著腳來勸兒子,“清兒,是娘不對,娘錯了。咱們先回去,從長計議好不好?”

  許長清看也不看她,只是一味的捶門,七尺的男兒,眼中淚水不斷,神情痛苦不堪,“岳母,長清錯了,求您讓我再見她一面……”

  房間內,傅雲杉咬著牙將手探入熱水中消毒,連翻了好幾下,只到手紅透才拿出來,指揮,“白芷喂我姐喝參湯,檀香將被子掀起來,娘和小茴抬起我姐的腿……”

  “三姑娘,不行,大姑娘喝不下去參湯啊!”白芷聲音發顫,都急哭了。

  傅雲杉心口一緊,咬了唇,狠聲道,“掰開嘴,往裡灌!”

  檀香上前掰開傅剪秋的牙口,白芷抖著手往裡灌參湯,傅雲杉瞧著面如白紙的姐姐,胸口一波一波的疼,“大姐,你不為自己著想也為爹娘和肚裡的孩子想一想,你忍心讓爹娘白發人送黑發人,活活心疼死嗎?你捨得讓肚子裡的孩子連朝陽都看不到就離開人世嗎?大姐……”

  傅剪秋的眼角邊流出淚水,白芷驚喜的道,“大姑娘喝下參湯了,她吞了……”

  “大姐,我要開始了!”

  傅雲杉深吸一口氣,彎下身,在一屋子人駭然的目光中將消毒過的手探進了傅剪秋的下身,觸摸到的果然是兩只小腳,她咬著牙動著手小心翼翼的將孩子的胎位撥正,好容易摸到孩子的頭,已是一身大汗,身旁的接生婆嚇的一屁股癱在地上,指著她,結結巴巴,“你、你……”

  傅雲杉抬袖抹去滴落在眉眼的汗,小心的將孩子往外拉,出口狹窄,孩子的頭出來很艱難,傅雲杉忙伸出另一只手小心使力,傅剪秋皺眉發出痛苦的低吟,傅雲杉頓了一頓,接生婆瞧見孩子頭已經出來了,壓著恐懼對傅雲杉吼,“快把孩子拉出來,你這樣很容易讓孩子窒息的!”

  傅雲杉一凜,手下突然用力,伴隨著大片血澤,孩子滑溜的落在床上,一身髒污,楚氏喜的落淚,幾個丫頭都松了口氣。

  傅雲杉笑著拎起他的小腳,頭朝下輕輕拍了一巴掌,孩子沒哭,一屋子的人同時僵住,傅雲杉連拍幾下,孩子都沒有反應,楚氏臉一白……

  接生婆霍地從地上爬起來,兩手隨便在衣服上蹭了蹭,從傅雲杉手中搶過孩子,用足了力氣啪啪啪連拍三下,一件小東西突地從孩子口中吐出,緊接著,一道響亮的哭聲在院子裡響起。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大姑娘生了個兒子!”

  幾個丫頭喜極而泣,楚氏一下子癱坐在床邊,瞧著大女兒慘白的面容,眼淚滾滾而下!

  一群人兀自高興,檀香低呼一聲,“三、三姑娘,大姑娘肚子裡還有一個!”

  傅雲杉臉上的笑一僵,楚氏猛地站起身,一屋子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傅剪秋依舊隆起的肚子,接生婆笑著用盆中的溫水給孩子清洗身子,邊道,“沒事,第一個生出來,第二個就容易多了。”

  傅雲杉沉了一口氣,彎下身再次將手探入傅剪秋的下身,片刻,一個小女孩被拽了出來,小小的皺巴巴在一團,這次她用大了力氣,只一下,孩子就發出貓一般的叫聲,接生婆忙把洗好的老大放到棉被裡包起來,接過小女孩,瞧了瞧道,“這孩子哭聲太小了,夫人可要精細了養。”

  這話再直白一些就是早產的孩子本來就體弱,哭聲這麼小,怕是養不活的。

  雖如此說著,接生婆還是笑著恭喜,趕上早產難產,還能順利生下龍鳳胎說明這家人福澤渾厚啊,這兩個孩子若能健康長成,將來必能大富大貴!

  送走接生婆,幾個丫頭已幫傅剪秋收拾好了下身,重新換了干淨的床褥,傅雲杉讓司命去號了脈,司命皺著眉頭瞧了傅雲杉一眼,傅雲杉緊張的問,“怎麼樣?我姐是不是脫離危險了?”

  “嗯。”司命猶豫了下,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倒出瓶子裡最後一顆藥,示意傅雲杉喂傅剪秋吃下去,看著她吃了,才點了點頭,“活到七老八十是沒問題了。”

  傅雲杉舒心一笑,“司命,謝謝你。”

  司命眸子裡亮起暖意,面癱似的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笑,傅雲杉已扭了頭去看依舊昏睡的姐姐,“我姐還要睡多久?”

  “她傷了元氣,難產出血太多,沒有幾天是不會醒的。”司命斂了笑,默然道。

  傅雲杉點了點頭,吩咐伺候在內的白微和檀香,“你們和白芷小茴替換著,有什麼跑腿的事就指使下面的丫頭去,不要讓大姑娘屋裡缺了人,明白嗎?”

  “是,三姑娘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大姑娘的。”兩人對視一眼,福身道。

  傅雲杉和司命出了門,狠狠吐了一口氣。

  顧淮揚早已通過朱牙子的介紹找了兩個鎮上剛生過孩子沒多久的婦人當奶媽,楚氏、白昕玥和小八小紫菀都圍在嬰兒房裡瞧兩個熟睡的孩子。

  傅雲杉從門外往裡瞧了一眼,笑著離開。

  天,落黑,二月的冷風呼呼吹著,許母手裡拿著大氅,試圖給身著單薄的兒子披上,許長清頭也不抬的揮手打落,許母氣的眼圈都紅了,“為了一個女人,你連爹娘和兒子都不要了嗎?”

  “許公子還是乖乖和你會算計的母親回家去吧!堵在我們家門口算怎麼回事?”傅雲杉從院子裡走出來,一襲雪白緞花披風垂地,俏臉冷凝,目光冷清。

  許長清忙撲過去,“杉兒,你大姐她……”

  “我大姐是死是活,干你何事?”傅雲杉冷然一笑,掃了他一眼,抬眸對上許母躲閃的視線,“許夫人好計算,既想得我傅家的賺錢方子又想留了親侄女當媳婦兒!是不是早看上了我姐善良可欺,一早就等在了這裡?”

  “我沒……”

  傅雲杉笑,不給她繼續的時間,接著道,“誰知我姐性子這般烈,才壞了你的好事,真是抱歉的很啊……”

  “杉兒,秋兒她怎麼樣?她有沒有事,你告訴我一聲?她、她是不是……是不是死了……”許長清為自己的想法嚇的往後倒去,許母慌忙上前扶住兒子。

  顧淮揚在傅雲杉身後冷聲,“我家大姑娘活的再好不過,許二公子請慎言!”

  “秋兒沒死!秋兒沒死……”許長清喜極而泣,掙脫許母,往門邊撲,“讓我看她一眼……”

  顧淮揚攔住,傅雲杉瞧著他一臉深情的模樣,心裡又惱又氣,他居然連什麼時候睡了欒青蘿,欒青蘿什麼時候有了身孕什麼時候生了孩子都不知道,真是蠢不可及!

  “許公子,請回吧,我姐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

  “我不娶,我誰都不娶,我這輩子都要秋兒一個……”許長清頹然靠在門上,毫無形象的往下滑落在地。

  “我可以不讓青蘿進門,只讓剪秋把青蘿的孩子記在她名下……”許母再不審時度勢就真是傻子了,可惜,傅雲杉最恨這種事,不等她把話說完,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我姐若答應了你就不會氣怒攻心導致早產加難產了!”傅雲杉轉身,踏入門裡,“二位請回吧,事情後續如何,等我姐醒過來再說。許長清,你也好好想一想,以後的事要如何?”

  她往前走了兩步,又回眸燦然一笑,“對了,我姐生了對龍鳳胎。”

  許母眼中一喜,想上前,顧淮揚已彭一聲關上了門。

  許母蹙眉歎息,早知道打死她也不會選在這時候說這事兒啊,誰知道傅剪秋平時善解人意一個人,對這事這麼犯倔!

  卻絲毫不想自己當年嫁進許家,因為生不出孩子,婆婆氣急揚言要喂兒子納妾,她氣的茶飯不思差點尋了短劍的事兒!最後還是丈夫勸阻了婆婆,她第二年上懷了孩子,這事才慢慢消停了。

  得了傅剪秋昏睡,已安全生下兩個孩子的話,許長清總算漸漸恢復了心神,看著門關上,他又站了許久,才抬腳離開院門,往家走去。

  許母在後面喊著讓他等等,他頭也沒回。

  三日後,傅剪秋醒過來,石佛堂的,雙河鋪的都來觀洗禮,對於傅剪秋為何在楚記生產坐月子,誰都沒提。

  傅剪秋虛弱的靠在床頭,輪流看著奶媽懷裡的一雙兒女,臉上的笑既脆弱又蒼白,傅雲杉揮了揮手讓奶媽出門,笑著握了傅剪秋的手,“姐,都過去了,以後咱們好好的。”

  “杉兒,我接受不了……”傅剪秋蒼白的笑,“你幫我准備筆墨,我想寫份和離書。”

  傅雲杉歎口氣,喚了丫頭准備筆墨,傅剪秋顫抖著手,寫一個字落一滴淚,總是不成行,反累的自己氣喘吁吁,傅雲杉不忍,接了她的筆,道,“姐,你說我來寫吧。”

  “也好。”

  兩人在屋內寫和離書,許母帶著禮物來給孫子孫女做洗禮,楚氏門也沒讓他們進,直接讓小廝哄了出去,許母氣的臉色鐵青,又因理虧在先,不敢聲張,只得灰溜溜的回了家,卻在隔日就將欒青蘿接回了府,許長清當天就搬出了許府,住進了豐華樓的客房。

  許母更是惱怒異常,氣的幾乎咬碎一口牙。

  沒多久,許夫人設計親侄女滾上二兒子的床,懷了孕瞞著直到侄女生了兒子,又跑去逼身懷八月孕身的兒媳讓出正妻之位,逼的傅家大姑娘早產加難產險些一屍兩命的說法就在清河傳的沸沸揚揚,許家連出門買菜的婆子都會遭人唾罵,不是東西!

  三月末,楚記大棚蔬菜正式告結,楚二姨算了賬,清算出二百八十七萬兩銀子,其中除去樓重送來的二十萬兩銀票和價值八十多萬兩的玻璃,淨賺一百八十萬兩,對半砍,她和樓重一人合九十萬兩!

  顯然沒有第一年自己賣的時候賺錢,但少了每日零碎出售的辛苦,這收益還是很可觀的!

  “咱們要是自己賣,能多出三成……”楚二姨在一旁撥著算盤計較,顧淮揚笑,“咱們要做大,零賣可不占優勢。”

  楚二姨撥算盤的手一頓,贊同的點了點頭。

  沒幾日,顧淮揚攜帶巨款前往京城。

  四月上,傅剪秋多坐了十天月子,身體總算是干淨了。她不想見許長清,托了傅雲杉將和離書轉交給他,許長清愣了好久,抬頭看傅雲杉,“杉兒,我說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懷上的孩子,你信嗎?”

  傅雲杉看著他頹廢消瘦的模樣,歎了口氣,“信如何?不信又如何?終究是你負了我姐,簽了和離書,以後各不相欠吧。”

  “不……”許長清顫抖著身子往後退。

  傅雲杉也不多言,將和離書壓在桌子上,“我知道你們許家幾代單傳,到你爹這代好不容易有了你和你大哥,可惜你大哥大嫂成親這麼多年依舊沒有孩子,你娘多次逼你大哥娶妾,都被你大哥堅硬的擋了!我不想知道你娘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肯定她不會放棄我姐的孩子!和離書上有關於孩子的事,你好好看看,想清楚了就簽了送到楚記。三日後,如果你還沒簽,我們家勢必會為了孩子同你們許家去一趟公堂!”

  傅雲杉轉身離開,許長清坐在椅子上,良久,才顫抖著手拿起那份和離書。

  三日後,許長清親自送了和離書上門。

  幾日後,傳出許家二公子與許家斷絕關系的說法,許母氣暈在大廳,欒青蘿抱著哭泣不止的孩子癱倒在地。

  四月底,傅明禮帶傅思宗返回清河,對會試一事只字不提。

  傅雲杉奇怪,找了白蘞問情況,白蘞吞吞吐吐說不清楚,看到傅雲杉生氣,才氣憤的說了句,“大公子壓根就沒參加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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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9 23:26:16 |只看該作者
119 甘為小廝,開店

  “怎麼回事?”傅雲杉心裡一緊,想到身在京城的傅明孝,一股強烈的不安席卷而來。

  白蘞臉上的憤慨不減,卻壓低了聲音,“我們本來住在離國子監不遠的客棧,開考前一天,突然有人到客棧點名找老爺……”

  “白蘞!”二人身後,傳來傅思宗清淡的喚聲,白蘞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大公子。”

  “你先回屋,我找妹妹有點話說。”傅思宗越過他,看了傅雲杉一眼。

  白蘞看了傅雲杉一眼,點頭退了下去。

  傅雲杉上前,一臉擔心,“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白蘞說的是真的嗎?”

  傅思宗強扯著嘴角,比著妹妹已經到自己肩頭的身高,笑,“才兩個多月沒見,你就長了這麼高……”

  “哥!”傅雲杉撅嘴,細細的眉糾結在一起,“我去告訴娘……”

  傅思宗忙拉住她,告饒,“好好好,你想知道什麼哥都告訴你還不行嗎?”

  “白蘞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沒有去參加會試?為什麼?”

  “是。”傅思宗點頭,拉了妹妹去書房說話,“咱們進屋說。”

  “我和爹到京城的時候,稍近一些的客棧早已住滿了人。我們只好挑了一家稍遠一些的,准備考試當天早些起來趕馬車過去……”傅思宗抬眸瞧了困惑的妹妹一眼,接著道,“是樓公子特意派人來接我們,將我們送進了離國子監只需半刻鍾的客棧。”

  “開考前一天午時左右,突然有人來找爹!他們自稱奉了帝師府長孫少爺的命令,來請爹和我前去一續!我和爹都不想去,那幾人卻非常強勢,我和爹怕影響到其他人,只得上了馬車。”話到這,傅思宗眸子裡掠過一抹恨色,垂著頭做飲茶狀,沒讓妹妹瞧見。

  “傅明孝!”傅雲杉神情一冷,她就知道這件事肯定跟他有關!

  傅思宗咬了咬牙,“誰知,那幾人將馬車趕到了城外一處院子裡,將我們關了起來!”

  “什麼!”傅雲杉立身而起,臉色難看,傅思宗卻已放緩了表情,“我和爹都沒事,他們只是關了我們幾天,是樓公子的人找到了我和爹,將我們送回了原來的客棧,可惜,會試已經考了兩場……”

  “哥……”

  傅雲杉心裡翻起駭浪,後怕不已,如果不是樓重派人救了爹和哥哥,她爹和哥哥會遭遇什麼?傅明孝劫持他們想干什麼?

  為傅迎春報仇?

  不,不應該,當初是傅迎春先要陷害她,她不過是換了彼此的茶而已。

  再說,出了這等丑事,她遮掩還來不及斷然不會向傅明孝和周氏提及,那傅明孝的用意何在?!

  阻止哥哥參加會試?

  為什麼?

  他已經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了,還不許他們家出個狀元三甲嗎?

  真是可惡可恨!

  傅思宗瞧著妹妹一臉仇慨的模樣,歎了口氣,“今年就算了,再等三年吧。”

  再等三年?!

  哥哥這兩年這麼努力習文學武,不就是想通過會試一展拳腳,如今被傅明孝這麼輕易的毀去,她怎能輕易饒過他們!

  送哥哥出了書房,傅雲杉坐在桌前,寫了封信,招了司命推薦給自己的一個丫頭,據說體質極好,只短短一年半的功夫,武學造詣就已極深的,“青閣,將這封信交給方家柳少奶奶,等她看完信,將信燒了。”

  “是,三姑娘。”青閣應聲出門。

  一報還一報,動不了京城的,留在清河的怎麼也不能便宜了!

  傅雲杉垂下眸子,提筆在紙上緩緩寫下一個大大的報字。

  五月初,傅雲杉收回同許家合作的所有項目,並將許家列入拒絕來往名單!舉鎮嘩然!

  許老爺連夜返回清河,在豐華樓後院找到了一身頹廢消瘦異常的許長清,心疼勸慰,“清兒,這件事是你娘做的不對,你多少吃點東西……”

  “爹,我不知道青蘿什麼時候懷的孩子?!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生的孩子?!我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了我的孩子?!”許長清抬頭茫然的看著許老爺,“爹,你最了解娘,你說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秋兒進門三個月就有了身孕,她為什麼就那麼想要她親侄女的孩子?甚至為了名分逼的秋兒早產,險些一屍三命!”

  許老爺搖頭,歎了一口氣,“清兒,你娘她……是糊塗了……”

  “糊塗了……”許長清看著許老爺,良久,淒然一笑,“也罷,娘有了親侄女的孫子,許家也後繼有人,我留不留下都無所謂了……”

  許老爺大驚,“清兒!你要做什麼?”

  “爹,小時候學伴羨慕我,說我家只有爹娘沒有姨娘,活的開心,我一直為爹娘驕傲!也暗暗發誓若能找到喜愛的女子,這輩子定傾心守護,絕不納妾!”他喃喃的,倉惶的笑,“可我居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跟別人生了兒子……”

  “清兒……”許老爺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如何勸自己的兒子,目光瞥向房門,又是一聲歎息。

  “爹,兒子這輩子只要也只會娶傅剪秋一個人!求您……”他踉蹌起身跪倒在許老爺腳下,“將我趕出許家吧!”

  “清兒!”許老爺皺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的名下只為我妻傅剪秋所留,其他女人,誰也別想寫進去!”許長清意外的堅持,眉目間凝著難言的痛楚,“除了這個法子,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求爹成全!”

  “不娶!不娶!你不想娶咱們就不娶!”許母紅著眼推門而入,看到憔悴不堪的兒子淚珠子嘩嘩的往下掉,撲上去要抱兒子,“娘找時間送青蘿回老家好不好?娘去求傅剪秋回來好不好?”

  許長清跪著往後挪了一步,抬頭面無表情的看她,“娘是不是想,先糊弄過這陣子,再找機會把孩子記在我名下,接青蘿回許家,讓她當平妻,名正言順的成為許家的二少奶奶?”

  許母一怔,她是有這個想法,可前提得兒子願意啊!她心心念念的都是為了兒子,為了許家好,他為什麼這麼強,就是講不通呢?!

  許長清淒淒的笑著搖頭,“娘,兒子是人,不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你已經有了繼承人,放過兒子吧!”

  這話說的極重,許母的臉瞬間就青了,不敢置信的看著兒子,“你……你……”

  許長清閉了閉眼,眸中有抹清淚落下,許母剛升起的怒火突然熄滅了,看著眼前的兒子有種馬上要失去的感覺,忙上前一把抓住兒子的肩膀,“清兒,娘錯了,娘真的錯了,你別嚇娘……”

  “我和秋兒中間誰也容不下,青蘿不行,孩子也不行!”許長清猛的睜開眼,拂開許母,朝許老爺重重磕頭,“爹,兒子要去找剪秋,求她原諒……”

  “不可以!”許母一聲驚呼,“你要讓自己的長子當外生子嗎?”

  “閉嘴!”許老爺難得生氣,沖許母呵斥!

  許母委屈的紅了眼,“老爺……”

  許老爺子瞧著清減不少的妻子,腦海中突然就想起幾十年前的往事。妻子回娘家,當晚他被娘推進一間房,床上躺著一個妙齡少女,說是為他招的妾,生了孩子就記在妻子的名下,他勃然大怒,跟他從小相依為命的母親狠狠吵了一架,母親哭著跪著求他,他都不願為繁衍後代生子納妾,母子兩鬧的很僵一直到第二年妻子懷孕才歇了!

  這些事,他從來沒跟妻子說過,怕妻子聽了心裡膈應。如今,將心比心……

  如果當時他被下了藥,稀裡糊塗有了孩子,怕是會……

  腦海裡一抹殺念讓他瞬間驚醒,他搖頭歎息,彎腰將兒子扶起來,“清兒,爹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但……”他幫兒子整理了衣領,輕輕一笑,“你說的對,幸福是容不下旁人的,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老爺!”許母尖聲叫道,“你不能……”

  許長清暗淡的眸子一下子亮堂起來,似重新充滿了生機,“爹……”

  許老爺拍了拍他的肩膀,“銷除了籍文意味著失去許家這座靠山,你以後的路會走的很艱難……”許老爺聲音有些沙啞,轉過身背對兒子,“走吧。”

  許長清跪地磕頭,“爹娘保重!”

  話落,起身,開門離去。

  許母一聲淒厲,撲到門邊,“清兒!”

  許老爺攔住許母,關上門,以手拍撫著妻子的後背,許母揪著丈夫胸前的衣服,哭的肝腸寸斷,“老爺,我好悔啊!早知道我就該在發現青蘿扶清兒上床時就攔住她!”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許老爺喃喃低聲,眸子裡隱隱有水光流動。

  離開豐華樓,許長清的步伐越走越快,他迫不及待的想奔去楚記見傅剪秋和他們的一雙兒女,卻接連幾天在傅家人面前屢屢碰壁!

  傅思宗:“你說過不會讓人傷害她,這就是你的保證?你走吧,我不會讓你見她的!”

  傅雲杉:“我姐姐不想見你!”

  白昕玥:“大姐不方便見你。”

  小八:“你害的大姐還不夠,你走,我們家不歡迎你!”

  傅明禮搖了搖頭,“既已和離,你以後還是不要再來我們楚記了,對小女影響不好。”

  “岳父……”許長清頹然。

  幾日後,許家老爺親上縣衙銷除了他的籍文,許長清一瞬間從錦衣玉食的許家二公子跌落成衣食無著落的貧民!他卻不管不顧歡喜的重立了籍文,拿去給傅剪秋看,白昕玥心酸的不再開口,傅雲杉歎氣,“許公子,你現在自身都難保,怎麼養活我姐姐和一雙兒女?!”

  “我、我、我會算賬!”許長清結結巴巴,“我可以留下打、打工……”

  “我們家不缺賬房!再說,我們家用的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傅雲杉搖頭。

  許長清著急,抹著額頭的汗,“我、我簽!”

  “對不起,我們要不起。”傅雲杉拒絕。

  許長清眸子暗淡,苦笑一聲,“那能不能讓我見秋兒一面?有些事,我想當面向她解釋清楚!”

  “我姐不想見你,許公子請回吧。”傅雲杉毫不讓步。

  整個五月,清河街上,走到哪都能聽到許家二公子執著楚記大姑娘的話題,先是狼心狗肺吃外室生了孩子逼走正妻到癡心不改為求妻子原諒天天上門賠禮是真男兒!

  楚氏聽了連聲歎息,傅剪秋神色愴然,垂眸逗弄著兩個孩子,眼淚不知何時滴落在嬰兒臉上。

  傅雲杉看了心裡默念了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

  最後,在一群熟客的紛紛說情下,傅雲杉算勉強收下了他,讓他留下打工,只一條,不許進楚記後面的院子。

  這足以讓許長清興奮異常!

  五月末,傅剪秋的嫁妝悉數拿回,傅雲杉怕姐姐觸景傷情,將東西遠遠送回了雙河鋪的空宅子裡,玉嬸買菜回來瞧見抬出門的千工拔步床時,身子一顫,一籃子的菜都甩在了地上。

  楚二姨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忙扯了嘴角擠出個笑,撿起菜逃一般跑回院子。

  六月,方家傳出柳少奶奶有了身孕卻被嫉妒心狠的傅少奶奶推落荷花池,未滿三月的胎兒當時就流掉了,一鎮的目光都刮在了傅迎春的臉上,將她釘死在惡婦毒女的十字架上!

  “春兒姐心眼兒咋恁毒!”傅桔梗手下巧妙的打著穗子,嘴巴嘟起,說著從街上聽來的八卦,“我還聽人說她前陣子打死了一個丫頭,當著面打死眉頭都不眨一下的!”

  “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吧?”傅雲杉瞧著她手上精巧的吉祥如意結,笑,“桔梗這手藝,可以獨當一面了!”

  “真的?”傅桔梗調皮的眨了眨眼,回頭朝何氏邀功,何氏嗔罵她,“誇你一句尾巴就翹上天了!”

  傅桔梗嘻嘻的笑,將頭湊近了傅雲杉道,“杉兒姐,這個結我能掙差不多二十文的!剛開始掙的比這還多,後來那店裡的人學會了,給的價錢就低了,哼,我後來就不去他們家賣了!要是我們家能開起店就好了!自己編自己賣,賣多少都是自己的!”

  傅雲杉心裡一動,瞧著強裝歡笑的姐姐,轉了轉眼珠,“這好辦啊!大姐有現成的空店鋪,她出鋪子你們出人,反正姐姐閒著也沒事,正好幫你們打理,如何?”

  “好呀好呀!”傅桔梗一聲歡呼,何氏忙拉住女兒,對傅雲杉搖頭,“這哪成,這結本來就是杉兒教給我們的……”

  傅剪秋已回神,聽到幾人的對話,笑著應了,“好啊,明日我就找人收拾鋪子,除了中國結,咱們還可以賣點其他的雜貨,不如店鋪就叫傅記雜貨鋪!”

  幾人笑著應,討論著去哪裡進什麼貨,擺放在哪裡,傅桔梗甚至迫不及待的先跑去隔壁瞅了瞅那空著的店鋪,眼中興奮異常!

  傅雲杉陪著笑,看著忙碌起來的姐姐,蔚然一歎,她想讓姐姐找點其他的事做,轉移分散下注意力,不然這麼折騰下去,她遲早會憋出一身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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