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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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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晴空藍兮 -【指間歡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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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56:02 |只看該作者
(十)

  站在電梯裏,沈清一直抬著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心裏不禁暗暗好奇,究竟是天生冷淡還是生來就缺乏情趣?為什麼前一秒還可以那麼肯定而直接地給她答案,而轉眼間卻又是一副波瀾不驚冷漠淡然的表情?哪有人表白之後會是這種神情的?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是儘管如此,那份從下計程車開始就產生的好心情還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雖然許傾玦沒向她要一個對等的回應,但沈清在心裏還是很快就給出一個答案,那就是,她也同樣喜歡並看重他。

  那種在不知不覺中產生的感情,一旦需要認清楚,也只不過是瞬間的事。

  開門進屋後,沈清邊脫鞋子邊輕輕哼著歌,一旁的許傾玦站在沙發前轉過頭,抬了抬眉,問:“心情很好?”

  “是呀。”誰像你一樣呀!喜怒不形於色。沈清瞟了他一眼。

  赤著腳,從茶幾上拿了遙控器打開電視,正好看到烹飪節目,她這才拍額叫道:“我之前買了很多東西,全放在車上忘拿回來了。”

  許傾玦想了想,淡淡地說:“再買就是了。”許家那邊,如果今天不是為了沈清,他本就不想有過多接觸。

  “本來還想做頓好吃的呢。”撫著空空的胃去廚房轉了一圈,如意料之中的沒有收穫,沈清只好認命地拿起電話叫外賣。

  聽見訂餐的聲音,許傾玦睜開原本半閉著的眼睛,低聲說:“只叫你一個人的份。”

  聞言沈清抬眼看他,提高了聲音:“怎麼?你不吃?”

  “不太餓。”許傾玦又重新閉目靠在沙發裏。

  就著明亮的燈光,沈清這才發現那張臉血色欠佳,眉宇間也有淡淡的倦意,不免有些擔心:“你怎麼了?”

  屈起食指抵在眉心揉了揉,許傾玦漫不經心地說:“有點累。”

  之前因為一直有事撐著,所以倒不覺得怎樣。如今回到家,神經和身體都放鬆下來,才發現頭痛得更加厲害。

  看著許傾玦的動作,沈清這才突然想到之前他去接她時正下著大雨,而他除了盲杖竟連傘都沒撐,剛才在車上時連頭髮都是濕的。

  “頭暈嗎?還是痛?”

  “沒事。”拉下探向自己前額的手,許傾玦淡淡地說:“休息一下就好。”

  知道這時候的他不喜歡旁人太吵,因此沈清也不便過於囉嗦。她只是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想了想,突然拍拍他的手:“來,肩膀借你靠著休息。”

  聞言,按在眉間的手指動作稍稍一頓,隨後,半靠在沙發裏的許傾玦唇邊逸出一個極輕淺的笑。

  “幹嘛!”沈清有些不服氣。雖然極少機會見他笑,但她這次隱約覺得這是個不屑的笑容,於是瞪著眼睛回過去:“我大方地貢獻肩膀給你,你笑什麼!再說誰規定只准女人靠男人?”直覺地,她認為許傾玦是在嘲笑她的提議,因此又忿忿補了一句:“大男子主義!”

  許傾玦沒和她爭辯,只是那抹笑意依然似有似無地掛在唇邊。過了一會,他伸手探向旁邊摸索了一陣,才低聲說:“給我一個靠枕。”

  立刻從手邊拿了個遞過去,看著他將靠枕塞在腦後,沈清故作不平地嘀咕:“人肉的還比不上棉花嗎?”

  “嗯。”許傾玦閉了眼,低聲應。

  “喂!”太過份了!他居然真應了!沈清呼地站起來,給了正安然閉目休息的男人一個白眼,從他面前穿過。

  “去哪?”許傾玦準確地抓住她的手腕。

  “好心沒好報,我要回自己家了。”

  “你叫的晚飯還沒來。”許傾玦睜開眼睛,坐直了身體,“吃了再走。”

  “你休息你的,管我幹嘛。”聽見那道明顯帶著倦意的聲音,沈清放緩了語氣,也不再跟他瞎鬧,“我只是去倒杯水,快渴死了。”

  “哦。”許傾玦這才輕輕放開她的手。

  沈清微微一笑,又拿了兩個抱枕墊在沙發扶手上,說:“累了乾脆躺著,更舒服些。”

  對於這個提議,許傾玦沒表示反對地慢慢斜靠下來。

  沈清從飲水機裏倒了杯水,才轉回他身邊,直接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撐著下巴笑嘻嘻地問:“你剛才該不會以為我真生氣了吧?”

  許傾玦將臉側向她,“女人不都喜怒無常?”

  “那也分情況啊。”沈清故意歎了口氣:“不好玩兒,連我真氣假氣都分不出。”

  “語氣裝得太像,我又看不見你的表情。”

  “看不見可以猜嘛。”沈清開始強詞奪理,“反正你得承認你也有不聰明的時候。”

  許傾玦有些無辜:“我從沒說過自己聰明。”

  “冷靜理智的人通常總會顯得比較有智慧。”

  “是麼。”

  “當然。”

  許傾玦沉默了一下沒說話,正當沈清在暗自猜測他是不是正思考這條她現編的理論的正確性時,許傾玦又突然低聲開口:“想起一件事。”

  沈清眨眨眼,“什麼事?”這不太像他的風格呀,一句話分兩句說。

  “我好像還不知道你長什麼樣。”

  “嗯?”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沈清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確如此。

  許傾玦閒適地側了個身,“不知道長相,我怎麼猜你的表情?”

  沈清皺眉,奇怪地看著那張過份好看的臉。他這思維的跳躍性也算大了,明明都已經討論到冷靜與智慧的問題了,他居然還會回過頭去想她的一句玩笑話。

  “那……需要我形容一下?”難得他有好興致,她當然奉陪到底嘍。

  “不用。”許傾玦想了想,伸出手去,“盲人有盲人的辦法。”

  光潔飽滿的額頭,然後是眉,眼,挺直的鼻樑,小而略薄的唇,最後是微微有些尖的下巴。一路下來,許傾玦的動作非常仔細,並且輕柔。當他的拇指碰到那張潤澤的唇時,微微停留了一下,才繼續慢慢探尋。雖然只能憑著感覺,但他也能確定,這張臉上的五官十分精緻。

  因為靠得太近,許傾玦再一次聞到初見面時沈清身上散發出來的柔和的淡香味,這使得他有些許恍神。手指在她的臉頰上稍作停留之後,才慢慢離開。

  原本留連在臉上的低涼溫度消失後,沈清睜開之前一直輕閉的眼睛,望向許傾玦,輕笑著問:“怎麼樣?”

  “大致瞭解。”許傾玦點了點頭,並沒有告訴她心底對於自己眼盲的失望。

  見他煞有介事地回答,沈清忍不住笑出聲來,同時也在暗自慶倖,幸好自己長得不差。

  伏在沙發邊緣,看見許傾玦又重新閉上眼睛,她輕輕晃了晃他的手,“不如早點去睡吧。”

  許傾玦閉著眼,只是搖頭。

  “待會我吃完東西就回去,你先休息。”

  微微睜開眼睛,許傾玦側著頭想了想,說:“你在這等送餐的人,我先去洗澡。”

  “嗯。”

  沈清隨著一起站起來,然後目送他走回臥室,突然之間,心底升起一股溫暖。

  倘若真能這樣和喜歡的人平平淡淡過下去,也算是件難得美好的事。

  隔天,雨勢終於有所停歇。

  許傾玦醒來後稍作梳洗,便出了門去畫廊,因為離家並不算太遠,所以他總是習慣步行。早晨八點,經過整天整夜的大雨沖刷過後的空氣顯得格外乾淨清新。

  正當快要到達目的地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鈴鈴響了一聲。聽出是語音信箱的提示音,他在路邊停了下來,摸出手機。很快,聽筒裏傳來沈清特有的柔軟的聲音:“醒了沒有?”

  短短四個字,後面便沒了內容。許傾玦握著手機靜靜等了一會,在確定這是條絕對完整的留言後,先是一怔,既而微微抬高了唇角——這個女人,一早語音留言,只是為了問這樣一個問題?

  猜測她此刻大概還在趕去上班的路上,因此許傾玦放棄了回復的念頭。剛合上手機,身後便由遠及近傳來一陣細碎淩亂的腳步聲。

  來不及再走出兩步讓出位置,身後的衣擺已經被人不輕不重地抓住往旁邊一帶,接著伴隨著一串追逐打鬧的聲音,三五個小孩子從他身側迅速跑過。

  雖然拿了手杖,但突然而來的衝力還是使得許傾玦腳步微微不穩,加之手肘被其中一個孩子撞到,輕握在掌中的手機就這樣滑了出去,金屬外殼撞擊地面的聲音隱於那一長串的腳步聲中。

  微微側過頭,仔細判斷了一下,在發現自己仍無法猜到手機掉落的具體位置後,許傾玦不由得皺著眉半蹲下來,試探性地伸出手去。

  試了幾次,未果,內心裏不禁升出一股厭煩,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柔軟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他苦苦找尋的東西塞進他的掌中。

  “傾玦。”對面的人開口說話,是他所熟悉的女聲。

  一邊站起身一邊將手機收好,許傾玦微微抬眉,“你怎麼在這?”

  喻瑾瓊靜靜看著眼前削瘦挺拔的男人,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我是來找你的。”

  許傾玦的畫廊立於一條由青石板鋪就的具有濃厚藝術氣息的街道上,街的拐角處是一家極其小巧雅致的茶座。兩人在裏面尋了位置,面對面坐了下來。

  許傾玦要了杯溫水後,問:“找我有事?”

  喻瑾瓊微垂著臉,想了一下,才說:“昨天……我也在場。”

  “你牽著沈小姐離開,造成了很大的轟動呢。”她微微一笑,神色卻異常落寞。

  “是嗎。”許傾玦只是淡淡地回應,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

  很快,服務生端了託盤過來,喻瑾瓊接過自己的綠茶,道了聲“謝謝”,才重新看向許傾玦。

  “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但是,如果不介意,我還是想問你一句話。”

  “你說吧。”許傾玦已大致能猜出接下來的問題。

  “……那位沈小姐,她是特殊的,對嗎?”問出口來,她不免暗自苦笑。當初是她背棄了他,如今又哪有權力如此心有不甘地過問他的私事?

  只是,當昨晚見他背影冷然地離去,身側卻緊緊地握著沈清的手,那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會嫉妒。儘管明知沒有資格,但她仍會嫉妒那個能被他主動留在身邊的女人。因此,她來找他,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如果這個答案能讓她就此心死,那麼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可是現在,問題問出口了,她才赫然發現自己並不想聽到他的回答。於是,在許傾玦有所反應之前,她又突然笑道:“這是你的事,我本來就不該問的,是我錯了,你不用答我。”

  她發覺,徹底失去希望的感覺,也許不是她能承受的。

  許傾玦微側著臉,靜默了半晌,才淡淡地說:“忘了祝你新婚愉快。”

  “呵,謝謝。”

  細碎的絲竹聲從茶座角落的音箱裏緩緩流瀉出來,翠綠纖小的藤蔓纏繞穿行過頭頂深褐色的橫樑。伴隨著一次次開門關門的動作,客人逐漸多了起來。

  臨告別前,喻瑾瓊細細地望著眼前這安靜淡然的眉目,低聲開口:“我們以後,還能是朋友麼?”

  許傾玦點了點頭,一貫冷淡的臉上有細微的柔和。

  對於當年她的離棄,他本就從沒怪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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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6-2-24 00:56:18 |只看該作者
(十一)

  沈清約了林媚共進午餐,兩人在SOGO旁邊的拉麵館裏各叫了一份熱騰騰的拉麵,毫不顧忌形象地大吃起來。

  吃到一半的時候,沈清終於忍不住,喜滋滋地將她與許傾玦的事宣告了出來。結果,毫無意外地,喚來林媚一聲又嫉又羨的驚叫,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喂!至於麼?”沈清擺出平靜的樣子嘲笑道。

  “當然!當然至於!”林媚壓低了聲音低吼,同時咬牙切齒地瞪著沈清:“老實交待!你們倆是什麼時候暗通款曲的?”

  “胡說八道什麼呀。”沈清擺擺手,用力瞪回去。林媚一激動就亂用成語的毛病,她早已習慣了。

  林媚乾脆放下筷子,撐著下巴盤問:“是他先表白的?”

  沈清想了想:“算是吧。”

  林媚張大嘴巴:“看不出來呀!”

  沈清笑了笑,繼續鼓著腮幫子吹勺裏的面。

  “不行。”林媚看了看表,拉下沈清正往嘴裏送面的手,嚷道:“你得抓緊時間把詳細情節說一遍。”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沈清被迫放棄未完成的午餐,將她和許傾玦之間發生的某些她記得還算清楚的事,統統告訴了林媚。從許君文的婚禮開始,直到昨晚在他家吃完東西後回自己家睡覺為止。

  林媚以十分認真的姿態聽完之後,仔細盯著沈清看了半晌,才終於冒出一句:“你今年的桃花運能分我一半就好了。”

  沈清撐著臉頰,吃吃笑了一通。回憶了一遍,才更加發覺這段感情來得奇妙而美好。

  結賬的時候,林媚突然問:“那麼許君文呢?你之前不還一直對人家有好感麼?”

  沈清一愣,也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其中微妙的變化。雖然很確定自己對於許君文的暗戀已經徹底結束,但轉而仔細想想,又不禁懷疑自己是否有見異思遷的嫌疑。否則怎麼才和許傾玦相處短短幾個月,便立刻將傾慕許久的另一個男人拋在腦後了?

  返回辦公室的途中,她突然意識到,她對許君文的那份感情,除了自己與林媚之外,第三個知情的,恰恰就是許傾玦!

  雖然對此他沒再提過,但並不表示可以就此忽略吧。況且,就算許傾玦不在意,沈清自己也難免覺得怪怪的。

  怎麼辦?要不要乾脆挑明瞭一次說清楚,免得日後橫生枝節?

  接下來的整整一下午,這個問題時不時地就冒出來打斷沈清的工作進度。好在她平常思考公事時也習慣咬著筆發呆,所以這次儘管她腦子裏裝的淨是私人問題,坐在辦公桌前時時走神,卻也沒引來上司和周圍同事的好奇。

  好不容易熬到快要下班,偏偏又被頂頭上司叫進辦公室討論下一期新增的工作計畫。稍稍拖延了一點時間,當沈清走出來的時候,其他人早已散得一乾二淨。她將皮包收拾好,正打算關燈走人,無意間瞟了一眼門邊辦公桌上的報紙,目光不由得定在了醒目的頭版頭條上。

  這是昨天的商報。但因為她一向沒有上班讀報的習慣,再加上許家人的突然出現,所以關於許君文盛大婚禮的報導她並沒能及時看見。

  放下皮包,她索性在桌邊坐下攤開報紙隨意流覽起來。

  一對新人的放大照片被排在了整篇報導的正中央,少見的俊男美女的搭配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沈清看到旁邊的文字,才知道昨天在許家見到的那個女子確實是許君文的新娘,財閥千金,名叫喻瑾瓊。再接下來,洋洋灑灑幾百字,除了關於一對新人的基本情況敘述外,還詳盡介紹了許喻兩家此次聯姻所帶來商業經濟效應。

  “很相配嘛。”草草略過那些於自己來說無關痛癢的分析與推測,再仔細看了看照片,沈清由衷地讚歎了一聲。

  然後,她的神線便定格在文章最後的一小段文字上:

  “……此次訂婚宴,許家次子許傾玦也攜伴出席。這也是他自三年前車禍以來第一次在公開場合露面,引起不小的轟動。除去他的身體狀況之外,他與當晚兩位主角之間的關係也引人猜測……眾所周知,當年他與新娘喻瑾瓊曾是親密戀人關係,後兩人分手原因外界不得而知……”

  文章最後,只是語意模糊地對許傾玦出席此次訂婚宴的行為進行猜測。對於兄弟二人與新娘之間的糾葛也只用廖廖幾語帶過,顯然是顧忌到許家在商界的地位,記者不敢過於妄加評論。如今一來,既點到為止,又恰到好處地引起讀者的興趣,報社也算做到兩全其美。

  然而沈清卻沒有心思分析這些,她的注意力全被其中的一句話所吸引。

  許傾玦和喻瑾瓊曾經是戀人!

  她終於想起以前在哪里見過那個女人了。

  難怪覺得面熟,原來早在她剛搬過去的時候,便在走道上有一面之緣。她還記得,當時的喻瑾瓊和許傾玦說完話後,是哭著離開的。

  曾經的戀人,如今成了自己兄長的新娘?!

  沈清不自覺地捂著嘴,幾乎不可思議。

  他是否很難過?

  回家的路上,沈清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還記得很清楚,那時是她第一次見許傾玦心臟病發。當時也是她扶著他回到家裏的。

  雖然沒有專業知識,但基本常識她還是有的。心臟病,如果不是過於激動或悲傷,是不會輕易發作的。

  那麼,他當時應該是傷心的吧!所以,才會痛得連走回去的力氣都沒有。

  想到這一層,沈清發現自己的情緒又被瞬間帶到了低谷。她從來不是霸道不講理的人,但如今卻又難免有淡淡的失落,就好像,她在與另一個人分享著許傾玦的感情。

  即使明知這種想法不對,但她仍控制不住。進門的時候,她默默看了一眼為她開門的許傾玦,然後從他身邊擦過,彎下腰換鞋。

  “你怎麼了?”許傾玦很快便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沒什麼。”她扯了個笑容,讓聲音聽起來足夠輕鬆,“坐太久的車,累了。”

  說完,她鑽進廚房。幾秒鐘後,又抓著頭髮走出來,有些惱怒:“我忘了買菜。”

  許傾玦尋著聲音很快走到她面前,摸到她的肩,“到底怎麼了?”今天的沈清,就些異常。

  “我一忙起來就忘性大嘛!”她拉著他的手,“我們出去吃好嗎?我很餓。”

  “嗯。”緊了緊她的手,許傾玦點頭:“我換件衣服。”

  十分鐘後,兩人走道上等電梯的時候,沈清突然伸手環住許傾玦的腰。

  “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你會不會傷心?”

  許傾玦的身體微微一震,偏過頭來想了想,說:“以後的事,現在怎能知道。”

  沈清一愣,隨即鬆開手,沒心沒肺地哈哈一笑,同時輕揮一拳打在他的肩上,“你就不能偶爾說句好聽的麼?”

  許傾玦仍然平靜地面向她,“我知道你想聽什麼答案。”

  “哦?”

  “但我說不出口。”他的表情很誠實。

  “可是……”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沈清將沒來得及說出的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就在剛才一瞬間,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本來要說的是:可是你不怕現在不說,將來就算想讓我知道都恐怕沒機會?

  幸好電梯上來的時間恰到好處,再想想,她也覺得那句話不太吉利,還是不說的好。

  兩人在附近的餐廳裏找了位置坐下來。雖說心裏裝著幾件事,但一向以食為天的沈清對待食物的熱情仍舊絲毫未減。她埋著頭心無旁騖地消滅晚餐,而許傾玦也向來不習慣在吃飯時說話,因此一頓飯下來,倒是吃得格外安靜。

  直到結帳的時候,沈清對於之前那個話題,都再也沒有提起。

  走出餐廳,她很自然地挽著許傾玦的手臂。兩人慢慢步行了一小段路後,許傾玦突然停住腳步。

  “怎麼了?”她問。

  “你今天很反常。”許傾玦肯定地說。

  “哪有?”她抵死不認,拖著他繼續往前走。

  許傾玦硬是站著不肯動,“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誰說的?”她換下之前心事重重的表情,笑道:“就因為我剛才問了你那樣的問題?”

  “是我的感覺。”

  “那你一定感覺錯了。光聽聲音也知道我沒有不開心。”她的聲音裏確實帶著輕鬆的笑意。

  許傾玦冷下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語氣裏已經帶著薄怒:“沈清,不要欺負我眼睛看不見!”

  笑容一僵,她還是一口否認:“今天一切正常,真的!”她一向鄙夷戀愛中的女人亂吃飛醋,試問又怎麼可能會把心裏那點小彆扭說給他聽?

  這邊許傾玦聽了,也不再說話。只是輕輕放開她的手,獨自一人慢慢往前走去。

  “喂!”沈清一愣,追上去:“你去哪?”

  許傾玦頭也不回地說:“回家。”

  沈清看了看,回家是這個方向沒錯,但是他出來時沒帶盲杖。外面可不比家裏,他哪能熟門熟路地順利到家?

  “要我扶你麼?”她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許傾玦不大高興了,所以也不好貿然上前。

  果然,前面的男人果斷地給了兩個字:“不用。”

  此時殘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但四周圍的光線卻還不算太弱,來來往往也有不少附近的住戶。外型出眾但明顯眼睛不便的許傾玦走在路上,引來不少注視。

  站在原地跺了跺腳,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放任他就這樣摸索著回去。沈清只好妥協:“好啦!我坦白就是了。”

  走在前面的固執的男人終於微微停了停。

  沈清低著頭大步靠近,同時在心裏迅速衡量了一下,很快便從下午困擾她許久的眾多心事中挑出了一個。

  回到家,沈清搬了把椅子與許傾玦面對面坐下來。

  “我今天的心情是有一點不好。”她說。

  “為什麼?”

  “因為……有些事想不通。”

  許傾玦抬眉:“什麼事?”

  沈清盯著他好一會才問:“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你是不是喜歡我?”

  許傾玦一怔,卻隨即很坦然地點頭:“上次不是說過了嗎。”

  “為什麼?”她接著問。

  許傾玦想了想,“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麼原因。”

  沈清笑,“可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面,你拒人千里的樣子。”

  許傾玦抿唇,表情難得的有些不自然,“我一向不都是那樣?”

  “我知道。所以才奇怪,你那麼冷淡,怎麼會輕易喜歡上一個人。”

  許傾玦再次怔了一下,仿佛經她提醒,自己也覺得奇怪了。過了半晌,他才微皺著眉開口,“冷淡不表示沒感情。”言下之意,他的性格與他喜歡上一個人的時間長短,沒有必然聯繫。

  沈清歪著頭,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睛不說話。

  對於他的感情,她當然沒有懷疑。只不過,她接下來要問的,才是重點。

  然而許傾玦一貫的好耐性此刻卻像快被消耗完了。他微微向前傾身,伸出手朝她的方向探了探,碰到的卻是一團空氣,於是有些不悅:“坐那麼遠幹嘛?”兩人幾乎從沒這樣說過話,他突然覺得不太習慣。

  沈清拖著椅子向前挪了挪,同時禁不住滿意地輕笑。短短幾小時內,她似乎接連看到他露出生氣的模樣呢!實在有些難得。

  “最後一個問題。”她說。

  “你先坐過來。”許傾玦拍拍身邊的位置。

  “別打斷我,話題很嚴肅的。”沈清不理他,繼續問:“愛一個人是否理所當然想要知道對方是否也愛自己?可是你,為什麼從沒問過我?”

  許傾玦聽了,露出微微了悟的神情:“你在意的,就是這個?”

  “……嗯。”也算是吧。

  “你應該猜到了的,之前我對你大哥……”她有些支吾。

  “當時你還不承認。”許傾玦提醒她。

  “那時和你又不熟!”

  “那麼現在呢?”許傾玦的語氣裏有一絲輕微的僵硬。

  “現在沒有了。”沈清斬釘截鐵地說。

  突然,語調又一轉,不太確定地問:“可是,你會不會在意?”這才是她最擔心的,她怕他也認為她是個在感情上搖擺不定的女人。

  可是許傾玦卻神色認真地搖頭。

  “真的?”

  “嗯。”再次肯定後,許傾玦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提問時間結束了。”明明該她坦白的,如今卻由他回答了一個又一個問題。

  沈清嘻嘻一笑,也站起來,心裏陡然輕鬆一大半。

  “女人通常擔憂得比較多,這你要理解。”她重新攀上他的手臂。

  “那麼,你之所以心情不好,就是因為擔心這些?”

  “對呀。”她大力點頭。

  許傾玦分析了一遍,決定暫且相信她的解釋。

  沈清在電話裏將晚上發生的事告訴了林媚。

  “何必那麼在意呢?”林媚聽了後勸道:“女朋友變成嫂子,想必任何男人都不太能接受吧,你也不能怪他。”

  “這我理解。”認真靜下來想想,沈清也覺得自己過於小家子氣。

  “再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沒自信?才剛開始,就問他分手以後的事,要居安思危也不是像你這樣的。”

  “我知道錯了。”沈清拖長了尾音,仰倒在床上。

  女人總難免會有神經質的時刻,然而現在想來,倘若將來真要分開,她反而寧願他如平常般淡漠,不要牽動一絲一毫的心緒。

  時間如流水般過去,仿佛轉眼間,沈清最衷愛的秋季便到來了。

  這段期間,在一切以許傾玦的方便為前提下,沈清家的很多東西都被陸陸續續移到了對門。除去晚上睡覺之外,吃飯,消閒,短暫的休憩等等活動,幾乎都在許傾玦的家裏進行。

  進入許傾玦的生活後,沈清才有了很多新的發現。比如,他有較固定的作息時間;他每隔兩天便去畫廊一次直到晚上才回;他除了聽新聞外極少開電視;在家的時候他習慣很安靜地讀書,當然啦,那些細密的點字在沈清看來全是天書。所幸沈清也是個動靜皆宜的人,所以兩人待在一起,也不會合不來。

  挑了個週末的早晨,起床梳洗完畢後,沈清便趿著鞋拿著鑰匙跑去對面。

  就在那晚一問一答過後的第三天,她剛下班回來,便看見茶幾上擺著一把嶄新的銀色鑰匙。她還記得當時許傾玦說:“這樣更方便。”

  於是,這把能夠打開許傾玦家門的鑰匙,便被她收入袋中。她不記得誰曾說過,再多的禮物和甜言蜜語,都不及打一把家裏的鑰匙送給對方來得溫馨。而那一刻,她真實地感覺到——的確如此。

  沈清打開門後,正看見許傾玦頭髮微濕、清爽整潔地從浴室出來。

  “你答應我今天要出去逛街的,沒忘吧?”

  “現在就可以走了。”許傾玦摸到桌上的錢包,放進口袋。

  沈清走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不是只穿黑色?”今天的他,仍舊是黑色襯衫外加黑色長褲。雖然整個人看上去帥到極點,但她卻很想看看他換個新形象。

  許傾玦準確地側身繞過她走到門口,“黑色方便。”

  “可我更喜歡白色。”沈清跟在後面,笑道:“你穿給我看,好不好?”

  許傾玦坐著穿鞋,想都沒想就說:“不要。”

  沈清不理他,自顧自地開心:“今天幫你大採購!”說完,拉著許傾玦的手,哼歌出門。

  從小到大,許傾玦一直不喜歡一遍遍試穿衣服。過去總是報了尺寸,看中合眼緣的便直接買下。而自從失明之後,他更是只需要通過電話,便可以從過去習慣光顧的時裝店拿到合尺碼的衣物。由於一個人住,無人幫忙打理,所以不必考慮配色問題的黑色也就理所應當成了首選。

  而今天,他卻被身邊興致高昂的女人硬拖著走進許久不曾去過的男衣店。

  “我不喜歡試衣服。”不忍掃了沈清的興,許傾玦只好在她脫離自己掌握之前事先聲明。

  “……沒問題。”沈清讓他在沙發上坐下,爽快地回答。

  接下來的時間裏,一件又一件秋季男裝被店員拿到許傾玦面前。沈清拉他站起來,將每一件都在他身上前前後後仔細比對,然後異常苦惱地發現,這個男人竟能將各種顏色都襯得很好。

  “怎麼辦?都怪你生得太好。”瞟到一旁店員驚豔的表情,沈清笑著湊到許傾玦耳邊低語。

  許傾玦不明就裏:“什麼意思?”

  “如果你長得差點,或是身材差點,我就不用苦惱該選哪幾件了。”望著一堆衣服,沈清真的苦下臉來。

  對於女人的購買欲和猶豫不決向來是不能理解的,因此許傾玦想了想,說:“你喜歡白色,就買白色的。”

  沈清又很無辜地說:“其實我還喜歡藍色和米色。”

  許傾玦微一挑眉,顯然聽出她是有意鬧著他玩。

  “怎麼辦?”沈清晃他的手臂。

  “……買吧。”許傾玦有些無可奈何。

  “好!”沈清滿意地點頭,將白色、米色、淡藍色的秋裝各挑了一件,交給店員小姐。

  “鑒於你今天難得的順從,以後你的洗衣任務就由我負責了。”回家的路上,拎著幾大袋戰利品的沈清十分豪爽地宣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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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56:40 |只看該作者
(十二)

  換下一成不變的黑、偶爾改穿明朗色調的許傾玦,使得沈清格外滿意。而在大飽眼福的同時,她也自動自發地接下幫他搭配衣物的責任。

  “為什麼不喜歡試衣服?”某一晚,沈清突然想到那日在男衣店裏許傾玦說的話。

  觸摸點字的修長手指未停,“太麻煩。”

  沈清又問:“那你應該也不喜歡逛街嘍?”

  “嗯。”許傾玦承認。

  沈清眨眨眼,語氣哀怨:“如果是陪我逛呢?也不喜歡吧?”

  終於停下手指的移動,許傾玦轉過頭來。

  “唉,一定是不情願的。”沈清長歎一聲,躺倒在臥室柔軟的地毯上。

  許傾玦面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閉了閉眼,吐出兩個字:“不會。”

  沈清咬唇笑問:“什麼不會?”

  “……不會不情願。”雖然早洞悉她的小把戲,心裏也頗有些無奈,但許傾玦仍舊耐心地回答。

  看著那張表情略略僵硬的俊臉,沈清忍不住笑出聲來,同時赤腳踢了踢許傾玦的腿,“有時候你真是無比可愛。”

  許傾玦一愣,扭過頭去,“以前並沒發現你喜歡胡鬧。”

  “偶爾這樣不好麼?”沈清掩嘴打了個哈欠。

  “累了就回去睡,明早還要上班。”

  “不行。”沈清搖頭,“有幾個明早要用的稿沒準備好,我去書房弄完再回家睡。”

  說完,她爬起來,投奔到幾天前被自己搬來的筆記本的懷抱中。

  一個小時後,書房門被推開。

  “還沒做完?”許傾玦站在門口問。

  “快好了。”沈清盯著螢幕做細小的修改。

  許傾玦扶著牆走過去,可還沒走出幾步,腳下便被某樣東西突然絆住。由於書房裏的位置一向寬敞,而許傾玦確定自己所走的這條通道絕不可能會有阻礙,因此腳步不免比平常快了一些。如今被突如其來的物體阻擋,來不及收回步子,重心一時不穩,很自然地摔倒在地上。

  聽見身後乒乒乓乓一陣亂響,沈清迅速回頭,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粗心,將之前用到的一些資料和書籍堆在地上,絆住了許傾玦。

  快步走過去,蹲在跌倒在地的男人身邊,她滿是歉意:“對不起啊!你沒事吧?”

  “什麼東西?”許傾玦伸手在旁邊的地上摸索。

  “一摞書。”

  動作迅速地將它們扔遠一些,沈清拉著他的手臂,想扶他站起來。

  許傾玦卻兀自坐著不動。

  沈清不明所以,不免擔心:“怎麼了?”同時低下頭去察看傷到哪里。

  許傾玦握住她的肩頭:“我沒那麼脆弱。”

  沈清抬起頭,看見他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向上微微抬起。

  也對!地上全是長毛地毯,哪有這麼容易受傷?她暗笑自己瞎緊張。

  “我保證,下次再不亂堆東西!”

  “嗯。”許傾玦攬著她的肩,微閉著眼應道。

  白色的燈光下,沈清側過頭,恰好看見他長而微翹的睫毛正上下輕輕顫動。

  兩人靠著牆在地上坐了一會後,沈清終於抵不住困倦,催道:“快起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好。”答應雖答應著,但放在她肩頭那只手仍沒有離開的意思。

  “快點。我回家還得洗澡,吹頭髮,熨衣服,還得把這些雜物一一搬回去。”沈清望瞭望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書房。

  “沒關係,就放在這好了。”許傾玦終於睜開眼睛站起來。

  “不行!”沈清開始蹲在地上收拾,她可不想這種事再發生。

  “搬來搬去,你不嫌費事?”

  “那也沒辦法。”

  許傾玦低頭想了想,也不再說話,只是站在一邊,任她整理完畢即將開打門回家的時候,才又突然開口:“把這些東西留在這裏。”稍稍頓了一下,又說:“如果願意,你也留下。”

  “嗯?!”沈清搬著書和電腦,不解地望著門邊的男子。

  許傾玦輕咳了一聲,微微側過頭,“每天來回跑太麻煩,以後就住在這裏吧。”

  沈清站在原地張大了嘴巴。她沒聽錯吧!許傾玦竟主動要求她搬來住?!

  感覺手臂也有些酸了,她索性轉回屋裏,放下東西靠在沙發邊,笑嘻嘻地說:“都住對門,才幾米的距離,我沒覺得太麻煩啊。”

  聞言,許傾玦更加不自在地扭過頭,“隨你決定,真不願意,那就算了。”

  雖然心裏情願,但最近每當看見對方清清冷冷的模樣,沈清便總忍不住要鬧他一番。然而現在,她看看許傾玦的神色,情知也不能再玩下去,但又難免有些不甘心,於是抬手轉過他的臉,故作不滿地說:“沒誠意!”

  許傾玦微微蹙眉,“怎樣才算有誠意?”

  沈清偏著頭想了想,伸出食指點在那張淡色薄唇邊,笑道:“我可不是隨便的女人哦!同居也算是大事,你卻連個吻都沒給過,就直接提出來。你說,是不是誠意不夠?”

  許傾玦一把抓住那只溫暖的手,微一挑眉,已從她的話中聽出很明顯的笑意,隨即明白過來。

  唇角勾出絕對清晰的弧度,在準確找到了她嘴唇的位置後,他慢慢俯下身去……

  一段綿長的時間過後,許傾玦微微抬起頭,拇指還在那張柔軟的唇上留連。

  “現在算有誠意了嗎?”他微笑。

  那一吻過後,沈清正式入住許傾玦家,並且又有兩個新發現。

  第一,冷漠淡然的男人也可以有溫暖柔軟的唇。

  第二,他笑起來的樣子確實好看得要命。

  在許傾玦的床上醒過來的第一個早晨,沈清稍稍有點不適應,但當她轉過頭看見旁邊男人閉目安睡的英俊臉龐時,又立刻忍不住趴在枕邊笑了很久。

  平靜而安心,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覺。

  當天,她主動給了許傾玦一個早安吻。

  第三天,她手腳並用地粘住他,貼在他的頸邊裝睡,使得生活習慣一向規律的男人比平常晚起了一刻鐘。

  一周後,她開始裹著被單闖進浴室,硬擠在他身邊和他一起刷牙,並且看著鏡中的一男一女幸福地微笑。

  習慣就這麼在不知不覺間慢慢養成,以致于許傾玦也能明確意識到,這個時而安靜時而霸道時而又喜歡耍點小把戲的女人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份。也正因為如此,在不經意間,他的態度、神情和語氣,都有了一些變化。

  林媚來過一次,事後大呼驚奇:“沈清你真偉大,竟能融化冰山。”

  “趁機會再加把勁,儘快將他拉進圍城!”她熱心提議。

  沈清心裏也挺得意,但畢竟現在說結婚還太遙遠。

  可她沒想到僅僅幾天後,便在超市里遇上曾有機會和許傾玦走進圍城的女人。

  沈清和喻瑾瓊在坐在酒吧裏,各點了一份調酒,然後聊了起來。

  “上次在許家,沒來得及打招呼,有些可惜。”喻瑾瓊笑著說。

  沈清點頭,“可是那天我就已經猜出你的身份。”

  喻瑾瓊低眉微微一笑,“傾玦去了之後,我也大致能猜出你的身份。”

  “我?”沈清有些吃驚,畢竟許傾玦說喜歡她時他們已經離開了許家。

  “傾玦很少像那天一樣,明顯地表現出他在乎某個人。”

  沈清看見那張精緻的臉上現出的一絲苦澀,很自然地說:“和你在一起時,他應該也會吧。”可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

  果然,喻瑾瓊驚訝地抬起頭,“你知道我們以前的關係?”

  沈清只好承認:“嗯。”

  “他告訴你的?”

  “……不是。我看報知道的。”這樣的獲知途徑,讓沈清有些尷尬。

  喻瑾瓊聽了點點頭,過了好半天,才又說:“我和他現在只是朋友。”

  “我知道。”沈清連忙應著。事實上,她也並沒有對兩人目前的關係產生過猜疑。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閒聊了一陣,話題圍繞著工作、興趣、生活一一進行,偶爾提及許傾玦,也會很快被其中一方有意無意略過。

  臨分別時,喻瑾瓊說:“沈小姐,我是傾玦以前的女朋友,現在又嫁給他大哥,希望這樣的身份和你聊天不會讓你感到太彆扭。”

  “當然不會。”沈清連連搖頭。同時在心裏暗想,她是她前男友的現女友,又曾經暗戀過她現任老公,她們之間的關係還真可說是千絲萬縷。

  回到家,她也沒把這事告訴許傾玦,只是一如既往地過日子。但是經過下午的聊天,一向神准的直覺告訴她,喻瑾瓊對許傾玦仍有一份情意在。

  一個月後,林媚在出差之前本著醫生和好友的雙重身份,提醒沈清:“最好讓許傾玦有固定體檢的習慣。”

  比誰都瞭解他的身體,沈清雖然贊同,但也非常頭痛:“可是他好像不喜歡去醫院。”

  林媚當然記得當日許傾玦在病床上固執拔下針頭的情景,但今日不同往日,“你堅持,相信他不會反對。”

  沈清撫額:“我會儘量試試。”

  掛了電話,她走回臥室,許傾玦已經洗了澡準備睡覺。

  爬上床,她趴在他的肩頭,說:“和你商量件事。”

  “什麼事?”許傾玦摸到柔軟光滑的發絲,挑起一縷輕輕纏在指間。

  “明天陪我去醫院檢查身體,好不好?”

  許傾玦皺眉,“你病了?”

  “沒有。常規體檢而已。”

  “……明天什麼時候去?”

  “上午吧,我請個假就行。”

  “好。”

  “我一個人太孤單,你也順道一起作檢查,怎麼樣?”

  許傾玦想了想,轉過頭,“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沈清吐舌,這個男人並不如想像中好騙。

  “我也是為你著想嘛!”她拖長了時間,拽拽他的衣領,“好不好?”

  許傾玦閉上眼睛,“明天再說。”

  “我就當你答應了啊!”啪地關上燈,沈清蒙上被子,不給許傾玦再說話的機會,自顧自地睡起來。

  許傾玦最終還是默許了沈清將自己拖到醫院,對身體進行輪番檢查。以前有的毛病現在一樣也不會少,他同意這樣做,只不過是為了讓身邊的女人安心。

  然而沈清拿到檢查結果後還是比較滿意的。她從沒奢望在一夕之間能改變什麼,如今許傾玦的情況一切都算穩定,剩下的全部都是需要長期調養的。然而這樣就已經夠了,反正她會一直陪在身邊,相信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兩人乘電梯下樓。沈清原本心情不錯,但突然想到雜誌社周年紀念將至,工作量猛然增加了一倍,不免朝許傾玦小小抱怨。

  “恐怕我以後天不黑不能回家了。”

  話才落音,電梯在某個樓層停下來,門開的時候,沈清看見等在外面的人。

  “真巧!”她稍稍一愣,隨即朝來人點點頭,同時拉了拉許傾玦的手肘,補了一句:“喻小姐。”

  許傾玦很自然地偏過頭來。

  走進電梯的喻瑾瓊和這兩人打了個招呼,然後拎著包退到角落站著。

  電梯關門之前,沈清眼尖地瞟到對面一間辦公室外的門牌,她微微訝異地看向喻瑾瓊。而後者,只是低頭笑了笑。

  下到一樓後,喻瑾瓊終於看了看許傾玦,然後問沈清:“身體不舒服麼?”

  “沒有。”知道她擔心什麼,沈清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只是普通檢查。”

  “那就好。”喻瑾瓊緊了緊風衣領,道了聲“再見”,然後便獨自向車庫走去。

  沈清和許傾玦並排坐進車裏,說:“她好像是去婦產科。”

  許傾玦側過臉,“嗯?”

  “也許是懷孕了。”沈清想到一個月前見到她時的樣子,似乎現在比那時是胖了一點。

  許傾玦沒說話。過了一會,才問:“你們認識?”

  沈清一愣,想到既然當時沒說,那麼現在也不好再把一個月前的事告訴他,於是說:“上次在許家見過一面。”

  許傾玦“哦”了一聲。

  沈清側過頭去,見他似乎並沒有要說出他們之前關係的意思,心裏稍稍有點被人隱瞞事實的不痛快。但很快,隨著十來分鐘的車程,她又將那點小彆扭拋到了腦後。畢竟,他和喻瑾瓊現在並沒再發生什麼。

  為了準備雜誌的周年特刊,接下來的日子果然如沈清所說,一下子天昏地暗地忙起來,就連週末時間也不得空閒。上午,她前腳剛出門,喻瑾瓊後腳便到了。

  稍微寒暄了兩句,喻瑾瓊終於低聲說:“我懷孕了。”

  由於前兩天聽過沈清的猜測,因此許傾玦並不十分吃驚。他微微挑眉,說:“恭喜。”

  “謝謝。”

  自從檢查結果出來後,喻瑾瓊突然發現,之前殘留的那些關於許傾玦的幻想也不得不到此為止了。如今已為人妻為人母的她,似乎陡然間多了一層負擔和責任,以致於不得不提醒自己應該立刻清醒過來,對於過往的感情不宜再作留戀。

  “下個月,君文去北歐開拓市場,我也會跟著一起過去。也許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

  許傾玦點點頭,“國外環境更適合休養,對嬰兒也有好處。”

  喻瑾瓊微微笑了笑,“所以今天特意來和你道別。”

  “多保重。”許傾玦神情柔和。

  “傾玦,你怪我嗎?”她突然轉了話題,“其實我一直很後悔,當初不該那樣做。”

  許傾玦側過頭,臉色平靜,“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我知道。”她深呼吸,“都怪我太膽小,沒勇氣面對突然而來的困難,更不敢違背長輩的決定。”

  “他們為你作的決定並沒有錯。”

  “……我和君文相敬如賓,還算過得去。”她低低一笑,其中有很多苦處只能往心裏藏。

  “不過,”她突然又說:“很高興你身邊有沈小姐,上次和她喝酒聊天,看得出你們過得很好。”

  “喝酒?”許傾玦聞言,眉間現出淡淡的疑惑。

  “上個月碰巧遇上,一起喝了一杯。她也知道我們之前的關係,但好像並不太在意,感覺是真的善良又體貼。”

  “是麼。”墨黑的眼眸隱於長長的睫毛下,俊美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變化。

  “傾玦。”喻瑾瓊突然站起來,走到他身前,“我要回去了。……但在走之前,能不能給我個擁抱?”

  見面前的男人一時沒回答,她又說:“就當是提前送別吧。”

  許傾玦沉默地點點頭。

  一股早已在記憶中淡去的香味襲來,他站在原地,任由喻瑾瓊擁住他的腰。

  這一抱之後,就要斷絕所有念頭了。喻瑾瓊將臉靠在那個一直住在她心底的男人肩上,暗暗對自己說。

  感受到過去熟悉的體溫和呼吸間屬於許傾玦的氣息,喻瑾瓊不自禁地將頭埋得更深,久久不願鬆手,直到頭頂傳來淡淡的嗓音:“瑾瓊。”

  她搖搖頭,“對不起,再一下就好。”

  “不要這樣。”許傾玦扶住她的肩,將她輕輕推離,同時側過臉去。

  喻瑾瓊睜開眼睛,有些尷尬地低下頭。

  “對不起。”她再次說。

  “自己保重。”許傾玦鬆開手。

  “嗯,再見。”

  “再見。”

  喻瑾瓊走後,許傾玦坐回沙發裏,想到她之前無意間提到的事,神情難測。

  當沈清終於結束忙碌的一天回到家時,已是華燈初上。許傾玦從臥室裏走出來,她回過頭打招呼,卻在瞥見他白色衣領邊的一抹淡紅色痕跡後微微一愣。

  “我回來了。”她光著腳走過去,扶著他的胳膊,同時仔細看去。

  ——是口紅的印子。雖然很淡,但她仍能肯定那是口紅印在上面留下的。

  她原地站定,抬頭問:“今天有人來過?”

  “是喻瑾瓊。”許傾玦淡淡地說。

  “她?”沈清不禁又朝那抹紅印看了一眼,心想,的確除了她,估計也沒人能有這個資格和可能了。

  “嗯。”許傾玦將臉轉向她,“你怎麼知道有人來過?”

  沈清心裏有些不舒服,於是趴在他的胸口吸了口氣,悶聲說:“因為你身上有別的女人的味道。”

  許傾玦一怔,既而摸摸她的頭髮,輕抬唇角,“胡說。”

  沈清並不辯駁。只是趴了一會才抬起頭,笑道:“隨便說說的。看玄關的拖鞋擺放也知道被別人穿過了嘛。”

  許傾玦點頭,正要攬著她在沙發裏坐下,卻被她輕輕掙開。

  “怎麼了?”

  “沒什麼。”沈清淡笑,“我去洗手,然後做飯。”

  說完,她將風衣脫了胡亂搭在沙發上,轉身走向廚房。

  沈清一直心不在焉,終於在飯桌上突然問道:“喻小姐來有什麼事?”

  “告訴我她懷孕了。”

  “特意來說這件事?你和她很熟?”她故作不經意地問。

  許傾玦的動作停了一下,才說:“嗯。”

  沈清不再說話,靜靜過了幾分鐘後,再次看了那雪白的領口一眼,她終於有些忍不住,直接問:“那你有沒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許傾玦沉默了一會,也放下筷子,側過臉朝著她,“沈清,你別這樣。”表情雖平靜,但語氣間已帶了些不悅。

  聞言一愣,沈清不解,“我哪樣?”

  許傾玦抿著唇,微微皺眉,“你上個月和她見過面,為什麼要騙我?”

  “……我不認為那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所以沒和你說。”因為看出他的怒意,沈清的語氣也僵硬起來。

  許傾玦冷冷地轉過頭說:“既然這樣,那麼現在就不要來試探我。”

  沈清微微睜大眼睛咬著唇,過了好一會,才冷笑:“我發誓,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沒想過要試探什麼!”

  “今天和以前又有什麼區別?”許傾玦扶著桌子站起來,淡淡地說,“沈清,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

  沈清呆愣地看著那道修長冷漠的背影離去,壓根沒想到有一天許傾玦竟會以這樣的姿態對她說這樣的話。

  “莫名其妙!”她也推開椅子站起來。

  本想沖到臥室讓他說清楚領子上的口紅印是怎麼回事,但一想到剛才他用冷淡的語氣說“沈清,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心裏不禁一陣難以言喻的難過。

  看著那道緊緊關上的臥室門,沈清一邊咬牙切齒一邊穿上風衣拎著皮包,重重開門走了出去。

  許傾玦坐在床邊,聽見外面傳來的巨大的關門聲,不禁撫著心口閉了閉眼,蒼白的臉上不復以往的平靜漠然。

  他知道剛才沖著沈清發火,必然會挑起她的不滿。然而,他的感受卻也是沈清無法理解的。雖然她瞞著他的並不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如若他今天眼睛未盲,也許便不會如此計較。可是如今,他的生活完全被黑暗包圍,而被自己視作至關重要的女人卻刻意隱瞞了一些和與他有關的事情,以至於一時之間竟產生出無法捉摸和掌握沈清情緒的挫敗感。對他有了隱瞞的沈清,似乎離他更遠了一點,使他隱隱擔心會從此漸漸觸摸不到她的真實想法。

  心臟跳動得有些雜亂,許傾玦分不清是因為自身情緒或是關門聲響所致。他伸手摸到床頭鬧鐘——八點半,不知道沈清去了哪。
  沈清沖出家門才發現外面正飄著細雨。接近深秋,夜裏寒意漸重,她環著手臂打了個顫。她已打定主意,在雙方氣沒消之前,堅決不回去。而且她也不想獨自待在自己家裏生悶氣,於是直接打車奔向市區,心想離得越遠越好。

  在家等到九點一刻,許傾玦打開門走到對面去按門鈴,無人應門。他又不得不回家摸到手機打電話,響了兩聲後被對方直接掛機。再打,便已經轉為關機狀態。許傾玦不免有些擔心,不清楚沈清這一走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努力思索她此刻可能去的地方,卻又毫無頭緒。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窗外的雨聲逐漸清晰起來,許傾玦試著打電話到林媚家,可林媚出差未歸,那邊自然沒人接聽。緊緊捏著手機,他耐住性子閉了閉眼,才勉強壓抑下想要立刻砸掉它的衝動。

  最終的結果是,沈清果真一夜未歸,而他也睜著眼睛直到天亮。這其間,心口曾兩次輕微的悸痛,而他卻只是靠在客廳的沙發裏,不管不顧,任由它突然發作然後慢慢平復。

  眼睛看不見,他連出門都不方便,更別說滿世界地去找沈清了。這一晚,他對自己身陷黑暗這一事實,產生了前所未有的不耐和挫敗。

  終於,門鈴叮咚響了一下。許傾玦迅速起身,卻不可遏止地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他撐著牆壁皺眉輕哼了一聲,然後去開門。

  “嗨!”門外傳來許曼林的聲音。

  許傾玦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這才想到,如果真是沈清,她也不需要按門鈴才進門了。

  “二哥,怎麼了?”見許傾玦眉間顯出難得濃烈的沉鬱,許曼林不禁訝異。

  “你怎麼來了?”許傾玦扶著扶手重新坐下。剛才的暈眩將一夜未眠的疲憊全部帶了出來,使他明顯有了倦意。

  “沈清讓我作她一個時尚特輯的參考,約了今天一起去我店裏的。她人呢?”許曼林四下裏看看,一室冷清。

  許傾玦閉上眼,聲音低沉:“沒回來。”

  “嗯?”察覺不對,許曼林仔細看他,不免擔憂地問:“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出什麼事了?”

  許傾玦沒回答,卻突然睜開眼睛坐直身體,問:“她約了你今天見面?”

  “對呀,說好我開車來接她的。”

  “……也許她會直接去店裏。”許傾玦邊說邊站起來,進屋拿了鑰匙,說:“我和你一起過去。”

  “等一下!”許曼林拉住他,問:“你們吵架了?”

  許傾玦不說話,只是自顧自地穿外套。

  許曼林沒辦法,見他臉色蒼白,生怕出事,只好想了想,說:“你在家等吧,我過去見了她讓她回來。”

  “我沒事。”許傾玦淡淡地回絕。

  許曼林見他神色堅決,知道拗不過他,歎了口氣,再次拉他的袖子,“要出門也得先換件衣服吧。襯衫領子上有口紅印……”一抹淡紅襯在雪白的衣料上,格外明顯,以至於她剛進門時就看見了。

  許傾玦卻動作一頓,“什麼?”

  “口紅的印子啊!估計是沈清的。”許曼林不在意地邊說邊進臥室幫他拿衣服。

  許傾玦僵在門口,伸手摸了摸之前喻瑾瓊靠過的地方,突然想起之前沈清說的“你身上有別的女人的味道”,還有餐桌上她冷笑著說:“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沒想過要試探什麼!”,以及後來夾雜著怒氣的關門聲……

  心口處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抽痛。他伸手按著胸前,無力地靠在牆邊重重喘息。

  然而此時此刻,沈清卻坐在開著雛菊的精緻花園裏,品上好的龍井。

  “我很好奇,許家的勢力究竟有多大?”她放下茶杯,眨眨眼問對面的老人。

  許展飛呵呵一笑:“為什麼這樣問?”

  “昨晚我只是隨便挑了間酒店住下,今早剛出門就被你給截住,隨後又被‘請’回這裏。難道你要告訴我,早上只是偶遇?”沈清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偌大的城市,他都有辦法第一時間找到她。

  “雖然不是偶遇,但你也千萬不要懷疑是我派人跟蹤你。”許展飛笑眯眯地說。

  沈清看他一眼,給了個“正有此意”的眼神。

  “其實呢,只不過是我昨晚在那家酒店會了個老朋友,出來時正好看見你進去。見你板著臉,擔心出了什麼事,所以一早就叫司機在那等你。”

  沈清把玩著小巧的茶杯,挑了挑眉問:“怎麼?想見兒子,所以又拿我作誘餌?”

  許展飛擺擺手,“我所猜想的事已經得到了證實,所以再沒那個必要了,你放心。”

  “哦?是什麼事?”沈清知道一定和她有關。

  “小丫頭別裝傻。那天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出來傾玦很在乎你。”

  沈清偏頭一笑:“當時你想證實的,就是這個?”

  許展飛笑著點頭。

  真狡猾。沈清在心裏說。

  “那麼今天呢?找我又有什麼事?”

  “昨晚為什麼沒回家住?”

  “私事。”她答得乾脆。

  許展飛似乎不打算放過她,“和傾玦吵架?”

  沈清冷著臉,“……你怎麼知道?”

  許展飛笑笑不答,又問:“如果我不去接你,你原本打算去哪?”

  “去你女兒的店裏。”經他提醒,沈清看了看表,早已過了約定時間,大概許曼林現在已經到了許傾玦家。

  “你和曼林約好了?”許展飛的眼神閃了閃,說:“可是她剛才打電話來,說有人身體不舒服,她正急得團團轉。”

  沈清心裏一緊,瞪他:“誰?”

  “他氣得你一夜不歸,你還關心他作什麼?”許展飛雲淡風輕地說。剛才許曼林確實打電話來告訴他許傾玦心臟病發,但好在吃了藥已經緩和過來,沒有大礙。

  沈清硬下心,坐著不動,看著他笑:“你的生活一定是太無聊了,才會這麼有興致插手小輩的事。”許曼林在,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她暗想。

  許展飛抬眉一笑:“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們為什麼吵架。”

  “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沈清開始扣風衣扣子,“沒時間和你聊,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能不能派車送我?”半山的豪宅,她自認沒本事穿高跟鞋慢慢走下去。

  “可以。回公司還是回家?”許展飛笑著問。

  沈清看他一眼,扭過頭去不說話。她今天算是正式認清了許家大家長的真面目了——一個假裝威嚴,實則閑極無聊愛多管閒事的老頭。

  許展飛回頭吩咐了一聲後,也站起來,“丫頭,你今天喝了我的好茶,還得到重要消息,下一次得幫我一個忙才行。”

  “幫你什麼?”

  “到時你就知道了。”許傾玦讓傭人送客。

  “我終於知道許家的生意為什麼做得這麼大了。”沈清臨走時環視四周,似笑非笑地說。

  她腳還沒踏出去呢,下一次的回報就預約下了!許展飛的表現,完全是生意人的本色!

  坐上車,沈清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回家。同時暗想,最好這次許老頭沒騙她!

  正在沈清往回趕的時候,許曼林卻滿身是汗地坐在地上喘氣。這還是近幾年來,頭一次見到許傾玦心疾發作。只不過是轉身拿件衣服的工夫,再回來便看見他臉色慘白地斜倚在牆邊,神色痛苦。幸好許曼林反應快記性好,沖進臥室找到藥喂他吃下去,才不至於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就近扶許傾玦在客廳沙發裏躺下,看見他累極得逐漸陷入睡眠之中,許曼林才重重籲了口氣。在地上坐了一會,確定許傾玦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她給店裏打了個電話,得知沈清並沒過去後,她抓起皮包出門,決定直接去雜誌社找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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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沈清和許曼林的時間錯過了,所以當她回到家時,只看見躺在客廳沙發上的許傾玦。

  輕輕關上門,她居高臨下地仔細看了看,發現那個男人正安靜地睡著,雖然臉色蒼白,眉心微蹙,但確實已無大礙。由於心裏的氣還沒全消,所以她也沒多作停留,而是直接一頭鑽進書房,洩憤般地翻箱倒櫃找東西。

  聽見隱隱的響動,許傾玦一驚,立刻從淺眠中清醒。按著仍舊不太舒服的心口,他強自起身,尋著聲響來到書房門口。

  “沈清?”他低聲喚了句。

  翻抽屜的手一停,沈清冷哼一聲,頭也沒回地繼續翻找。

  聽到那一聲算不上回應的回應,許傾玦頓時覺得心頭一松。雖然她在外面不至於遇上什麼危險,但只有當她回到自己所能掌控的範圍內,他才能真正安下心來。

  由於不清楚她在裏面幹什麼,只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許傾玦只好站在門邊說:“昨天是我錯了,對不起。”

  沈清背對著他蹲在地上,雖然看不見表情,但也能聽出那句道歉的誠意,可她仍舊冷笑:“你哪錯了。”昨晚他的態度,讓她無法輕易釋懷。

  許傾玦說:“我早該告訴你喻瑾瓊的事。”

  “那你為什麼沒早說?”

  “我原以為這並不重要。”這是許傾玦的實話。可他忽略了這恰恰是女人所在意的事。

  沈清挑了挑眉,突然想到昨晚面對許傾玦的質疑時,自己也說過這麼一句。

  “是麼。沒有了?”其實最令她氣憤的,並不是這件事。

  許傾玦歎了口氣,微閉上眼,“我還要為我昨天的態度道歉。”

  “對啊!”沈清冷哼,“你還說很不喜歡我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明知她是在故意曲解他昨晚的話,許傾玦仍不禁解釋道:“我沒說過不喜歡你。”

  “可我記得就是!”沈清開始耍脾氣,“你說不喜歡我,還說不喜歡我試探你,而且竟然還冷著一張臉教訓我……”

  許傾玦有些無奈地皺眉,由著她一口氣說完後,他倚在門框邊,又說:“總之是我不好。直到今早曼林來,我才知道領口上有口紅印。”

  “哼!”

  “喻瑾瓊走的時候和我擁抱過,可能是那時留下的。”許傾玦說完,靠在門邊微喘了一下。

  “是麼!那你現在說說,我當時那樣反應,究竟應不應該?”沈清終於回過頭看著他問。

  許傾玦緊抿著唇微微點頭。心悸發作過後,精神和體力並沒完全恢復過來,使得他現在不得不借著門框才能勉強久站。

  微微喘息過後,他低聲開口:“應該怪我之前沒和你說明。”

  聽他將所有錯誤攬了下來,沈清心頭的悶氣早已漸漸消去,如今再看他一臉蒼白疲憊至極的模樣,心頭一軟,她拍拍手站起來,輕步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許傾玦卻主動一伸手,將她圈在懷裏,輕聲問:“不生氣了?”

  “哼。”沈清往裏縮了縮,“許傾玦,我警告你,如果以後再凶我,可就沒這次這麼好說話了!”

  許傾玦背抵在牆邊點頭,一邊摸她的頭髮,“我和喻瑾瓊早就沒什麼了,那個印子只是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

  “……我又沒懷疑過。”沈清抬起頭來輕笑。在她看來,不信任許傾玦的忠誠度,那是對他、也是對自己的侮辱。

  “嗯?”

  “我知道那是意外。”沈清伸出食指在他那微微敞開的領口下方的鎖骨上來回劃動,“我只是非常不高興你身上留下別的女人的痕跡。”

  許傾玦一愣,隨即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想了想說:“以後不穿那件衣服就是了。”

  沈清笑出聲來,摟著他的脖子,“哪有那麼誇張!”

  “……你剛才在裏面幹什麼?”許傾玦又問。

  “收拾東西啊。”

  “去哪?”

  明顯感到環著自己的手臂微微一緊,沈清微笑:“有個新同事問我借資料,打算整理好明天帶給他。”

  “……”

  “要不要坐下休息?”沈清漸漸感受到許傾玦正在往她身上施加的重量。

  沉默著的男人搖頭,繼續默然。良久之後,他才低聲說:“以後不許夜不歸宿。”

  沈清坐在床邊,一隻手還被人牢牢握住。她歎氣道:“許傾玦,你知道我最氣你什麼嗎?”

  床上微閉著眼的男人搖搖頭。

  “愛逞強!從來不肯聽話。”她狠狠地說。

  “後一句是用來形容小孩子的。”臉色依舊蒼白的許傾玦一邊糾正一邊頗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我看你有時候就像!”沈清斜眼瞟著他,“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昨晚為什麼突然發火?”

  許傾玦沉吟一下,重新轉過頭來,“不是發火,只是有點不高興。”

  “為什麼?”

  “……你有事瞞我,我卻無法看見你的表情,猜出你的心事。這讓我覺得很挫敗,並且懊惱。”許傾玦坦承。

  沈清微微愕然。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坦白,另一方面是因為發覺自己竟一直忽略了盲人多少會缺乏安全感這一事實。眼睛的不方便,無形中阻礙了許多與人交流的機會,因此即便外表堅強冷漠如許傾玦,在內心也難免會有一點不安。

  “……我沒想到會這樣,對不起。”她是真的開始自責。

  “和你無關。我沒說過,你又怎麼會想得到。”許傾玦握著她的手,淡淡地說。

  沈清咬著唇,蹭上床,挨在他身邊躺下,“下次不會了。”

  “其實,無論什麼事你都可以直接來問我。”

  “嗯。以後不會瞞你,也不會再試探你了。”

  沈清趴在許傾玦的頸邊保證。

  十分鐘後,她換了個姿勢,輕聲問:“睡著了麼?”

  “沒。”

  “你說有事都可以直接問你?”

  “嗯。”

  “任何事?”

  “嗯。”

  “而你都會回答?”

  “嗯。”

  “保證?”

  “……保證。”

  沈清枕在枕頭上一陣竊笑。

  “怎麼了?”許傾玦轉頭,兩人面對面,“你想問什麼?”

  “……那你愛我嗎?”

  “……”

  “愛不愛?”

  “沈清……”低沉的聲音中帶著無奈。

  “許傾玦,你不要食言。”

  “你故意的。”許傾玦板起臉,十分肯定。

  “哪有?每個女人都會問的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這有什麼奇怪?”

  “……”

  “那三個字就那麼難說出口嗎?還是說,你其實並不愛我?或者,你剛才……”

  “我愛你。”一句話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呃?”沈清沒想到他真的說了。

  “沈清,我愛你。”許傾玦翻了個身,準確找到那張因為驚愕而微微張開的唇,用行動來驗證他的話。

  一場磨擦,換回的卻是更親密和諧的相處。那一晚,許傾玦頭一次開口說“我愛你”,聽得沈清心花怒放,可是偏偏那之後,他又變回像從前一樣,令初嘗甜頭的她非常的不甘心。

  待大部分工作告一段落後,終於又能安逸地享受休閒時光。晚上,沈清裹著毯子蜷在躺椅裏,從雜誌裏翻出一篇文章,大聲讀給一旁的許傾玦聽。

  “……美國行為心理學家研究表明,經常對自己所愛的人表達愛意,能夠更好地增進親人或戀人之間的關係……”她停下來,輕咳一聲,繼續一本正經地說:“……如果能每天大聲說三至五遍‘我愛你’,那麼效果將更加明顯。”說完,放下雜誌,抬眼去看那個無動於衷的男人。

  “許先生,請問您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嗯。”許傾玦微一點頭,仍舊靠在沙發裏全神貫注地聽電視裏的新聞。

  “那我剛才都說了什麼?”沈清抱著毯子擠到他身邊坐下。

  此時電視裏正播報到國際大事件,許傾玦一邊聽,一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你說到行為心理學。”

  “還有呢?”

  “……加強親人、戀人間的感情。”

  “還有!”沈清開始有關掉電視的衝動了。

  “還有……”也許是感受到她的怒意,許傾玦終於轉過臉來,想了想,說:“你篡改了文章內容。”

  “嗯?”

  “如果能每天大聲說三至五遍我愛你,那麼效果將更加明顯。這句,是你自己加的吧。”許傾玦不但一字不差地復述一遍,而且還很肯定的斷言。

  沈清不服氣:“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許傾玦微微勾起唇角。

  沈清狐疑地眯起眼,不敢肯定自己在他的臉上是否真看見了隱隱的得意之色。

  “我也是正確地引申了一下,不能否認的是專家說的很有道理。”她從毛毯裏伸出手來,勾住他修長的手指。

  “嗯。”顯然認為話題已經結束,許傾玦重新轉過頭,繼續聽新聞。

  沈清終於忍無可忍,“許傾玦,人家國外發生了什麼關你什麼事啊?”說完,她搶過遙控器,將聲音調到最小。

  “不要聽了,陪我說話。”

  “……你剝奪了我獲取外界消息的機會。”雖是這樣說,但許傾玦的臉上倒也沒有不悅的神色。

  沈清聽了,卻心中一痛。捏了捏他的手,她低笑道:“還有我在嘛。以後我每天讀報給你聽。”說話間,她又重新調高了電視音量。

  許傾玦微微一笑,伸手攬過她的肩。而此時的沈清,也早已將之前執著討論的表達愛意的方式丟到了腦後。

  新年臨近,隨著雜誌周年紀念特刊的推出,雜誌社內部決定舉行一個小型派對來慶祝。

  沈清下班回家征尋意見:“你會不會陪我去?”

  許傾玦剛洗完澡,坐在床邊問:“在哪里?”

  “酒吧包場玩一整夜。當然啦,我們可以去晃一圈意思一下就回來。”

  許傾玦考慮了一下,說:“好。”

  “太好了!”沈清湊著坐過去摟著他的腰,吸他身上的浴液香味,“你去了一定豔驚全場!”

  “……你把我當什麼了。”許傾玦無奈苦笑。

  “誇你呢。”沈清竊笑,並不打算告訴他,他濕著頭髮穿浴袍的樣子有多迷人。

  兩天后,事實證明沈清的話無比正確,正確到連她自己都開始暗暗後悔不該讓許傾玦在這裏露面。

  從兩人進場的那一刻起,沈清便硬生生地感到無數道花癡目光毫不避諱地射向她身旁的男人,並且久久不願離開。第一次讓她覺得,在許傾玦身上貼上私有標籤是多麼的有必要。

  拉著許傾玦在長沙發上坐下,沈清去取食物,很快身邊便有既羨又妒的女同事擠過來。告訴她們許傾玦的身份時,她不免在心裏暗自得意了一會。然而等到她端著兩盤食物轉身時,才發現那個果真“豔驚全場”的男人身邊已經坐著一位搭訕者了。

  “這位先生,請問貴姓?”

  “……許。”

  “你是沈清的朋友?”

  “嗯。”

  “我和她是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

  “……”

  “許先生平時經常參加派對嗎?”

  “不常。”

  “難怪以前沒見過。那麼許先生是做什麼的?以前都沒聽沈清提起過你,你們關係很好嗎?”

  “……”

  沈清端著盤子一直躲在一邊暗自發笑,直到問到私人問題,而許傾玦的臉上已經顯出一絲不耐煩時,她才輕步走上前,打斷那位同事的連串發問。好在對方也算識趣,見她來了,便自動自發地起身讓位然後離開。

  “吃東西。”沈清將盤子遞過去。

  “怎麼這麼久?”許傾玦微微皺眉。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說話嘛。”沈清笑:“她是時尚版的記者,問題多一點是正常的。估計看你外表出眾,所以來了興趣。”

  她側著頭一邊笑一邊看許傾玦。他今天戴著墨鏡出門,使得在這光線不明的酒吧裏幾乎沒人發現他眼睛不便的事實。再加上一身黑衣,表情冷漠,氣質和衣著恰恰配合得天衣無縫。

  “我們走吧。”坐了一會,沈清牽住他的手。

  “好。”事實上許傾玦也不太習慣這樣的場合。

  兩人離開喧鬧的派對,並肩慢步走在街邊,高立的路燈發出清冷的光。初冬的夜晚,絲絲寒意從領口滲進來,沈清聳肩拉了拉衣襟。

  “冷嗎?”許傾玦偏過頭。

  “還好。”她笑,始終對他敏銳的感覺持驚異態度。

  “我們坐車回去。”

  “先走一段吧,就當散步。”

  “嗯。”許傾玦應著,握著她的手,放進風衣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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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那一夜散步之後,一向可算是健康寶寶的沈清竟突然患上了感冒。最初幾天,還只是打噴嚏流鼻水,到後來便演變成嗓子發炎,頭暈目眩,鼻塞的情況令她不得不時時張嘴呼吸。

  堅持不肯去醫院吊針,沈清將以前積攢下來的所有假期一次性用掉,換來半個多月的休假,於是她就成天窩在家裏,定時吃藥。

  一個禮拜後,病症減輕,沈清覺得太無聊,便偶爾跟著許傾玦一起去畫廊打發時間。去的次數多了,她才知道,原來就算她從此不去工作,許傾玦賺來的錢也足夠兩人舒舒服服過一輩子。時常光顧畫廊的,大多是身價不菲並且出手闊綽的人,其中也不乏真正具有鑒賞能力的。

  某天中午,沈清見又有客人高價買走兩幅畫後,她拉著畫廊的張經理,問:“上次那幅非賣品,我說很喜歡的,你還記不記得?”

  “當然。”張經理還記得那時沈清來店裏買畫未成後的失望表情。

  “現在它在哪呢?”來了幾天,沈清一直沒發現那幅畫的蹤影。

  “許先生說收起來,所以我把它放進後面的畫室了。”

  “畫室?”沈清好奇,“這裏有畫室麼?我怎麼不知道?”

  “其實現在叫貯藏室更合適。”張經理解釋道:“從前是許先生專用的,但他已經很久沒再進去過了。”

  沈清低頭想了想,說:“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許傾玦的畫室,或許是極少數與他的過去有聯繫的事物之一吧。

  沈清被帶進畫廊樓梯拐角下的一個小門內,十幾平方的空間裏,光線昏暗。

  經理拉開窗簾,沈清這才看見周圍有一些被精心覆蓋住妥善保存的畫。而房間的一角,擺著一個畫架,用白布蒙著。

  “許傾玦……他平時都不進來的嗎?”沈清一邊以手掃過畫架前椅子上的細細灰塵,一邊問。

  “嗯,大概有兩三年了。”

  沈清突然覺得有些傷心,勉強回過頭微笑說:“我們出去吧。”

  晚上回家,臨睡前沈清突然側過身勾住許傾玦的肩。

  “怎麼了?”黑暗中,許傾玦轉過頭問。

  “突然想起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很早以前,你是不是說過要送我一幅畫?”

  “嗯。”許傾玦想起,那天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大概也就是因為買畫那件事,他才開始無法忽略這個能夠輕而易舉地理解他心情的女人的存在。

  “其他的我都不想要。”沈清支著下巴抬起身,借著朦朧的光線望著許傾玦,“我只喜歡第一眼看中的那幅。”

  許傾玦沉默了一下,才微微笑道:“這麼執著?”

  “嗯。”沈清大力地點頭。

  許傾玦睜開眼睛,低聲開口:“你不想知道畫中人是誰?”

  “……有原型嗎?”沈清根本沒想過這是他參照某人畫的。

  “她是我母親。”暗夜裏,許傾玦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沈清一愣,突然想起當初看到畫時的心情。還想再問些什麼,才張了張嘴,就見許傾玦翻了個身,背對著她,說:“睡吧。”一副明顯不想多說的樣子。

  沈清輕輕應了聲,帶著些許好奇和訝異,也側身睡下。

  隔天一早,畫由張經理親自送來。

  沈清還穿著睡衣,抱著它跑到浴室門口,“你真的願意送我?”

  許傾玦正在洗臉,“嗯。”

  “你什麼時候告訴張經理的?都沒見你打電話。”

  “當時你還沒醒。”

  許傾玦從浴室裏走出來,摸到她的手,拉她在床邊坐下。

  “……謝謝你。”沈清笑道。

  坐在許傾玦身邊,她低頭仔細端詳,發現直到現在,當初那份衝擊她的隱隱傷感竟然仍舊存在。

  許傾玦說那是他的母親。而那個連臉都看不清的女子,卻在一片灰色之中,透出那樣強烈的悲傷和蕭索的氣息。

  “……為什麼?”她疑惑而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畫這樣一幅畫?”

  許傾玦側過臉,眉頭不自禁地微蹙了一下。

  那天,在電梯裏,沈清告訴他,她從中感到了孤獨。

  也許正是這兩個字,使得他對於尚算陌生人的她,少了一些排斥的意識。

  “因為,這就是我的母親。”過了很久,許傾玦沉聲說。

  一段屬於富貴家庭的糾葛往事,一位曾經年輕並美麗過的女子的愛怨癡纏。沈清默默聽著許傾玦的?述,萬萬想不到,平時那樣一份清冷的聲音竟然也有一天會流轉出哀傷和寂寥。

  “……我直到五歲那年才跟著母親正式踏進許家的大門。”許傾玦坐在床沿,臉上是一貫的平靜淡然,似乎對於私生子這樣的身份並沒有太多的在意。只有眉間的一抹恍惚,顯出他正陷入回憶之中。

  “那個時候我父親的第一個妻子,也就是曼林他們的母親,生病去世。於是不久,我的母親填補了空位。”他低眉,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微小弧度,繼續說:“……一個女人,可以義無反顧地為她愛的人未婚生子,可是到頭來,雖然終於能夠名正言順,但又不得不面對丈夫很快另結新歡的事實。因此,在接下去的十年中,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日復一日的等待。”

  ……

  冬季早晨的陽光有一部分照進屋內。沈清透過薄薄的淡黃色窗簾,望瞭望外面浮動著暖意的光亮,心底也慢慢生出一份悲哀。一個幾乎能將愛情視作生命的傳統女人,遇上愛人的背棄,這大概確實是最最可悲而無奈的事。

  “那麼,你呢?”她緊了緊許傾玦的手,輕輕問:“當時你陪在她身邊嗎?”

  許傾玦點頭,“直到我十五歲,她去世。然後,我就去了英國留學。”

  “所以,這也是你和你父親關係不好的原因?”

  “這是其中的一部分。”許傾玦的語氣回復了淡漠,“從小我們的關係就不算太好。他習慣左右子女們的興趣和選擇,而我,偏偏是最不順從的一個。”

  “……因此,你大哥從商,而你作為許家的另一個兒子卻去學了藝術?”

  “嗯。”而這,也是後來他被許家大家長經常怒斥之處。

  沈清無言地看著那張冷俊的側臉。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即使是她——一個僅僅相識了半年的人,都能很容易地接受並理解許傾玦的選擇和他的固執,可為什麼為人父母的反而做不到呢?

  低下頭,重新審視畫中的女子,沈清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份意境能夠被表達得如此透徹。那份孤獨與悲傷,也許並不僅僅屬於他的母親。與至親之間的無法寬恕和理解,應該也是令人心灰意冷的吧。

  “許傾玦”很久之後,沈清突然抬起頭,正正式式地叫他的名字。

  側過臉,暖黃色的陽光覆在黑色柔軟的發梢上,許傾玦微微挑眉,等著後文。

  “我們作個約定好不好?”

  “什麼約定?”

  “你和我,從今以後沒有爭吵,更不允許離棄。我們要永遠守在一起,一直到……其中一方離開這個世界。”

  以一種鄭重的語氣一口氣說完,沈清微微抬著臉,很認真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直到看見他神情一怔,然後抬起一隻手摸索到她的臉頰……

  許傾玦閉了閉眼,手指在那光滑的肌膚上輕輕摩挲,一貫清冷的聲音有些低迷:“你真的相信一份感情能堅守那麼久?”

  “我保證我的能。”抬手按住他的手背,沈清微微笑道:“那麼,你呢?”

  閉著眼靜靜沉默了一會,許傾玦才緩緩勾起淡色優美的薄唇,語氣肯定:“我也能。”

  “這還差不多。”滿意地點點頭,沈清偎向他的胸前,隔著衣領在他頸邊呼吸,一邊輕快地說:“你知道嗎?如果剛才你的回答是否定的,我絕對跟你沒完。”

  “從今以後沒有爭吵,這是誰說的?”

  “……為什麼你總能一字不差地記住我說過的某句話?”沈清又想起以前很多例子,早就不服氣他有如此好的記憶力。

  “大概這就是有一失,必有一得。”許傾玦漫不經心地說。

  沈清趴在他懷裏想了想,才半帶猶豫地問:“你的眼睛,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來好笑,相識半年之久,她竟然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親口問出這個問題。並非是她不關心,而是之前想問時總有多多少少的顧忌,生怕許傾玦不願往事重提。所以,她所瞭解的只是從許曼林口中得知少許。正好今天許傾玦主動回憶往事,並提起所謂得失問題,沈清便將心中疑問問了出來。

  “……我聽曼林說,是車禍?”

  “嗯。”許傾玦並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述:“三年前畫展前夕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交通意外,有淤血壓住視神經。”

  “淤血?不能開刀嗎?或者,等它自己散去?”沈清憑常識問。

  “能。”許傾玦頓了一下,“因為位置關鍵,無法等它自然散開。而當時手術成功的機率是10%”

  一成的把握?!沈情驚了驚,“那……你做了手術?”

  “嗯。”許傾玦點頭。

  沈清皺眉,條件反射性的一句詢問結果的問話硬生生地卡在嘴邊。

  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

  手術失敗,便是永久失明。雖然對於許傾玦的雙眼是否看得見,沈清完全不在意。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心卻不禁狠狠一痛。

  “怎麼了?”沒聽見她的聲音,許傾玦摸了摸手邊柔順的長髮。

  輕輕搖頭,沈清將臉埋得更深,雙手用力環著他清瘦的腰。

  從不相信永遠的她,再一次,有了永遠留在他身邊的強烈願望。

  那天過後,還沒結束休假的沈清仍舊常常跟著許傾玦一起去畫廊。有時閑極無聊,她便向張經理要了畫室的鑰匙,一個人待在裏面。原本的畫架早已被她擺在採光良光的位置,連同高腳凳一起,已經恢復昔日幹靜的模樣。幾天之前,當她第一次被帶進這裏的時候,曾經動過要讓許傾玦再次進來的念頭。但是自從那天之後,她便不再這樣打算。她知道,一個曾日日與色彩打交道的人,在他註定永久陷入黑暗後,還被強行拉來觸摸彩色的世界,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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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4 00:57:25 |只看該作者
(十五)

  某天午後,許傾玦找不著沈清,只好摸索著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問張經理:“沈清去哪了?”

  “出去買東西了。”張經理剛送走一位客人,見他出來,轉過頭回答。

  許傾玦扶著門框點了點頭。

  “許先生……哪里不舒服嗎?”見門邊的男子臉色微微蒼白,眉心輕蹙,張經理立刻走上前去詢問。

  “沒事。”忍著發作了一中午的太陽穴上的抽痛,許傾玦淡淡地開口。

  正當他準備轉身沿原路返回時,側方畫廊門口的臺階處傳來腳步聲。

  “不是沈小姐。”見許傾玦停了下來下意識地側著臉聽聲音,張經理在他身邊輕輕說了句。

  “……嗯。”許傾玦也聽出腳步聲並不屬於沈清,於是重新回到辦公室,將門虛掩上。

  然而,五分鐘後,張經理來敲門,語氣有些為難:“剛才的客人想買畫。”

  放下抵在眉心的手,許傾玦抬頭朝向聲音的方向,“……有什麼問題麼?”

  “可是他看中的那幅……是沈小姐畫的。”張經理哭笑不得地說。

  前兩天,沈清一時興起買來墨水和宣紙,在畫室裏折騰了一下午,然後得意洋洋地向她展示成果——一幅非常簡單的國畫。畫中是一株蘭花,以及兩三隻小蟲,手法雖專業,但也完全是消遣之作。當時沈清自我欣賞完之後便將畫掛在角落的位置,並且叮囑她不要告訴許傾玦。卻沒想到,今天竟然有人看中了它,讓她報價。

  “……沈小姐沒回來,我不好替她作主,所以來問你。”

  許傾玦抬了抬眉,沈清什麼時候畫了畫他竟全然不知!摸到一旁的手杖,他站起來:“帶我過去。”

  兩人剛走到外面,那幅畫前卻不知何時已經多站了一個人。一道低柔而輕快的女聲從斜前方傳到許傾玦的耳中:“……你打算出多少錢?”

  削薄的唇微微動了動,他尋著聲音的方嚮往前走。

  “你是這裏的老闆?”站在畫前的男人饒有興趣地打量眼前面容清新柔和的女人。這個女人一分鐘前拎著大袋東西進門,在得知他的來意後,臉上立刻現出奇怪的神情,並且一開口便是問他能出多少錢。

  “雖然我是第一次來這裏。但一般的畫廊不都應該是主人開價嗎?”看著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他好心情地問。

  “因為這幅特殊!”沈清仰著頭,在被打量的同時也毫不客氣地用目光上下掃描這個衣著不菲的年輕男人。這裏全是名家畫作,而他偏偏對她這個業餘“畫家”的普通作品感興趣,這該是多麼詭異的鑒賞力!

  “……哦?怎麼特殊了?”

  沈清盯著那兩道微微上揚的眉,動了動唇剛想說話,身後卻傳來一道略微清冷的聲音:“那幅,不賣。”

  立刻轉頭看向身後挺拔英俊的男人,沈清很自然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同時不服氣地皺了皺鼻子,“怎麼這也成了非賣品了?我還想看看它能值多少錢呢!”

  許傾玦的臉上隱隱露出無奈的神色,他微低下頭,語氣卻很堅決:“我說不賣就不賣。”

  沈清不禁瞪著眼睛。怎麼他也會有霸道不講理的時候?

  “看來你才是這裏的老闆?”江雲逸微微一笑,同時眼光掃向沈清。他發現這個女人無論作出什麼表情都異常的迷人。

  許傾玦點點頭,一面不著痕跡地按住那只正用指力在自己胳膊上表達不滿的手。

  “看來你做不了主了。”江雲逸看向沈清,表情有些惋惜。

  瞟了身邊面無表情的男人一眼,沈清反而來了興致:“你真喜歡這幅畫嗎?覺得它哪里好?”

  “呃……”托著下巴想了想,江雲逸回答得煞有介事:“我喜歡它夠簡單,夠質樸。”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張經理輕笑了一聲,轉頭去看身邊兩人。發現一個笑魘如花,連連點頭,而另一個的表情卻明顯帶了點冷意。

  沈清對於身邊人的變化倒好像全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說:“還算有眼光!”

  “那麼,到底賣不賣呢?”江雲逸瞟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許傾玦,繼續問沈清。

  “……賣!”

  “不賣!”強硬的回絕從沈清頭頂飄來。

  “許傾玦!”沈清晃著他的手臂叫道。一抬頭,卻發現他微抿著唇,臉色明顯有些蒼白。

  “張經理,請你繼續招呼客人。”許傾玦轉頭吩咐了一句後,便握住那只柔軟的手,不容商量地將一直和自己作對的女人帶回辦公室。

  關上門,許傾玦在單人沙發裏坐下,沈清則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

  “你今天很反常哦。”她懷疑地看著他。

  “……”許傾玦微閉上眼睛,攬住她的腰。也許是剛才拖著她行動急了些,坐下來之後立刻感到一陣眩暈。

  “怎麼?不舒服嗎?”眼尖地發現有些不對勁,沈清伸手撫上他不自覺蹙著的眉心。

  握著她的手,許傾玦搖了搖頭。

  “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賣掉那幅畫?掛在那裏好幾天,好歹有人欣賞它誒!”沈清喜滋滋地說。

  許傾玦的手緊了緊,“……我還沒問你,什麼時候畫了畫我卻不知道?”

  沈清心虛地笑:“……一時無聊,畫著玩的。”

  “在畫室裏畫的?”

  “……嗯。”

  許傾玦聽了沉默不語。

  “……喂,生氣了?”沈清拉拉他的袖子。

  “為什麼生氣?”

  “因為……我擅自用你的畫室,一直沒告訴過你。”

  “不會。”許傾玦睜開眼,微微勾起唇角,“你想用的時候用就是了。”

  看著那雙漆黑、漂亮卻毫無神采的眼睛,沈清點點頭卻不說話。

  過了一會,她將頭枕在許傾玦的頸邊,呼吸來自於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

  許傾玦攬著她的肩突然說:“那幅畫不准賣,因為我要了。”

  “……”沈清一挑眉,低聲笑著點頭。

  晚上回到家,許傾玦聽完沈清的描述後,修長的手指在畫框玻璃上劃過,緩聲道:“……確實夠簡潔。”

  沈清輕拍他的手,微嗔:“你取笑我!”

  “哪有?”許傾玦側過臉來,“今天那人這樣說的時候,你不是很高興嗎?”

  “人家說得誠懇!”

  “我也是誠心誠意的。”那張英俊的臉果真一本正經。

  沈清撇嘴,也不和他爭。也許是自己心底在作祟,畢竟男朋友曾是專職畫家,所以總覺得自己這是在班門弄斧。

  “我去把它掛起來。”她從許傾玦的腿上跳下來。

  客廳?書房?……還是臥室?

  選了半天,沈清最終依著許傾玦的意思,將這幅和他戀愛後的“處女作”掛在了臥室床頭的位置。

  也許是因為有人朝夕相伴,這個寒冷的冬天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結束得早。

  開春後,雜誌社裏的工作逐漸忙了起來。沈清也被派去專門負責一個新開的名為“藝術長廊”的新欄目。

  “看來,被老闆器重也不件好事。”晚上洗完澡,她爬上床嘟囔。

  許傾玦放下盲文書,轉頭問:“為什麼?”

  “因為是新專欄,人手又不夠,現在幾乎把我一人當三人使。”

  “很累嗎?你也別太勉強。”

  “……當然累啦。”打了個哈欠,沈清側身躺下閉上眼睛,昏昏欲睡,“……也許,忙完這陣子就好了……”

  “……睡吧。”許傾玦摸到被角,替她拉至肩上蓋好。

  沈清動了動,為自己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很快便進入沉沉睡夢之中。

  第二天清早,恢復元氣的沈清又精神抖擻地出門去了。

  如今身兼數職的她不得不為了新專欄而親自去和某些從事藝術行業的人物打交道。而這次最詭異的是,對方和她約定見面的地點竟是在——醫院。

  那裏恰好是林媚工作的地方,於是沈清熟門熟路地立刻找到了六樓高級病房區專設給等待探望病人的家屬的公眾休息室。這時探病時間已經開放,因此當她推門進去時,諾大的休息室裏就只有一個男人面窗而立。

  “嗨!沈小姐!”

  當那個男人聞聲轉過頭來打招呼時,沈清不禁愣了愣。

  “……怎麼是你?”她微微驚愕。

  “你還記得我?”對方滿意地微笑。

  沈清點頭,一邊問:“你是江雲逸先生?”

  “沒錯。”江雲逸優雅地聳了聳肩,“沈小姐最近可有新作?”

  沈清看著那張始終帶著微笑的年輕的臉,不得不感歎世界之小——近年在畫壇迅速崛起的風雲人物,竟會是一個月前想要買下她的畫的人。

  “為什麼約在這裏?”坐下來正式進行工作溝通之前,沈清禁不住問。

  難道所謂搞藝術的,都要有那麼一點特立獨行才好?那麼,不知道許傾玦當初的拒人千里是不是也能算在其中。

  “早上恰好來這看一個朋友。”在這種環境裏,江雲逸倒是很自在地蹺腳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笑道:“而我這個人又很懶,實在不願到處跑。反正這裏也不錯,安靜,沒人打擾。”

  沈清有些無力地歎了口氣。也不打算告訴他,對於醫院這種地方,她似乎生來就是有點潔癖的。從包裏翻出答錄機,開始進入正題。

  所幸接下來一切都很順利,短暫採訪之後,兩人約定改天再去江雲逸的畫室拍些提供給專欄的照片。很快,這場會面就算完滿結束了。

  兩人一同坐電梯下樓時,沈清正想著要不要順便去林媚的辦公室打個招呼時,穿著大白褂的女人就已經站在了電梯外。

  “咦?沈清?”一進電梯,林媚的目光在對面兩人之間掃了個來回,笑問:“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我和他?”沈清怔忡地指了指,“……你認識他?”

  “林媚就是我今天來看的朋友。”一旁的江雲逸側身說。

  “他是我以前在外地學術交流時偶然一次認識的。”晚上,兩個女人約出來吃飯時,林媚說。

  沈清搖頭笑:“還真是巧。”

  “嗯,我也沒想到啊。”

  過了一會,林媚又突然提醒:“他可是名符其實的花花公子,你小心了!”

  “說到哪去了?只不過是作個採訪,哪會那麼複雜!”沈清不以為意。

  “這只是作為好友例行的善意的提醒。畢竟,他的魅力我也是見識過的。”

  “動心了?”沈清立刻擺出八卦狀。

  林媚舀了勺布丁塞入口中,擺手:“我只愛專一的男人,你知道的。”

  沈清聳肩一笑。那位江先生的魅力如何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家裏那位許少爺只消輕輕一個皺眉就足以將人迷得神魂顛倒了。因此,再多幾個江雲逸,對她來說都無任何妨礙。

  但是回到家後,她仍將林媚的話轉述了一遍。

  “怎麼辦?我現在要接觸一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誒!”她隔著浴室門大聲說。

  “刷”的,門開了。許傾玦穿著白色的浴泡走出來,發絲濡濕。

  “多有吸引力?”伸手攬住她的肩,他好心情地陪她玩。

  “嗯……高大,英俊,年輕,多金,出手闊綽,會甜言蜜語,體貼入微……”沈清將能想到的形容詞一鼓腦全用上了。

  許傾玦聽了,坐在床邊想了想,才一臉認真地轉頭說:“除去後面兩項,其他的好像是在說我。”

  沈清哈哈大笑,扯住他的衣領,呲牙咧嘴地問:“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知羞恥啊?”

  “我實事求是。”許傾玦也微微勾起唇角。

  “那人家也比你多兩樣呢!你就不擔心我紅杏出牆?”

  “不會。”許傾玦肯定地搖頭。

  沈清轉身跨坐在他腿上,扳住他的肩,問:“看樣子你是吃定我了?”

  “彼此彼此。”

  說完,許傾玦摸索到那張溫暖的唇,輕輕印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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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6-2-24 00:57:38 |只看該作者
(十六)

  兩天后,沈清在江雲逸的私人畫室內取得了很多獨家資料。在進行了一番有關藝術見解的閒聊後,直到此時,勉強能算作半個懂行人士的沈清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在畫壇中的咄咄鋒芒以及特立張揚,是絕對有其存在的理由的。

  從畫室出來,已經接近傍晚。沈清收拾好大大的拎包,打算告辭。

  “你要去哪?我送你。”江雲逸拈了拈手中的車鑰匙。

  沈清搖頭:“不用了。”

  路邊整排高大直立的柱式街燈在規定的時間統一亮起,迅速驅走了原本因太陽下山而襲來的灰蒙。

  沈清走到人行道旁,向側方探頭尋找計程車。

  “……要不然,乾脆一起吃晚飯?”後面又傳來清朗的聲音。

  沈清轉頭看了看跟上來的男人,仍舊搖頭。

  早春的傍晚,江雲逸卻只穿著件薄薄的半長風衣,裏面是墨綠色襯衫。他雙手插進褲子口袋,狀似好奇地盯著一臉拒絕的沈清:“和我接觸會很勉強你嗎?”

  “什麼?”沈清回頭,恰好錯過對面一輛迅速駛過的空車,不禁跺了跺腳,嗤笑一聲:“敏感算是藝術家的必備品質麼?”

  江雲逸習慣性地聳肩:“那麼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邀請?”

  沈清想了想,實話實說:“……我只願和非常熟悉的人一起吃飯。”這也曾被林媚引為怪癖。

  “哦?”江雲逸似信非信地挑眉。

  沈清看了看手錶,不想再和他瞎扯下去,於是轉過頭,耐心十足地等車。

  然而僅僅幾秒鐘過後,身後又傳來江雲逸的聲音:“我覺得你很特別。”

  下意識地扯了扯唇角,沈清覺得十分好笑,仿佛回到大學時代——那時的男生常常用這樣的開場白追求心儀的女生。

  “是誇獎嗎?”她笑問。

  “是提示。”

  “提示什麼?”

  微風中,俊逸的臉上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我對你有好感。”

  沈清突然想起幾天前林媚說過的話,在心底暗笑。她偏頭想了想,問:“我們見過幾次?”

  “加上今天,三次。”

  “才三次而已!”沈清加重了語調提醒。

  江雲逸滿不在乎地反問:“感情和時間的長短有必然的關係嗎?”

  沈清微微一愣。想到自己也僅僅是在和許傾玦接觸了幾次之後,便開始不自覺地關心他。因此,一時間她有些語塞,不知該不該反駁。

  江雲逸繼續說:“好像自從那次買畫時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上了你。”那一天的沈清,言語動作以及笑容似乎都恰好擊中了江雲逸的某根感情神經。

  ……一見鍾情?!實在不能相信,沈清有些無力地長出了口氣。幸好這時終於有計程車緩緩靠邊停了下來,她二話不說鑽進車內。車子啟動滑出一米左右,她又突然叫司機停下。

  搖下車窗,回頭見江雲逸仍站在原地,風吹動他額前黑色的發絲,臉上仍是一派輕鬆散漫的神情。沈清垂睫想了想,才揮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怎麼?決定接受我的好感了?”江雲逸湊到跟前。

  “不是。”沈清的頭搖得無比堅決,同時舉起左手,動了動手指,說:“看見了?我已經訂婚了。”

  纖細的中指上,套著一隻亮閃閃的單戒。

  “……所以,我們不可能的。”說完,給出一個抱歉又惋惜的笑容,沒給對方反應的時間,沈清立刻擺擺手吩咐司機開車。

  當窗外的景物開始向後移動時,沈清轉動那只前段時間和林媚一同逛街時純粹買來好玩的純銀戒指,發覺剛才宣稱自己已經訂婚的感覺,竟是那麼的好!雖然是假的,但她已經忽然之間愛上了這種強烈排他的歸屬感。

  或許,回去真該和許傾玦提議提議!沈清暗想。

  可車還開在途中,許曼林的電話卻突然而至。接了電話後,沈清變了臉色,急忙吩咐了一句,車子很快改道往另一個方向駛去。

  沈清趕到許家名下眾多產業之一——市內最大的私人醫院,在總服務台報了姓名,立刻被引到專用電梯直接上至頂樓專屬病房。許曼林站在走廊裏,見到她,快步迎了上來。

  “怎麼回事?”沈清問。當時車裏信號不好,許曼林也沒解釋得太清楚,只說讓她趕來醫院。

  “沒事。”握了握她的手,許曼林拉她在長椅上坐下,“是我們家老爺子手術開刀,原本備好的血漿臨時被一個的病人用了,偏偏我的血型不合,所以只好找二哥抽血。”

  聽到“沒事”兩個字,沈清才松了口氣。再聽了許曼林的解釋,這才想起許傾玦的畫廊恰好離這裏極近。

  “許傾玦他人呢?”她問。

  許曼林的臉色有些不好,指了指:“……抽了400CC,現在正在裏面休息。”

  沈清微微皺眉,知道抽這麼多的血對於許傾玦來說意味著什麼。咬了咬唇,她又問:“老爺子什麼病?”雖然好幾個月沒見,但以前看他似乎一直很健康。

  “肝裏有腫瘤。”許曼林垂頭,語氣低沉。

  沈清一驚:“惡性?”

  許曼林點頭,“上星期檢查發現的。”

  “手術結果如何?”

  “暫時算是成功。”但這種事,誰又能保證從此後一直無礙?

  “……你進去看看二哥吧。”許曼林抬頭說。

  沈清拍拍她的手,站起來,走向右邊的病房。臨進門前,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她轉頭問:“他是後來才趕來的?還是……”

  “手術前我通知他,手術開始不久他就到了。”

  沈清微微點頭。原來許傾玦一直陪在這裏,而非需要獻血時才被迫趕來。

  半躺在柔軟的床上,許傾玦聽見門口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微皺了皺眉,他將臉慢慢轉過去,問:“誰?”

  一陣很輕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手上襲來熟悉的溫度,他睜開眼睛道:“你來了。”

  “嗯。好點沒有?”

  “ 我沒事。”雖然頭暈得厲害,許傾玦仍微勾起唇角。

  沒事!沒事!估計這是自從相識以來他說過的最多的兩個字吧!沈清有些無奈地盯著那張蒼白英俊的臉,重重地捏了那只微涼的手以示不滿。

  “現在什麼時候了?”

  “六點過五分。”

  床上的人不安分地動了動,沈清輕按住他的肩,“你要幹嘛?”

  許傾玦的動作一頓,隨即偏過頭去,微閉上眼,淡色薄唇習慣性地抿著。半晌後才低聲開口問:“……手術結束了?”

  “嗯。”沈清了然,微微一笑,“已經沒事了。”

  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許傾玦重新平靜地躺在病床上,濃密的長睫毛下,漆黑的眼眸靜如深海。

  這個過於壓抑情感的男人!沈清搖頭笑了笑,為他拉好被子,“你先躺著,我出去一下。”

  二十分鐘後,病房門被懷抱著三大包吃穿用品的女人重新推開。

  “……不吃怎麼行!”沈清氣喘吁吁地插著腰怒視床上固執的男人。

  為了帶回溫熱的牛奶,她趕回來的速度幾乎可以媲美競走運動員!而他大少爺卻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地無視她的一番心血?!

  “抽了血之後要喝牛奶,這是常識!不喝不行!”她再次堅持。

  可是床上的人似乎比她更堅持,依舊淡淡地搖頭。

  深深吸了口氣,沈清自知比執拗大概沒人比得過眼前的男人,只好緩下聲來:“給我個理由總行吧。”

  略失血色的薄唇動了動:“我從小就不喝。”

  “從小就挑食,居然到現在還不改!”沈清翻了個白眼,低聲嘟囔。

  “我不喜歡它的味道。”說話的同時,許傾玦竟真的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就像那種厭惡是由心而生無法克制的。

  沈清微張著唇瞪著他孩子的表情好一會,才不得不搖頭歎氣。

  “可是我抱著那麼重的東西,又特意走了那麼遠的路幫你買來,你一句不喜歡就算了?”

  許傾玦閉了閉眼,“你想怎麼樣?”通常這種時候,對於沈清接下來要說的話他也能猜到八九分。

  果然。“……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作補償。”

  “為什麼是兩個?”許傾玦發現她似乎越來越會趁勢佔便宜。

  沈清回答得理所當然:“一個是體力的補償;另一個是心血的補償。”

  動了動好看的眉,許傾玦不得不點頭應允。

  “好!首先,你得吃光我買的粥。”

  “你還買了粥?”

  “我訂的,十分鐘後送到。”

  許傾玦突然感到有些無力——她居然還訂了外賣?!那麼剛才她自稱採購了幾大包很重的那些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不吃不行!”沈清補充了一句,才繼續說:“第二件事,今晚我們就在這裏住一晚。”

  “住在這裏?”

  “對啊。我連睡衣都買好了。”

  “為什麼?你一向不喜歡醫院的。”許傾玦直覺感到有古怪。

  “你答應我的,是不是想賴賬?”沈清踢開兩袋買給自己的零食和裝著睡衣及洗漱用品的大袋子,直接湊到床前陰惻惻地問。

  清香的氣息撲面而來。許傾玦並不想又再因此換回兩個或者更多的補償條件,只好回答:“……沒想賴。”

  “聰明!”由衷地贊了一聲,沈清這才哼著輕鬆的小調拎著袋子轉進浴室。

  雖然不習慣在醫院過夜,但為了明天一早這對父子的見面,忍一忍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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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隔天清晨,沈清是窩在許傾玦的懷裏醒來的。稍稍動了動身子,一抬頭她才發現身旁的人似乎已經醒了很久了。

  “醒了?”許傾玦的頭微微側過來,漆黑漂亮的眼睛正迎上從窗外射入的淡金色的陽光。

  沈清睜開尚且迷蒙的睡眼,“嗯”了一聲。

  十分鐘後,她趴在床頭,看著正在穿衣的許傾玦狀似無意地問:“我們要不要去隔壁看看?”希望許老爺子已經醒來能夠見客。

  正扣著衣扣的修長手指一頓,“這才是你堅持住下來的原因?”雖說是問句,但語氣間透出確定。

  沈清訕笑,沒料到許傾玦竟像是早已猜到她的把戲。她從床上彈起來,溜下地,從背後抱住他清瘦的腰,半帶撒嬌地低問:“你不怪我多管閒事吧?”

  探手摸到只穿著單薄睡衣的手臂,許傾玦微一皺眉:“先把衣服穿上。”

  沈清抬頭,視線直接掠過他黑色的發絲落在那淡漠英俊的側臉上,同時用赤著的腳去輕踢他的腳踝:“那等我換好衣服,我們就去看他?”

  許傾玦眼睫微動,不答話。

  沈清又說:“有些變故總是來得太突然。現在不珍惜,恐怕日後會後悔。”說話的同時,她略微收緊了手臂。

  感受到腰間的力量,許傾玦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點了點頭。

  許曼林整夜陪護,直到許傾玦進了病房後,她才退出來,然後便被沈清拉著一同坐在樓下餐廳裏喝咖啡。

  “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沈清說。

  許曼卻還是不太放心。畢竟一言不和摔門而去,這是這對父子長久以來的相處模式。而如今,這兩人的身體狀況都由不得這種事再發生。

  看著一派輕鬆正飲著藍山的沈清,她不禁問:“萬一他們還像以前一樣怎麼辦?老爺子才剛動完手術,不能激動。”

  “沒事的。”沈清微微笑道。她相信,既然是許傾玦答應了主動去見他,那麼結果便一定不會太糟。

  記得上一次,許老爺子曾說終有一天會有事找她幫忙,現在想來,大概就是指的他們父子的心結了。雖然她對於他年輕時對待感情的態度不能認同,但她更不希望將來的某一天,許傾玦會因為過於執著那些往事而留下或多或少的遺憾。因此,今天她也算是主動還了當初那“一杯好茶的人情”了。

  沈清一邊喝著至愛藍山,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風景打發時間,突然聽見對面的許曼林說:“沈清,我有沒有說過,你和二哥之間總像有著很深的默契。”

  “……呵,大概吧。”她微笑。

  “真希望你們能長長久久。”許曼林真誠地說。

  沈清的心突然微微一緊。明明是一個很好的詞,一個很美的祝福,同時這也是她的希冀,然而此時此刻卻讓她莫名有些恍惚。

  或許是願望太過美好,所以才會令人有無法實現的不安吧!她在心底替自己解釋。

  等到早餐結束,已是半個小時後。兩人重新回到頂層等了一會,病房門便被打開。許傾玦神色平靜地走出來,果然沒有許曼林事前擔心的情況出現。她頗為訝異地轉頭看沈清,畢竟二十多年來這樣和平的局面還是第一次出現。沈清則挑眉笑了笑,然後走到許傾玦身邊,挽住他的手。

  “我們回家。”什麼也沒問,她只是輕快地拖著他,去乘電梯。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銀色金屬門後,許曼林才輕步走進病房。病床上的老人,手術過後顯得明顯憔悴,正望著窗外出神。

  “爸……”許曼林叫了聲。

  許展飛回過神,對她招了招手。

  許曼林坐到床邊,然後聽見記憶中一向威嚴驕傲從不輕易認錯的父親低聲說:“……我對不起你們的母親。”

  靜靜地坐著,許曼林沒說話。母親病逝時,她還太小,並不瞭解大人之間的感情糾葛。

  “還有傾玦的母親……我也對不起她。”許展飛歎了口氣,頭一次以自責的語氣談及他與許傾玦的關係,“過去種種,其實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許曼林看著他,輕聲問:“那剛才……你們談得怎麼樣?”

  病床上的許展飛突然微微一笑,眼中的光采已表明了此刻的輕鬆心情。他並沒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發覺傾玦他變了麼?”

  許曼林一怔,隨即點頭。那種變化雖然微小,但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許展飛重新望向窗外,許久才緩緩道:“替我向沈清說聲謝謝。”

  此時,春天的陽光已顯得格外溫暖明亮。許曼林看著窗戶旁隱約可見的金色光線,會意地點頭。

  ——沈清,便是照亮許傾玦生活的一束特殊的陽光吧。

  幾天後,沈清接到許曼林的電話。兩人閒聊一陣後,許曼林傳達了許展飛的謝意,沈清聽了只是笑笑,並且約定過兩天去醫院探望。掛了電話後,她又得知上期雜誌辦得十分成功,關於江雲逸的獨家採訪,也收到了不錯的回應。一時之間,工作生活一切一切都變得萬分順利。沈清心情大好,下了班便和許傾玦約在市中心一家新開的希臘餐廳吃晚飯。等到兩人結束晚餐,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牽著手從餐廳出來,沈清配合著許傾玦的步伐,走得很慢。正值最熱鬧的時候,中心廣場和兩旁的街道來往穿梭著外出購物和散步的人們。兩人隨著擁擠的人流走了幾十米後,沈清便眼尖地發現街道拐角處一個小小的地攤上擺著許多各種款式的藏銀尾戒。自從十七歲起,她就開始愛上收集戒指,這次她當然地拉著許傾玦走過去。地攤前已圍著五六個年輕女孩,正和老闆討價還價得不亦樂乎。

  沈清拉了拉許傾玦的手,“等我一小會。”

  “嗯。”

  沈清半彎下腰來,用空出的一隻手揀出一枚雕刻繁複花紋的尾戒。

  “35塊一隻,不還價啦!”周圍很吵,因此對面老闆不得不大聲叫道。

  “……這位小姐可以試試,這只戒指很配你的。”他又對沈清說。

  “好啊。”笑了笑,沈清無意識地鬆開了一直握著許傾玦的手,將那枚一眼看中的戒指套在小指上。

  這邊,指間無預兆地一空,使得許傾玦不禁微怔了一下。稍稍探出手去,卻只能觸到一團空氣。

  處在十字路口的轉角,身側不斷有人走過,帶著紛繁的談笑聲,側前方仍舊是那一群女孩嘰嘰喳喳還價的聲音。許傾玦知道沈清此刻就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卻礙於人多無法隨意地伸手去摸索,況且,站在大街上叫她的名字,也是一件尷尬的事。於是,他也只是靜靜地定在原地等著。

  等沈清選好戒指準備付錢時,才想起她的錢包在許傾玦的口袋裏。

  “你……”她一邊站起來一邊轉過頭說話,卻意外地發現站在她身後的是一對年輕男女!

  而她要找的人,此刻正隔著兩三米的距離,立於路燈下,身邊是來往的行人。雖然神色難得的僵硬,但站立的身影卻顯得無比耐心和堅定。

  沈清幾乎要拍著腦門大罵自己糊塗——剛才似乎沒打一聲招呼便自顧自地鑽進人堆裏去了!顧不得說什麼,她分開擁擠人群,三步並作兩步湊到許傾玦身前。

  晃了晃他的袖子,“……我來了。”一句話說得極心虛。

  “你的錢包。”終於聽到熟悉的聲音,許傾玦動了動眉,抽出之前插在口袋中的手,將錢包遞過去。

  沈清連連搖頭:“不買了。”都怪那些破銅爛鐵!

  “那走吧。”許傾玦主動執起她的手。

  回家的路上,沈清不時低頭竊笑。

  “你在高興什麼?”

  “……沒事。”

  許傾玦眉峰微挑:“見我難堪,你這麼開心?”

  “當然不是!”當時見他被擠在人流中的樣子,她不知多難受呢。

  “那你在笑什麼?”

  “呃……我本以為你會生氣。”

  “嗯?”

  “以為你一氣之下會一走了之,不理我了。”沈清的聲音很低哀。

  “……不會的。”許傾玦淡淡地說。

  “現在我知道了啊!”語調一轉,帶著明顯的喜悅,沈清將頭靠在他的胳膊邊,笑道:“看見你會一直站在那裏等我,真的很高興。”

  這點小事就值得她笑了整整一路麼?在許傾玦看來,在被她突然之間鬆開了手後,站在原地等她不過是他最直覺也最自然的反應罷了。

  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只有沈清自己知道,當她轉過頭看見人潮湧動中等待著她的許傾玦時,那一瞬間心底有著怎樣的震動。

  晚上睡覺時,她突然有種強烈的衝動。趴在許傾玦的胸前,她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我們結婚吧。”

  話沒想仔細便沖出了口。在明顯感到身旁的人身體一僵後,沈清也立刻彈起來,愣愣地抱著被子坐在床上。過了一會,她打開床頭燈,看著許傾玦的臉。突然想到如果被拒絕,應該會比較尷尬吧!

  許傾玦睜開眼睛,也坐起來,薄唇微微抿著,從表情中很難看出答案。沈清生怕他用平常慣用的冷淡語調回絕她,剛擺了擺手想說剛才沒考慮清楚不能作數,好為自己找個臺階下時,便看見許傾玦伸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

  “……你!什麼時候買的?”沈清盯著平攤在他掌中的黑色絲絨盒子,裏面一顆異常精緻的鑽戒在燈光下熠熠流光。

  “昨天,曼林替我挑的。”

  沈清又再確認:“……這算是結婚戒指?”

  許傾玦疑惑:“有什麼不妥嗎?”

  “那倒沒有。”沈清湊上前,眯起眼,“我只是想問,如果今天我不說,你原本打算什麼時候拿出來?”

  許傾玦略想了想,說:“今天。”

  “騙人!”

  “真的。”

  沈清看看鐘,冷哼:“難道你是打算趁我睡著以後才說?”

  許傾玦一時無語。他確實是打算在今天提出結婚的,但萬萬沒想到沈清竟鬼使神差地早了他一步。時間上這樣湊巧,也難怪她不相信。

  看在那只鑽戒足夠精緻優雅的份上,沈清也不想多做糾纏。於是推了推他,說:“那你快點完成未做完的程式。”

  “什麼程式?”

  “求婚啊!”女人們心儀的夢幻場景之一。對她這個還算愛慕虛榮的女人來說,形式不能免!

  “沒必要了。”許傾玦取下鑽戒,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準確地捉住她的手,摸到無名指。

  “喂!”眼睜睜看著他迅速地將戒指套牢在自己的手指上,沈清抗議:“哪有這樣的!不求婚我就不結了!”

  “原本我是想求的。”許傾玦微微勾起唇角,“……但是被你佔先了。”

  “什麼?……我哪有?”沈清努力回憶,自己也不過說了句“我們結婚吧”。難道,這也算?

  “你決定主動,我不反對。”

  “我……”

  沈清看著許傾玦閒適地靠在床頭,閉起眼睛顯然一副不想再和她爭論的樣子,不禁狠狠咬牙。

  沒有紅酒鮮花,沒有小提琴也沒有單膝跪地海誓山盟,只是硬生生被套上戒指……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期望這個男人能有多正統浪漫的舉動。

  第二天是陰天,可下午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沈清卻覺得天地之間一片清明。她不是慢性子,卻也是第一次如此之快地做下一個決定而後立刻實施。想到從今往後自己便多了一重身份,她在路上直接給林媚打電話。

  “死丫頭!”電話裏傳出咆哮聲,“為什麼早沒和我說?”

  “昨晚才決定的嘛。”

  “那可真算得上雷厲風行啊……”林媚轉了語調,調笑道:“許大帥哥就這麼迫不及待要把你拐進門?”

  沈清癟嘴輕笑,一邊轉頭看身側的男人。事實上,她也急不可待地想要為自己冠上許姓呢。

  “什麼時候辦酒?伴娘的位置沒人和我搶吧!”林媚大聲嚷嚷。

  “……喂。”沈清抬頭,手肘抵了抵許傾玦的胳膊,“林媚問我們什麼時候請客呢。”

  許傾玦側過頭,“隨你的意思。”

  “過段時間吧。”沈清對著電話說。其實她是想到,許展飛才做完手術,希望能等他身體複元後也請他來參加。

  掛了電話後,她深深吸了口清冽的空氣,覺得通體舒暢。

  最終,婚禮的時間定在三周以後。婚紗禮服相關事宜,全都交給許曼林以專業眼光去操辦。然而原本安心等著做新嫁娘的沈清,卻在接到一通意外的長途電話後,心情迅速低落。

  當晚,當許傾玦回到家裏時,發現屋裏出乎尋常的安靜。

  “沈清?”他試探地叫了聲。

  很快,沙發方向傳來一聲極低的輕應。

  “怎麼了?”察覺到異樣,他走過去,首先摸到她單薄的肩膀,隨即卻發現她似乎正抱著膝,身體微微顫抖。

  “……發生了什麼事?”許傾玦心頭一緊。沈清這副模樣,還是第一次。

  吸了吸鼻子,順勢將頭靠向許傾玦的胸前,沈清好半晌才低聲說:“我的一個親人去世了。”

  “是誰?”許傾玦記得她曾說過,她的父母很早就離異了,並且在幾年前相繼去世,如今只有一個繼母生活在國外。

  “是甯姨,在倫敦家裏突發腦溢血。”

  果然是她的繼母,並且是從小就對她極好的一個女人。

  “我本來想就這兩天通知她婚禮的事,如果她願意,真的很希望她也能回來參加的……”她早已將甯姨看作家裏人,期盼她能代替去世的父母來看她出嫁。卻沒想到……

  許傾玦加重了力道攬住沈清的肩,問:“那麼,需要去參加葬禮麼?”

  “嗯。”懷裏的人點點頭,“她沒有孩子,我必須要去。”

  “我陪你。”許傾玦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忽然發覺,此刻的沈清前所未有的脆弱。

  “不要。”沈清搖頭,“這邊準備婚禮也夠忙的。再說,許伯父最近也打算讓你幫忙接手公司的事,有那麼多東西要熟悉,你怎麼走得開?”

  自從那次醫院長談後,或許是許展飛發覺身體確實不行,而許君文又在國外,所以有意勸說許傾玦和許曼林共同幫忙打理國內的公司。

  “我沒事的。只去幾天,葬禮過後我就回來。”

  末了,她又說:“……現在我更加深刻地理解到,應該珍惜現有的時光。所以,你也別太違背伯父的意思了,畢竟他年紀那麼大,又剛剛動過手術……”

  “嗯。”許傾玦應了聲。他又何嘗不理解呢?否則,他早已會像年少時那樣,對於許展飛的意圖置若罔聞。

  “到了那邊,好好照顧自己。”他放柔了聲音道。

  “好。”

  第二天,沈清拎著簡單的行李,站在了國際機場。許傾玦因為要參加臨時股東會議,所以由許曼林代替他送行。

  “到了來電話。”通關前,許曼林抱了抱沈清。

  “嗯。最多一個星期我就回來。”

  “我會準備好最美的婚紗等你。”許曼林笑道。

  當飛機沖上雲宵時,許曼林萬萬沒有想到,婚紗沒派上用場。再次見到沈清,竟會是在一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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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6-2-24 00:58:12 |只看該作者
(十八)

  五月倫敦的空氣裏彌漫著濕冷的味道。許曼林開車從停車場裏出來正要駛入大道,卻在無意間瞥見一道極為熟悉的身影。顧不得太多,她從車上跳下來,遠遠地沖著那群正要穿過馬路的行人喊了一聲。

  清亮的聲音加上異國語言,使得周圍不少倫敦市民駐足而視,而同一時間,遠處混在人群之中的東方女子也停住腳步,微微一愣後,轉過頭。

  輕風帶動燙卷了的發絲掠過光潔的臉頰,那雙眼睛仍舊清澈明亮……許曼林停在原地好一會,才再一次輕聲喚了句:“……沈清。”

  相隔一年才重新見面的兩人坐在街心廣場的石凳上。

  “你真的好狠……竟然一消失就是一年多。”如果不是真實發生,許曼林永遠也想不到一貫溫暖的女子竟然也會有如此作風。

  沈清微垂視線盯著地面,並不說話。和她在異國偶遇,本就是個意外。只是如今經她提醒才發覺,自己居然已經離開許傾玦一年有餘。

  “當初國內一切都準備就緒,可你卻只用一通國際長途就取消了婚禮,並且不肯留下任何聯繫方式。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

  “對不起。”沈清搖頭。她當然知道自己的作法有多麼突兀和傷人,只不過,如果願意,她早就會說出她的理由了。

  許曼林歎氣,突然轉了話題:“你知不知道,二哥也在這裏。”

  聞言身體微微一震,沈清迅速看向她,心頭掠過些許澀澀的疼痛。

  “……最初兩個月他用盡一切辦法找你,卻始終沒有你的消息。後來他主動要求調派英國,我猜也是因為你的緣故。”儘管滿心疑惑,但許曼林也不急於追問。只是提到許傾玦時,她仍不免心驚,因為二十多年來她從沒見過他如此執著於某事而近乎瘋狂。特別是沈清離開後,他在不知不覺中的一些變化……

  為了她?調派英國?沈清閉上眼,想起那張淡漠的臉,想笑,卻又扯不動嘴角。過了半晌,她才說:“他住哪?能帶我去看看他的屋子嗎?”

  沈清要看的是許傾玦的屋子,而非他本人,這更使得許曼林大為困惑。然而,她還是開車載她去了。

  “我和他一起住。”到了家,許曼林說。

  “很乾淨。”沈清環視客廳後坐下。

  “我們要去公司,所以雇了鐘點工來打掃。”

  許曼林走到廚房,很快端了兩杯咖啡回來。

  “……這是你喜歡的口味吧?”見沈清低眉喝了一口,她看著她問。

  沈清笑:“嗯。”是她一向鍾愛的藍山。

  許曼林了然:“二哥買的,每天都會喝。”

  沈清愣住,隨即皺眉:“……他胃不好,怎麼可以?”

  許曼林盯住她的眼睛,“既然這樣關心,何必離開?況且他這樣,估計也是因為你。”

  手指微微一縮,沈清捏著杯把,輕輕搖頭:“你不會懂的……”

  許曼林張了張嘴還想說話,但發現這次相遇後總見她似乎有難言之隱的樣子,因此也不好逼得太緊。

  過了一會,沈清又輕聲問:“每天他都去公司嗎?”

  “嗯。”許家的男人似乎遺傳了工作狂的特性。

  “不會太辛苦?”

  “剛開始接手時會有一些,但也只是前半年的事,現在他已經完全駕輕就熟了。”

  沈清聽了微微一笑。果然許傾玦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是非常優秀的。

  “我這樣會不會妨礙到你的公事?”她突然想起許曼林也是要上班的。

  “怎麼會。”

  許曼林剛搖了搖頭,側前方突然有點響動。沈清也聽到了轉過頭去,然後象牙白色的臥室門便開了。

  當裏面的人走出來的時候,客廳內的兩人都微微一怔。

  許曼林沒想到這個時候許傾玦竟然還沒去公司,微愣過後,她很快出聲:“二哥。”

  扶著門框而立的男子身形修長,穿著黑衣黑褲,眉目英俊卻神色冷淡。沈清只覺得喉嚨發緊,一瞬間無數往事湧上來,手一抖,差點將半杯咖啡盡數倒在裙子上。

  “曼林?……家裏有客人?”清冷的聲音在離沈清不遠處響起。

  “哦……”許曼林剛想說話,一隻手已經被人迅速抓住。她轉頭,看見沈清搖了搖頭,露出懇求的眼神。

  “……沒有。是我剛才在打電話。”

  “是麼。”許傾玦神色未變,只是微微垂睫,掩去了眉間一抹失望。

  就在剛才,他似乎聽見了沈清的聲音……

  感覺到身邊女子松了口氣,許曼林拋出個白眼,接著問道:“二哥,今天不去公司麼?”

  “等下就去。”

  說話間,許傾玦已經走到沈清對面的單人沙發裏坐下。

  狠狠地握著拳,沈清深深吸了口氣後,朝許曼林遞出另一個眼色,示意要走。

  “……我只是回來拿份檔,現在要趕回公司,那就先走了啊。”

  許傾玦點頭,“嗯。”

  如同得到特赦令般,沈清在再次看了一眼沙發裏的清冷男子後,放輕腳步拎著玄關處的鞋,幾乎是落荒而逃。

  進了電梯,顧不得一旁許曼林的強烈質疑,她靠坐在地上,久久失神。

  再見面才發覺,原來對他的想念早已超出了原以為的程度。

  一刻鐘後,鐘點傭人準時開門進屋收拾。在看見正閉目靠在沙發裏、一臉倦意的主人後,她上前小聲叫了句:“許先生?”

  放下抵在眉心的手,許傾玦睜開眼睛:“請幫我泡杯咖啡。”

  很快,一杯熱氣四溢的藍山被送到許傾玦的手中。

  淺淺喝了一口,引來胃裏一陣輕微的灼痛,許傾玦眉頭未動地停了停,便聽見傭人收拾杯碟的聲音。

  靜默了一會,他突然問:“桌上有幾隻杯子?”

  “您說什麼,先生?”

  “你來的時候,桌上有幾只用過的杯子?”

  “……是兩隻,先生。”

  修長的手指緩緩收緊,許傾玦靠回柔軟的沙發裏,微微閉上雙眼。

  剛才聽見的她的聲音,果真只是幻覺嗎?……

  對於沈清接二連三奇怪的舉動,許曼林始終無法探知其原因。唯一令她稍稍安心的是,沈清離開之前向她保證:“……目前只是還有些事想不通,但總有一天我會親自向他解釋清楚。”

  既然話都這樣說了,許曼林也只好勉強繼續隱瞞遇見過她的事實。

  回家思緒混亂的過了一周後,沈清再次在一棟大廈內遇見了許傾玦。

  世上許多事就是這麼巧,兩個陌生人一旦相識,那麼便會發現在往後日子裏對方總會時不時地闖入自己的生活——想必,久別重逢的二人大概也是這樣。

  和人約定的時候快到了,沈清在看見站在電梯口的許傾玦後,略頓了頓,認命地走上前。

  今天的許傾玦穿了一套黑色西裝,拿著盲杖,背影瘦削修長,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名東方男子,正和他小聲低語,沈清猜測大概是助理之類。過去她很少見他穿正裝,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這樣正統拘謹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依舊要命的好看。她站在許傾玦的斜後方,微微抬眼看去,隱約覺得一貫清冽的眉目間似乎多了一層倦怠。心頭略微一緊,她慌亂地垂下視線,表面鎮定,其實心思早已越飄越遠。

  “……小姐,要進來嗎?”電梯到了,男助理站進去?住按扭用中文問。

  沈清回過神,朝他微微點頭,然後跨進電梯。

  許傾玦他們要去的是頂樓,而她進到裏面直覺伸出手,卻發現許傾玦正靠在樓層按鈕位置站著,動作不禁一僵。

  “請問去幾樓?”站在二人中間的男助理很有風度地代勞。

  瞥了一眼角落裏神情冰冷的人,沈清過了一會才不得不低聲說:“……七樓,謝謝。”

  因為說話的時候低著頭,所以她並沒能看見那張一向淡漠的臉上有著怎樣突然的表情變化!

  許傾玦神色一懍,狠狠捏著盲杖,直至指節泛白。

  ——這是她的聲音!即使被刻意壓低,他仍舊能很清楚地分辨出來!

  ——她和他,竟然同處一個小空間,卻假裝視而不見?!

  ……心口很快湧上痙攣般的痛楚,他背靠著牆,不禁壓抑喘息。

  一旁的助理敏銳地察覺到異樣,轉身輕聲詢問:“總裁?”

  聽見聲音,沈清也下意識地扭頭,在瞥見那張過份蒼白的臉後,微微一驚,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動。

  恰好這時,“叮”的一聲,電梯上到七樓停下,門打開。

  沈清的步子有些猶豫,想要邁步,雙腳卻仿佛不聽使喚。此時,許傾玦才微側過臉,對著助理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

  伴隨輕微的響動,電梯門又緩緩關上。而在此之前,許傾玦分明聽見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聲音由近至遠,直至逐漸消失。

  電梯微晃,繼續向上爬升。不一會,清冷的聲音帶著殘留的微喘在小小的空間內響起:“七樓是做什麼的?”

  “……好像是西餐廳。”

  “我們下去。”

  “什麼?”

  “去七樓。”

  林助理覺得今天的總裁真是怪異極了!竟然拋下一向視為至重的工作,只為了讓他去找剛才在電梯裏的那個女人。而且,更令他詫異的是,從來不近女色的總裁大人居然隨身攜帶了一張女人的相片!然而,當他被要求辨認相片裏的人是否就是一同乘電梯的那位小姐時,他對於那個清秀年輕的東方女子的身份也大致了然——如果不是至關重要的人,又怎會令許傾玦時刻隨身帶著她的照片?如果不是熟悉至極,許傾玦又怎會單憑聲音就確定她的身份?

  有了這點認知,林助理顧不上多年來養成的風度和學來的禮儀,施展出軟磨硬泡死皮賴臉的功夫,硬是將餐廳裏一臉不情願的女人帶了出來。

  功成身退之時,他瞥了一眼老闆的臉色,不禁打了個寒顫,默默退開。

  “一年多沒見,沒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許傾玦站在牆邊,冷冷開口。

  沈清沒想到只是一句話就讓他聽出了身份,一時之間只是盯著地面不肯出聲。

  “為什麼不說話?”許傾玦微微側頭,對方的消無聲息使他摸不准她的位置,心中騰起一股懊惱,語氣更差了些。

  “莫非你失憶了?不記得我是誰?”

  “……沒有。”沈清見他臉色不好,終於輕聲回應。

  順著聲音的方向向前邁了一步,許傾玦依舊沒什麼表情地問:“那麼為什麼接連兩次見了面卻都不想讓我知道?”

  兩次?沈清抬眼看他,“……曼林告訴你了?”

  許傾玦握著手機,再上前一步,“你真打算一直瞞我?”

  沈清不說話,只是抬頭看著慢慢逼近的高大身影,毫無意外地發現自己早已無比想念他的氣息。

  “沈清,我需要一個解釋。”靜默了一會,許傾玦突然以低沉的聲音說。

  “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年多來要對我避而不見?”說話的同時,許傾玦已無比準確地扣住沈清的肩。

  沈清抬著頭,與他近在咫尺,幾乎能聞到他頸邊的清香,然而她卻只是咬著唇不肯出聲。

  她不說話,許傾玦不肯鬆手,一時間兩人僵在餐廳外的走廊上,偶爾有進去用餐的客人經過,都報以疑惑的目光。

  良久。就在許傾玦的耐性快要消耗怠盡之時,一股久違了的溫暖氣息撲上胸前,同時他感到腰間微微一緊,已被人輕輕抱住。

  “……許傾玦,我想你了。”沈清將頭埋在他的頸邊,喃喃低語,聲音輕得仿佛只是自言自語。

  許傾玦心緒微震,剛想抬手撫上那一頭柔順的發,懷中的人卻已先一步倏然退開,遠遠離開他伸手可及的範圍。

  僵在半空中來不及收回的手在停頓了一秒鐘後惱怒地緊握成拳,胸前的那一片冰冷和失落使得許傾玦真正變了臉色。他眯著眼,聲音聽來近乎咬牙切齒:“沈清!你究竟在搞什麼!”

  沈清知道他被激怒了。因為過去,她從不曾聽見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一種挫敗的,接近惱羞成怒的口吻和表情。

  “我只是很矛盾。”她突然沒心沒肺地笑:“一邊想念你,一邊又希望你可以不再愛我。”說話的同時,她抬手抹去眼角的一點潮濕。

  對面的許傾玦在聽見她最後一句話時,神色瞬間變得僵硬而冰冷,下一秒,胸口突如其來的鈍痛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你離開的原因?”他臉色微白,牢牢握著手中的盲杖,“只為了擺脫我對你的感情?”

  沈清背抵著牆壁,愣了一下,先點了點頭,然後卻又迅速地搖頭。只不過,此時此刻她不敢出聲,生怕一開口,聲音便會洩露真正的情緒。

  她的動作,許傾玦當然看不見。短暫的靜默之後,他一言不發地緊抿著蒼白的唇與她擦身而過,步履緩慢卻穩當地消失在走廊盡頭。

  目送那道環繞著冰冷氣息的背影慢慢遠離,沈清再一次後悔當初飛來英國的決定。如果甯姨沒有去世,如果沒來參加葬禮,那麼今天的她和他,仍會很開心地過平凡的日子……

  回到家,沈清照例和林媚通國際長途。在她最初鬧失蹤的日子,林媚是唯一知道她英國住址的人,卻被她要求對許家人保守秘密。

  “……你真的打算繼續瞞著他?”

  “我怕。”沈清窩在沙發裏,情緒低落。

  “其實說到底不過是上一輩的事,和你並沒直接關係,相信他會理解的。”

  “我親眼見他為了他母親的事介懷那麼多年,可見這對他的影響有多麼大。”沈清低低歎了口氣,繼續說:“……即使他能理解,我也過不了自己這關。”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才有些懷疑地說:“可是你這樣對他,難道不怕……”

  沈清閉上眼睛承認:“今天是我說錯了話。”她居然讓他不要再愛她?!其實話一出口,她就已經後悔得不得了。怪只怪當時心裏太亂,不敢說出真相,所以一時口不擇言。

  “不過,也沒法補救了。”她苦笑,“估計他真永遠不會理我了。”

  或許,一邊遠遠逃開,一邊卻要霸道地佔據他的心,本來就是種自私的不被容許的舉動。

  掛線之前,沈清抱著電話突然對林媚小聲說:“ ……我心痛。”

  突然之間,她想起很久以前問過許傾玦的一句話。當時她在電梯口問他:“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你會不會傷心?”

  原來,他們果真是有分開的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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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6-2-24 00:58:27 |只看該作者
(十九)

  “……這一次的度假村開發以及和NT公司合作成立馬球俱樂部,對於許氏今後在英國乃至整個歐洲的進一步發展和壯大都有很重要的意義,所以在項目正式運營之前,必須給出完善的宣傳推廣計畫……”

  晚上七點,會議室內燈火通明,許傾玦對著面前整齊擺放著的厚厚一遝打成點字的檔,給一眾下屬作出最明確的指示。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年輕的女秘書端了杯咖啡進來,徑直走向坐在主位上的人。

  ……這是第幾杯了?一旁的許曼林不大贊同地放下手中的資料,看了看表,終於忍不住出聲:“總裁,已經過了晚餐時間,我看還是讓大家先回去用餐休息,等明天再繼續會議吧。”

  說完,她環視周圍十數名集團精英,只見男男女女個個都露出少許期盼的神色看著許傾玦。畢竟是整整一個下午的會議,的確讓他們有些精力不繼。

  馬克杯還握在手中,許傾玦的動作略頓了一下,然後才點頭:“……那麼就先散會,希望明天中午之前各位能交給我一份令人滿意的計畫書。”

  “是。……”

  眾人紛紛收拾東西起身舉步離開,五分鐘後,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兩個人。

  “二哥,一起吃晚餐?”許曼林問。

  “不了。”清俊的臉上這才顯出難掩的疲憊,許傾玦將身體完會交付給身後的皮椅,微閉上眼說:“等下我要參加NT公司的酒會。”

  “不是說不去的嗎?”許曼林覺得奇怪。明明上個星期邀請函發來時她就問過他的意思,而他也答復說不參加的。

  “臨時決定的。”許傾玦一手支在桌上,手指抵住眉心,臉色微白。

  許曼林張了張嘴還想說話,只見許傾玦已撐著桌子站了起來。

  “我和林助理去,你先回家吧。”

  “可是……”

  眼尖地見他身子不穩地微晃了一下,許曼林迅速伸手去扶,恰巧觸及他的掌心,只感到一片濕冷。

  “不舒服嗎?……”

  “我沒事。”

  許傾玦淡淡掙脫身側扶助的手,摸到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穿上。隨後便與等在門外的林助理一同下樓坐車,向市區內的酒店出發。

  許曼林待在原地跺了跺腳,剛才分明見他穿衣服時動作遲緩,唇色煞白。身體某處的疼痛是肯定存在的,只不過他硬是不肯說。知道自己勸說無用,但又同時擔心許傾玦在酒會上真出什麼狀況,許曼林意識到似乎此刻的救星就只有一個了!

  許曼林開車到沈清家樓下的時候,沈清也正好走出來。

  “你要帶我去哪?”上車後,她問。

  電話裏許曼林只說有事讓她幫忙,如今卻一路開車往最繁華的市區走。

  “我有什麼能幫你的?”

  “到了就知道。”許曼林看了她一眼,生怕直接說出來跟許傾玦,身邊這個女人又要莫名其妙地落跑了。

  二十分鐘後,車子在HILTON酒店門口停下。

  “你要請我吃飯?”沈清撥了撥剛洗完還來不及吹幹的頭髮,笑道:“只有兩個人,不用這麼鋪張。”

  許曼林將鑰匙交給一旁的門童後,一把拉住沈清的手:“你跟我來。”

  向接待處出示了自己的邀請函後,許曼林拖著不明所以的沈清進入大廳。面對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景象,沈清微微一愣——鋪著鵝黃色桌布的回字形冷餐台,上面擺著各式盛食物的銀制器皿,燈光下閃閃發亮;優雅的音樂與華服,著白色禮服的侍者舉著託盤來往穿梭……這儼然是個盛大的酒會模樣——而她,被帶來這裏幹什麼?

  隨著視線飛快地搜尋一圈,終於,沈清在看見右前方寬大沙發椅中的東方男子後,略微了然。

  “你找我來,和他有關?”她一邊遠遠盯著那道削瘦的黑色身影,一邊問。

  許曼林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點頭:“你說的話他總會聽的。”

  “……要我說什麼?”

  “勸他回家。”

  “……他又不是小孩子。”沈清不大理解,笑道:“我也沒權干涉他的活動啊。”

  許曼林看了她一眼,皺眉:“可是我感覺不太對。最近忙公司的案子他幾乎沒正經吃過東西,但咖啡倒是一杯接一杯地沒少喝。你也知道,他的胃哪里受得了這種刺激……”

  咖啡……沈清呆立著,想起上次見面時許曼林就已經跟她提到過這事。印象中,過去相處時確實從沒見許傾玦有喝咖啡的習慣。他這個人,雖然不懂得主動關心自己的身體,但幸好也不會刻意去做某些明顯會傷害自己的事。可是現在卻……

  “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肯定撐不住……現在也只有指望你的話能管用了。”

  聽見許曼林抱著希望的聲音,沈清不禁苦笑:以許傾玦那麼驕傲的性格,恐怕事到如今說話最不管用的就應該屬她了吧!

  此時,身邊有幾位賓客往她們的方向奇怪地看了兩眼。沈清這才意識到,自己匆忙出門雖然穿著裙裝卻非正式的宴會裝,而且頭髮沒經過打理必然不夠妥貼。

  “我怕是幫不了你。”沈清轉頭想走。

  “為什麼?”許曼林睜大了眼睛,“不管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但總不至於想否認他對你的感情吧?他有多看重你,相信也不用我多說。只要你去說一句,他怎麼會不聽你的?”

  沈清直到現在才體會什麼叫有苦難言,皺著臉:“可是……”邊說邊習慣性地將視線轉向不遠處的清瘦身影上。……緊接著,到了嘴邊的話全部硬生生地?住。

  ……她盯著那只修長的手從容地接過對面一個英國男人遞來的酒杯,不由得瞳孔收縮,語氣漸冷:“……他居然喝酒?!”

  他居然敢喝酒?!沈清回頭看許曼林,見後者也是一副吃驚的模樣,不禁深深換了口氣。下一秒,便似一陣風般穿過大紅地毯鋪就的廳堂,往角落走去。速度之快,令身後的許曼林幾乎反應不過來。

  “許先生,預祝此次合作愉快!”NT年輕的總裁露出雪白健康的牙齒微笑著舉杯。

  “……不准喝。”一道清脆的女聲在頭頂響起。

  英國男人微微詫異地抬頭,只見對面不知何時多出個東方佳人,二話不說地已劈手奪走了許傾玦的酒杯,而素來以冷面示人的許氏總裁卻在?那間露出明顯驚訝的神色,這不得不令他頗感好奇。

  “請問這位小姐,你是……?”他紳士地站起來問。

  沈清卻似乎沒聽見,只是低頭看了一眼飄浮著冰塊的純淨液體,再次深深皺眉——如果不是她阻止,他是否真會喝下整杯加了冰的伏特加?只不過是個酒會而已,有必要讓他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麼?……

  這個女人真是有趣——NT總裁在發現對方完全忽略他的存在後,挑眉笑了笑——穿著便裝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卻只是盯著酒杯發呆,同時露出吃驚又厭惡的神色。

  “呃……許先生。”問不到正主,他只好調轉方向。

  此時的許傾玦神色早已恢復正常,他撐著沙發扶手,不著痕跡地微微用力,站起來後側了側頭,淡淡地說:“這位是我太太,不懂禮儀,請別介意。”

  近在耳邊的清冷聲音徹底喚回沈清的神思,她低低地“嗯?”了聲,匆匆回頭,落入眼中的是一張在燈光下有失血色的完美側臉。

  他剛才說什麼?太太?沈清一時微微怔住。

  這時候,她突然感到腰間一緊,一隻稍嫌冰涼的手已經準確無誤地攬上她的腰,動作卻並不輕柔。

  許傾玦低下頭,伏在她耳邊用中文低語,淡色削薄的唇勾起冷冷嘲諷的弧度:“難道你忘了?我們已經登記過了。或者說,你連這一點也想全部否認掉?”

  沈清心裏一震。她和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是夫妻了,她怎麼可能忘記?只不過從沒聽他這樣正式地介紹過自己,所以才會反應不過來。

  她轉過頭剛想辯解,身側的許傾玦卻又神色平靜地對著對面的人說:“抱歉,我要帶她先離開。”

  “……想不到許先生已經結婚了。”NT總裁笑道:“許太太,見到你很高興。那麼,二位請便。”

  下一秒,沈清便被腰後那股強大的力量帶離酒店。

  原本一直跟在一旁的林助理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一見氣氛不對,他立刻自覺地放慢腳步,與在酒會入口處遇到的許曼林一起故意落在後面,將更多的空間留給前面的一男一女。令他詫異的是,這是他第二次見到沈清,想不到她居然是總裁夫人。不過,從背後看去,林助理覺得走在前面的二人看起來確實莫名的合諧。總裁走在她的身邊,居然聯手裏的盲杖都沒用到,就這樣腳步平穩一路順暢地往酒店出口處走去。

  於是他搞不太懂了——明明默契十足的兩人,為什麼兩次見面氣氛都那麼怪異?

  直到出了酒店,許傾玦才收回之前一直放在沈清腰後的手,逕自靠在牆邊不動聲色地喘息。

  “你怎麼會來?”過了一會他問,聲音在夜色中顯得尤為低沉。

  沈清站在路邊,一陣輕風襲來,此時分明感覺到方才被許傾玦攬過的地方,風透過衣料帶著沁涼的冷意。反手一摸,果然薄薄的亞麻裙腰處已是一片微濕。

  心中驚訝,沈清一言不發地上前捉住許傾玦的手,隨即著急起來。因為他的手除去異乎尋常的冰涼之外,掌心處早已儘是冷汗。

  許傾玦先是一愣,繼而皺了皺眉:“你幹什麼?”那只手卻任由她握著,忘了掙開。

  仔細辨認,似乎能從他的聲音中察覺到一絲壓抑的痛楚,沈清不禁急道:“這話該我問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了?”

  “……沒有。”許傾玦抽回手,本就淡色的唇在月光下更顯得血色盡失。

  “是不是胃痛?”沈清想起之前許曼林的話。

  “……”許傾玦背貼著牆,微低下頭狠狠蹙眉。沈清說得沒錯,胃部的痛楚在持續了近整晚之後此刻正以更激烈的方式襲來。

  雖然光線較暗,令沈清無法看清許傾玦的表情,但那近在耳邊的逐漸粗重的喘息聲卻已經給了她答案。

  “去醫院。”她扶住許傾玦的手臂。

  固執倔強的男人卻沒移動腳步。待一波痙攣般的疼痛稍稍緩解後,他伸手冷冷地撥開那雙溫暖的手,譏諷地開口:“你不是一直打算和我劃清界限嗎?……現在又何必費心?”

  沈清胸口一窒。果然不出所料,他是真的被她上次那番話激怒了。而在她動作微微僵住的空當,許傾玦已經一手扶著牆壁艱難地站直身體。

  沈清顧不上許多,只好再次一把拉住他:“總之你得先去醫院。”就算她該為上次的衝動道歉,那也應該是在他接受診治之後。

  許傾玦朝著她的方向微微側了側頭,臉色蒼白,額間已滲出冷汗,臉上的神情卻複雜難測。

  就在沈清以為他還想推拒的時候,手上突然一沉——令她猝不及防地,身邊的男人已經身體前傾,脫力般跪倒在地。

  ……

  沈清在空曠的醫院走廊裏不安地來回踱步,直到醫生從急救室裏出來。

  年輕的帥哥醫生看著急忙湊上前來的兩女一男,摘下口罩,一長串英文從口中冒出:“病人有輕微的胃出血現象,幸好送來不算太遲,沒有大礙。比較麻煩的是他的心臟,在搶救過程中曾經病發……為什麼之前沒人告訴我們他有嚴重的心臟病?要知道,這種情況是很危險的,這次幸運才能及時控制住……”

  沈清和許曼林對視了一眼,共同懊悔自己的失誤。方才許傾玦的突然暈倒幾乎嚇壞她們,萬萬沒要多餘的心思考慮到其他的事。

  “那麼現在他怎麼樣了?”沈清問。

  “已經轉入病房,觀察一段時間後可以出院。但要記住不能讓他過度疲勞,並且要注意飲食,避免刺激性食物。”

  沈清的嘴角抽動了幾下:這兩樣,他可算是全占齊了。

  許曼林在一旁籲了口氣,拍拍沈清的肩,搖頭道:“幸好事先找了你,否則今晚他還不一定要怎麼折騰。”

  沈清頗無奈地挑眉。她與他在酒店外的情形,如果被許曼林看見,恐怕今後也就不會這麼信任她了。

  交待完公事準備離開的醫生往前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過頭來。

  “你們誰叫沈清?”

  聽見自己的名字被人用外國腔不倫不類地念出來,沈清皺著臉應了聲。

  醫生狀似研究地看了她一眼:“可能今晚整夜你都不能離開醫院。”

  “為什麼?”沈清好奇。即使她本來就沒打算走。

  “噢……”年輕的醫生突然笑了笑:“因為這是那位病人吩咐的。”

  “……嗯?”沈清一頭霧水。再看許曼林和林助理,二人也是滿臉訝異。

  雙手插在口袋裏,穿著淡綠色外袍的醫生清了清喉嚨,然後模仿道:“……告訴沈清,如果她再敢離開,我將永遠不會原諒她……”

  “這是剛才在手術室裏,病人心臟病發過後突然說的話。”明明痛得只剩半條命,卻居然還有心思顧及手術室外的人走了沒走,這確實少見。所以,好心的他認為有必要把這句話帶給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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