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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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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關就 -【桃花小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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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41: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朵

  事實上,我不得不承認,我真是個俗人。盯著五步外賣笑的尹瑞,忽視他的桃花眼,我不能免俗得垂涎了一下他的美色,垂涎了五秒之後,為了顯示我的高風亮節,我驕傲得把視線挪到四周的風景上,不禁感歎,男色如春啊。

  葉知秋彎腰撿起了籃球,以一個漂亮的弧度扔了出去,笑著揶揄漸漸走上前來的尹瑞,“尹瑞,手受傷了還玩?”

  尹瑞無奈得攤手,“一個禮拜才一次,手癢得不行了啊。活動課還拿卷子出來,葉知秋你沒問題吧?”

  接過球的尹瑞就站定在了我和葉知秋兩步以外,我再次感歎一個男人,經過近二十年的努力,長出了如此一張東西方結合的混合型俊臉,是一件多麼需要勇氣的事。畢竟這就意味著他的余生,將奔波於不同size的床,畢生都在與數量龐大的女人展開出軌與反出軌的游擊戰。

  這個男人會操勞到死的,我已經預見到他忙忙碌碌運動永不停息的一生了。

  這時葉知秋好聽的聲音打斷了我對美男悲慘生活的深切哀悼,“尹瑞,我也很想正常些的。”

  他言語中的自嘲,我聽在耳裡。

  我差點想激動得對葉知秋表示,葉知秋,我陪你“不正常”,我最擅長“不正常”了。但是礙於此刻兩步外的尹瑞正用妖孽的眉眼不時看著我,唇角的淺笑配合一雙狹長的桃花眼,讓我認定他前世必定是哪個怡紅院賣笑的姑娘,前世賣得不夠過癮,於是又興沖沖得投胎到今世繼續賣,賣到天荒地老,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種情況。

  我決定繼續鄙視他。於是我冷冷斜睨了眼尹瑞,轉頭對葉知秋說道,“葉知秋,明天孟老師找我們的話,你過來叫我。”說完我想到什麼來,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哎呀,她不會占用我的午睡時間吧,不會吧不會吧?”

  我睜圓大眼,努力希望從葉知秋嘴裡聽到好消息,但他只是踟躕了一下,用溫暖的淺笑安慰我,“桃花,從現在開始,忘了你的午睡吧。”

  我已經怔怔如脫線玩偶,完全不知如何形容我內心的感受,哦,魯迅先生是怎麼形容他的憤怒來著,他說他出離憤怒了。

  我出離憤怒了。我用奴隸般的沉默低首表達我的出離憤怒時,一直被我忽視的尹瑞再度開口,語氣還有些欣喜,“你就是那個轉學的桃花吧?”

  我冷冷瞥了眼一臉熱忱的尹瑞,多瞥一眼就多一眼驚艷,由於我強烈的嫉妒心,眼底容不下任何過於美麗的同類,心下更多了一分不耐煩,於是我狀似和善得問好,“你好,我是陶花源。”

  “你好桃花,我是尹瑞,我們見過幾次。”尹瑞已經熱情如火,笑瞇瞇得望著我。

  我微笑揮揮手,客氣冷淡,“你好,尹同學,叫我陶花源吧。”

  然後我轉向一邊淺笑看我倆打招呼的葉知秋,他俊秀儒雅的側臉有一抹淡色的光影,黑色鏡框的反光擋住了我最喜愛的部分-----眼睛。我看著他的眼睛朝他甜笑,“葉知秋,記得明天能拖就拖,哪怕讓我睡上十分鍾也行。”接著我又補充道,有點可憐兮兮,“我每天只能睡五個小時,葉知秋你不知道,我家樓上鄰居養的雞每天早晨聽到我開始背歷史,它才醒過來打鳴。你看看,雞都把我當鬧鍾了。”

  葉知秋起先有些訝異,接著笑了,笑完後深沉得點點頭,令人無比的安心,“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聽到他那句穩穩的“你放心”,我波瀾頻起的心湖瞬間風平浪靜了,我告訴自己說,這個少言寡語的男人有令人沉淪的魔力。

  此刻前方二十米外的莊子然和林北北正抱在一起朝我詭異揮手,一臉曖昧不明的笑,在藍天下兩人散發出八卦的灼灼光暈。我納悶於她二人怎麼晃到操場與圖書館之間的這個偏僻角落,還恰好看見我和年級兩大名流一起,不免有些心虛。事實上,我很怕成為眾矢之的,更怕明天流傳出我這個低下的灰姑娘是如何玩轉美男於股掌間,不愧是留學過的灰姑娘,這方面基本功學得很扎實。

  於是我朝葉知秋揮揮手,甜甜一笑,“我先走了,明天見。”之後我很不情願的禮貌朝一直沉默的尹瑞揮手,“再見。”

  就在我轉身欲奔向前方的八卦女士們時,身後尹瑞突然喊住我。

  “桃花,等等。”

  我不耐得皺皺眉,心想你這個男人自來熟還挺快,我“桃花”的小名是你隨便叫的嗎?你以為你長著桃花眼就能跟我陶花源沾親帶故了?告訴你,你條件不夠好,我看不上長得比我好的人的。

  但我始終是一個表裡不一的女生,於是我謙恭得轉過頭,“啊?有事嗎?”

  尹瑞以絕對媲美廣告男的姿勢抱著球,桃花眼蘊著笑,刀削般的五官比葉知秋出色了些,卻絕對只能算中規中矩的西洋畫,不像葉知秋,是一副潑墨山水彩,遠處能聞到淡淡的墨香,近處能讓人墜入山色,值得永久珍藏。

  尹瑞終於開口,“桃花,那天早上你真不應該點那三碗大號餛飩,那姑娘全吃光了,吃完以後把肚子裡的四碗餛飩全吐店門口了,”他苦笑,一臉無奈,“那天早上我們被老板抓著搞了一個小時的衛生。”

  我撓著頭,因為最近把腦細胞都用在了學習上,慣性思維有些跟不上。我一頭霧水得瞄了眼尹瑞邊上的葉知秋,見他也是意興闌珊得聽著,還有些若有所思。我全身這麼一抽搐,腦細胞也這麼一抽搐,我就全想起來了。

  那是個天蒼蒼霧茫茫的初春的早晨,我因為睡眠不足,又處於每月血流成溝的非常時期,自然十分的萎靡不振。在與樓下一隻亂小便的狗爭執了半個小時後,我耷拉著頭,背著鉛一般重的書包晃到了學校附近的劉記包子店,要了一碗小餛飩和一個包子,心情才多少好轉了一些。

  當我吃下第二個餛飩時,我感到背後的座位的人,還是個小女人,有了很大的動靜,因為她有小甜甜一般甜膩的嗓音,“尹瑞哥,我不嘛我不嘛,我還要吃那個大號的餛飩嘛,我還沒飽嘛。”

  男人的低沉嗓音有些不耐煩,“不行,夠了,不能再吃了。”

  “不嘛不嘛,我不吃飽就沒力氣。”

  “你餓上三天都沒問題。”

  “不嘛不嘛 ……”

  大概是天太冷,人太甜,我還是不由自主得抖了抖。拿餛飩的勺子有些不穩,滾燙的湯水就這麼灑在了我的校服上,我皺著眉吞下餛飩,聽著身後小甜甜那夜鶯般婉轉到令人顫抖的嗓音,不停得要求那男人給她再點一碗大號餛飩,卻還是以失敗告終。我心裡忍不住破口大罵:一個男人摳成這樣,別說夜鶯了,你連一隻毛毛蟲都養不活。

  我很想轉頭大方得鄙視眼這個摳門男人,見過摳的,沒見過你這麼摳的。但礙於我爸從小向我灌輸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的四大戒條,我雖然被迫得“非禮勿聽”了,但至少要堅持其他三條,不辜負我爸對我多年的非人的儒家教育。

  我告訴自己說,我要儒,我要儒。此時背後摳門男人再度大放厥詞,“苗苗,我最後說一遍,不可以,我是為你好。”

  “尹瑞哥,我上次看到你跟你的女同學一起吃飯,你都對她很好,你們吃了很多……”夜鶯因為一碗沒到手的餛飩,甜膩婉轉的聲音發了顫,一抖一抖的,在這個初春的早晨,給人寒流再度來襲的錯覺。

  我也發抖了,真希望寒流卷走這隻可愛的夜鶯。帶她走吧,我真怕此時暴躁的自己會親手割下自己的耳朵,把我血淋淋的耳朵放到夜鶯的盤子裡,像貞子一般附到她耳邊陰森森說道,“不要吵,我請你吃耳朵,味道更好。”

  “苗苗,不要任性。”

  我徹底憤怒了。小甜甜再貪吃,她也只是貪吃的小甜甜,如今小甜甜為了一碗大號餛飩得到一個“不要任性”的回應,在我看來,她全身已經散發除了竇娥的氣質來。

  我於是決定讓她“任性”,啪得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朝服務員甜笑招手。待她走近我桌旁,我眉眼帶笑說道,“你好,我要三碗大號餛飩,請你送到我身後那桌。”接著我抽出了三十元,“找回來的錢請你幫我給我身後那桌的女孩子,告訴她明天可以再來吃餛飩。”

  見服務員點點頭了然,朝我後桌瞥了一眼,流露出滿臉問號的表情,我莞爾一笑,“你們這裡的餛飩真好吃。”然後我背起書包站起身,准備離開。

  轉過身的時候,我正好與一雙桃花眼對上。

  我不得不感歎,這個男人的英俊與他的摳門級別一樣,都是令人髮指的。如此英俊到一毛不拔,他將來會很有成就。然後我冷漠得與這男人擦肩,還是克制不住得偏頭要見識小甜甜的廬山真面目,畢竟我在她身上砸了錢,我是花了錢正正當當看她,算不得非禮勿視。

  我在驚鴻一瞥後,永生記住了她夜鶯般的嗓音,以及……以及她大像般的體型。我覺得我的胃哆嗦了,它一哆嗦,我胃裡的早飯也哆嗦著要出來了,我尋思著,今天豪氣萬丈得掏錢請一隻大像吃餛飩,估計她塞牙縫都不夠,但對我至少是幾天的零花錢,我再不能因為她,把肚子裡的早飯浪費了。

  於是我扶著店門,深吸一口氣,無限惆悵得回頭掃視了一眼小甜甜,掃視了她那臉盆大的菜餅臉,以及她的柱子般大像腿,忍不住默默對她說,甜甜,少吃點吧。

  我還忍不住得對桃花眼男人懺悔了一下。我錯怪你了,摳門有錯,但當你對一隻大像摳,摳就是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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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41: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朵

  當甜甜那令人難以忘懷的身軀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時,我想像她那三個下巴如波浪般起伏洶湧,那無數坨肉彈跳著,她舉著手朝我歡快得奔來,“桃花桃花,我身上的肉可以做很多個餛飩噢。”

  我不能自抑並且義無反顧得哆嗦了一下。

  當回憶鮮活跳躍,我有些內疚自責,畢竟我砸在甜甜身上的錢換來一堆四碗容量的嘔吐物。我浮想聯翩,那嘔吐物怕是要疊成小山了吧,規模必定龐大,龐大到要清理一小時……

  我不敢相信,於是遲疑得眨眨眼,開口問尹瑞,“那三碗她全吃下去了?”

  尹瑞點點頭,語氣斬釘截鐵,“全部,連片蔥花也不剩。”他停了停,攤手無奈,“當然最後連著蔥花,全吐出來了,她吐完以後,店裡店外的客人都想吐了,老板臉都青了。”

  我畢竟是始作俑者,於是只能尷尬得朝一旁沉默的葉知秋笑笑,撓著頭,“其實……其實我也只是好心。”

  葉知秋只是無言得望著我,有些莫名其妙。我怕他誤會,連忙對著他繼續說,“這件事我明天再告訴你。”我又強調了一下,“我真是好心。”

  我確實是好心,我本來只是希望甜甜能在喜歡的人面前任性一回,但是沒想到甜甜的嘴任性到連蔥花也不放過,偏巧她的胃又不讓她的嘴那麼“任性”,我的一片好心就這樣成了驢肝肺,讓人始料未及。

  此時尹瑞嘴邊掛著的那抹炫目燦爛的笑,讓我瞬間恍然大悟垂足頓胸。我怎麼忘了,這樣炫目燦爛的笑往往只會出現在兩種人身上,一種是王寶強這樣的憨小伙,他的笑,是內在美全面趕超外在美的笑;另一種則是金城武這般帥到鬼哭狼嚎的帥小伙,他的笑,是外在美全面趕超內在美的笑,所以這種人中出現黑心棉的比率也較高。我試問再不會出現第三種人,金城武的俊臉上泛著王寶強式的憨笑,於是我推測,尹瑞是黑心棉的比率很高。

  尹瑞泛著燦爛的笑,徐徐開口,“桃花我真要謝謝你,我表妹說自己再也不想吃餛飩了,我舅媽都樂壞了。”

  這時葉知秋問道,“尹瑞你說的是尹苗?”

  尹瑞點點頭,又苦惱得搖搖頭,“是,是她。知秋你不知道,從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陪這家伙吃飯,我一看到她吃,我就什麼也吃不下去了。她倒好,見我陪她吃飯什麼也不動,每次都拉著我陪,兩人份的東西全進她嘴裡,這簡直是惡性循環。從小到大,我眼睜睜得看著她吃下了幾卡車的東西,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百分之二百的確定,這姓尹的是個黑心棉,因為他每一句話都如把利劍,勾起我內心的強烈自責。他絕對是諷刺我。要不是甜甜吐了,我的一片善意會換來她身上更多的“餛飩肉”,這個尹瑞明擺著要我難堪。

  形勢不利,我必須走。於是我假意轉身朝莊子然和林北北看了看,她們仍然站在原地,用望穿秋水的眼神盼著我歸隊,我知道她們的口水已經各就各位,蓄勢待發。於是我回頭朝葉知秋尹瑞靦腆一笑,揮揮手說,“我同學找我了,那我先走了。拜拜。”

  我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但是我再快,也快不過左右護法那四隻強壯堅決的爪子,莊子然和林北北把我拖向花園。余暉把我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悲壯淒美,這注定是一節轟轟烈烈跌宕起伏的體育課。

  空氣清新鳥語花香的花園刑場裡,莊子然和林北北雙手叉腰,口水形成了濃度不同的酸雨,洋洋灑灑得向我襲來。此情此景,是何等的波瀾壯闊。

  “桃花你為什麼會和葉知秋在一起,他還笑著跟你說話,為什麼為什麼?”莊子然口水噴了我一臉,我怕她掐我,懦弱得不敢擦,只能任它在我臉上自由揮發。莊子然還是咬著牙掐了我,“桃花,葉知秋是我們大家的,你死了獨吞的心。”

  我點頭如搗蒜,“是是,要有福同享。”我咽了咽口水,“才能壽與天齊。”

  “啊啊啊尹瑞居然也對你笑,啊啊啊尹瑞他看見我了嗎,啊啊啊桃花他看見我了嗎?”矮小的林北北抱住我雙肩,然後神經質得轉頭問莊子然,“莊子莊子,我今天頭髮亂嗎?”還沒等莊子然回答,她自己先神經質得開始用手粑粑頭髮,“啊啊啊,我平時沒那麼亂的,為什麼為什麼?很亂嗎?真的很亂嗎?還好吧。”然後她開始捶我,死命得捶我,“桃花我恨死你了,為什麼讓尹瑞在我頭髮最亂的時候看到我,”突然她鎮定了下來,星子般的眸子閃了閃,好像會說話,“桃花,你能去跟尹瑞說說嗎?”

  我不解,“說什麼?”

  她眨眨眼睛,“說我平時頭髮沒那麼亂。”

  這才是真正的桃花癲啊我的媽。

  這一天蔥蘢而過,那晚我小宇宙爆發,做了將近五十道高一數學題,以這個輝煌的數字來紀念我和葉知秋即將到來的親密接觸。那晚我是抱著那只定情水筆睡覺的,睡前我親了筆一口,一夜無夢到天亮。

  天亮時打起了轟隆春雷,把樓上的雞嚇壞了,喔喔喔得直叫,我歪著頭仔細聆聽,認識到雞叫春的聲音是這般撕心裂肺,真不太含蓄。春雨延綿不絕,校園裡也霧蒙蒙的,像是面前隔了片薄紗,路那頭似乎就在眼前,卻又似乎總也走不到。

  中午葉知秋果然來敲我的窗,在我午睡十五分鍾後。他輕敲我的窗,我睡眼惺忪得抬起頭,半睜著霧蒙蒙的眼著迷得看著窗外的美少年,挺拔的他站在窗外,背後是一片雨簾,深沉如海。

  我似乎習慣了他從我的窗子擦肩而過。而今天他停駐在我的窗口,且只為我停留,我難以相信以致神情呆滯,旁邊的莊子然推了推我,“桃花桃花,醒過來了,葉知秋找你去孟老師那呢。”

  彼時整個班級,甚至整個年級都已經知道我和葉知秋將搭檔參加市裡的英語比賽,美其名曰“為A中的榮譽而戰。”這個時代道路可以堵塞,火車可以晚點,甚至預產期為12月29號的孕婦可以拖到1月1日生,但是八卦絕對不可以晚點,晚點了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我又光榮得成為八卦女主角。當然群眾認定我全身無一丁點灰姑娘的氣質,她們認定我完全有能力混得比灰姑娘更慘些,因為我全身散發著這樣的氣質。她們是這樣議論紛紛的。

  A:“學校派葉知秋去參加比賽可以理解,聽說他5歲就學口語了。可是為什麼派那個陶花源去啊?她算哪棵蔥啊?”

  B:“那個桃花啊,她好歹是留過學的洋蔥啊,口語不錯的吧。”

  A:“不就在外面呆過幾年嗎,說不定一直呆在唐人街呢,1班徐靜雅的老爸還是大學英語老師呢,她還能比那陶花源差?切,那麼差的學生都能去比賽,學校有沒搞錯啊?”

  C:“學校沒搞錯,學校是最高明的,他們倆是最適合。你們想想,離高考80天不到了,誰還有空准備什麼英語比賽。但是他們倆除外,葉知秋的那些競賽加分,哪怕他發揮失常,加上那些加分,也夠他去最好的大學了,他不差那麼幾天。那個陶花源,就更不用說了,那麼爛的數學成績,哪怕她其他功課再好,還是考不上啊,她也不差那麼幾天嘛。”

  莊子然林北北痛心疾首得向我轉述上述群眾的心聲時,我真的很有結識C同學的衝動。這位同學總結的太精辟了,精辟到我鼻子都發酸了,拳頭都攥緊了。林北北和莊子然用擔心的眼神望著我,林北北這樣不會撒謊的女孩還善良得向我撒謊,“桃花,別聽她們的,你會考上的。”

  我鼻子更酸了。

  我正徜徉在自己的思緒裡時,莊子然狠狠掐了掐我,語氣猙獰,“桃花,醒過來了,葉知秋站得腿都快麻了。”我終於怏怏得醒過來,拿著那堆卷子站起身,在未午睡人群或好奇或惡毒的目送下走出教室。

  我朝葉知秋靦腆一笑,之後瞄到他手裡有一把藍色雨傘,我猛地拍了拍腦袋,“哎呀葉知秋,我忘帶傘了。我回去拿。”

  葉知秋已在我要轉身之際及時喊住了我,“不用了桃花,反正我帶了。”

  這樣的美妙邀請真是讓人難以拒絕,於是我與葉知秋第一次走在同一把傘下,傘外是雨水的世界,傘下,只有我和他。我聽著滴答滴答的雨聲,心裡美滋滋一片,但願雨一直下,路沒有盡頭。

  氣氛安靜到詭異,我的心也跳得有些厲害,我深吸一口氣,率先打破沉默。“哎,葉知秋,你和尹瑞很熟嗎?你還認識他表妹。哎哎,葉知秋你淋濕了,別把傘都給我。”

  葉知秋打著傘,把傘都偏向了我,我出手把傘往他那一邊挪了挪,手指噴到了他溫熱的手,嚇得我趕忙抽回手。

  葉知秋瞥了我一眼,“我跟尹瑞是小學初中都是同班同學,我們一起玩皮球長大的。至於他表妹,她和蕊蕊是小學同學,我見過幾次。”

  我敏銳得聽出了一些關鍵詞匯,側頭看著他美好令人遐想的側臉,“蕊蕊是誰?也是你妹妹嗎?”

  葉知秋又瞥了我一眼,“不算是,就是一個鄰居小妹妹。”

  我剛才鼻子酸過了,現在輪到心發酸了。心一酸吧,我鼻子又酸起來了。對於所有的愛情電視劇的女主角來說,“鄰居小妹妹”絕對是一個不吉利的詞匯,她包含著一夜情的因素。比如近水樓台了吧,鄰居小妹妹每天甩著青春的辮子上門來蹭飯吃,順便插一下足,而後某一夜趁酒後亂性,順便讓男主角撒個種,完事後,鄰居小妹妹眨著天真誘惑的星星眼撒嬌道,“哥哥,我知道你很愛xx姐,但是我更愛你,為了你,我都把肚子給吃大了。”

  我側頭,在葉知秋看不到的方向磨牙露出猙獰的表情。通常電視裡的女主角姐姐們遇到該類情況,淚水漣漣,然後一扭屁股,在鄰居哥哥和鄰居妹妹的面前消失走遠,夕陽都為之含悲了。但是我恐怕不行,我的人品不允許我走遠,我必須做些什麼。我想我會悲痛欲絕得走到鄰居妹妹的面前,然後出手……推她滾下樓梯,吃大又怎樣,滾一滾,不就能滾小回去了嗎?怕什麼。

  我對於自己女主角的身份深信不疑,再轉頭時,那個猙獰的桃花已經不再,笑容甜美純真如凡間天使,“呀,葉知秋,我會看相的。”

  然後我虛張聲勢得轉過身,從上到下掃視葉知秋,把他掃得渾身不自在,他不安得推了推眼睛,“桃花你看什麼?”

  我撫著下巴若有所思,再開口時已是一個卜命算卦信口雌黃的江湖騙子,“葉知秋,從你的面相來看,將來肯定年輕有為,你會是個很成功的醫生。感情上嘛,雖然身邊仰慕者也不少,青梅竹馬也有,但是你心裡始終會只有一個人,不是你的青梅竹馬哦。這個人全身上下都很特別,名字特別說話特別做事也特別。你見不到她的時候會想她,怕她愛上別人,怕她追求者太多,”我小心得捕捉葉知秋的表情,見他聽得專心,我假裝用手指掐掐算算,“但是葉知秋你放心,我對你保證,你將來肯定能抱得美人歸,我這麼說吧,你全身散發著能讓女人死心塌地的氣質,這個女人對你特別死心塌地,所以你不用怕她會紅杏出牆,牆外雖然有很多人等她吧,但是她特堅定,她絕對不會出牆。”我掐指又算了算,“我算得准沒錯,而且啊……”

  “而且什麼?”

  “而且她已經出現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算出來的。”

  “用什麼算出來的?”

  “……生辰八字啊。”

  “你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那個……那個……你告訴我,我就知道了。”

  “但是桃花。”

  “啊?”

  “你真適合算命。”

  “為……為什麼?”

  “我有種那個人真的出現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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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轟隆”一聲響,我的臉炸紅了。

  渾身熱血沸騰,我困難得咽了咽口水,不料,連口水也燙口了。其實我原只是想以江湖算命的身份,用權威的口氣暗示葉知秋,不要把青梅竹馬當成未來的終身伴侶,以絕“鄰居妹妹”這個心腹大患。但是因為此刻氣氛太過浪漫,我這個算命先生內心春潮湧動,邊騙人邊表白,職業道德上沒有過關。

  葉知秋的話噎住了我,我先是竊喜,後又恐慌。有一瞬間,我直覺他指的“那個人”正是我,但是我又是個徹徹底底的懷疑主義者,喜悅了幾秒後我又覺得這種喜悅站不住腳,畢竟我完全不了解他的生活他的圈子,看起來他是不缺乏瘋狂追隨者的。

  我乾笑兩聲以後問他,“呵呵葉知秋,我看相很准吧。”然後我又咽了咽口水,“嘿嘿葉知秋,那個人會是誰啊?”

  像是有人在我心臟上敲鑼打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隨時准備跳完以後就玩完。

  葉知秋轉頭意味深長得看了我一眼,漆黑的眼睛掩在鏡框後,眼裡的波光時隱時現。他溫柔得笑了,卻笑得困惑,“只是錯覺吧,錯覺只是一種感覺。我真的說不上來。也許桃花你的口才太棒,營造的意境太玄了吧。我幾乎信以為真。”

  “很玄嗎?哦,我爺爺以前做過算命先生,我有那……那基因。”騙人的基因。

  我又乾笑了兩聲,幾乎要被自己的乾笑嗆暈過去,口水一咽再咽,最後悔恨得差點想把舌頭嚼爛了咽下去。但是我這個人很擅於自我調整,我分析了一下葉知秋的話,突然雀躍了。我認定我就是他的“那個人”。我琢磨著,葉知秋這顆純情的少男的心已經被我這匹美國來的女狼狗給叼走了,他的胸腔必定是空蕩蕩的,但是他自己卻不知道這異樣的感覺是什麼?所以他才會流露出如此困惑的微笑,

  他的錯覺看起來已經接受了我,雖然他是如此純情懵懂,但是我陶花源不怕,只要我不純情就夠了,我可以幫助他慢慢得向“不純情”過渡,畢竟我在一個“不純情”的國家呆了許多年,我有這方面的基礎。想到這裡,我流下了激動的口水。

  我和葉知秋走到孟老師辦公室的時候,她正義正言辭得批評一個抄襲的男同學,“xxx,你當孟老師是idiot呢,還什麼和前面同學心靈相通,告訴你,時代進步了,老師的智商也提高了……”

  見我倆進來,孟老師前一刻還母夜叉附身的臉,突然漾出了聖母瑪利亞慈母般的微笑,我嚇得停了腳步,表情很是誠惶誠恐。“知秋桃花,來來來,孟老師等你們等得都望穿秋月了。”

  我想老師的智商果真是提高了,都開始竄改成語了,估計成語都要被改哭了。

  中午時間孟老師開始交代我和葉知秋如何准備英語競賽,並囑咐我們近段時間多練習口語,加強邏輯,努力展現出A中學生的無敵實力。我有種被壓在五指山下喘不過氣的感覺,好在因為身邊有葉知秋,我雖然沒有如釋重負,卻似乎有了依靠,不再恐慌無助。

  我跟葉知秋從孟老師辦公室走出來,到三樓大廳的時候,我才嗅出了異樣。有個地方不對勁。我的視線死死定格在一面大鏡子上,檀香木的棕色邊框,雖然雕紋粗糙了些,卻是嶄新錚亮。那是面新鏡子。

  新鏡子前已經站了兩位陌生女老師,正對著鏡子左顧右盼,互相展示自己新的春裝。

  長頭髮老師好奇得問,“這面鏡子不是昨天被學生打碎了嗎?怎麼學校馬上買新的了?”

  短髮老師拉了拉裙角,“學校哪會管這個,據說今天一大早放在傳達室門口,指明了送到三樓來,看起來學生自己打破了,又不敢承認,偷偷買了個新的回來。”

  我詫異得偏頭看了眼葉知秋,唇緊緊抿著,見他不動聲色得翻看手裡的卷子,一番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們就這樣靜靜得走到一樓,到了大廳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怔怔得望著他的身影,心中翻江倒海。葉知秋走了幾步,發現我沒有跟上,納悶得轉過頭來,用清澈的眼神回望我。

  大廳中泉水叮咚清脆,午後光影流動,我看著面前的翩翩美少年,緩步走上前,“god made relatives,thank god we can choose our friends(神決定了誰是你的親戚,幸運的是在選擇朋友方面他給了你留了余地)謝謝你,葉知秋。”

  葉知秋一楞,憨憨得笑了。

  就這樣,我和葉知秋這兩個高考生,開始備戰英語比賽。雖然我不得不承認我是數學的矮子,但是誰也不能否認我是英語的巨人,我毫不謙虛得認為我只比姚明矮一點。我衷心感謝這次英語競賽,讓我能有機會在心愛的男人面前展現出自己是小巨人這個事實。

  雖然我完全是為了接近葉知秋才參加比賽,性質上屬於偷雞摸狗,但是我非常敬業。在培訓的十幾天裡,我展現出了一個上進的好青年的良好風貌,許多人對我刮目相看。很負責任的說,只在葉知秋上廁所的空隙時間裡,我才敢伸個懶腰苟延殘喘,其他時刻,我昂首挺胸,堅毅剛強如江姐附身,我用我碩大的黑眼圈證明,驢都沒有我苦。

  我血淋淋的例子可以證明,偷雞摸狗是一項體力活,無巨大意志者,趁早退出這個行業。

  人們都說花季少年活力非常,身體上絕對是精力旺盛的。我作為一個美少女,確實精力旺盛,倒是美少年葉知秋,他不太旺盛。他出狀況了。

  起先,葉知秋的眉心長了一顆紅紅的豆子,這還是我發現的,誰讓我這麼喜歡看他,連帶得也欣賞他每一顆冒出來的豆子。我再次動用自己神婆的口才,對葉知秋說:“葉知秋,兩條眉毛像兩條龍搶你眉心的這顆豆子,你行情不淺啊。有女人在搶你哦!lucky guy!”葉知秋舒心得笑了笑,竟然有些疲憊。

  接著葉知秋的的豆子變透明了,裡面有水,我開玩笑說:“葉知秋,你真水靈!”

  再後來,冒出來的豆子越來越多,我不得不揶揄他,“葉知秋,你水靈過頭啦。分我一點吧。”他埋頭英語的豆子臉抬了起來,自言自語,“桃花,我覺得不太對勁,我會不會出水痘了?”

  葉知秋確實出水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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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16-3-1 00:41: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朵

  葉知秋是在比賽前的七八天得的水痘,大片的水痘。他確診水痘的第二天就請假在家,這可急壞了他的老師和……校長。

  我感覺校長一夜之間滄桑了很多。可能他最近太忙,沒空把新長出來的白髮染黑,於是頭頂那馬桶蓋似的一圈白髮環繞著下面烏黑的髮,如一輪神聖的光圈,給我神仙駕到的錯覺。

  我想神仙的職業道德都趕超不了我們校長啊。

  聽莊子然說,葉知秋出水痘後,校長第一時間打到葉知秋家噓寒問暖,恨不得把葉知秋的水痘一顆顆挖下來貼自己身上。噓寒問暖後,校長又打電話給孟老師,言語中委婉得批評了她,怎麼能讓學校的頂尖生累出水痘來呢?怎麼說也得讓他適度累不是?委婉批評後,校長語重心長得表示“小孟啊,要盡最大努力拿下這個比賽啊。”

  我之所以知道得如此得詳細,完全是因為孟老師和校長通電話時,莊子然就在邊上。她回來描述說,“哎呀媽啊,葉知秋出水痘把孟老師臉都愁歪了。”

  我問她,“歪掉的臉是什麼樣的?葫蘆型的嗎?”

  莊子然對我的提問很不屑,不耐得揮揮手,“就是營養不良全身畸形的葫蘆。”

  那時我對水痘還一無所知,不知道這個痘子會活動,人一靠近,假如這個痘子看你順眼,覺得你全身都是風水寶地,那麼它就會考慮到你身上定居。它有傳染性。

  我是在葉知秋出水痘的第二天得知水痘的傳染性的。那天午休,方老師照常出現在教室,監督我們午覺。我靠窗乖乖趴著,這時有只無名小蟲大概已經活膩,很自覺得在窗台上收腳停靠。那兩天我正因為牽掛葉知秋而鬱鬱寡歡,殺生的欲望特別強烈,此時有活生生的蟲子就在眼前,我閉了閉眼睛,心想再讓它最後再看一眼人間的美好,哪知等我睜開眼睛,它卻在吸最後一口人間的血,我的血。

  我眼睛都不眨得殺死了它,一分鍾以後,我臉上起了個很大很紅的包,還十分癢,我不得不用手使勁抓。紅包越抓越大,我正惡狠狠得詛咒那隻死了都要吸的蟲子時,方老師如幽靈般出現在我的窗台,眼神直勾勾得盯著我的臉,我抓搔的動作就此定格,於是只能同樣直勾勾得盯著方老師。

  我倆保持直勾勾的動作幾秒,方老師那略顫的嗓音響起,“桃花,你在抓什麼?”

  我被她臉上的陰森不明所嚇,只能老實回答,“我有些癢。”

  方老師顫音更甚,“桃花,你前幾天是不是跟葉知秋呆一起?”

  我堅定得點點頭。

  五分鍾後,我背著書包,孤苦伶仃得被帶往醫務室。十分鍾後,那群校醫放了我,方老師笑容滿面得送我走出校門口。

  “桃花啊,先回家觀察兩天,漏下的課方老師會讓莊子然給你補起來的。水痘會傳染,方老師擔心你啊,不光是你,班裡的同學因為高考,身體都比較虛容易生病。”方老師慈祥的雙目凝視我,還摸了摸我的頭頂,“現在這緊要關頭,能少生病就少生病,畢竟誰都不像葉知秋,一個月不看書也能考上大學。你說是不是?”

  我明白自己婦人之仁,沒有迅速下手,而成為蟲子的嘴下冤魂,成了無辜的傳染源,簡直是一樁人間冤案。我眼中含淚,卻又不敢把委屈的淚掉下,於是揮揮手,在方老師的莊嚴目送下消失在轉角。

  中午十分,日光高照頭頂,清朗的風摻雜著汽車尾氣,徐徐撲面。我鬱悶得抓了抓頭髮,哀怨得站在十字路口,耷拉著頭如焉掉的向陽花。太陽光曬得人眼花,我眼睛一花,抬腳就要穿馬路。

  這時吱嘎一聲,一輛紅色轎車猛地剎車,在我面前刷的停下。一顆碩大的腦袋探出來,血紅大嘴對著我大罵,“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大白天的逃課出來街上晃,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呢?”我還驚魂未定,還來不及辨明那顆腦袋的若干特征,她已經消失在滾滾車流中。

  整個過程讓我十分恍惚,事實上十五分鍾前我還乖乖趴在我的桌上,慵懶如貓,想必人人見了我都覺得,我真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十五分鍾後,我搖身一變,成了“不省心的逃學的孩子”,我委屈得摸了摸鼻子,轉過身,向學校走去。

  我想我作為一個不省心的傳染源,死活也應該讓學校不省心啊。

  我躊躇滿志得回到學校的時候,想起同學們因為高考而蒼白營養不良的臉,眼神中跳躍著掙脫牢籠的點點希望,我於心不忍,只能徘徊於圖書館前的花壇,玩著水池裡的水,百無聊賴得瞪視著前方過道上的一個行人。

  我瞪了他半天,他越走越近,也開始瞪我。我眨了眨眼睛,才發現是個桃花眼男人。

  那不是尹瑞是誰?

  當我再次眨眨眼時,騷人尹瑞已經笑瞇瞇得推車朝我走來,帥氣的車搭配帥氣的帥小伙,青春自信,天地都為之黯然失色了。此時偌大的校園裡唯有我形單影只,背著碩大的書包,表情十分的悲苦,處境堪比流浪狗。我苦澀得想,我與流浪狗的唯一區別,大概就在於流浪狗一般都守著垃圾桶狼狽度日,不像我,守著這巍峨的圖書館,就連流浪都流浪出一股天生的書卷氣。

  尹瑞停車走到我面前,狐疑得看了我一眼,他居高臨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我臉上的溫和陽光,我不免產生了他要挑逗我的想法。因為平時我就常常挑逗公園裡的流浪狗,挑逗完以後再賞它們狗罐頭吃。

  尹瑞真的把我當流浪狗挑逗我了,因為他口氣含糊不清,“桃花……是吧?怎麼……一個人在這呢?……你逃……課了?”他捂著有些腫的臉,半張嘴,口齒含混不清,英俊的臉孔今天有些扭曲。

  我老老實實得坐在水池邊,斜睨了他一眼,由於心情實在欠佳,對他實在無好感,也就懶得笑臉應承,“你才逃課呢。”

  說完我支著手,欣賞這水池裡的一圈圈綠色漣漪。

  尹瑞痛苦得捂臉在我身邊坐下,口齒更加含混,“你……不逃……課,在這幹……嘛?給圖書館看門呢?”

  有那麼有瞬間,我直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股怒氣湧到丹田,又重新聚合在腦門,我真想把尹瑞推下水池,讓他成為圖書館前的落水狗。

  但我忍住了,因為我這種智商的人,不太欣賞這種帶有暴力色彩的行為。我有更好的方法。

  我瞪了他一眼,“你嘴巴閉一閉,口水都流下來了。”

  尹瑞臉紅了一下,隨即把嘴偏了偏,顯得有些尷尬。但兩秒以後,他又恢復了情聖的嘴臉,朝我露出瀟灑迷人的陽光笑容,“ 桃花,我問你為什麼…… 在這呢?”

  他如此孜孜不倦得要揭我的底,很難認為該人存著好心,我怒不可遏,挺直了腰板回擊,“我在這裡養水痘呢,不行啊。”

  尹瑞更加迷茫,“水痘?”

  我感到不耐煩,抱著雙臂,決定以牙還牙,“你怎麼在這兒?你逃課了吧?”

  尹瑞捂著牙,表情痛苦不堪,“我去拔牙了,那個庸醫。”他痛得吸了口氣,捂臉不再說話。

  我了然得點點頭,突然想起中國的一句經典名句,脫口而出,“牙壞了啊?哎尹瑞,你這種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吧?”我敲敲自己的腦袋,洋洋得意,“我跟你說,你雖然是個帥哥,但是通常來說,你們這類人的零部件都不太好……”

  尹瑞忘了捂臉,張著嘴錯愕得瞪著我,神情更痛苦了,我看到他青筋一根根都時隱時現了。

  他憋著氣問我,“陶花源,你從哪看出來我身上的零部件不太好?”

  我攤攤手,“你牙不是壞了嗎?”然後我一拍大腦恍然大悟,“我怎麼忘了,你拔牙了,你還好吧?沒牙了以後怎麼吃飯啊?”

  尹瑞脖子上的青筋已經爆出,臉也煞白了,他一個字一個字得蹦出嘴裡的話,“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拔光了牙?”

  我無辜得朝他仔細得看了看,很認真得說,“原來你沒拔光牙啊?那為什麼一直流口水呢?”我眨眨眼,“你口水好多啊,怎麼跟自來水龍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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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6-3-1 00:42: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朵

  尹瑞也憤怒了,他抿緊唇不語,用結了冰的目光瞪視我,企圖用目光威脅我。我估計這桃花眼男人缺陷挺大,不是自信過度,就是腦細胞還沒完全發育,天真地認為以眼殺人是確有其事,其實這世界上除了紅眼病具有一定的殺傷力外,一般的眼睛連殺死一隻蚊子都不能。於是我無視尹瑞眼中的寒光道道,眨著天真清澈的眼睛迎視他,等待著他下一步的反擊。

  他果然反擊了。看起來憤怒是世界上最好的止疼藥,尹瑞放開了捂嘴的動作,口齒已清晰伶俐了,前一刻還痛苦滿面的俊臉突然嬉皮笑臉起來,他微笑道,“桃花,其實我是見到你才口水泛濫,聽過‘人面映桃花’這句話嗎,以前我不相信這句話,心想哪有這樣的人存在。但是見了你以後,我徹底相信了。”他頓了頓,“桃花你很漂亮,特別是笑的時候。”

  他這種先給人甜頭再落井下石的過時戰術,我心知肚明。但我作為一個美少女,即使一個出色的異性皮笑肉不笑得稱贊我貌美如花,我還是很謙虛得全盤接受了,畢竟他說的是實話。

  我嘴角微翹,竊喜了幾秒後理智回潮,又發出了嘖嘖感歎。

  我陶花源獨孤求敗了這麼許多年,今天還真遇上對手了。這尹瑞嘴皮子功夫了得,哪怕他有朝一日失業,我想他憑借這身高質地皮囊和嘴皮子功夫,拿下中老年婦女不是問題,住上別墅穿上貂皮走向小康也不是問題,他天生就是靠姿色致富的男人啊。雖然現在社會提倡勞動致富,將來失業後的尹瑞也免不了先勞動再致富,但是假如他外表醜陋,那麼中老年婦女也是不樂意他勞動的。

  我托著臉,不懷好意得打量了眼尹瑞,掛著笑揶揄他,“尹瑞,說實話,以前我也不太相信‘人眼映桃花’這句話,心想哪存在這種風流的桃花眼啊,但是見了你以後我徹底相信了。”我誠懇得贊揚說,“尹瑞你不容易啊,長出了一雙這麼風流的桃花眼。”

  被贊揚的尹瑞的表情很是滑稽,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噎到似的,先是怔楞得看著我,緊接著臉上的俊美五官扭曲糾結在一起,他的牙痛又發作了。他皺眉捂臉的樣子很淒慘,“桃花我怕了你,從剛才到現在,沒一句話是不帶暗器的。你心情很不好是不是?”

  被猜中了心事,我有些訕訕,於是把頭一抬,佯裝欣賞天上海綿似的白雲,用低落到塵埃裡的語氣否認,“心情還行吧,比牙痛的人要好倒是真的。”

  猛然間有人又狠狠地吸了口氣,我轉頭看了眼尹瑞,見他像垂死的青蛙王子,用哀傷的桃花眼瞪我,俊臉劇烈扭曲著。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醜人就是喝口湯都能吐趴下一堆旁觀者,而尹瑞這樣的男人,我不得不承認,他的臉散發著扭曲的美。

  他越痛,我就越心曠神怡。

  自古以來美人都是嬌嫩易碎,英雄都愛把美人攬入芙蓉帳下好好呵護,我也不能免俗得加入了英雄的關懷大軍,我好心寬慰他,“你牙又痛了啊?尹瑞我跟你說,糖吃多了牙肯定會蛀掉,你說你一個男生幹嘛吃那麼多糖呢?你看你都流汗了。”

  尹瑞潔白的額頭確實已經冒出了密密細汗,他狹長的桃花眼沒好氣得橫了我一眼,咬牙切齒說道:“這汗是因為你流下的。”說完他從兜裡掏出一顆沾著血絲的白色牙齒,在陽光下散發著攝人的冷光,“陶花源你聽著,我拔的是智齒,不是蛀牙。只有你們女生才愛吃糖。”

  這一次尹瑞的惡言相向並沒有激怒我,我只是直勾勾得盯著他手中的那顆牙齒,靈光一現,眼珠子骨碌轉了兩圈後脫口而出,“尹瑞你這顆牙也挺英俊的。”我昧著良心說話,眼都不眨一下,“要不就送給我吧。”

  尹瑞又發愣了,眼睛警惕得盯著我,“桃花你有什麼企圖?”

  這尹瑞已經用“企圖”來形容我的行為,看起來我在他眼裡基本不是好人了。我把嘴一癟,之後綻開紫薇花般的甜笑,“尹瑞,我對你沒企圖,我就是對你的牙有企圖。”然後我東張西望了一圈,直到周圍見不到任何移動的活物時,我悄悄湊到他身邊小聲耳語,“據說你打籃球用的腕帶丟了好幾個了吧?以你尹瑞強大的智商,應該早猜出來是怎麼回事了吧?”

  尹瑞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的燦爛一笑,笑完以後又苦著臉,牙又痛了。

  他可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燦爛過後就牙痛啊。上天果真是好幫手,我為了一顆牙給尹瑞陽光,上天很體貼得在他燦爛後賜他牙痛,我和上天珠聯璧合。我以退為進,“尹瑞,這牙給不給?不給就算了。”說完我佯裝背起書包要起身。

  “桃花。”尹瑞喊住了我,忙將他的牙塞給我,“給你給你。”

  我露出得逞的笑,用紙巾包住那顆紅得猙獰的牙齒,放進書包口袋,“下一顆我也預訂了啊。”

  尹瑞可憐兮兮得望著我,桃花眼水汪汪,小鹿斑比似的。

  我心裡戚戚然,女人都哭喊著時下的壞男人沒法治了,於是只能一哭二鬧三上吊,收效寥寥。

  拔了壞男人的牙吧,出軌一次拔一次牙,等到他牙齒零落稀疏,再也嚼不了野味,自然乖乖咽下家中的素菜淡湯,於是天下盛世太平。

  女人真該組團去當女牙醫。

  想到“醫生”的字眼,葉知秋長著豆子的俊秀眉目跳入我的腦海,我心神蕩漾了一下。懊惱於自己的疏忽,我狀似無意得放慢了整理書包的動作,然後慢吞吞得取出了尹瑞那顆牙,捏在手上,掬起一掌水洗牙。

  淡藍天空下,綠草如茵,奼紫嫣紅,卻因為我洗牙的場景,而毀了這天地間的詩情畫意。

  尹瑞還是忍不住開口,“桃花你又幹什麼?”

  我認真得洗牙,“洗掉你的口水。”

  尹瑞笑嘻嘻道,“口水才是這顆牙的精華啊。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口水。”

  我冷冷得瞥了他一眼,顧左右而言他,“葉知秋的牙齒可比你白多了。”

  我終於扯到了重點,心開始怦怦跳起來。

  我雷達般的余光瞄到,尹瑞正深沉得盯著我,氣氛就此沉默靜止,安靜得只聞池水的嘩啦聲。尹瑞心有不甘道,“陶花源,我跟葉知秋沒長牙的時候就認識了,我可沒見他比我白多少。”他嗤笑了一下,狀似風流倜儻得捋了捋他額頭的髮,“話說回來,知秋除了學習比我好,其他我可都是我占上風的。”

  我又有了把尹瑞推下水池當落水狗的衝動。但衝動是魔鬼,我要奉公守法。我很友好得乾笑了兩聲,表現得像個十足的花癡,“呀,尹瑞,你和葉知秋很熟嗎?”我自問自答,“肯定很熟,葉知秋說你的表妹和他的鄰居小妹妹還是同班同學呢。”

  尹瑞起先迷茫的咕噥了下,“他的鄰居小妹妹?”隨後他眼一亮,困惑的深情瞬間消失,爽朗輕笑,“是陸蕊啊,嗨,什麼鄰居小妹妹,她可是葉知秋的小媳婦啊。”

  他話音剛落,我全身一震,身子顫了顫,輕風拂來,我全身的寒毛都唱起了春日悲歌。

  我死咬唇不說話,緊緊攥起拳頭,清澈透明的水從我指縫間溢出,滴滴落在我的衣服上,暈開水色一片。而我手中正捏著尹瑞被拔的牙齒,其實此時,我只想出拳打落他一顆顆的牙,然後碾碎成粉,撒進風中隨風消逝。

  我恨他的嘴。我恨帶給我壞消息的嘴。

  我調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將攥緊的拳頭悄悄隱藏,然後雲淡風輕得問道,“尹瑞你別開玩笑了,葉知秋才幾歲,怎麼可能就有媳婦了?”然後我吸了吸氣,“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難不成他還有童養媳?”

  這番話是對著尹瑞說,其實卻是我自己勸說自己,一切只不過是尹瑞的玩笑,當不得真。畢竟在新時代的滾滾潮流下,童養媳都已滅絕了,現在流行自由戀愛。

  我動用阿Q式偏方,順利得讓自己破涕為笑,但尹瑞顯然是生來打擊我的,我更恨他了。

  他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桃花,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家就在葉知秋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我太清楚他的事了,我們那一帶的男孩子,誰不知道陸蕊名花有主?兩家人就等著他們年紀到了把事情辦了。”然後他無奈搖搖頭,“葉知秋這可憐蟲,年紀輕輕就被陸蕊給栓住了,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我覺得鼻子很酸,鼻子一酸吧,我心也酸了一片。風中我孤零的聲音隨風上上下下,飄零成碎片,“那個……我怎麼沒聽別人說起過?”

  尹瑞伸了伸懶腰,瞇眼朝我放電,“葉知秋有青梅竹馬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然後他用輕浮的眉眼看著我,語氣卻前所未有的深沉,“所以那些對葉知秋有意思的女生啊,我都覺得挺可笑。”

  尹瑞墨黑深邃的眼眸一動不動得看著我,“桃花,葉知秋是個專情的人。”

  尹瑞那一聲警示的“桃花”,以及他黑色的眼瞳吞沒了我,將我困入了一個黑色無光的世界,我夢想的所有彩虹都消失無蹤,徒留下的是黑色,滿滿無光的黑色。

  我終於控制不住,蹭的站起身,膝蓋因為動作太過突然,輕輕顫抖。我目視前方大道,日光傾灑每個角落,溫暖春色卻趕不走我心上滲出的冷意。

  我斜睨眼坐著的尹瑞,他訕笑中摻著對我的嘲弄,我想以他那不算差的智商,以及九曲十八彎的奉告,十之八九已猜中我的心思。我陶家人自古以來心上坦蕩蕩,智商響當當,想幹偷雞摸狗的事了,也是以光明正大、天經地義的名義,今朝哪容得人在我面前班門弄斧耍心計。

  簡直侮辱我家門風。

  我豁得朝尹瑞流露出嬌艷的笑,眼中的溫度卻冰冷如霜的,我光明磊落得冷哼一聲,“尹瑞,這個世界每天在變,更何況人心?”

  尹瑞狹長的桃花眼暗流湧動,注視了我幾秒,薄唇輕啟,“陶花源,原來我猜得沒錯,雖然我很不忍心……”

  接下來他的話,我一輩子都記得。他殘忍毫不留情得說,“但是我不得不告訴你,陶花源,你不會成功的。”

  我仰天一聲狂笑,青春瘋狂,然後我惡狠狠地回應著尹瑞的殘忍,“尹瑞,誰知道呢,鐵棒都能磨成繡花針,我只信自己。”

  “桃花,你太天真。”

  “尹瑞,這句話留著你自己用吧。”

  “我為你好。”

  “我是為葉知秋好。”

  “你這麼自信?”

  “我的直覺一直沒有錯過。”

  “桃花,你才18歲,我原諒你的不成熟。我是為你好。”

  “尹瑞,你以為我會相信十八歲的你嗎?”

  “桃花,你太偏執。”

  “請叫我陶花源,我跟你不熟,你還沒有資格叫我的小名。”

  “你看你就是不成熟。”

  “目前我恐怕是要比你成熟些的,至少我比你多顆牙。你這少顆牙的毛頭小子。”

  “你……”

  劍拔弩張電火交接間,我鬱結的心情也宣洩了些,心情酣暢了許多,於是我示威似的輕拋起尹瑞的牙,笑看它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橢圓形,以勝利般的笑容瞟了他一眼,只見他因口舌爭不過,而鬱悶得瞪著我生悶氣。

  我全身經絡百脈都通暢了,朝他揮了揮手,“咱們拭目以待吧。我先走了,再見。”

  轉過身的我,面具摘下,微笑僵滯,露出了內心深處的脆弱和不堪一擊。

  微風習習,尹瑞在身後喊住了我,“桃花,你到底要拿我那顆牙幹嘛?”

  我側身朝他邪邪一笑,“也沒什麼,就是把它供起來,我會每天祈禱你將來出家當和尚。”

  風中,我聽到尹瑞把牙磨得嘎吱響,然後我走了。

  那個下午,我像一隻得不到心愛骨頭的流浪狗,徘徊在學校附近總共十幾個來回,來來又去去,又去又來,徹底得驚動了民警叔叔。

  民警叔叔靠近我的時候,我正不省心得第十二次穿越路口紅燈,以遊魂般輕飄飄的步伐,全面挑戰交通安全。

  民警叔叔估摸著再不出手,等天一黑,我這身白衣校服就媲美貞子的外出服了。他眼神猶豫,徹底慌神了,但民警叔叔見多識廣,不動的都見過,還怕我這移動的不成,於是他以穩重的步伐靠近我。

  “小姑娘,怎麼還不回家啊,你看看你都第幾回經過這裡了,快回家吧。”他耐心得催我。

  “民警叔叔好,我這是第十二回經過這裡,我在馬路中間掉了50塊錢,我要找我的錢。”

  “這傻孩子,馬路中間掉的錢早被經過的車流卷走,早不見影了。真是,念高三了吧,讀書讀傻了。”

  想必我這身A中高三校服已經使我的頭頂籠罩著苦命的光環,我生氣了,看起來莊子然是對的,這社會普遍歧視高三人口,認為書呆化趨勢非常嚴重。

  我睚眥必報,錙銖必較的個性沉沉浮浮,這會又浮上來。

  我乖巧得回答,“叔叔我的錢肯定還在的,我那50元是硬幣,很大一顆硬幣呢。”

  警察叔叔無語了,欲言又止,估計他下一句話就是,“孩子啊,我們去趟精神科好不?叔叔免費送你,車費全免。”

  我不待他開口,莞爾嫣然一笑,“叔叔我開玩笑呢,我看你一天沒笑了,逗你開心呢。”

  警察叔叔釋然得笑了,他把我送到馬路那頭,“回家吧,今天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我神秘兮兮得點點頭,“其實叔叔,我穿那麼多次馬路是為了多看看你,你很帥。”

  警察叔叔媲美瀝青的臉紅了,卻又覺得不對,他歪著頭問我,“可我見你只盯著馬路啊。”

  我攤手笑道,“因為馬路跟你一樣帥。”

  警察叔叔又無語了。

  我得逞得笑笑,“我又開玩笑了,叔叔,這麼好笑你都不笑啊?”

  於是警察叔叔聽話得笑了。

  傍晚接近5點的時候,日暮時分,我還在學校附近徘徊,因為通過十二次穿馬路的充分思考,我下了個決定,我要去見葉知秋。

  所以我決定守株待兔,尹瑞就是那隻兔子,我要跟蹤他,找到葉知秋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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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朵

  夕陽橫亙天邊一角時,我正鬼鬼祟祟得隱在校門口十米外的大樹旁,身旁一堆灌木,是確確實實的守株待兔。

  夕陽把一半身軀隱入地平線的時候,急紅眼的我終於等到了我心愛的小兔子----尹瑞。余暉尚馳騁天地間,走出校門口的尹瑞挺拔帥氣,斜背著包,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騷包味。我冷眼觀察,發現經過他身邊的高中少女無不小臉潮紅、交頭接耳,更有一個走在他身後的女生掏出手機拍下他的背影,之後跺著腳,興奮得與人分享,就怕別人不知道她沒見過世面。

  我想只有在動物園,才見識得到如此的盛況啊。我定晴看尹瑞那沉穩如流星的步子,默默感歎,這尹瑞可真是天生混動物園的料啊,怎麼就做了人呢?

  很慶幸尹瑞沒有騎車,我確實聽林北北說過,尹瑞和葉知秋都住在學校附近,而我們學校地處市中心繁華地段,由此可知,兩人均家境優渥,要是在古代,這倆人即使不能貴為王子,也注定是駙馬爺的料。

  我如電視裡的大內密探,拉了拉校服的衣領,遠遠跟在尹瑞後,跟蹤的刺激感油然而生。

  這注定是一場高質量的跟蹤。尹瑞快,我也快,尹瑞慢,我也慢。尹瑞在報攤前東張西望停下,我就蹲下來把我的鞋帶解開,再系上。之後尹瑞被一個問路老太太截下時,我就隱在垃圾車後,向憨厚的清潔工大爺問路,我也挺怕迷路的。

  就這樣走走停停了二十分鍾,陰影般的我緊隨尹瑞之後,最終達到了一個低調卻有些奢華的西式小區。這小區令人歎為觀止,歐式排屋風格,各家各戶門前一塊綠地花園,翠綠青蔥,簡直是隱在水泥都市裡的綠野仙蹤。

  我自詡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可初踏入這無處不散發著金光的小區,還是全身一凜。見到了小區威嚴嚴肅的保安兄弟,又凜了一凜,心道,這兄弟除了缺少紅須鬢髮,簡直就是鍾馗再世。我感到有趣,大搖大擺得偏頭瞥了一眼那保安兄弟,不由再度感慨,世道不濟,鍾馗都投胎做保安了。

  那保安兄弟接收到我的視線後,瞟了我一眼,我心虛得把低頭看時間,腳步匆匆。前方的尹瑞正悠哉游哉得站在小區的露天籃球場,一臉嚮往。夕陽昏黃的碎光籠罩他,霞光熠熠,簡直是尤物。

  我躲在小徑的桃樹後,身後是一潭人工水池,金光粼粼,倒影出我鬼鬼祟祟的身影。我東張西望偵察地形間,尹瑞已經挪步,等我回神看向他的方向,他已經走遠了些,我忙不迭得衝出追上去。

  手忙腳亂的追逐,導致我必然得撞了人。狹窄的小路上,我撞了個騎車的小姑娘,剪著齊耳的劉海,嬰兒臉,雖然沒穿校服,但我從她的短手短腳推測出,她頂多是五六年級的小學生。

  我瞥一眼遠走的尹瑞,心急如焚,又瞧著小學生嘟起的能掛奶瓶的櫻桃小嘴,如火上添油,很想吼上一句,“一個小學生騎什麼車,不知道會耽誤大人的姻緣嗎?”

  但我爸數十年如一日得教育我要尊老愛幼,我無視小學生意味深長仿佛對我一見鍾情的目光,道了聲,“對不起”,如火箭失控般得撒腿狂奔,向前方的尹瑞追去。

  好在尹瑞並未逃脫我的五指山,我遠遠躲在一戶人家的柵欄旁,見尹瑞吹著口哨打開自家房門,然後走進去,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我輕呼出口氣,葉知秋家看起來就在附近了。

  此時暮色彌漫,已近傍晚,下班回家人群漸漸多了起來,喇叭聲不絕於耳。我背著書包悠閒得在尹瑞家門口晃著,按照他說的“我家就在葉知秋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我把目標最終鎖定在兩家房子,但其中一家門窗緊閉,看不到一絲人間的燈光,於是我斷定,葉知秋就住在右邊那家小樓。

  那幢房子燈光橙黃,溫暖如夕陽余光,紫籐花纏繞在花園葡萄架上,柵欄內花草芬芳四溢,不知名的鮮花嬌艷欲滴,點綴在蔥蔥綠草間。

  我笑意昂揚得點頭,雙手做了個v字型,轉頭就往回走。

  我並沒有離開。我走出小區,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我爸我要遲些回家,因為一個同學邀請我去他家吃飯,我盛情難卻,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於是今晚赴宴。

  我爸一向對我的美麗魅力親和力深信不疑,畢竟我是他生的,他懷疑誰,也不能懷疑自己的基因,畢竟那就意味著我是野種。我爸在電話中再三叮嚀我,“桃花,在同學家要吃得少,在別人家吃飯,最忌吃飽,放心吧,你媽會留夜宵給你,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自己家的東西才香,俗話怎麼說來著,色香味俱全啊。”

  我爸官大了,做報告的水平與長度也與日俱增,我握著話筒耐心聽完他的報告後,有些不安,“爸,你上次也跟說我媽給我留了宵夜,我回家一看是包康師傅方便麵,有名的垃圾食品,爸,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這句話沒錯,我也沒別的要求,就是希望今晚在我的康師傅方便麵裡看見一根骨頭,狗骨頭也可以的。”

  我爸在電話那頭深思猶豫了一下,“桃花,你也知道家裡的方便麵吃不完……要不這樣吧,爸到超市給你買新鮮的豬骨頭,狗骨頭就算了。”

  我循循善誘,“爸,順便再加個雞腿,一個荷包蛋。”

  我爸應允,“好,一個雞腿,一個荷包蛋。”

  “爸,我也要!”我聽到桃核在電話那頭嘶喊,混合著我媽優美的訓斥聲,家裡頓時亂作一團。

  我虛歎,可真是名副其實的狗窩啊。放下電話,我在水果店買了一堆時令水果,到銀行的透明門前上下照了照,確定自己牙裡沒有白菜,俏臉上沒有污痕,然後嫣然一笑,自信滿滿得朝葉知秋家走去。

  俗話說醜媳婦終要見公婆,醜媳婦見了公婆都緊張,更何況我這不醜的。我站在葉知秋家門前,躊躇著,心裡惴惴不安,閉著眼睛把四書禮儀慎重再慎重得溫故了一遍。這時我身後有腳步響起,我心虛得轉頭看,發現是一個中年男人,西裝筆挺,戴著黑框眼鏡,面目溫厚親切,輪廓與葉知秋頗像。

  我眨了眨眼睛,心又一凜,我怕是遇見我未來公公了。

  “小姑娘,你找誰?”疑似我未來公公的中年男子掏出鑰匙,首先笑著發話,就連額頭的皺紋都親切不已,我鬆了口氣。

  我老老實實站在門邊,看著他禮貌回答,“叔叔你好,這是葉知秋的家嗎?我是他同學,我們孟老師要我帶卷子給他。”

  “原來你是知秋同學啊,來,小姑娘進來進來。”葉知秋父親打開大門,攤手請我進來,我拘束得挪著步子甜笑前進。

  葉知秋爸爸繼續說話,“知秋啊,你同學來看了。”

  這時客廳的門倏地打開,我轉過身,看見了那張我日思夜想,長滿水痘卻不妨礙英俊的臉。葉知秋的臉。

  那雙清朗明目愕然得望著我的時候,我怔了怔,有種鯉魚跳龍門的喜慶感覺。但我的欣喜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我又發現了客廳中另一張臉。年輕女孩的臉,水靈的大眼正瞪圓望著我。

  喧囂聲中我嗅出了大眼飄來的虎視眈眈,心又一凜,差點“凜”出了心臟病。難道眼前這個五官俊俏,皮膚卻有些黑糙,類似lolli的女孩就是世紀末最後的童養媳,葉知秋的童養媳?我陶花源的冤家?

  下一秒,葉知秋的爸爸應證了我的猜測,他客氣得招呼道,“蕊蕊你也在啊,吃過飯了嗎?”

  我的冤家甜絲絲得應了一聲,“叔叔,我吃過了,我來監督秋哥,他老是要用手抓臉。”

  那聲“秋哥”讓我雞皮疙瘩驚起,我記得魏叔叔有隻鸚鵡就叫“秋哥”,和魏叔叔一樣色迷迷,每次見著我就叫,“你怎麼穿那麼多,脫了脫了。”那口氣,老練得跟混跡煙花場所半輩子的嫖客似的,這樣的嫖鳥,也就魏叔叔這樣的老嫖客養得出來。

  我難以忍受葉知秋成了一隻很嫖的鸚鵡,於是我斷定這個叫陸蕊,還黑得像瀝青水裡漂洗又稍漂白過的女孩子,百分之二百的配不上葉知秋。

  誰能比我更配得上葉知秋?

  心裡有了定砣的桿秤,我只是含笑不語得看著葉知秋,見他一臉難以置信,吶吶得叫了我一聲,“桃花?”

  我點點頭,喊了一聲,“葉知秋,不好意思打擾你,孟老師讓我拿些卷子給你。”然後我走到他身前,遞過水果,朝他笑道,“喏,我私人慰問你的,可以讓你美容養顏。”

  葉知秋楞了楞,憨憨得笑著撓有些油的頭髮,看起來已經幾天沒洗澡。“你太客氣了。”說完他想起什麼來,驚愕得退了好幾步,擺著手,“桃花你離我遠點,我會傳染的。”

  我這樣體恤我,令我洋溢出蜜糖一般的微笑,我欣喜應道,“你放心吧,我已經得上水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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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6-3-1 00:42: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朵

  我話音剛落,寬敞熱鬧的客廳頓時寂靜了不少,我微勾唇角,驀然發現所有人都望著我,大概他們驚訝於,從沒見過像我這樣出水痘還能出得這麼開心不已、活似中彩票的傻姑娘。

  我想我確實中彩痘了,水痘是夫唱婦隨的標志,水痘真是體貼我。

  葉知秋再次愕然了,他用澄澈的黑眸小心打量我,薄唇囁嚅著,“桃花……桃花,對不起。”說完他往前邁了一步,靠近了我些,焦急得問我,“有體溫嗎?”

  我含笑答道,“沒事,好得很。興許明天發熱,方老師讓我回去養兩天。”

  葉知秋濃眉緊鎖不說話,此時緊閉的廚房門打開,走出一位面相姣好系著圍裙的中年婦人,捧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一見我,笑著開口,“咦?這是哪家的小姑娘?”

  我猜想她就是我未來婆婆,於是靦腆笑笑,規規矩矩得筆挺站著,“叔叔阿姨好,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葉知秋的同學,我叫陶花源,大家都叫我桃花。”

  用清脆的嗓音介紹完,我以一個閃亮的90度鞠躬,完美得拉開了我的“婆家行”。直起身子後,我迅速從書包出掏出一疊厚厚的復習材料,恭恭敬敬得遞到葉知秋的手裡,“葉知秋,孟老師叫你先好好養病,比賽可以放一放。”

  我說了謊話,孟老師的原話是:“葉知秋生來就是創造歷史的天才,結果不會發生太大的改變,無非是他將帶著一身的痘疤捧起獎杯,冠軍照拍得難看一些,無妨無妨。”

  把卷子硬塞進葉知秋手裡,我忽視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面朝眾人禮貌道別,“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打擾了,再見。”

  說完我轉身欲走,言行得體,舉手投足間大家閨秀氣質盡顯。此時葉知秋爸爸脫下西裝,笑意款款得問道,“小姑娘叫陶花源?”

  我點點頭。

  葉爸爸淺笑加深,轉頭對葉媽媽說道,“老婆,這小姑娘的名字妙得很。還記不記得我們湖南旅遊的時候聽到的民歌,溪流桃花水,水映桃花山,還有一句是什麼來著?”

  葉媽媽把菜端放在飯桌上犯了難,凝神思索著,“有些不記得了,我那時聽了還念念不忘呢。”葉媽媽看來有些懊惱,笑著敲了敲腦袋。“看我這記性。”

  我見兩老神采奕奕,討論的正是我爛熟於心的東西,欣喜於我這一身壓箱底的絕世才學,今天終於要在公婆愛人情敵前好好亮一亮了。我得意得瞥了眼一直沉默的陸蕊,這黑妹從我進門到現在,烏溜溜的大眼就一直沒有放過我,瞧那架勢,我已然成了她的假想敵無疑。

  我內心冷哼,就你那一身黑鯉魚般的糙皮,還敢跟我搶葉知秋,先攢美元學邁克爾傑克遜把全身漂白了再說吧。

  我閃亮開口,口氣還裝得拘謹,“阿姨叔叔,我會背那首民歌。我爸就是喜歡那首民歌,才給我取這名的,你們想聽嗎?”

  葉知秋父母眼神灼灼亮亮得目視我,一臉期待。

  “好好,小姑娘,背來聽聽。”

  “叔叔,我是大姑娘了,您叫我桃花就行了。”

  我深深地瞥了一眼葉知秋,上帝保佑,從進門到現在,他的視線一直未離開我,我自發得把他的視線歸入“灼熱”一類。

  受他的視線激勵,“叔叔阿姨,那我背了。”

  我聲音朗朗如風,“三月春風暖,染紅了桃花源。溪流桃花水,水映桃花山。漫步走過遇仙橋,石板小路灑滿了桃花瓣。風也香,雨也甜。桃花源裡住一夜,多活那個二十年。幽幽秦人洞,青青千丘田。雲染松杉樹,霧滿桑茶園。曲曲彎彎沅江水,碧波閃閃灑滿了打漁船。山也翠,水也藍,誰不羨慕武陵人,住那個畫中間。”

  我得到了滿堂喝彩,間歇摻著樓梯口一聲洪亮的“好,好一個住那個畫中間!”

  我循聲側頭探去,原來是一個鶴髮老人,精神矍鑠,儼然是桃花源裡的世外高人,站如青松,聲如洪鍾,身板與我爺爺有得一拼。但從他鼻梁上的老花眼鏡、手上的報紙推測,我爺爺沒他有文化,因為我爺爺從來都是把報紙當茅紙用的,我記得有一次我奶奶實在看不慣,買了一櫃子的茅紙,結果我爺爺拒絕,“不行不行,手感沒有報紙好。”

  結果那一櫃子的茅紙,我奶奶用了兩年才用完。

  我聽葉知秋和路蕊喊了聲,“爺爺。”黑妹還奔上去挽著老人的手,當眾親熱撒嬌,“爺爺,你上次給我的茶我還要,太神奇了,爺爺你是華佗嗎?做的茶好棒哦,我同學都問我要,我才不給他們呢。”

  黑妹陸蕊一臉驕傲,小臉黑中泛紅,紅中泛黑,活似一隻烤熟的烏鴉,聒噪得很。

  我心道,稱你是lolita還真委屈了lolita,就你這發黑的氣質,活生生能把陰間的華佗老先生給氣哭出來,這華佗老先生什麼時候成茶農了?

  我思索不屑間,葉知秋的爺爺拍拍黑妹的手,瞬間把飽含智慧的目光轉向我,眼神清亮不渾濁,放佛能洞悉一切穿透所有,我震了一震,又再度恭恭敬敬一個大鞠躬,“爺爺好,我叫陶花源,小名桃花。”

  此時葉知秋家飯桌熱氣裊裊,我肚子裡饑餓的蟲子蠢蠢欲動,在我千呼萬喚聲中,終於“咕咕”大叫了兩聲,在場者無不清晰聽到。我心裡尋思著,這下我總能留下來吃飯了吧。

  蒼天保佑,我真的留下來吃飯了。

  在我假意離開,而葉家人的熱情挽留下,我不忍拂了他們的好意,於是欣然坐下,一口一個“叔叔阿姨爺爺葉知秋,打擾了,打擾了,真不好意思啊。”

  我太好意思了,樂得臉兒紅,心兒熱,唯一的缺憾就是黑妹也厚著臉皮,留下吃晚飯。即便如此,我還是感到飄然,因為葉知秋就在咫尺之外,而我故意挑了個靠近他的位置。

  他仍舊是少言寡語,卻在眾人端菜忙碌之際,紅著臉說,“桃花,不要坐我旁邊。”

  我心一沉,“為什麼?”難道他想坐黑妹邊上?

  他長滿水痘的臉不自然得偏了偏,似乎有意閃躲,“我怕你看到我的臉吃不下飯。”

  我的心,瞬間輕舞飛揚了。嘴角不自覺得牽起,我悄悄湊過去揶揄他,“葉知秋,雖然你長了水痘,但還是挺秀色可餐的。你天生麗質啊,你看你看,連你的水痘也長得比別人的漂亮。”我歪著頭問,“你怎麼長的?”

  葉知秋臉微慍,似乎水痘也沾了些粉色的水汽,被我的三言兩語擊得說不出來,於是只能替我盛飯,低著頭說,“你就快知道它是怎麼長出來的了。”遞過飯,他又不放心得補了一句,“多吃清淡的。”

  我點頭搗蒜,呵呵直樂,抬起頭時遇到了對面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糾結的眉毛就快擠出黑色的膿水來,我內心邪惡的力量伸出了枝椏,我更樂了。

  晚宴很不清淡。葉知秋父母熱情如火,念我初來乍到是個貴客,把一大盆飄著若干中藥的雞湯擺在我面前,攤手請我品嘗,葉爸爸更是客氣,夾起一塊雞腿送我碗裡,“來,桃花,嘗嘗,這雞湯的燉法可是知秋媽媽家的祖傳秘方,來,試試,算是當做知秋這小子把水痘傳染給你的補償。”

  我如一葉輕舟,被葉家人的春風吹拂著,蕩漾在寧靜的湖泊上,飄然成仙。尋思著我未來公公待我真好啊,我這麼一激動,心放鬆了警戒,脫口而出,“公……公……”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我背脊一涼,腦血一湧,連忙搪塞道,“公……這是公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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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6-3-1 00:42: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朵

  在我莫名其妙得面紅耳赤時,葉媽媽已經盛了三碗雞湯,放在我、葉知秋和陸蕊面前,她笑道,“這是母雞,來,喝湯喝湯,你們都需要補腦子。”

  我乖巧得謝過葉媽媽,然後小心翼翼得捧起那碗飄著母雞體香的濃稠雞湯,異常莊重得張口,將它送入我的嘴中。作為一碗心靈雞湯,它滑過了我的食道,滲進了我的心靈深處,讓我更堅定了要嫁到葉家的想法。

  我恍然發現,不光葉知秋值得我嫁,他家的湯也值得我嫁。

  舌齒間那鮮美到銷魂的感覺無法言表,香濃到只記得母雞的好,回味好半天,我用袖子抹去嘴邊的油香,一臉陶醉得對葉媽媽說道,“阿姨,太好喝了,我這輩子都會記住這碗雞湯的。”

  我偏頭一臉嚴肅得對葉知秋說道,“葉知秋,你可真幸福。”

  葉知秋似笑非笑得望著我。我意猶未盡得捧起湯碗,一飲而盡,直到碗裡再也見不著濃稠泛黃的湯汁。放下碗,我又無比認真得問葉媽媽,“阿姨,你那祖傳秘方賣嗎?貴也沒關系,我慢慢存錢買。”我皺了皺眉,“我媽媽雖然是廣東人,可每次煲出來的湯……”我猶自回味了一下,“跟中藥似的。有一次,我們回鄉下爺爺家,我媽燉本雞湯,放了一堆奇怪的東西,黑乎乎的,硬是把本雞湯燉成了烏骨雞湯。”

  往事不堪回首,我臉皺成了一團,“後來我爸爸悄悄把那鍋雞湯倒進了爺爺家的豬槽裡,豬以為我爸爸要害它們,都嚇得躲開了。”我不甘心得又重復了一遍,“阿姨,你那祖傳秘方賣嗎?”

  在座葉家人均楞了一會,隨即笑聲大作,坐我隔壁的葉知秋雖沉靜如水,但忍著笑捧碗,以致飯碗一上一下微微顫動的模樣,充分表明,他被我取悅了。葉知秋仙風道骨的爺爺不動聲色得繼續嚼咽,看似穩如泰山,可微瞇的眼角洩露了笑意。葉阿姨嘴角一彎,剛想開口,陸蕊涼颼颼的聲音響起,“葉姨的秘方可是只傳媳婦的。”說完她朝葉阿姨弩了弩下巴,黑臉驕傲自得,“對吧,葉姨?”

  這黑妹的囂張不可一世我盡收眼底,我那本甜絲絲的媳婦的心,倏地有一灘黑心的水滲出,恨不得全潑在她那身黑鯉魚皮上。但此刻葉家人在場,小不忍則亂大謀,我薄唇開咧,朝葉知秋露出我潔白的牙齒,“這樣啊,葉知秋,那我將來問你媳婦買,你讓她一定要答應啊。”

  我嘴上客氣,心道,將來人和秘方都是我的,我問我自己買東西,我不答應才怪。聽我說完,葉知秋喝湯的動作滯了滯,轉頭瞥我一眼,墨黑的漂亮眼珠掩在鏡後,像是片深色辨不清能見度的海。他只是沉默的點點頭,道:“你喜歡就好。”

  我孜孜不倦得求方,簡直是隱形的馬屁炸彈,把葉家人炸得樂開了花,尤其是葉阿姨,她又起身為我盛了碗雞湯,“阿姨說笑的,蕊蕊還當真了。桃花喜歡的話,阿姨回頭給你抄一份,其實做法特別簡單,就是要有耐性。來,再喝一碗。”

  在陸蕊異樣的目光下,我恭敬得接過雞湯,嘴像抹了蜜糖,“爺爺,叔叔,葉知秋,你們家的生活可真是皇家級的。”

  葉知秋捧著碗不動,我知道他用心在聽。葉叔叔興致盎然得嚼著菜,不解,“哦?皇家級?”

  我咽下口美味的雞湯,一臉正經,“因為阿姨的廚藝是御廚級的啊。”

  葉家人再度哄堂大笑。銀白水晶燈下,我有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輕飄感,我真是到哪都是女主角。

  夜幕已深深來臨,窗外樹影搖曳,晚飯在歡聲笑語以及飄香中倏然過去。飯後,我收拾書包,戀戀不捨得准備離開。陸蕊因為家裡人上門催回,在我放鞭炮似的璀璨眼神下,一臉不情願得悻悻離開。她離開的背影是如此的寂然,在憧憧夜影中,散發出一種令人迷醉的美,我很客觀的發現,她全身上下,就數背影最美。

  這姑娘,也就背影值得人愛啊。

  葉知秋近在咫尺,我用電影慢動作的速率整理書包時,靈機一動,遂掏出數學卷子,對身旁的他說,“葉知秋,這張卷子我好幾個地方不懂,能問問你嗎?”

  葉知秋掃了眼我的卷子,伸手接過,“哪裡不懂了?”

  我倆坐在真皮沙發上,我拿著筆等待葉知秋的講解時,燈火通明的葉家客廳裡進來三兩客人,葉家長輩紛紛放下手中事務,熱情起身招呼。葉叔叔向我倆做了個手勢,“桃花你再留會,太晚了,待會叔叔送你回家。你們倆去書房學習吧。”

  天籟啊。我終於有機會與葉知秋獨處了。

  心花怒放了一萬次,我卻不得不努力抑制我內心的亢奮,有些辛苦。好在我天賦秉異,前一秒還是閃著星星眼的花癡,下一秒就是鑽研學術的思想者。

  我鑽研門。

  葉知秋的家縈繞著藍紫色桔梗花的清香,站在二樓書房門口,我環視了一圈後說,“葉知秋,你家真的有很多門呢。”

  葉知秋有些訝異,只是挑眉注視我,等待我繼續。

  我暢然微笑,指了指他腰上的鑰匙,“本來我很納悶你為什麼有那麼多鑰匙,現在終於明白過來了,因為你是皇太子嘛。”

  葉知秋長著水痘的俊臉現出困惑,“我是皇太子?”

  我點點頭,“你家的生活不是皇家級的嗎?那你就是皇太子啊。一般來說,皇太子的家裡,門都比較多,故宮就是這樣子的。”

  葉知秋被我唬得一楞一楞,隨即牽出能融化冰霜的柔笑,看花了我的眼,“桃花,我真的被你打敗了。”他正准備扭開把手開門,冥想了幾秒,回頭囑咐我,“進了書房不要怕,”而後莫名其妙蹦出幾個字,“都是假的。”

  悄悄的走廊,我正沉浸於我和葉知秋難得的獨處時刻,用執著的大眼追隨者葉知秋的側臉,

  我心融化了一片,那直挺如線的鼻梁,那唇線分明的嘴角,那英氣的眉毛,葉知秋在我眼裡,簡直就是米開朗基羅刀下的大衛,長著水痘的大衛。

  我根本沒琢磨葉知秋的話,目眩神迷中倉促得點點頭,然後我說,“葉知秋,你的英文名是什麼?”

  他剛准備開門,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沒有英文名。”

  我不假思索得建議,“就叫David吧。”

  葉知秋笑笑沒有說話,顧自開門走進。而我也餓虎撲羊得隨後衝了進去,隨後膽小如鼠得抱住了……葉知秋。

  書房深色窗簾被風掀起一上一下擺動,我只覺得晚間陰風陰森四起,吹得我倒抽一口氣,戰栗到雙腿發抖。我牙齒已經嘎吱嘎吱打架,感覺身體的溫度正漸漸冷卻,於是我死死攀住了室內唯一的發熱體,“葉……葉知秋,你……你們家怪不得這麼多扇門啊,不然……要出人命啦。這……這是叔叔還是阿……阿姨啊,呀呀呀,他還會動……”

  眼前立於門簾邊的純白骷髏架,以猙獰的骨架,左右抖動的姿態歡迎我,那深不可測的大口仿佛吹出黑洞裡的濁氣,烏氣蔓延,好似在說,“小朋友,去我們陰間玩玩吧,最近孟婆湯買一送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葉知秋意識到我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慌,想推開我,卻見我垂死掙扎於恐怖片中,愣在那裡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最後我只聽一聲長歎,他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桃花,我說過是假的,不要害怕。”

  昏暗中,他年輕安心的氣息安撫著我和我的心跳,我飛竄的心跳頻率漸漸平緩,而在我意識到一個事實後,這不省心的心跳又加速搏動,有如坐在雲霄飛車的最高處,生與死邊緣,靈魂掙扎在脫殼與不脫殼之間。

  愛神眷顧我,我終於又一次吃到葉知秋的豆腐了。

  雖然我的靈魂已經安然歸位,但好在這世上存在江湖騙子這樣偉大的職業,我身為江湖騙子—我爺爺的後代,多少學到了幾分手藝,說不上精湛,但基本能夠取得執業證書。

  腳不抖了,好在可以裝抖。聲音不抖了,好在可以裝抖。我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拿出電影院裡少女軟綿綿抱住男友的必殺演技,抖抖颼颼得問葉知秋,“真……真是假的?你沒騙我”

  我天生就是幹這行的,言語間那逼真的哭腔,已注定我成為這個行業的佼佼者。

  兩人身體相貼的滾燙感,葉知秋想必已經感覺到,並且非常尷尬,因為他的臉紅了,像是有兩朵紅花貼在臉上,而始作俑者,就是我。

  葉知秋抿唇沉默了一下,不動生色得悄悄推開我,使我倆之間有了一點間隙。他的臉更紅了,低頭快速走到骷髏架邊,低頭指著它說,“真是假的,桃花你看,是塑料做的。”

  然後他指著旁邊書櫃上五顏六色的人腦模型,“那個也是假的,全是模型。”

  我還是感覺有些後怕,迅速繞到葉知秋身後,在他的掩護下賊頭賊腦得觀察他家頂天立地的書櫃,牆上龍飛鳳舞的字畫,最後還是把視線定格在骨架上,我仰頭看著葉知秋說,“葉知秋,我嚇得魂飛魄散了,你幫我看看,我魂還在嗎?”

  聽此,葉知秋泛出了調皮的笑容,純真如小孩子。他傾身用耳朵仔細聽,少頃,假正經道,“在,我聽到你的魂魄說它打醬油回來了。”

  我們對視一眼,雙雙俯身大笑。

  笑到肚子開始疼痛,上氣不接下氣,我向葉知秋求救,“葉……葉知秋,我笑……笑得接不上氣了。救我救我。”

  葉知秋憋著笑拍著我的肩膀,輕輕問我,“好了嗎?”

  我終於接上了氣。而後我踱步到骷髏骨架的旁邊,從上打量到下,然後我抬起頭問葉知秋,“葉知秋,這是叔叔還是阿姨?”

  葉知秋沉吟片刻,撫著下巴答道,“應該是男性。”

  我雙眼頓時放光,拍著骨架的肩膀,沖葉知秋使了個眼色,“葉知秋,我們給這嚇人的叔叔起個名吧?”我抱著肩膀凝神思索了兩秒,豁然開朗,“就叫貞子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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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42:5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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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知秋的嘴角彎起像天邊那輪美輪美奐的月牙,眸色如夜一般深,他呢喃似的回味了這個名字,“貞子爸爸?”而後他玩心大氣,調皮得朝骷髏架招招手,“嗨,貞子爸爸,這是桃花。”他含笑瞥了我一眼,卻對著貞子爸爸說話,出人意料得蹦出一句,“你家貞子呢?”

  我嚇了一跳,擺著手衝了上去,強撐笑臉,“哎哎葉知秋,你就讓貞子小姐好好呆日本吧,別把她招來了。”我咽了咽口水,膽戰心驚得瞟了眼隨風揚起的窗簾,夜曲正悄悄奏起,貞子她怕已睡醒了,而現在她又在哪一帶活動呢?

  夜風吹醒了我全身的毛孔,我小聲湊近葉知秋,“葉知秋,那個……我會怕。”

  葉知秋氣定神閒,目光裡透出一絲狡黠,“那貞子想念貞子爸爸了怎麼辦?”

  我的牙齒又不由自主得嘎吱了兩下,四下張望了一眼,就怕葉知秋壞心得說,“桃花,貞子來了,就站在身後,看,她還把頭落在了日本。”

  作為一個無知的篤信有鬼論的美少女,我倒抽了口涼氣。隨即心裡有些懊悔,尋思著,今晚玩過頭了。人都說隱沒於人海的人狼,總會在月圓之夜,被皎潔月光逼出狼的原形。而這個清涼的月夜,我的插科打諢,竟逼出了葉知秋溫潤面目下的狼性。

  這樣一個溫敦的少年,竟也會有一張半獸臉,因為長滿了水痘,進而更加可怖。

  我乾笑了兩聲,死死盯著葉知秋正經的臉,而因為他滿臉的正經,以及他左邊的貞子爸爸,右邊可怖的逼真大腦模型,催生了我馬上回家抱媽媽,最好再喝點母乳壓壓驚的想法。

  但我念及擁有與葉知秋獨處的時間實屬不易,哪怕他成了耍弄我的半獸人,他總算是個人。畢竟其他男人,大多只能算是野獸,更別提有些還是“禽獸”。

  能遇到一個半獸人,已是我畢生對男人的最大追求了。於是我與葉知秋之間展開了一段這樣的對話。

  我說,“葉知秋,你不可以這樣嚇我,你要知道我不僅怕貞子,還很恨她。”

  葉知秋問我,“怕可以理解,但問什麼會恨她?”

  我說,“因為去年我爸爸出國開會,我媽媽去外地演出,我妹妹不知好歹看了午夜凶鈴……簡直是噩夢的開始。那晚我爸深夜打來電話,電話一響,我妹妹居然嚇得尿床了。天啊天啊,我不能再說了,快氣死我了。”

  葉知秋聽得津津有味,“你為什麼生氣?”

  我說,“我不想說下去了。”

  葉知秋不動聲色得伸手推了推貞子爸爸,見它在空中吱吱搖晃,“你不說,那我就讓貞子爸爸委托貞子一件事。”

  “什麼事?”

  “晚上給你家打個電話。”

  “好你個葉知秋,你、你居然威脅我,我要告訴老師。”

  “告訴老師什麼?”

  “告訴老師你裝得像綿羊,其實是大灰狼。”

  “那我就告訴老師你尿床。”

  “你、你、你……我再說一遍,尿床的不是我,是我妹妹,那家伙居然還在我媽媽面前誣陷是我,氣死我了,真氣死我了,我除了小學二年級跑步比賽前一天尿過床外,再也沒尿……”

  當我把剩下的“床”咽下去的時候,我終於意識到自己多麼愚蠢無知得洩露了我的秘密-----我九歲還在尿床。

  聰明如葉知秋,果然馬上捕捉到了重點。他一向俊秀敦厚的臉竟流露出了一絲促狹,“桃花,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你九歲了吧?”

  我摸著頭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狠了狠心,咬著牙撂下狠話,“葉知秋,我看錯你了,你根本就是個壞心眼的家伙,我真不該給你送考卷,我走了。”

  說完,我跺跺腳,轉身欲走。

  “桃花。”葉知秋在我身後及時叫住我。而當我轉身,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沒有促狹,沒有調皮的笑,我眼中的葉知秋又蛻變為最初的他,真誠並且克制,眼中那隱忍的急迫,被遮擋在反光的鏡框後,淡淡的融進了夜色。他緩緩道,嗓音深沉動聽,“桃花,謝謝你,今晚我很開心。”

  將騷動的狂喜按捺住,我嗔怪得瞪了他一眼,語氣卻是甜膩膩的,“哼,你是開心了,那我不開心了,怎麼辦?”

  我微昂下巴,決定學學所有偶像劇的女主角,在得了便宜後好好賣個“乖”,以彰顯自己不俗的身價,畢竟剛才我在心上人面前和盤托出尿床的丟臉往事,所以此刻,我怎麼的也得給自己挽回點尊嚴。

  感謝孫子老先生教了我一招“欲擒故縱”,我義無反顧得背起書包後抬腳就往門的方向走,心裡千萬次的念叨著,“叫住我,叫住我,你再不叫住我今晚就喊非禮了,然後咱們直接把事情定下了,省得我還要費盡心機誘惑你。”

  我其實挺想大叫一聲“非禮”驚動葉家上上下下,然後長輩一聲槌子下,我倆的姻緣塵埃落定,從而氣得那堆男女配角少活個一年兩年。但上天顯然不想讓我和葉知秋這兩個小塵埃太早落地,於是葉知秋即使得叫住了我,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聲音感化了我,及時阻止我成為亂喊“非禮”的女流氓。他說,“桃花,對不起,我太高興了,開個玩笑。你不要介意。”

  我背著他扯出勝利者的微笑,轉過身時那抹笑揮之不去,牢牢得貼在我的臉上,背叛了我的意念,我走到他面前,見他又有淡淡的憂鬱浮上臉,終於繞過了他,“葉知秋,我很介意。你能忘了我9歲還尿床的事嗎?我比我妹妹有出息多了。”

  葉知秋抿笑點點頭,“是,你比大多數人都有出息,蕊蕊初二的時候也還在尿床。”

  我心一沉,看著他不說話。

  他插著兜,環視了下四周,繼續說道,“我家裡人都是醫生,所以說,難免書房有些……特別,我見你還是很害怕,所以想逗你開心來著。”說完他紳士一笑,“桃花,絕對沒有冒犯你的想法,你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很意外。”

  我的心還是在不斷下沉,像是心靈深處有些蠢蠢不安的東西拖著我下沉,我只是用我的眼神注視著葉知秋,想浸透到他內心深處窺個究竟,卻全是枉然。於是我攤手,假裝鎮定得朝他甜甜一笑,“哈葉知秋,你臉紅什麼?呀呀,水痘也紅了。”

  歡快得叫了兩聲,我湊近他,要細看他臉上那一顆顆醒目的紅豆。我繼續揶揄他,“哈哈,你臉上的紅豆可以挖下來做紅豆棒冰了,對了對了,就叫書呆牌紅豆棒冰。”

  “我就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成書呆。”葉知秋尷尬得退了退,臉訕笑著。

  我又邁進一步,不肯饒過他,“是啊,你是我見過最英俊的書呆,我是贊你才貌雙全啊。”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桃花桃花,別再靠近我,我好幾天沒洗澡了。”

  我聞言,指著他捧腹大笑。見我笑得如此開心雀躍,葉知秋更加訕訕,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表情很是滑稽。他抬手欲摸臉,我笑在了半途,指著他喝令道,“別,別摸,摸了你就只剩下才了。”

  事實上,雖然我這個人最看重人的內在美,但縱橫江湖那麼多年下來,我發現內在美成了我生活的大米,是必不可少的主食。而外在美則成了下午茶,沒有也就罷了,但有的話,絕對是身心愉悅,是生活質量的上上體現。

  誰會拒絕葉知秋這樣的又是大米又是下午茶的全能型呢。

  葉知秋聽到我的喝令,愕然後放下了手,用冷靜的聲音說道,“我只是想調整一下眼鏡的位置。”

  我被口水噎住,站在那裡好半天沒了動靜。

  此時敲門聲響起,而後葉爸爸溫和的臉出現在門縫中,他猶豫了一下後招呼道,“你們倆差不多了吧,桃花,叔叔送你回去。”

  我馬上意識到我跟葉知秋這樣詭異的對立姿勢太容易讓大人浮想聯翩,畢竟早戀已經成為時下主流抨擊對像,就跟毒瘤似的,家長們人人喊著“掃黃掃賭掃早戀”,簡直不給我們這些早戀的人一點生存空間,只能一聲歎息。

  我連忙道,“哦,叔叔我正跟葉知秋道別呢,我不麻煩您送我了,我自己打的回去。”

  然後我沖葉知秋笑笑,“葉知秋我已經跟你道過別了,就不用道第二次了吧。”

  葉知秋在後面送我,“好,我送你。”

  我婉拒了葉叔叔送我的好意,在葉家人類似暖暖春風的歡送中,輕飄飄得到了門口,臨走時我不忘對葉知秋的爺爺說,“爺爺,我能有機會嘗嘗您的茶嗎?您跟我爺爺一樣,看起來就是世外高人。”

  葉知秋爺爺捋捋白須,笑言,“小朋友,那有什麼問題,爺爺這一堆茶就等人來喝呢。既然都是高人,你什麼時候介紹你爺爺跟我認識啊?”

  我困惑得眨了眨眼睛,“爺爺,恐怕有些困難。我爺爺雖然也算高人,但跟您估計有一些代溝,你們可能聊不到一塊,容易冷場。”

  葉知秋爺爺問,“那你爺爺高在哪?”

  我昂了昂頭,語氣驕傲,“我爺爺可是養豬專業戶啊。”

  葉家人再度齊聲大笑,笑聲撒滿了綠意盎然的院落,蕩漾在鮮活的夜的空氣中。

  夜色已經深得似偏幽幽的海,星星如發亮的羽毛點綴在藍絲絨般的夜空。葉知秋送我到小區門口打的的時候,此時迎面走來一個人。我心咯登了兩下,是尹瑞。

  葉知秋朝尹瑞揮了揮手,“尹瑞,幹什麼回來?”

  尹瑞狹長的桃花眼在我倆身上左右來回,最後瞇眼媚笑,“打醬油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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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43: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朵

  我用警惕的眼睛斜睨著尹瑞,女性的直覺告訴我,這個電眼男人會壞我好事。畢竟歷史上長著這種妖孽眼睛的男人,采花賊奸臣同性戀輩出,人品沒有,人渣無數。
  
  尹瑞果然是渣子。他笑看我說,“桃花,一天見到兩回,我們還真有緣吶。”然後他走近 我和葉知秋,朝我笑了笑,卻對著葉知秋 說話,“知秋,我就知道桃花對我家感興趣。”轉過頭他欠扁似的沖 我賣笑,“桃花,要不要去我家坐坐?”說完,他若有深意得望著我,吐出了更有深意的一句話,“桃花,你應該知道我家就在葉知秋隔壁的隔壁了吧。”
  
  他話中有話,我豈能聽不出。我冷冷斜睨尹瑞,心道,這哪是人渣,根本就是黑心煤渣,在乾柴烈火的女人堆裡自發燃燒久了,於是自戀得想燃燒我。
  
   我心裡一聲國罵,這個自焚的黑煤渣,每個字眼都在誤導葉知秋 我對他有意,令我怒不可遏。即使心裡十分的鄙視,但當著葉知秋的面,我還是得繼續維持我甜美少女的形像,於是我客氣婉拒,“不打擾了尹同學。 ”我刻意強調,“我是給葉知秋送卷子的。”
  
  我瞥了眼葉知秋,見他安靜不說話,只是靜觀我和尹瑞二人的互動,眸子深沉得似要墜入海底。我有種大浪滔天葬身海底的危機感。果然,尹瑞再一次開口,他說,“桃花,我那顆牙你供起來了嗎?”
  
  見葉知秋眼光莫名閃了閃,他對葉知秋解釋道,“桃花下午的時候把我拔的牙要走了,她說要供起來。”
  
  如果上天給我機會的話,我真想對這個男人說:我要揍你一萬年。
  
  可惜上天根本不給我衝動的機會,因為我們三人面面相覷的冷寂路邊,一輛警車呼嘯而過,直接遏止了我犯法的衝動。我冷靜思考了兩秒,認識到今夜雖然美麗圓滿,但我九成九的命犯煞星了,這個尹瑞的桃花眼已經洞悉了我所有的小心思,而從他不懷好意的眉眼來看,他挫敗我的意圖非常明顯。
  
  當下我對葉知秋的進攻仍舊是循序漸進,打著“友誼”的旗號,而一旦這面旗幟倒下,保守如葉知秋一定會與我保持距離,思及到此,我不能讓尹瑞攪局打亂我的全盤計劃。來日方長,走為上策。此時我眼尖得捕捉到一輛空的的士車駛來,馬上出手招招,我側頭對葉知秋道別,眉目甜絲絲得瞇著,“葉知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養。 ”爾後我甜絲絲的眉目消失無蹤,對尹瑞說,“尹同學,快回家吧,你媽還等著你的醬油呢。”
  
  綠色的士車緩緩停下,葉知秋體貼得為我開門,我喜上眉梢,感謝道,“葉知秋,你可真gentleman.”
  
  葉知秋笑笑,揪著眉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嘴裡嘟噥著,“那幾道數學題忘教你了。”
  
  我走到門邊,把書包扔進車廂,“沒關系,我先回去自己研究。”我停了停,沖他討好般的一笑,“不過嘛,葉知秋,恐怕我研究三年也敵不過你的一通電話,下次把你家電話告訴我吧。 我還真找不到人教我,我家裡人的八字天生就是跟數學相克的,我爸還不信邪,偏不給我和我妹妹請家教。 我老是教育我爸,他必須向基因妥協…..”
  
  “小姑娘,上不上車呢,快點。”車廂裡的大頭司機黑著一張臉,終於不耐煩得催我,看起來很看不慣我們這些早戀人口。
  
  我只好彎腰沖大頭司機求情,“師傅,不好意思啊,我最後一句。”

  抬起頭來的時候,我偏著頭瞟了眼仍舊站立在原地的尹瑞,他正饒有興致得注視我和葉知秋,一看就不是好人。而此刻路燈絨絨的光線灑在他和葉知秋的臉上,美少年們染著光暈的臉龐,各有千秋。
  
  一個濃烈陰邪,一個卻溫柔愜意。
  
   我咧出抹不易察覺的笑,悄悄湊到葉知秋邊上,努努嘴小聲說道,“我本來是想把他的牙扔到我爺爺家的茅坑裡,讓它臭上個一萬年。”
  
  葉知秋的嘴角也小小的咧開,朝我擠擠眼,“好,記得悄悄的。”說完把我推上了車,朝我揮揮手道再見。
  
  那個小蟲兒紛飛的春夜,滴酒未沾的我喝醉了般,哼著小曲醉著一顆心回家,引起了曾經當過雷達兵的我爸的高度警覺。
  
  我爸寶刀未老,手翻閱著晚報,狀似無意得問,“桃花,今晚在同學家挺開心的吧?”

  我喜悅的笑容難以人為得被掩飾,於是只能由得它掛在我緋紅的臉上,我道,“還行吧。”

  我爸又狀似無意得問,“你那女同學家的菜好吃嗎?”

  我背著我爸默默得贊了他一句“老狐狸”,應道,“也就那樣吧。”
  
  我爸徹底放心,很開心得為我准備夜宵也就是方便麵去了。
  
  而我沾沾自喜。雖然我爸是老雷達,但我是老雷達的後代小雷達,性能上免不了的趕超老一代許多。我雖然很不想,但我確實已經把我爸拍在了沙灘上。
  
  第二天就是星期天,我乖乖窩在家等了一天,傳聞中的高燒一直沒有出現。 我心裡狐疑,隔三分鍾照一次鏡子,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盼水痘,好與長水痘的葉知秋“雙宿雙飛 ”,我的舉動終於惹惱了我家的女沙皇,我媽叉著腰沖著我大吼,“照什麼照?你不累,鏡子都累了。”
  
  我瞅了眼鏡中自己光潔細滑的臉,有些納悶,抬起頭問我媽,“媽媽,你看看我的臉,是不是有問題?”

  我媽也是中年婦女了,特別易怒,凌厲得瞪 了我一眼,“能有什麼問題?你懷疑你媽我的基因是不是?”
  
  見下一秒大戰就開鑼了,我爸為了家庭的和諧,靜悄悄得走到我媽後方,在她背後朝我做了個休戰的手勢,我心領神會,為了和平乖乖啞了口。
  
  事後我嗅到一絲不對勁,向我爸述說困惑,“爸,我媽今天很奇怪,跟著她的鏡子才累呢。還教訓我?”

  我爸摘下眼鏡不做聲,而後悠悠一聲歎氣,“問題就出在這,你媽照得太多,眼角照出了條細紋。”

  我不以為然,“我媽眼角不是有很多條細紋嗎?”

  我爸倏地捂住了我的嘴,眼睛閃爍著大難臨頭的緊張,“寶貝兒,這話千萬別在你媽面前說,要不然你屁股上會有很多細紋。”
  
  為了屁股,我聽話得再次乖乖啞口,
  
  星期一回學校的時候,一場軒然大波,或者也可以稱為海嘯的東西等待著我。
  
  一般來說,在我們學校高三部,只需要半天,最新八卦就可以通過無數張嘴的交耳傳播,達到盡人皆知的速度,如此彪悍的速度,就連蝗蟲們也俯首稱臣。
  
  中午時分,經過女同學們一上午的努力奔波,絕對的八卦女主角陶花源----我,終於在最後時刻得知了自己又處於漩渦中心。我不但是八卦女主角,還同時身兼緋聞女主角一職,緋聞男主角是尹瑞。
  
  林北北把書重重得摔在了我的桌上,以此表達她的盛怒,她怒斥我,“桃花,你為什麼要跟蹤尹瑞到他家,你想幹什麼?你喜歡他就明說,你明說!!”說完她猛地趴在我的桌子上,星星小眼眨了眨,她嘻嘻笑,變臉比翻書還快,“桃花,尹瑞家長怎麼樣?說說,跟我說說。”
  
   我差點掉下了豆大的淚花花。我心說,我跟尹瑞?我的品味有那麼差嗎?我桃花可是留過學的。
  
  我沉默狐疑了很久,那天跟蹤尹瑞的時候我還特別小心,前後觀望了很久,根本沒有可疑的同學出現,難道是清潔大媽長年累月後,如饑似渴得愛上了尹瑞,進而盯上了我,最終憤而舉報了我?這太荒謬了。 我狐疑了很長時間,震懾於流言蜚語的力量,於是我問莊子然和林北北,“ 是誰告訴你們這件事的?”
  
  莊子然大口啃蘋果,不屑得瞪了我一眼,留下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莊子都會引用名言名句了。我往牆角縮了縮,尋找一個完美的角度來膜拜如此文藝的莊子然。

  最終林北北解開謎題,“還不是小靈通嗎?”

  我說,“誰是小靈通?”

  林北北說,“跟尹瑞葉知秋住一個小區的肖靈靈啊。”
  
  我終於被告知,我敗在了那個我撞上的小學女生,哦不對,是看上去像幼稚小學生的高三女生肖靈靈,外號小靈通。此女身上有兩大特點無人匹敵。第一是她豆芽菜般的體形,據說有一次 她早上遲到打的,言簡意賅對司機說了兩個字,“去A中。 ”說完就閉眼小憩了。十五分鍾後,司機說,“小朋友,到學校了。”她眨眨眼,人司機把她載到A中附屬小學來 了。
  
  此女還有個特點無人匹敵,至少短時間內無人能敵,那就是她和葉知秋尹瑞住同一個小區。她本來是個默默無聞的丫頭,成績也平平,埋在人堆裡,人家還以為是誰家裡的表妹遊覽A中來了。她有段時間低落過,但之後,她一鳴驚人。
  
  因為女生們開始巴結她,讓她透露點尹瑞和葉知秋在家時的信息,比如穿什麼,吃什麼,運動嗎?有女生上門求愛嗎?此女大受鼓勵,開始樂此不疲,充當女群眾的眼線,並挖掘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比如葉知秋和尹瑞早上愛去“劉記包子”,消息一出,劉記包子的業績就創了記錄。
  
  這就是美男經濟。肖靈靈從此得一綽號,小靈通。
  
  我皺眉沉思,估摸著葉知秋有青梅竹馬這事,這小靈通尚不知道,也算不得靈通,天資平平罷了。
  
  所謂冤家路窄,那天放學的時候,我在樓梯口與尹瑞遇上,我咧著牙,真想把他嚼下去。

  這時樓梯口三三兩兩的女生聚集,都瞅了這跨世紀的大匯合,無不摩肩擦踵,放慢速度看我倆交談。

  我思索了兩秒,本來不想與尹瑞打招呼,這趟渾水實在不宜再潑點墨進去,黑上加黑。但女同學們的目光如此如狼似虎,似乎我不演上一場滿足她們的窺視心理,下一刻我就會被撕碎成泥。
  
  我妥協了。於是靠近尹瑞,以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知道了?”

  尹瑞的桃花眼含笑飄向我,“跟蹤我的事嗎?我當晚就知道了。”
  
  我心微微一顫,難道我的跟蹤水平如此遜?我憤憤不已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笑意更濃,“你彎腰把鞋帶解開,再系上的時候。報攤大伯說,那姑娘沒毛病吧?把鞋帶解開 了又系上了,我這才發現的。”他又笑了笑,“桃花,你沒毛病吧?”
  
  我攥緊拳頭,深呼吸著,“你才有毛病呢。我對你沒興趣,你少自戀。”而後我聲音稍稍大了些,“尹瑞,你要是敢搗亂,讓葉知秋誤會什麼,我要你好看。”
  
  尹瑞濃眉悄悄聚攏,好半天才說了一句話,“那可難 說,我很久沒有遇上這麼好玩的事了。 ”
  
  “你變態?”
  
  “高三出變態啊桃花。不過你很幸運。”
  
  “我幸運什麼?”
  
  “你遇上了高三最帥的變態。”
  
  於是高三年級第二天的八卦更加勁爆,題目是,11班的陶花源倒追尹瑞,兩人在樓梯口暢談了許久。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倏然過去,有時覺得飛快如梭,有些又慢得如海上的帆,似乎靜止得立在海平面上,其實它一直在飄。我就這樣在八卦的水深火熱中度過了沒有葉知秋的學校生活,接受時不時迎面襲來的指指 點點。
  
  五天後,葉知秋在家修養得差不多了,回學校上課,因為再過幾天就是英語競賽。春眠不覺曉,那個早上,別人都在讀英語,我則渾渾噩噩得捧著數學書記公式,眼睛睏倦得半瞇著,因為前一晚我 做數學到十二點,而今早春雷一聲響劈,又把樓上公雞的雞魂嚇沒了,清晨五點,扯著嗓子喔喔叫了半個小時。
  
  於是我又早早醒來,睜著紅絲絲的眼睛,嘴裡碎碎叨叨,“我不高考了,我不高考了,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那一刻我是如此絕望,而如果這個願望實現的話,我將是史上第一個抱著雞自殺的高三女生。誰又能猜到我是被流言,寂寞,絕望擊倒,誰都不能理解我的焦灼。或許只有雞能理解我,所以我想,哪怕死,我也要帶它走。
  
  但我只是偶爾傷感,大多數時候我提醒自己,要堅強如金剛,畢竟我是“史上最不可能自殺的美少女”。在我睏倦得半閉眼睛時,莊子然推了推 我,我瞇著眼瞟了她一眼,發現她的小眼瞬間發光發熱,“桃花桃花,葉知秋回來了。”
  
  我迅速抬頭,窗外的葉知秋迎面走來,似乎把眼光停留在我身上片刻,嘴角有絲笑,恍然走過。我為之一震,感到疲憊的身體前所未有的充滿力量,我有種吃了菠菜的錯覺。
  
  葉知秋就是我的菠菜。
  
  葉知秋大概也風聞了一些流言,但他從沒有提起過。於是我和痊愈的葉知秋恢復到原來的學習生活,心無旁騖,全心投入比賽。比賽當天,即使群雄匯聚,有種華山論劍的意味,到我想,我和葉知秋是互補的黃蓉和郭靖,我倆越戰越勇,最後以完美的成績結束了我們的競賽。
  
  我們破天荒的,開創歷史的,得了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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