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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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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關就 -【桃花小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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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50:33 |只看該作者
第47朵

  “哥,這次回來呆多久?”

  “春天走吧,國內有個合作項目。小花,哥心碎了,有男朋友不要哥了,你看看你,Email裡開口一個葉知秋,閉口一個葉知秋,你這個小桃花,哥很傷心知不知道?”

  “哈,你那麼多MM要哄,哪有空傷心?”我摟著他的肩,嘴邊一絲壞笑,“哥,說,這幾年談了幾個?”

  我作勢掐他,“不說掐你哦。”

  他的眼裡仿佛掛著個發光發熱的小太陽,吊兒郎當道,“太多,數不清了。”
  
  “數不清也要數,你至少讓我知道將來會有多少個小鬼頭突然蹦出來叫我姑姑。”

  我真的在掐他。

  “放心,哥哥常年攜帶小雨傘……啊~~~~~~~”

  我把他掐倒在地,他順手一帶,我們滾落在地,打鬧成一團,就好像時間的河流沒有帶走任何東西一樣。

  這四五年他一直待在國外,只回來兩次,我上一次見他是在高考前夕。

  四五年的時間,實實在在橫亙在我們之間,那晚我們借著酒醉,彼此滔滔不絕,說了很多,恨不得一夜說完四五年的故事。

  月朗星稀,啤酒的碰撞聲尤其清脆,酒氣釋放人的脆弱。

  好半晌,我望著隱在烏雲後的月,“哥,不要想她了,快找個女人定下來吧。”

  也許是夜太深沉,他渾厚的聲音竟然透出絲滄桑,“小花,哥哥漂泊了那麼多年,遇到了很多很多人,可是你知道嗎?你見了那麼多人,總會想起一句話。”

  “什麼話?”

  “為什麼不是她?”

  酒氣湧上喉間,我視線模糊,“哥~~~不要這樣,她不在了。”
  
  他朝我苦澀地笑一笑,手中的酒杯碰了碰我的,仰頭一飲而盡,飲畢,眼中積聚的陰霾已消失,笑容燦爛,“哥知道,所以哥哥希望你幸福,抓緊你的那個書呆子不要放手。”

  連日來的鬱悶浮上心頭,我有些沮喪,“唉,哥,好多人跟我爭書呆子,我正煩著呢。”

  “煩什麼,還有人比我的小花花更漂亮更可愛的嗎?那書呆子要是選別人,那就是他沒眼光,不要也罷。”

  我斜了他一眼,側身靠在他肩膀上,虛空的眼對著茫茫夜海,心頭升騰起傾述欲,“哥,青梅竹馬的感情是不是很美好?”

  “我們算嗎?”

  “算啊。”

  我們背靠背,他沉思一會,“很美好,可惜那時太小,本來把我小花花在澡盆裡的裸體拍下來收藏就更美好了。好懷念我家小花花那時平平的洗衣板身材啊,沒想到現在居然也波濤起伏了,可便宜那個書呆子了。”
  
  他的不正經稀釋了一些回憶的扯痛。

  我沒好氣地拍打他的肩,他這才連聲抱歉,凝著臉認真地問我,“那書呆子有個青梅竹馬?”

  我無奈歎口氣,“還非他不嫁。哥,同樣都是青梅竹馬,為什麼我們是親情,那個女人卻非要當愛情呢?”

  “為什麼呢?……或許是她還沒長大,或許是……她還沒遇見愛情吧。”

  把酒問青天的夜晚過後,我的心情開懷很多,每天都在視頻裡一板一眼問葉知秋,“提問,離你回來還有幾天?”

  這時的他會瞇起眼,緩緩舉手,像個老實的小學生一板一眼答道,“報告,還有58天。”

  我掩不住眉梢間溢出的眉飛色舞,是的,再過不到兩個月,他就回到我身邊了。
  
  這年的冬天來得有點早,萬物沉寂,只待復蘇。

  學院與不少國外大學合作,出來不少對外交流的機會,但僧多粥少,即使還是下學期的事,有意向的人未雨綢繆,為期末成績拼得死去活來。

  我的成績在我們系名列前茅,教授們常誇我有語言天賦。

  輔導員找了我幾次,旁敲側擊加暗示,如果我報名交流,基本上沒什麼懸念,我雖然很想去爸爸偶像的墓碑前獻上一束百合花,但我嘗過分離的滋味,不想葉知秋一回來,我又出去,於是只好推托道,“單老師,我相信在國內也能學好語言。”
  
  單老師睿智的眼劃過一抹失望,她和善地笑了笑,只是說道,“桃花,老師最後多嘴一句,男朋友固然重要,但一個女孩子,也要有屬於自己的事業,這樣才能比翼雙飛。”

  我咬著唇點點頭,下了決定,飛也似地離開。

  魏易揚消失了一段時間,只發來短信說自己在無日無夜的工作。

  他從外地回來的時候,離過年還有二十多天,我考試結束,陪著他玩了好幾天。

  說是玩,其實用亂轉形容更為妥帖。

  他是學建築設計的,喜歡往一些不知名卻古味濃重的小弄堂裡鑽,一見那些飛簷走壁的簷瓦就如撿到寶,舉著相機拍上拍下,還能仔細欣賞好半天。

  比起那些紅牆黑瓦,我更愛研究他。
  
  我在他眼裡捕捉到熟悉的光芒,葉知秋翻看他熱愛的專業案例時,眼底就會流瀉出這樣耀眼的光,讓旁人動容。

  他們都是有情有愛有抱負的優秀男人,我深深感激自己能在他們的生活裡占有位置。

  我拉著魏易揚穿梭在本市有名的小吃街時,熙熙攘攘的人流裡彷佛有人在身後喊我的名字,“桃花~~~~~桃花~~~~~~”

  我循聲望去,如流的人潮盡頭有兩張熟悉的面孔,是孟穎和尹苗,兩人正拼命朝我揮揮手。

  於是我拉著魏易揚以紅軍長征的步伐,花了很久才與這兩人匯合。

  見我手裡拖著個如此器宇軒昂的男人,一身華貴與周遭格格不入,兩個女人都有那麼一瞬的傻眼和……花癡。
  
  魏易揚倒是一貫的從容不迫,朝兩人頷首,我怕她倆嚼舌頭傳到葉知秋耳裡,忙撇清介紹,“這是我哥魏易揚,哥,這是我的室友兼好朋友,孟穎,尹苗。”

  算是認識了,不過卻沒撇清。

  孟穎仍舊一臉狐疑,悄悄扯了扯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一個角落追問,“招吧,我們鄉下的小情人可都愛哥哥妹妹叫的。”

  她惡狠狠扭了扭我手背上的細肉,“你這小狐狸精,背著葉知秋找情哥哥,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我聽了心驚肉跳,倏地捂住她呱呱不停的嘴,“姑奶奶你亂說什麼呀,你們鄉下那□小情人喊哥哥妹妹,那全世界哥哥妹妹真都得是情人?你什麼邏輯,你要敢跟葉知秋亂說一個字,我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別惹我啊,我這人平時不殺生,一殺生我就不是人。”

  尹苗作為曾經的美食愛好者,正拉著魏易揚推薦各色小吃,他一臉謙謙君子笑,偶爾點頭。孟穎眼底跳躍著奇異的火焰,“你哥好優啊,有女朋友嗎?”

  “你啃不下他的,他是叢林之王,熱愛整片森林。”而他唯一愛的那顆樹已經死去,成了灰燼。

  孟穎顯然不會因我一句兩句推搪的話就死心,緊抓著我的手,信誓旦旦道,“放心,姐姐就愛啃硬骨頭,大不了多鑲幾個鋼牙。”

  被孟穎拉著問東問西,重新和魏易揚並肩行走是幾分鍾,他哭著俊臉,抹了一把臉責備我,“居然去了那麼久,你知不知道那小姑娘噴了幾斤的口水到我臉上,”他惟妙惟肖模仿尹苗的夜鶯嗓,“魏哥哥,好吃嗎?”

  然後他點頭哈腰,自己答,“好吃好吃,你的口水真好吃。”

  我笑得好半天直不起腰。
  
  夜市分別後,孟穎的短信就追過來:美花花,告訴我你揚哥哥的號碼吧,一見鍾情了啊啊啊啊。

  我嘴角彎起:可千萬別二見定情,三見一夜情啊。

  呀,好怕怕,居然被你猜中了。

  這個女人。

  我無話可說,發了個短信給魏易揚:今晚遇見的其中一個女孩子盯上你了。

  他回來,如果是噴水的那個,麻煩你告訴她,我已經淹死了。

  不是,另外那一個。

  如我所料,她看起來很想吃了我。

  你秀色可餐嘛。
  
  她如果不怕消化不良的話,就讓她放馬過來吧,哥最近寂寞。

  我自問已經提醒了孟穎那女人多次,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但她對魏易揚的熱情如燎原之火,已經撲殺了她所有的理智。

  我不由想到每次她談戀愛,每個男友都是她嘴裡的今生唯一,QQ簽名永遠都是“親愛的,一生一世只有你”,她的那些前男友不知道,她這一生,有很多“你”。

  這兩個游走人間的男女遇上,我等待著結局快點到來。

  孟穎跟魏易揚出去吃過幾次飯,我發短信問她,她回復一個無奈的表情:你情哥哥都在打探你的情況。

  然後?

  然後我什麼都招了,尹瑞,陸蕊,袁嬌,箱根蜜月,還有那一巴掌……

  Everything?

  Everything.

  我只覺得天雷轟頂,日本的事完全是因為我跟jessica通電話聊閨房趣事,本以為寢室沒人,可掛了電話,孟穎這個死女人跟野鬼出竅似的從床上坐起來,朝我陰測測咧牙笑,恨得我差點想把她塞回棺材板裡永不超生。
  
  我立馬電話飆過去,怒吼,“死女人,你居然什麼都說了,你讓我以後的臉往哪擱,往哪擱啊!!!!!”

  電話那頭的女人顯然十分心虛,聲音飄忽,“你也知道我嘴很大的嘛~~~~~而且你哥,真的讓人很難抗拒嘛~~~~~”

  “告訴你他是妖孽了你偏不信,這下可好,賣了你自己不說,還把我賣了。”

  “我信了,不過,我要賣我自己,可他不要啊~~~~~~”

  我頭皮發麻,心驚膽戰地等魏易揚上門彈我額頭,雖然他自詡風流,可按他的說法,那都是逢場作戲,他骨子裡就像他爸,自己在意的女孩子,恨不得能揣在嘎吱窩下護著,骨子裡,他不喜歡女孩子太早為愛不顧一切。

  這樣的男人,愛他們的人會粉身碎骨,被他們愛,則會倍感幸福,說到底,是自私的男人。自私卻可愛。
  
  魏易揚到底是沒有找我,或許木已成舟不想我尷尬,或許已對我飛蛾撲火的行為感到無力,總之兩家人聚餐吃飯,他佯裝未知,只是偶爾掃向我的眼風犀利,令我魂不守捨。

  我跟葉知秋的感情進入穩定期,他有無邊無盡的paper要寫,但還是會抽空玩一些小浪漫,比如除夕夜新年倒數,他打電話過來,我們握著電話望天邊璀璨絢爛的煙火,一起倒數迎接新一年,數到0時,只聽他含糊的囈語遠遠傳入耳,還是一句日語,像是一根輕盈的羽毛撩撥我的心,我楞了兩秒才緩過神來。

  那句日語的中文意思是: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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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50:48 |只看該作者
第48朵

  辭舊迎新的鞭炮聲在耳邊炸響,新一年已經來臨。

  年後我拎著年貨去葉知秋家拜年,不巧葉知秋爸媽不在,只有他鶴髮童顏的爺爺在家,還有個小阿姨照顧著。

  爺爺一見我,笑得滿臉菊花皺,拉著我爺兒倆在花園裡喝茶曬太陽,我給他老人家敲肩捶背,他老人家捋著白須樂呵呵笑,“好好,乖孩子。”

  我望了眼空蕩蕩的葉家問,“爺爺,叔叔阿姨出去拜年了呀?”

  爺爺慢悠悠喝一口茶,“他們還有陸家的幾個,趁著節假,一起去日本旅遊了,順便看看知秋。”

  我心一沉,這麼說陸蕊也去了?

  “花丫頭,想什麼這麼出神呢?”爺爺高亢的嗓門讓我緩過神。

  太陽暖烘烘,老人家的笑容暖進人心,我斗膽蹲在爺爺面前,仰頭笑瞇瞇盯著他人家看,用甜膩膩的聲音問,“爺爺,我問你個問題,你可要老老實實回答哦。”

  爺爺笑如彌勒佛,“好好。”

  “拉鉤。”我伸出小拇指。

  “這孩子。”爺爺也伸出小拇指,跟我爺爺一樣,都是頑童性子。

  是以至此,我清了清嗓子,一鼓作氣問他,“爺爺你老實說,我跟陸蕊,你比較喜歡哪一個當你孫媳婦?”

  我的心提在嗓子眼上,可又生怕這老頭過於坦率,說出個我不愛聽的答案,於是我摸摸鼻子為自己事先挽回點面子,“爺爺,嗯,你不喜歡我也行,咱們接觸時間太短,以後我保證讓您老人家喜歡我喜歡到不行。”

  爺爺笑容和藹,還戳了戳我的額頭,“你這小姑娘有意思,爺爺還沒回答,你倒先替自己找台階下了。”

  被戳穿我也不惱,咧開嘴燦爛一笑,“爺爺可真是塊上好老薑呀。”我搖他的手撒嬌,“爺爺你快說呀,你到底喜歡我還是她?喜歡我,我下次就從我爺爺的金茅坑上掰點金粉下來送給你,你好好考慮哦。”

  爺爺終於被我逗得樂開了懷,笑聲震天響,“這孩子,瞅准爺爺是貪財老家伙是不是?好好好,貪財老頭被收買了,我就喜歡你這小丫頭,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不喜歡都不行。”

  聽到這滿意的答案,我笑得格外甜,“爺爺,你太好了,記得以後一定要站在我這邊哦,還有爺爺,其實我爺爺那口茅坑的金粉全被鄰居們刮光了,您看看,我先欠著你行嗎?”

  爺爺再次爆發如雷大笑,炯炯有神的眼盛滿一種濃濃的情緒,我偷偷猜測,這種情緒應該叫喜歡。

  征服他,就必須要征服他家人,征服他家人,就必須征服他家的老人家。

  我想我離成功已經很近了。

  年後開學,一切如常,只是春天腳步已近,騷動再所難免。

  上課以後,我在課間的洗手間遇到陸蕊,她剛從日本回來,春風滿面,見到我自然如一隻驕傲的黑孔雀,聲未動,氣勢已經擺足。

  我無心與她糾纏,她卻不肯放過我,淺淺一笑,語氣卻冰冷刺骨,“我跟秋哥十幾年的感情,我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你。”

  我報之以淡薄一笑,“上次的事情,我記得你還沒有說過對不起。”

  她眼眸掠過一絲猙獰,沉默看我。

  “一個連對不起都不會說的人,沒有資格做我的競爭者。”

  我乾淨利落地拋下這句話,轉身昂首離開。

  當年兩軍僵持不下,毛主席熬夜寫下革命巨作《論持久戰》,堅信飽受苦難的中國人民必將取得這場持久戰的最終勝利,此時此刻,在這場多角愛情的持久戰中,我貌似勝券在握,可情敵此情不移,誓要與我拼個你死我活,難道我們要兩敗俱傷最後讓那袁嬌有機可乘?

  我面色蒼白走在人群裡,忽然很後悔自己看了那麼多狗血的愛情電視劇,讓我有種自己的愛情也免不了俗的錯覺。

  我但願有平淡如白開水的愛情,卻原來白開水竟是萬變世界最難求的東西,生活沒有賜我一杯清澈見底的白開水,卻遞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狗血。

  離葉知秋回國還有不到半個月,我每天翹首以待,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拉著室友們買了很多漂亮衣服,為他的回國做了很多准備。

  四月初的一天,開始陸續有人流傳陸蕊被一個大帥哥追求,香車接送,見識過廬山真面目的人回來激動地說:是個比尹瑞更出色的極品帥哥,明星似的,還很有錢。

  據說這個男人是陸蕊兼職認識的,簡直是偶像劇裡走下的男主角,怪不得她最近意氣風發,走路帶風,笑容沾蜜。

  我聽聞心裡還竊喜,盼了那麼久,就盼情敵主動放棄,好讓我和葉知秋雙宿雙飛,也算皆大歡喜。

  明明人家戀愛了,我表現的比她還高興,也走路帶風了幾天。

  離這天風和日麗,我泡在圖書館裡練聽力,不料有人揪掉我的耳塞,我回頭一看,是孟穎,臉色鐵青,坐下後卻又欲言又止。

  她是憋不住的人,我只好耐下心來等她自己開口。

  她托腮瞧了我好半天,啪的一掌落在桌上,雙目錚亮,“你知道對不對?”

  我不解,“知道什麼?”

  她眼神閃閃爍爍,又在仔細打量我,口氣委婉而凝重,“桃花,我知道你很喜歡葉知秋,你為他也受了很多委屈,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可是你現在這樣不是…….不是君子所為……”

  事態有點嚴重了,我放下了筆,“孟穎,你到底在說什麼,你在給我上課之前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更愕然,指著我,“所以你不知道魏易揚在追求陸蕊?”

  我渾渾噩噩站在魏易揚的事務所門口時,已是半個小時後。

  但思前想後了半天,我怕遇上陸蕊,只好悻悻然地離開,約了魏易揚在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咖啡館音符舒緩流瀉,窗外春光宜人,而我卻魂不守捨,即使金絲絨一般的陽光打照在我身上,我仍雙腳冰冷。

  一切已經昭然若揭。

  陸蕊並不是什麼別人口中的灰姑娘,綺夢脫下虛假的面具,現出噩夢的原形。

  魏易揚,待我如親妹的男人,為了我接近陸蕊,轉移她對葉知秋的一往情深。

  我望著他步履沉穩,笑意溫暖地走向我的時候,鼻尖一酸,所有到了嘴邊的責問都咽了下去,感到和內疚盈滿了胸口,他,我的哥哥,其實不必牽扯進來,他所做的事,無論錯與對,全是為了我。

  為了我這個飛蛾撲火的桃花癲。

  我怔怔地望著他,他眉宇間清清淡淡,看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但我知道,他曾經為自己拼盡全力,可最後,也只留下自己。

  我想,歸根到底,我跟他都是同一類人,飛蛾撲火,只不過我比他幸運,他仍舊在火中燃燒自己,等待涅槃。

  我們就這樣兩兩不說話,或許知道必是一場激烈的唇槍舌戰,氣氛有些詭異。

  “哥,你不必這樣。”我投降,一開口,卻只有軟軟的央求。

  魏易揚優雅地舉杯喝咖啡,恬淡不慌亂,我想了起來,他早已磨礪的處變不驚,這亦是他的魅力所在。

  他抬起頭,漆黑的眼穿透人心,犀利卻不缺溫暖,他舒服後仰,雙手交疊,“小花,你在擔心什麼?”

  “我?”

  我語噎,他問住了我,我究竟在擔心什麼?

  好吧,我承認我擔心很多。我怕了,只要一牽扯到那個有些神經質的陸蕊,我就感到害怕,她是葉知秋的童年,就像魏易揚是我的童年一樣,不經意間,我已經將他歸入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想葉知秋亦然,所以我可以對袁嬌撒潑示威,我卻做不到對陸蕊如此,我步步讓著她,不與她正面交鋒,原因無他,只是葉知秋愛護她在意她,雖然一切與愛情無關。

  她已經成為他的牽掛,而我對此毫無辦法。

  我想我唯一的錯,就是愛上這樣一個重情的男人。

  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見我凝神鎖思,魏易揚俊顏閃過促狹,“小花,哥哥風流卻不下流,還沒有饑不擇食到那種地步。”

  我自然尷尬,笑了笑湊近他,想緩解僵硬的氣氛,“哥,你不知道我剛知道的時候多驚訝,我以為你摸黑掉進了水溝,把腦子落在溝裡了。”

  他寵溺地揉揉我頭,轉眼間我就成了毛絨絨的小狗,他沒好氣地橫我一眼,“傻瓜,想讓哥跟你一樣傻嗎?你知不知道所有的男人都是像哥一樣的衣冠禽獸?”

  “我家葉知秋才不是這樣的人。”

  我自然領會他的意思,吐了吐舌頭,羞紅了臉,低頭喝咖啡掩飾自己的微窘。

  再抬起頭來,我怔然。

  他深邃的眼埋了一簇火焰,有些陰郁地凝視我,終於不再繞圈子,慵懶卻認真地說,“我也沒有刻意接近她,我才沒那個閒工夫,最近的案子需要兼職法語翻譯,她應征上了。”

  我點點頭,“學習方面她確實很優秀。”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也讓我頗為頭痛。

  “我後來才發現,這個女孩子就是小書呆那個死也不肯放棄的青梅竹馬,所以……”

  他亮亮的眼睛閃了閃,又是玩世不恭的神情,“我有了一點點好奇心,我在想,小花花那麼中意小書呆,為了他考A大,懸梁刺股讀數學,如果小書呆的青梅竹馬不能有同樣的毅力和癡情,她就不配和你爭小書呆,我只是花了一點點時間考驗她而已。”

  “哥你真缺德,不過我喜歡。”

  他玩味一笑,“不要指責我缺德,哥哥什麼都不缺,最缺的就是道德……我聽你室友說你拒絕了你們學校的校草?”

  真想把孟穎的大舌頭扔進油鍋裡爆炒,我無奈點點頭。

  “那就對了,小花你過了美男這一關,同理,想要爭葉知秋,她也必須過這一關才行。”

  “看起來她沒過。”

  他懶懶地依靠在沙發上,俊美的臉浮上厲色,“人活一世,男人或女人,總會心動。就像人只能活一次一樣,有些人終其一生,心動一次,可有些人即使活著,心死了再活,活了又死,心動豈止一次…….哥能理解,但是,”他頓了頓,臉色冷峻,“她顯然已經沒有資格當你的情敵。”

  “小花,我們都是一樣的人,眼底容不得一粒沙,不是嗎?”

  “哥,你說了那麼多,我知道全是為了我,但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可能因為單親家庭的原因,性子很剛烈,葉知秋拿她根本沒有辦法……不行,你不要再見她了,我已經知道她並不是非葉知秋不可,那就足夠了……”

  “不見她?這還挺困難,只不過請她吃了兩頓飯,順便再送她回家,小姑娘每天就守在辦公室等我下班,總不會就把當我司機那麼簡單吧?”

  “會不會纏上你?”

  “目的已經達到,我會與她保持距離。”

  我安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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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葉知秋回國,我將所有煩惱暫時拋在腦後,一早就跑去接機, 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葉知秋爸媽很忙,將接機這艱巨的任務交給了我。

  我望眼欲穿了很久,終於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一眼發現了他,朝他興奮地揮手,他清亮的眼也在尋找我,隨後亦定格在我身上,小跑過來一把抱住了我。

  我們緊緊相擁在一起,就好像機場其他激動不已的情侶一樣,呼吸著彼此身上的味道。

  “你終於回來了。”

  “我終於回來了。”

  “想我嗎?”

  “每一天。”

  葉知秋回來以後,我們一群朋友聚了幾次,分發禮物的時候林北北最開心,因她托葉知秋帶護膚品,結果葉知秋分不清那紛繁復雜的牌子,還分具體的膚質而定,每樣都捎帶了一點,林北北望著比預料之中多一倍的東西,笑得合不攏嘴。

  當然最後那一大袋東西自然讓尹瑞拎著,林北北最近到處吹牛自己能奴役A大校草,使喚尹瑞上了癮,她大搖大擺走在前面,尹瑞儼然是跟班小弟。

  邱克文譏笑她,“林北北,有本事你就叼根牙簽學發哥啊。”

  結果飯後林北北真的叼了根牙簽,霸氣十足地沖尹瑞做了個離開的眼色,尹瑞領命,還真拎著她的包走了,性感的嘴角含著譏誚,故意喊著,“發哥,發哥,等等小弟我。”

  我的禮物自然最多,但是我最中意其中一樣禮物------他,只要站在他面前,聽著他鏗鏘有力的心跳,我就覺得長久的等待已化成雨水,流到了遠方深處。

  春雨綿綿的一個深夜,單人房雙人床。

  我們像是瀕臨渴死的魚,又像是樹與籐,整晚都糾纏在一起,如饑似渴地攀附在對方身上,用深深的吻來祭奠這一年來的相思。

  夢很美,只嫌春宵苦短。

  葉知秋回來以後,我的生活又步入正軌,每一天都像小鹿一樣活蹦亂跳,誰見了都要揶揄我兩句。葉知秋還拜訪了我爸媽,我爸媽一見女婿上門,春風吹皺淺淺的褶皺,毫不掩飾赤裸裸的喜悅。

  有時我懷疑我爸媽比我更愛葉知秋,我爸去日本開研討會,葉知秋特地請假給他當助手,鞍前馬後的,我爸逢人就介紹說:未來女婿,醫學院高材生。

  我爸跟我媽充滿默契的吹噓太過肉麻,我只好朝葉知秋聳聳肩,“別怪我,他們這招,用我鄉下爺爺的話說,就是先撒泡尿把茅坑占了再說。”

  葉知秋湊到我耳邊,怡然道,“我爺爺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你倒是堅決貫徹長輩的指示呀。”

  我沖他調皮地眨眨眼睛。

  “哪還需要長輩指示?”他的黑眸盤旋著令我暈眩的溫柔,低頭,細密的吻落下,要將我淹沒。

  日子在恬淡中度過,是千金都換不來的恬淡。

  只是想到定時炸彈陸蕊,和匍匐在炸彈旁的魏易揚,我感到微微的忐忑不安。

  這一天和葉知秋自修,我心不在焉,假裝無意地問,“陸蕊去日本找你了?”

  他依舊低頭看書,倏然一笑,“嗯,聽說她最近談戀愛了。”

  戀愛?

  我心咯登一下,面不改色繼續笑問,“真的嗎?她眼裡不是只有你這個秋哥嗎?你有沒有傷心?秋哥。”

  我學著陸蕊的語調打趣他,那嬌嗔竟真有七分像。

  他徹底放棄看書,望著我的黑瞳跳躍著我戲謔的表情,他寵溺地擰了擰我的鼻子,“你好酸。”

  “左一個袁嬌,右一個陸蕊,你知不知道我很辛苦啊?那麼多情敵,你看你看,看我的黑眼圈,我愁得每天睡不著哎。”我拉著他的衣角,開始撒潑耍賴。

  “我女朋友那麼美麗可愛,別人哪是她的對手。”

  他這人說話木訥,嘴難得抹蜜,我唇角燦爛揚起,“是啊,全是我的手下敗將。”

  那天在我的旁敲側擊下,葉知秋坦白告訴我,陸蕊這一年幾乎兩三天一封EMAIL,字裡行間除了對他露骨的表白外,滿是抑郁的情緒,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似的。

  她性子執拗偏激,不肯與後母、繼父友好相處,將他們拋來的橄欖枝踩在腳下,與親人的關系越來越僵硬。

  我從葉知秋口中得知,陸蕊扇我巴掌的前一天,他發了一封EMAIL給她,放棄以往的委婉措辭,開陳不公請她放棄他,他已經心有所屬,請她以後不要再發一些情意綿綿的信件過來。

  顯然陸蕊將滿腔怒意遷移到我身上。

  葉知秋如釋重負,“桃花,蕊蕊終於開始嘗試看看周圍的人了。我本來准備回國以後找她好好談一談,沒想到那天回家,她告訴我,她也不是非我不可,她有喜歡的人了。”

  說到這,他的神情雖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如春風般和暖,“你們女孩子也真是,疾風驟雨似的,談了戀愛,人也變了許多,都讓我糊塗了。”

  “你確定她談戀愛了?”

  “看樣子是了。”

  春寒料峭,我冷汗涔涔。

  過了一段日子,葉知秋雙眉之間的凹陷越來越深,常常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我再三追問下他才說出心裡話,還是與陸蕊有關。

  “我那天在家門口看到那個男人送她回來,怎麼說呢……”

  他神色游移不定,“我從來沒想過蕊蕊的身邊會出現這樣一個男人……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她那麼大了,干涉她似乎也不好,我還在矛盾。”

  我明白,葉知秋是男人,哪怕他自己溫潤如玉,卻也最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並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謙謙君子,而我那乾哥哥,自稱自己最缺的就是道德。

  魏易揚居然食言了,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毀壞性大的炸彈嗎?

  我再也按耐不住,打了個電話給我哥。

  電話那頭的他聲音暗啞,聽起來很疲憊,“花花,我兩天一夜沒睡,饒了我吧。”

  我忍不住啐他,“那麼忙還有空送美少女回家,你是真忙還是假忙?”

  他那頭傳來一絲爽朗的訕笑,因為窺中了我的心事,而強打起兩分精神,“小祖宗,你所說的美少女,我這半個月都沒招惹她。整個事務所忙得連軸轉,把兼職生都留到深夜十點,我這個老板,於情於理也該體現一下同事愛吧?還有,那晚我搭載了三位美少女,你所關心的美少女是最後一個送到家的。滿意了嗎?”

  我心頭巨石落下,搖搖頭歎氣,“生活就是一出狗血劇呀哥哥,小書呆正好看見了。”

  “妹妹,哥哥最近沒時間玩曖昧。你的小書呆要是轉不過彎,那麼你暫且等哥哥睡飽,哥哥的拳頭幫他轉過來。”說完他撂下電話呼呼大睡去了。

  我徹底放心,第二天歡天喜地跟著全班去野外郊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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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朵

  本來行程一日的春遊,由於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我們一行人被困在山頂小旅館,被迫度過了一個饑寒交迫沒有手機信號的慘淡夜晚。

  而等我灰頭土臉回到學校,幾乎所有朋友都等在我宿舍門口,一字排開,人人都用很詭異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我,死寂幾秒後,尹瑞走出人堆,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一開口竟是呵斥我,“桃花,你這次玩大了。”

  “啊?”我升騰起不祥的預感,卻仍在狀況外。

  莊子然默默拿下我的行李,搭著我的肩,湊到我的耳邊道,“陸蕊鬧自殺,吞了半瓶安眠藥。”

  全身一震,我手上的農特產晃了晃。

  林北北跳出來暖場,“沒事沒事,沒死,就是跟死豬一樣,多睡了幾個小時而已呵呵呵呵。”

  現場沒有一個人因為林北北的冷笑話而笑出聲,所有人都用不解的眼光逼視呆若木雞的我。

  我腦中五雷轟頂,額上竟浮出一層熱汗,這個消息實在太過愕然,而大家的表情再明顯不過:陸蕊的自殺,八成與我有關。

  我六神無主地掃視一圈眾人,葉知秋不在。

  而在我發愣間,尹瑞已走上前,拖著輕飄的我往外走,“去醫院的路上你最好想好怎麼解釋這一切,陸家還有葉家已經亂套了,陸蕊醒過來以後又尋死覓活,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要將你千刀萬剮。”

  我只覺得渾渾噩噩,大腦空白一片,短時間接受不了太多信息,“為……為什麼?為什麼是我?我做了什麼她那麼恨我?”

  尹瑞驀然回頭,挑了挑英氣的眉,語調也高了兩分,“做了什麼?醫院裡那位小姑奶奶口口聲聲你使美男計,派了個男人勾引她,不但勾引她還要強暴她。你說你做了什麼?”

  “她胡說,我哥才不是那種人。”一派胡言,我氣憤之至,脫口而出。

  尹瑞的眸一暗,幽幽地盯視我,讓我無所遁形,“你終於承認了。桃花,你睚眥必報的個性,讓我很失望。”

  尹瑞話一出口,我只覺全身被春水一淋,澆頭灌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尹瑞,無論你信不信我,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用什麼美男計,也沒有派我哥去勾引她,我是無辜的。我可以解釋。”

  尹瑞將我塞進他的車,滿臉陰沉地飛馳出校門,“把所有經過都告訴我。”他轉頭直視我,“所有!”

  去醫院的路有些堵,我把前因後果講了個大概,大意就是魏易揚無意中認識陸蕊,想要試探試探她對葉知秋的情意,沒想到十幾年的感情也不過窗口的紙糊,脆弱得很。

  我心裡仍舊一派天真,取出手機要打電話給我哥,讓他這個當事人出面解釋一番就好,不料尹瑞又一盆冷水潑來,“聯系不上他,事務所的人說他昨天出國了。半夜走的,據說朋友出事了。”

  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已凝固,惶然不知所措,轉頭借著後視鏡端詳自己的臉,已經蒼白如紙。

  事情有些棘手。

  喉嚨有些乾燥,“葉知秋怎麼樣了?”

  “陸蕊昏睡了一天一夜,他也一天一夜沒合眼,我們也聯系不上你,他現在是眾矢之的,陸蕊他爸甚至想報警,知秋他爸攔住了,說要等當事人來了再說。”

  尹瑞靜靜陳述混亂不堪的場面,我只覺得涼意從腳底蔓延全身,殘酷的事實讓我全身無力,我望著越來越近的醫院大樓,有救護車嘶鳴而過,竟有種跳車逃跑的衝動。

  我心神不寧,但一想到葉知秋在醫院飽受家長苛責,我雙拳攥緊,為了他,我不能臨陣脫逃。

  輕飄飄地下了車,尹瑞拖著行屍走肉般的我進了住院大樓,聽著到達十二樓的電梯聲叮鈴響起,我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直覺自己在赴一場死刑,每走一步,心劇烈地蹦跳一次。

  尹瑞按在我肩膀上的手緊了緊,似乎是鼓勵我,我朝他虛弱地笑一笑。

  我遠遠就看見幾個人站在走廊那頭,葉阿姨一身白大褂,表情肅沉,站在她對面的是男人依靠在窗台上,抽著煙,繚繞的煙霧後一張深沉的臉時隱時現,陌生的女人正在拭淚。

  我的心突突狂跳,他們必定是陸蕊的父母。

  我沒有看到葉知秋,離他們還有五步之遙的時候,我再也走不動,只是驚慌失措地注視著亂成一團的長輩們,嘴角牽動了一下,可還是什麼也沒喊出口。

  葉阿姨首先看到我,有一兩秒的猶豫,輕喊了一聲,“桃花……”

  那個剛才還在沉悶抽煙的男人,我猜是陸蕊父親,聽到葉知秋父親喊我名字,突然神情凌厲一變,甩掉煙頭,氣沖沖朝我走來,那暴怒的表情讓我不自主地退了一步,他厲聲道,“你就是那個桃花?小小年紀就想著害人,你差點害死我女兒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做出這麼陰險狠毒的事情,你父母怎麼教你的?”

  見他暴跳如雷,我有些怯弱,但還是開口替自己辯白,“叔叔,這中間又誤會,我沒有……”

  “誤會?你來,來看看我女兒現在什麼樣子。”

  說著,陸蕊父親已上前用力拽住我細弱的胳膊,要把我往病房門口帶。

  尹瑞一把扯下他的手,把我推到他身後,義正言辭道,“陸叔叔,這其中有誤會,我們還是要聽聽桃花解釋。”

  陸蕊父親正在興頭上,不耐地揮一揮手,“尹瑞,這裡沒有你事,你走開。”

  “老陸老陸,不要激動,他們都還是小孩子,我們聽他們仔細說說。” 不知何時出現的葉叔叔匆忙上前攔住陸蕊父親,耐心勸著。

  陸蕊父親退到一旁,眼眶突然濕潤,蒼白的鬢發更添幾分老邁和淒涼,“老葉,我就這麼個女兒,我就這麼個女兒啊……”

  場面有些混亂,我有些發懵,傻傻站在尹瑞身後插不上嘴。

  葉阿姨沒有攔住陸蕊母親,她怒髮沖冠,站起身抓住我,指甲深深嵌進我的肉裡,痛得我倒吸一口氣。

  糊掉的妝裂成一塊塊,襯著血紅的唇,越發猙獰,“我問你,那個男人是誰?是誰?他有沒有把我們蕊蕊怎麼樣?啊?你說話啊。”

  我慌亂地盯著她,眼見陸蕊母親揚起右掌,就要向我襲來時,一雙熟悉的手橫空攫住了她的胳膊,我知道這雙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是天生的醫者的手。

  葉知秋神威凜凜地站在我面前,我怔愣地望著他令人安心的背影,他實踐了當初對我許下的諾言,在刮風下雨時,替我擋風替我遮雨。

  但此刻的他,我竟覺得有些陌生,也許是我的錯覺,他周身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冷意。

  現在的他有些不一樣。

  “方阿姨,對不起,我沒有管教好我自己的女朋友,讓她闖了大禍,請阿姨放心,我會好好教育她的。”

  “就是就是,蕊蕊媽,我媳婦沒管教好,對不住了,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的,現在年輕人太不懂事了。”

  一直旁勸說的葉知秋母親也忙不迭圓場,憂心忡忡地朝葉知秋使個眼色,暗示他帶我速速離開。

  葉知秋並沒看我,冰涼的手攥著我頭也不回地離開,尹瑞深沉地瞥了我和他一眼,抿著唇退到一邊。

  我腳步凌亂地跟在葉知秋身後,心裡稍稍安定一些,可又隱約覺得,太過平靜,平靜到令人不寒而栗。

  我只覺得自己如風中的落葉,肅殺的風一陣接著一陣吹來,在顛簸中我渴望一點點寧靜安逸,我渴望他的擁抱。

  但他沒有給我。

  他將我帶到電梯旁的一個無人小空間,窗外春光四溢,我和他無言對視幾秒,他布滿紅色血絲的眼蘊著巨大的怒意,而這股怒意正大浪滔天地湧向我,吞沒我

  “你認識那個男人對不對?”他劈頭就沉聲問我。

  我只覺得他深幽的眼神太過陌生,怔住,困難地點點頭。

  “你也知道他幹了什麼對不對?”

  他說的全是事實,我尚未從震驚中緩過神,唯有垂首再點頭,但隨即想到自己的承認容易造成誤解,忙揪著他的手喊冤,“葉知秋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哥不是那樣的人……”

  他驀地冷笑,陰冷絕望的眼神將我活生生撕裂,卻又劃過難言的苦澀,“桃花,你讓我很失望知道嗎?為什麼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來?蕊蕊只是個小女孩,雖然她還不懂事,可是也不值得你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她,這不是小聰明,這是不折手段你知道嗎?”

  我在他眼裡竟然如此齷齪?

  我搖著頭眼淚一顆顆滑下,難以接受這個有著冷颼颼的葉知秋,也難以接受他眼中不堪的自己。

  我滿心的不甘,抹了把眼淚停止哭泣,淒楚地喊著,“葉知秋,你竟然不給我機會解釋,我說了,事情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根本沒有想過對付陸蕊,我哥只是無意中認識她而已,我哥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太可笑了,你們不能只聽陸蕊在那胡說八道。”

  “好,你說,我給你解釋的機會。”

  他吸了口氣,“我要知道一切。”

  我醞釀了一下,深呼吸後說道,“陸蕊在我哥事務所做兼職翻譯,我哥聽我提起過她,所以約她吃了幾頓飯想試探一下她對你的感情,只不過陸蕊馬上喜歡上我哥了,我哥沒有再和她有來往,你看到他送陸蕊回家那次,其實事務所加班太晚,他送了三個女孩子,陸蕊是其中一個。”

  葉知秋狂亂地掃了一眼窗外,眉蹙緊,“試探?我真不敢相信,你哥就這樣玩弄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他低頭,凌厲的眼神盯視我,“而桃花,你縱容你哥的亂來,你巴不得蕊蕊喜歡上別人,不再給你找麻煩對不對?整件事你睜一隻眼閉一眼,對不對?”

  他罕見的咄咄逼人讓我無話可說,事實上,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不想對著他責備的臉,我忍住快藏不住的眼淚,雖然眼前水蒙蒙,我卻倔強得不肯讓眼淚流下來。

  我感到委屈,沙啞地說,“我是抱著這種想法沒錯,可是陸蕊她就沒錯嗎?什麼使美男計,什麼勾引她,全是胡說八道,她瘋了,她栽贓嫁禍我。”

  葉知秋俊眼一瞇,冷意滲出,高聲斥我,“桃花,事到如今你居然說這種話,是,她鬧自殺,她確實是瘋了,可她為什麼會瘋?你不負責任的哥哥把女孩子的感情當兒戲,他在玩弄她,而你是幫凶!蕊蕊如果死了,那麼你們就是殺人犯你懂嗎?”

  他用不可思議的冰冷眼光打量我,似乎是在重新認識我這個人,“桃花,我可以容忍你的那些小聰明,但不能接受那些損人的把戲,並不是所有人都堅強,有很多人都是不堪一擊的,你的同情心哪裡去了?”

  他冰冷如骨的表情讓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葉知秋,你說什麼?你認為我在玩損人的把戲?”我高聲尖叫,“你的蕊蕊妹妹現在口口聲聲我哥強暴她,我哥你見過了吧?他一個貴公子強暴她一個小女孩?她才是在玩損人把戲,我問心無愧!”

  “還有,你說對了,我的同情心被狗吃了,我從來就不會同情陸蕊這樣的女人,全世界欠她似的,你知道她的不堪一擊是誰造成的嗎?是你,是你!!!”

  他的表情蒼白平靜,而我則歇斯底裡,“你縱容她,你讓她長不大,她的壞脾氣全是你造成的。你永遠讓著她,她永遠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他顯然已經疲憊至極,憔悴,聲音沙啞,卻不看我,“你回去吧。我現在沒有心情責備一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他的決絕讓我一陣心痛,我強迫己平心靜氣,“我哥出國了,等他回來,自然會還我和他一個公道。”

  說完,我高昂下巴,如一隻驕傲的孔雀離開,而在電梯門合上的霎那,我當著其他兩個陌生人的面,滑下,掩面無聲啜泣。

  面對陸蕊父母的厲聲指責,我問心無愧,眼淚始終倔強地不肯留下。

  而當面對葉知秋,溫潤如他,不分青紅皂白指責我,而且是為了另一個女人,為了另一個他在意的女人,想到這裡,我哭得不能自已。

  眼淚像線般一顆顆滑落,我在路人的注目中邊走邊哭,守在門口等我的尹瑞見我,立即朝我走來,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撲到他懷裡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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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6-3-1 00:51:30 |只看該作者
第51朵

  外語學院已經陸陸續續出了些風聲,有人傳陸蕊自殺,有人又說是藥物中毒,只是她個性一向捉摸不定,又不喜與人親近,所以大家大致知道她出了點事,卻誰也不知詳情。

  只有我們少數幾個人知曉真相,大家默契地三緘其口,為我留一些喘息的空間。

  我爸比我晚知道幾個小時,我回了學校,覺得心情實在煩亂,尹瑞又把我送回了家。

  而我爸我媽已在家中等候我多時。

  我身心疲憊到極點,幾乎無力再經受另一場責備,但觸及到我爸媽擔憂的眼神,我強打起精神,把來龍去脈說了個大概,我爸媽一直沉默聆聽,並不打斷我。

  “事情就是這樣,這件事裡我想我唯一的錯誤就是沒有告訴葉知秋,陸蕊喜歡上的人就是哥,我承認陸蕊喜歡上別人我很高興,我沒告訴葉知秋實情,也是害怕他誤會,而且我抱著僥幸心理,因為哥已經明確告訴我,他純粹出於試探,並且後來也沒有再去招惹她,純粹是工作上的接觸而已。”

  我重重歎了口氣,雙手掩面,“哥是為我好,錯就錯在陸蕊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反應這麼大,居然還說哥強暴她,她真是瘋了。”

  我爸擰著眉聽完我的敘述,沉吟道,“易揚不是那樣的人。但主要錯在他,不應該招惹人家女孩子。”

  我媽沉思感歎,“這年頭花花公子最怕遇上烈女,這小子倒好,留下個爛攤子,人影都找不著。”

  我想了想,“下午我打電話給我哥秘書過,看起來陸蕊自殺前進過哥辦公室,出來以後就有些不對勁了,我猜她是看到了什麼,起了疑心。”

  我爸媽認同,我媽問我爸,“老魏能聯系上那小子嗎?”

  我爸揉著太陽穴,也覺得很傷腦筋,“聯系不上,走之前打電話說朋友在阿爾卑斯山滑雪摔下山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個鬼地方。”

  我爸抬起頭來,“知秋怎麼說?”

  一提起這個名字,我苦澀難當,只覺得我玫瑰色的綺夢瞬間醒轉,徒留臉頰旁的一滴淚痕。

  我空洞的聲音飄了出來,滿室淒清,“病人最大,他現在只關心他那個青梅竹馬,下午跟我大吵了一架。”

  我背對著我爸媽,手握在門把上,一滴熱淚滴在手背上化開,燙到了自己破碎的心,“他對我很失望,我對他……也很失望。”

  萬家燈火深處,一盞孤燈亮到天明,我徹夜未眠,發了好幾封EMAIL給我哥,然後我關電腦,看一眼死氣沉沉的手機,關機,只留一盞橙黃的小燈,把悲傷埋進春夜的蕭瑟中。

  那一晚我無數次回想葉知秋決絕的表情,他說我不折手段,他說我沒有同情心,他說他對我很失望,我蒙著被子哭了一次,哭到腦袋脹痛,而後在黎明的曙光劃破天際的那一刻,帶著一顆受傷的心沉沉睡去。

  接下來整整一個禮拜,葉知秋都沒有聯絡我,聽孔子沐說他幾乎都在醫院裡陪陸蕊,陸蕊情況已經穩定,一醒過來就黏著他。

  尹苗去探望她後,回來支支吾吾告訴我,陸蕊小姐脾氣上來了,一定要葉知秋餵她才肯吃飯,一口一個膩死人的“秋哥”。

  我心酸難抑,頭一次嘗到陌生的愛情的苦。

  相識四年,我們從來都沒有紅過臉,記憶裡只有甜蜜的芳香,還有他溫暖的笑容,在我人生最失意最低沉的時候,他如一縷淡色陽光,驅走我內心積聚許久的慌亂和無助。

  也因他的好,讓我化身為蛾,撲向那極致美好的光,忘記粉身碎骨的痛。

  記憶裡,我們從來沒有像其他情侶一樣吵架,一次也沒有。

  大多數時候,我們細致入微地照顧對方的感受,我遷就他,就連他那刁蠻任性的青梅竹馬,我打落牙齒,將滿滿的屈辱吞下肚,只為了不讓他夾在中間難堪,只為了他囑咐的“不傷害”。

  陸蕊是他的童年,他的童年,而我從沒有逼他在過去和未來中選擇一個。

  而抉擇的時刻躲也躲不過。

  我獨坐在A醫大圖書館旁的小花園裡回憶往昔。

  曾經就在這裡,我們吃一口對方手裡的包子,臉上掛著甜笑,只消看一眼彼此,就以為得到了全世界。

  18歲以後,我的世界裡確實只有他,再也看不到別人。

  他說得對,我追逐了他四年,絞盡腦汁使盡小聰明,我為他取悅所有人,卻獨獨征服不了那個陸蕊。

  一顆棋子落錯,滿盤皆輸。

  陸蕊,陸蕊,還是那個陸蕊,偏偏是他最在意的陸蕊。

  因為她,我成了一個為了對付情敵而不折手段的小人,她的求死成就了我的不堪,我對抗不了死亡在人們心中的震撼力。

  我已經逼得她尋死,所以我再怎麼解釋,都是錯。

  我如行屍走肉吃飯上課睡覺這幾天,我哥仍沒有消息,以前他常會這樣無端消失幾天,但從沒有如這次一般,讓所有人等到心焦。

  而一干朋友知道我和葉知秋這對模範情侶前所未有地處於冷戰期,都心急如焚,都幫著我說情。

  他不為所動,我明白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哪怕我是無辜的,可是我隱瞞在先,潛意識就在縱容這種行為,錯就是錯,不容狡辯。

  這就是愛上一個書呆的後果。

  我苦笑。

  他依舊沒有反應,朋友找我談心時說,“桃花,事情鬧得有點大,你們倆都缺乏冷靜了點,你也……多少反省一下吧。”

  我想這必定是他的意思。

  他要我反省。

  他對陸蕊單方面的偏袒激怒了我。

  我表面上波瀾不驚,其實內心已憤怒到極點,怒火找不到出口。

  而這時輔導員打了我的電話,“桃花,德國交換生的名額還有一個,我給你留下了,你考慮一下吧。”

  領表之前的那晚,我枯坐了一晚,面前放著手機,我告訴自己,只要手機亮起,哪怕是他打電話發短信教訓我,我就放棄領表的打算。

  這一晚,我的手機亮了兩次,全是朋友們問候的短信,他沒有音訊。

  他遺忘了我。

  我怒不可遏,他做出了選擇,他守在她的床邊,明明白白做出了選擇。

  極度的憤怒讓我失去理智,第二天一早,我就領了表。

  輔導員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考慮我的前途。

  在我握筆填表的霎那,洶湧的衝動退潮,半天落不了筆,掙扎再三後,抓起包衝了出去。

  我有一萬個離開的理由,而只有一個能讓我留下。

  這個理由叫做葉知秋。

  尹苗告訴我今天是陸蕊出院的日子,以她的情況其實早就可以出院,但住院事小,自殺事大,她不肯出院,家長們自然事事順著她,讓葉知秋多陪她幾天。

  我推開陸蕊病房門的時候,葉知秋不在,她穿著病號服,坐在床頭翻雜志,臉色紅潤,看起來自殺過後,她進補得很好,日子越發滋潤。

  她在天堂裡快活,我卻在地獄裡煎熬。

  我冷凝著她,她抬起頭來,也看見了我,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但一秒,她恢復怡然自得,翻著雜志當我是空氣。

  我強壓抑下內心的怒氣,冷笑道,“我哥快回來了。”

  她的眼皮眨了幾眨,仍舊低頭翻著報紙,“那又怎樣?我不在乎。”

  很難跟她溝通,我歎了口氣,“陸蕊,對不起,這是替我哥說的。但我相信他沒有做過其他的錯事,請你……還他一個清白。”

  陸蕊抬起頭來,陰測的眼神閃過一抹得意,她倏然一笑,“你哥?哼,陶花源,你還好意思在我面前喊他哥,你們根本就是一伙的,你哥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你們都不是好人,你不配跟我秋哥在一起。”

  “我不配,那你就配嗎?你誣陷別人,這是犯法知道不知道?”

  陸蕊用力合上雜志,面目猙獰,想來我的出現又讓這位千金很不快,她吼了出來,“是,我就是誣陷了怎樣,我過不好,你們也休想過得好,哪怕我得不到秋哥,你也休想得到!”

  我終於看清她內心的偏執和扭曲,她還只是個孩子,喜歡的玩具,寧可毀去也不願意假手於人,我突然替葉知秋感到悲哀。

  我又跟一個孩子爭什麼呢?

  我蒼白一笑,無力感蔓延至全身,忽然也理解了葉知秋的無奈,她已偏離太遠,而誰又是這個女孩的救贖?

  或許這是人生最後一次跟她說話,我凝神看窗下的川流不息,淡淡道,“陸蕊,不要再孩子氣了,你這樣子會讓你爸媽擔心的,那天我看到你爸爸哭了,你是他們生命的延續,不要拿自己的命當兒戲,老人家會受不了的。”

  陸蕊不語。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她晶亮的眼睛望著我,又扭頭,不情不願得說,“問吧。”

  “如果葉知秋的女朋友換成袁嬌,你還會那麼抗拒嗎?”

  她垂眸楞了一會,“不會。”

  我嘴邊一絲苦笑,那是筋疲力盡後的苦笑,低頭掩去自己的挫敗,“這樣啊。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吧,最近落了不少課。”

  走到門邊,我轉身看她孤寂的背影,心頭湧上悵然,還是於心不忍,“有空多交交朋友吧,其實交友並不是什麼難事,多為別人想一些,別人自然也會替你著想……再見。”

  我快步走向電梯口,覺得有絲透心入骨的涼意滲入,忍不住環抱住肩膀。

  突然背後一個巨大的力道將我扳轉過來,我只覺得眼一花,他瘦削的臉已深刻進我的心。

  他的聲音沙啞,嘴唇乾裂,“為什麼來了就走?沒有話對我說嗎?”

  留戀地望著他臉上的每一處,手撫上他的臉,拋了個媚笑給他,“葉知秋,你想讓我說什麼?說分手嗎?”

  他臉色陰沉,出手捂住我的嘴,“永遠不許提這兩個字。”

  心上一陣柔軟,想哭的衝動勢不可擋,可我還是生生忍住了,患得患失乍起乍落的感覺並不好,哪怕我們的感情沒有問題,可是橫亙在我和他中間的叫做“陸蕊”的大山,已經將我折騰得不輕。

  輕輕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的那一瞬,我做下了決定。

  我拿下他的手,直視他的眼睛,“我申請去德國交換一年。”

  他迎著我的瞳,愕然地瞪視我,似乎還未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桃花,你在開玩笑,告訴我你在開玩笑。”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搖搖頭,“我沒有開玩笑。”

  他眼底升起一抹了然,眸子亮了亮,又暗下,低低地問我,“為什麼突然要去?”

  “方老師說機會難得。”

  “我不要聽這個,告訴我,為什麼突然要去?就因為蕊蕊?”他眉心有微波泛起,突然牽起我的手,把我往上次說話的地方帶。

  我突然厭煩了這種無休止的纏繞,我,葉知秋,陸蕊,這樣的三角形折磨著我,我為這個三角形困惑了四年,而到現在,即將被這個怪圈勒死。

  陸蕊似陰影一般無所不在,而葉知秋步步退讓,她一有事他就忙不迭地安撫她,那我呢,我現在每天飽受煎熬,誰來安撫我?

  我想起剛才陸蕊的話:哪怕我得不到秋哥,你也休想得到!

  突然有些絕望。

  我哀傷地望著眼前焦灼的男人,他即使愛我,卻永遠為陸蕊留一點位置,他永遠害怕她,永遠狠不下心腸對她說“不。”

  我用力掙脫了他的手,站在原地定定地望著他,而他愕然地看著我,有些怔愣。

  我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鎮定,而後幾乎是用破釜沉舟的勇氣說道,“對,因為她。我煩了,我厭了,葉知秋,如果你現在就進去告訴陸蕊,讓她不要再纏著你,讓她放棄你,告訴她你心裡只有我沒有她,那麼我就不走。”

  我走近他,仰望他,決絕地看著他,“你去不去?”

  他幾乎是痛苦地望著我,痛苦而猶豫,嘴角牽動了一下下,低聲央求我,“桃花,不要這樣,好不好?”

  “你去不去?”

  他沉默。

  “你到底去不去?”我撕心裂肺地喊著。

  他依舊沉默凝望我,痛苦而絕望,而他眼底的我也已近癲狂,他苦澀地動了動嘴巴,“桃花,蕊蕊現在好不容易情緒穩定下來,我不想……”

  我在冷風中飄零發抖,咆哮著,“蕊蕊,蕊蕊,又是蕊蕊,”滾滾的熱淚滑下,“我把所有都給了你,可你到頭來不肯為我說一個‘不’字,為什麼你花了四年時間還是不能讓她放棄你,為什麼為什麼?你對誰都好,你對誰都捨不得說個‘不’,你讓我怎麼辦?”

  我再也受不了這種劍拔弩張,轉身想走,身後的他豁得環抱住我,嗓音令人心碎,“桃花,不要離開我。”

  他何時這般無助過,我的心幾乎軟成一灘水。

  可事到如今,我再也不願被那可怕的三角鉗制著,我需要走出這種困境中,即便是付出頭破血流的代價。

  飄搖中,咬咬牙做下決定。

  “我給你一年時間,等你學會說‘不’的時候,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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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朵

  一個月之後我登上了飛往德國柏林的飛機。

  我沒有讓朋友們來送機,是因為我能在每個人身上見到往昔他的影子,我下了那麼大的決心,我怕我離不開。

  到機場送我上飛機的只有我爸媽妹妹,還有魏叔叔一家。魏易揚半個月前,在撥通家裡電話的那晚,連夜飛回來。

  一切真相大白。

  陸蕊一見魏易揚出現就亂了手腳,起先還費盡心思編謊話,可在他和家長的連番追問下,她的防線終於全線崩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老實坦白。

  沒有自殺,沒有強暴,有的只是她一顆扭曲的內心。

  原來那天陸蕊無意中進魏易揚辦公室找翻譯材料,卻在他的抽屜裡發現了我和他的幾張合照,她由此聯想到魏易揚前段時間的刻意接近,以及後來莫名的疏離,她開始揣測他的動機,並認定我是幕後指使者,原因是不想她再去纏著葉知秋。

  芳心萌動,卻原來只是一場愛情陰謀,她怒火中燒,憤怒到想殺了我,一度失去理智。

  於是有了這場嫁禍的拙劣戲碼。

  她在安眠藥裡摻了一些無害的維生素,服下了安全劑量的藥粒,經歷了洗胃的肉體痛苦後,終於達到了目的。

  哪怕被無情揭穿,她依然笑到最後,因為我遠遠走開了,在另一個國度開啟一段新的生活。

  我告訴我爸媽要走的那一刻,他們很詫異。

  事實上對於我的突然離開,所有人都很詫異,因為在他們眼裡,我和葉知秋之間,明顯是我愛他多一點,我是那麼的熱情奔放想愛就愛,而他,沉默寡言,只有淺淺暖暖的笑,愛我只會默默地凝視我。

  人人都不解。

  我唯有苦笑。

  他們問我,“葉知秋變心了對嗎?”

  我搖搖頭。

  只有我才看得懂他的眼睛,只有我才看得見那雙黑玉般的眼睛裡,天荒地老的誓言。

  我明白,我們愛對方一樣多。

  但我和他是一對矛盾體,我可以不顧一切,忘記粉身碎骨的痛,他卻在愛到癲狂的同時,保留一分清醒和理智。

  他是天生的醫者,救死扶傷是他的人生理想,所以,善良成了他的軟肋,而就像魏易揚說的,我的眼底容不下一粒沙。

  臨走前我去過葉知秋家,趁他不在的時候。

  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我欠長輩們一聲抱歉。

  葉叔叔葉阿姨還有爺爺,看到我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我差點熱淚盈眶,但還是忍住了,因為我有比哭更重要的事情。

  我低頭道歉,“爺爺,叔叔阿姨對不起,這段時間,我給你們還有葉知秋帶來許多麻煩了,我真的很抱歉。請你們原諒我。”

  阿姨握住我的手,她有一雙跟葉知秋一模一樣的漂亮眼睛,她溫柔地對我說,“你這孩子,說什麼對不起,這件事你根本沒有錯,是蕊蕊不懂事。”

  我寬心了。

  而為了不讓長輩們掛心,我笑著撒了個謊,告訴他們說,為了更好的前途,我要出國交換一年。

  臨走前我撒嬌道,“阿姨,怎麼辦,還沒走我就開始想念你的雞湯了。”

  阿姨搭著我的肩,幾道笑紋淺淺,“那怎麼辦呢?想喝的時候阿姨煮好郵寄給你好不好?”

  我苦著臉說,“不好啦,雞湯太香,快遞公司的工作人員肯定會偷偷喝光的。”

  葉家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我肆意地笑著,心口卻泛起一股黃蓮般的苦。

  那一刻我無數次的問自己,桃花,你這是何苦呢?你這又是何苦呢?

  可執拗如我,已經回不了頭,也不想回頭。

  愛情需要升華,有些東西需要沉澱。

  我知道,對於我的離開,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意氣用事,一度我自己也這麼看。

  林北北和莊子然勸過我,後來是尹苗和邱克文,再後來是他的室友,最後是尹瑞。

  尹瑞在月亮下問我,“還記得高三圖書館的水池嗎?我很想念那時的你,一副可以能夠得到全世界的自信,桃花,坦白說,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可是現在,在快要得到所有的時候放棄,讓我不能理解……”

  尹瑞的疑問,其實一直縈繞在我胸口,我問我自己,值得嗎?

  好半天我才找到答案,“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意氣用事,賭氣,要懲罰他,可是現在仔細想想,陸蕊一天不死心,她就一天不會放過我和他,多角的愛情裡,必定有人贏有人輸,輸的那一方就必定受傷害,他如果心裡有我,他就必須做出抉擇……我是個賭徒,我在為自己下注而已。”

  “不怕自己輸嗎?”

  “怕,怎麼不怕,但假如這一年考驗他都承受不了,那麼我認輸,我只是做了一場四年的美夢而已。黃粱一夢,夢醒了,哭一場,生活還要繼續的。”

  那晚臨分別時,尹瑞久久凝望我,忽然爽朗一笑,“桃花,我能抱抱你吧。”

  我咯吱咯吱笑,敞開雙手抱住了他。

  他擁住我,在我耳邊深情說道,“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孩子,我永遠不會後悔當初喜歡上你。”

  蔥蘢的青春歲月在眼前閃過,我百感交集,盈著淚哽咽,“尹瑞,認識你真好。”

  揣著空空的心坐在飛機上的時候,我舉棋不定,最後還是拿出手機瞥了一眼,不料手機震動,一條短信進來,看到那個消失一個多月的名字,我心跳得厲害,顫抖地打開。

  等我。

  看著那寥寥兩字,我淚如雨下。

  我從窗外眺望巍峨的玻璃候機樓,我想他此刻必定就站在一扇落地窗後,滿臉寂寥,手裡握著手機,等待我的回音。

  我顫抖地捏著手機回復。

  好。

  鐵鳥即將把我帶離家鄉的土地,而他的一聲“等我”,讓我彷徨飄忽的心終於有一絲安定。

  離別,或許是為了更好的未來,我開始深信不疑。

  在異鄉的日子緊張到甚至沒有太多時間憂傷,度過了最初的不適應,也不存在語言障礙,我過得還算如魚得水。

  學語言其實是一件極其枯燥的事,背誦,大量背誦,速記,聽很多的磁帶,適應分辨不同的口音,周而復始。

  每天當我拖著疲憊到極點的身體,一頭栽倒在異鄉的床上,我就會特別想家,特別想他,我開始理解他在日本時是多麼的辛苦,不眠不休,只為做到不丟自己國家的臉,只為教授的一個“excellent”。

  到了德國兩個月以後,魏易揚順道來看過我。

  因為他當初的舉動,竟無意中捅出這麼大的簍子,站在我面前的他,憂郁,眉眼間徘徊著內疚。

  而我則燦爛一笑,給了他一個擁抱,以無聲的行動掃除他內心的芥蒂,我能感覺到他輕輕的喟歎。

  我們推心置腹談論一次。

  我說,世上有種“蝴蝶效應”,蝴蝶只是在對熱帶輕輕扇動一下翅膀,遙遠的對岸就可能造成一場卷天席地的龍卷風。

  “哥,你就是那只無意中扇了扇翅膀的蝴蝶,完全不知對岸即將掀起一場風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這就是生活。”

  我哥沐浴在柏林古典浪漫的夜色中,憂郁地凝著我,“真不要小書呆了?聽你的小室友說,他現在很不好。”

  我豈有不知。

  朋友們總是在網上聊天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起他,孔子沐林北北隔幾天就會報告一下他的近況。

  “他每天泡在實驗室裡,見的屍體比見的人都多。”

  “瘦了很多,臉都削進去了,老師都看不下去了……”

  “袁嬌有段時間想趁虛而入來著,後來不知道葉知秋說了什麼,沒動作了,最近開始跟一個外系的男生約會了……”

  我望著柏林澄澈星朗的夜空,有一瞬的惘然,“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他們都覺得我小題大做?”

  我哥輕笑,喝一口啤酒,“人都是這樣,付出了100%,就想得到100%,還是那句話,眼底容不下一粒沙。”

  到德國以後的四個月,我跟他還是沒有聯系,這有點怪異,一個恨不得揉進心裡的人,突然從自己的生活裡徹底消失,有時會有恍如一夢的感覺。

  我不找他,他也不找我,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

  自始自終沒有說過“再見”,所以更像是一場中場休息。

  偶有閒暇,我就會縮在自己的小房間,任金絲絨般的太陽光從玻璃窗外懶懶照進來,在白牆上跳躍,而我趴在床上,看著我和他的第一張合照,心也開始浮動,跳躍。

  後來我們照了很多照片,但我出來時只隨身帶了這一張,薄薄有些舊的照片,見證了我整個少女時代的瘋狂,它是我花盡心思“偷”出來的,也正因為此,我從來不敢在他面前拿出來過,我怕他發現我的陰暗面。

  我卻最珍視它。

  日子一天天過去,國內所有認識我和他的朋友的QQ個性簽名都換成了:桃花,你老公等你回家吃飯。

  我失笑很久,笑完以後對著電腦楞了很久很久。

  德國的梧桐樹開始落葉,一陣風襲來,巴掌大的枯葉飄揚在冷風中,慢悠悠舞出生命的弧度,壯烈而淒美。

  我來德國已經半年有余,生活無波無瀾,卻不是我想要的恬淡。

  少了點什麼。

  Jessica特地飛來探我,住了兩天,她是典型的美國女孩,直接灑脫,不太能理解東方人含蓄的愛情邏輯,但這不妨礙我們聊如火的青春,以及我們最愛的男人。

  那兩天我很快樂,也很傷感。

  送走她的那晚,我照常打開電腦收郵件,系統提示有一封新郵件,我定睛一看,是陸蕊寄來的。

  一封很長的信。

  Hi,沒想到是我吧?猶豫了很久,電腦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終於還是決定坐下來寫信。

  有點尷尬,突然不知道怎麼寫開頭。

  似乎從來沒有平心氣和跟你說過話,所以不知道怎麼開始,還好只是對著電腦敲字(其實我現在臉紅了)。

  我剛從醫院回來,秋哥生病了,最近他老是咳嗽,發了好幾天高燒卻一直不肯休息,最後老師不肯讓他進實驗室的門,他才去的醫院。

  我承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秋哥,在急診室見到他的那刻,我想我是被震撼到了。

  他很憔悴,非常憔悴,該怎麼描述呢,整個人透出一股悲傷。

  很深的悲傷。

  他打起精神,我們聊了很多,大多都是小時候的趣事。

  後來我們說到他家書房的人體骨架,我說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很害怕,他突然很溫柔地笑了,他說那是貞子爸爸,你取的名字。

  然後他回憶了很多你的事,他說他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靠在數學辦公室的柱子上,穿著一身天藍色的連衣裙,低頭看一張25分的數學卷子,像油畫一樣。

  他經過你的身邊的時候,聽到你含糊地說了一聲“FUCK”。

  於是記住了你。

  後來,聽說你叫他“書呆子”,他很有些失落。每天經過你窗的時候,心都會砰砰跳個不停,想看你又不敢看你,他知道你也在看他,是一種打量“書呆子”的眼光,這讓他十分沮喪。

  那段時間你因他而飽受全年級的嘲笑,他很內疚,更加不敢看你。

  再後來在數學老師辦公室遇見你,聽到數學老師嚴厲批評你,當時老師的囑咐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不由自主系在你身上。

  後來你出去,他追了出去,可你卻跑了,秋哥說,他那時很失落很失落,原來相逢一笑也是奢侈。

  秋哥說,他終於明白暗戀的滋味,那就是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但另一個人卻完全不知道。

  在他以為塵埃落定的時候,你們卻意外地在花園裡相遇了。

  秋哥說在跟你並肩坐的那一刻,他竟比站在領獎台上還激動。

  你送了他一架紙飛機,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他打開看,但秋哥說她對你的一切很好奇,所以回家悄悄拆開來看了,結果是一張40分的卷子。

  那架飛機的機翼上寫著“made by 陶花源”,他常常在做題累的時候,取出來看,在深夜笑得像個傻瓜。

  他把這家紙飛機放在小抽屜裡,那個抽屜放著他從小到大最珍愛的東西,後來他的表弟無意中翻出那架紙飛機玩,他把那抽屜上了鎖。

  後來你們有機會在一起比賽,你因為他得了水痘,他開始想盡方法為你補習,那時仍然不敢奢想與你在一起,他覺得你這樣的女孩子,會喜歡尹瑞那樣俊朗的男生,能夠成為你的朋友,能見到你,跟你說話,已感到莫大的滿足。

  你高考落榜的時候,蹲在地上痛哭失聲,他說那一刻他很想抱緊你,可是最後什麼也沒敢做,因為在他心裡,朋友的界限不能逾越。

  不忍看你哭,所以決心努力圓你的A大夢,心裡開始有一點點的奢想,希望你能考進A大,以後能常常看見你。

  你們每晚通短信,有一次他收到你的短信,你問他,大學是不是交到了朋友,他回答是,而後你突然沒了回音。

  秋哥說他那一晚很不安心,想起來最近袁嬌總是找他一起自習,還被林北北看到,心裡有了一些了然,於是第二天下了課趕緊去高復班找你,只想看到你好好的,只想告訴你,你是他心裡的唯一。卻始終不敢說出口。

  秋哥說,就是在這一晚,他感覺到你也喜歡他,雖然不是很確定,你們買了情侶拖鞋,牽了手,他說,那晚他激動到很晚才睡著。

  ……

  自始自終,秋哥在談到你的時候,臉上的甜蜜,眼底的溫柔是我不曾見過的,這樣的秋哥是陌生的,就在今天我才承認,他深深地愛著一個人,這個人不是我。

  他對我說,蕊蕊,你知道她為什麼走嗎?她氣我對你說不出“不”字,而當我能開口說“不”的時候,我才能去找她。

  他說,蕊蕊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你小時候那麼不開心,一不開心就來找我要糖吃,你老是說這個世界秋哥待我最好了,蕊蕊,你這樣信任我,我又有什麼勇氣在你最脆弱的時候開口說“不”呢?

  所以我讓她走了。

  可是蕊蕊你一定要長大,每個人都會承受成長的痛,沒有人可以永遠停在童年,秋哥已經有愛的人,想保護她一輩子,不能永遠在你傷心的時候給你糖吃。她說我太寵你,這樣不是對你好,是害了你。我後來仔細一想,她是對的。我們從來沒有嘗試正確引導你看待自己的生活,而是處處順著你,讓你到今天還長不大。秋哥不想責備你,這半年來你也變了很多,看起來開朗多了,也學會交朋友,所以今晚秋哥想對你說“不”,我們不可能,因為我心裡愛的是她,第一眼見到她時,我就喜歡上她,再也看不到別人……

  這些都是秋哥的原話,那些話還在我的腦海盤旋,揮之不去。

  可能你絕想不到我會說以上那些話,因為過去的陸蕊是一個那麼自我任性的女孩,現在回想起來,總覺過去的自己難以理喻。

  這半年我想了很多事,自己過往的人性,父母的離異,還有他們的再婚,我一直抗拒這樣的家庭,抗拒父母的愛分給了我的弟弟妹妹們。

  所以我喜歡往秋哥家跑,因為他有個很幸福完整的家庭,他沒有繼父後母,也沒有一堆小嬰孩跟他搶爸爸媽媽,自小,我就很羨慕他。

  我敢說,秋哥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體貼的男人,他永遠不會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永遠不會凶我,而他唯一凶我的幾次,都是與你有關,我承認,我心裡非常非常的難受。

  我總是抗拒著排斥著一切變化,殊不知傷害了很多人。

  你臨走時對我說的那番話,我很受觸動。這半年,爸爸因為我老了很多,有一次還心臟病發,我嚇壞了。他一夜之間多了很多白頭髮,而每個人也都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生怕我再出差錯,這讓我很難受。

  這半年,讓我成長了許多。

  我也許還是原來的那個我,但至少現在,我已經學會不再像個刺蝟一樣生活,你說得對,其實交朋友是一件簡單的事,我現在和室友相處得不錯,以前我們每天說不上幾句話,現在覺得她們很可愛,昨天剛去菜場買了一堆火鍋回來煮,味道真的很棒。

  我覺得每一天我都在重生,從自己的殼裡爬出來看世界。

  你曾問我,如果秋哥的女朋友換成袁嬌,我是否還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我說我不會。為什麼呢?當時我只是條件性的回答,後來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了,你是我的對立面,我站在陰影裡看陽光下的你,說實在的話,我嫉妒你到發瘋。我還嫉妒你有那麼好的人緣,每個人圍著你有說有笑,眾星拱月似的。那時我認為自己做不到,不過現在我不這麼覺得了,只要我有一顆真誠的心,我也做得到,你教我的。

  我好像欠你很多個對不起。

  對不起,雖然我已經學會說“對不起”,但我已經不想成為你的競爭對手啦,我爭不過你,因為你是桃花癲嘛,很多人告訴我,你是他們見過最有魅力的桃花癲。

  這是尹苗男友邱克文說的。他說他暗戀過你兩天。

  以前我從來沒有真正快樂過,但現在的每一天,我都過得很快樂,我爸媽都很欣慰。

  謝謝你和秋哥讓我成長。

  你會不會認為我還在玩把戲呢?我有點忐忑。

  我不能肯定自己完全改變,但至少每天都在努力,我到今天才肯承認,我希望成為另一個你,我們能握手和好嗎?畢竟將來你是我嫂子。

  你會回復我嗎?

  PS:魏易揚也幫了我很多,解開了很多我的心結,我感覺他也有故事……

  我花了整整一個小時,一字一字的讀完了她悠長的信,不知不覺,臉上已經濕潤一片。

  盯著電腦屏幕很久,久到午夜教堂的鍾聲敲響,我仍沉浸在一種復雜又喜悅的思緒中。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被這教堂的午夜鍾聲定格在昨天,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但卻是真的。

  我哭了又笑了。

  抹一把臉上的淚,我回復道:你的信簡直就是催淚彈,讓我哭了好久,有沒有人告訴你,現在的你可愛多了。我那時多討厭過去那個陸蕊呀,你叫我一聲“桃花癲”,我就在心裡回你一聲“黑妹牙膏”,所以我每次去超市都買黑妹牙膏,將它刷成泡沫才解氣。

  回來一起吃火鍋吧,我比較能砍價。

  PS:魏易揚身上確實有一個故事,生死之戀,也正是這段生死之戀讓他成為了今天的花花公子,嗯,基本上他才是真正的桃花癲。

  還有,幫我照顧好他,但不許對他有非分之想,你秋哥條件實在太差啦,你值得找個更好的,就把他讓給我吧,求你啦,大美人……

  我跟陸蕊就這樣杯酒釋前嫌,我們開始通郵件,偶爾網上聊聊天,本質上她還是個小女孩,需要幫助的地方很多,這個時候我就會像大姐姐一樣開導她,畢竟我是個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條,想的角度多一點。

  但是曾經的芥蒂畢竟有些深,我們小心翼翼地相處,但總歸是朝往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我知道他的近況,但我依然沒有與他恢復聯絡,他也沒有。

  我知道他經常會去我家吃飯,一個月至少兩三次,我不禁失笑,我爸媽都是姜太公這般的謀略型人士,絕對不會讓看中的魚兒跑掉。

  他們替我栓著他,不讓他跑了。

  我和他,究竟是何去何從呢,我靜靜地等待著。

  渡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聖誕節,轉眼又是新年,德國下了一場大雪,厚厚的白色覆蓋了一切,路上腳印稀疏。

  我和我的德國室友走在寂靜清冷的街道上,我告訴她,在我的家鄉,此時已經鞭炮聲時不時炸響,紅色對聯貼滿門框,孩子們穿著新衣等著領紅包,無處不洋溢著新春的快樂。

  我室友聽得入了迷,頻頻發問,而我一一回答,借此排解一下內心思鄉的愁緒。

  我突然停住腳步,難以相信地眨眨眼,楞在那裡。

  十幾步外,橘紅色夕陽下站著一個雪人,每每在我夢中出現,一雙墨黑蘊著無邊溫柔的眼睛,嘴角微微的笑意,微薄的唇,曾經那樣狂野地吻著我,讓我沉迷其中失去理智。

  他緩緩地走了上來,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我,而我已近暈眩,微張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室友見他走來,左看一眼他,右看一眼我,捅捅已經楞了很久的我。

  他朝她友好笑笑,說道,“hello, I’m vicky’s boyfriend, my name is David, nice to meet you .”

  “nice to meet you , David.”

  我傻傻看著他,仍舊處於狀況外,而他和我室友簡單認識後,我室友知趣先行離開,而我和他,站在白雪皚皚的大街上,面對面相視,用眼神傾述相思之苦。

  他低頭牽起我的手,柔笑著,“我已經學會說不了,所以我想問你,你還要不要我?”

  日思夜想的臉就在眼前,我鼻子發酸,忍不住想哭,可又覺得太丟人,硬生生別開眼,嘟嘴道,“不要了,一年不出現,把我扔在這自生自滅,你就不怕我找個洋人甩了你?”

  我的嘴角卻是揚著的。

  他顯然很委屈,“怕,當然怕,可是你自己說的,不學會硬心腸之前,不准我找你……”

  “我說不找你就不找,你是老實還是傻?”我禁不住大吼。

  他的表情好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狗,小聲道,“我又老實又傻,那你還要不要我?”

  我凶悍地牽起他的手,往前走,其實臉已經紅暈一片,媲美天邊的夕陽。

  “這麼笨這麼傻,除了我還有誰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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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52:13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一

  我大四的時候,葉知秋已經在A醫大腦科實習,邊實習邊上課,24小時連軸轉,很辛苦。

  攻讀博士學位早在他計劃以內,我仔細想了想,所謂夫唱婦隨,於是也准備一邊實習一邊復習,再拿一個碩士學位。

  他家在市中心有套房子,離醫院近,他大多數時候都住在那裡,而我實習的德國公司離那裡也近,所以我們倆背著父母,悄悄同居了。

  我沒告訴我爸媽,他也一個字未提,“同居”這個字眼太潮,我們都不好意思跟他們開口。

  況且很享受這種偷情的感覺。

  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回來一起出去買菜,一起在廚房忙碌,我燒菜,他打下手,然後一起吃個底朝天。

  我們都不愛出去吃,外面的東西總有些油膩,我和他都是實用主義者,不想花錢買浪漫,我也漸漸迷戀上了給心愛的人煲湯的幸福感覺。

  日子過得還挺節儉。我和他終究還是學生,他一貫節省,一件衣服洗了再穿,穿了再洗,可以一穿好幾年,不像喜好名牌的尹瑞,衣櫃比女人還滿,這兩年他一直和林北北同進同出,林北北跟著撈了不少好處,逢人就說“傍大款的滋味好。”

  我這人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自然也愛逛街血拼,有時候花起錢來沒節制,都是跟我媽這血拼狂學的。

  但是真正小兩口過日子,我也開始學著撥撥算盤,把錢算著花,提早學當家庭主婦。

  這感覺還頗為不錯。

  逛街的次數少了,也並不意味著生活品質的下降,晚上靠在一起看碟,或是各自看書,我偶爾看累了抬頭偷看一眼他,發現他也在偷看我,相視一笑的滋味暖進心裡。

  溫存自然少不了,我們都年輕氣盛,深深迷戀著對方的身體,這種他眼中只有我的感覺很美妙。

  還記得我在德國的新年夜,窗外煙花綻放,窗內愛火四射。

  很久以後,我們緊緊依偎在一起,汗水淋漓,他在背後抱著我,在暗夜中,嗓音低沉好聽。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說話的地方嗎?”

  “嗯,學校花園,你坐在石凳上,我的紙飛機飛到你身上。”

  “知道我為什麼會坐在花園裡嗎?”

  我搖搖頭。

  “那是因為有一次體育課,我經過花園的時候看到你一個人坐在石凳上,垂著腦袋踢石塊,可憐兮兮的樣子,所以我就在猜,你的數學多半又是考砸了,對嗎?”

  “幾乎交了白卷,而且我聽說你幾乎又考了滿分,那天我簡直快崩潰了。你繼續說。”

  “後來?後來就是這樣啊,有個女生一到體育課就會纏住我整節課,我給她解答的時候,她不看題只看我,我實在受不了自己這樣被參觀一節課,所以那天就趁機逃開了。本來想回教室的,可腳不聽使喚,走到了花園,很想看看你在不在,看到你不在的時候我有點失落,所以干脆坐下來看書。”

  他親了我一口,笑微微眨眨眼,“你一定不知道,我轉身看到你時內心的激動,當時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確定站在我身後的就是你。”

  我蹭著他的脖頸,笑道,“我以前老是煩惱自己是個數學白癡,可是我會永遠感激自己那次考了40分。哦,天哪,我發現自己好愛數學,從來沒像現在那麼愛過。”

  “我每天都在感激上天,讓你成為一個數學白癡……”他親了親我的額角,“讓我有機可乘。”

  我和葉知秋過了一個月的小日子,這天是周末,我們倆前一天因為工作都忙得精疲力盡,睡到了日上三竿,還沒醒過來。

  我縮在葉知秋懷裡,迷迷糊糊中感覺房門被打開,有人在說話,而且不止一個人,是好幾個。

  “都還睡著呢。”像是葉知秋他媽。

  “睡得還挺香,哎,改天給他們換張床,這張看起來太小。”是我媽。

  “像什麼樣子,十一點還在睡……”我爸的聲音。

  “要不先去做飯,讓他們再睡會。”是葉知秋他爸。

  “哇,姐姐和姐夫抱一起哎,好香艷啊……嗷,媽,痛,痛……”桃核在嚎叫……

  我和葉知秋幾乎同時驚醒,惺忪的眼裡閃過莫名的震驚。

  “我爸媽。”

  “我爸媽。”

  我們看著彼此同時開口,然後嗖一下坐起來,瞪大眼望向門口。

  桃核正盤坐在門口的地板上,笑瞇瞇地朝我倆找找手,然後好整以暇地雙手橫抱觀賞床上我和葉知秋。

  “hi,姐姐,姐夫,今天我們組團來抓奸。你們昨天晚上忙到很晚吧?忙什麼呢?”

  “陶何生!”

  “陶何生!”

  我和我媽抓狂的聲音同時響起,伴隨著枕頭落地聲,可惜沒砸中她,桃核跑了出去。

  客廳裡我爸媽和葉知秋爸媽的聲音時隱時現,看起來兩個主婦正在廚房忙活,我和葉知秋面面相覷,兩人都面紅耳赤。

  我頹喪地靠在他肩膀上嗚咽,“嗚,我們被抓奸在床了。”

  他溫柔一笑,拍拍我的臉,給了我一個morning kiss,“沒有關系,臉皮厚一點好了。”

  “你不是一直很害羞的嗎?”

  “為了我老婆,拼了。”

  我和葉知秋穿好衣服,我跟在他後面,訕訕出了臥室,事實上我和他的臉都有些微微的紅,好在他一派安然樣,我也學了兩分。

  “爸,媽,叔叔,阿姨。”他立正,微笑,禮貌問好,露出潔白的牙齒。

  “爸,媽,叔叔,阿姨。”我微低頭,臉紅,眼神閃躲含羞。

  在場大人點點頭,顧自說話的說話,忙碌的忙碌,桃核已經翻出了我買的零食,在吃我自己都捨不得吃的費列羅巧克力,一次塞了兩顆進嘴,腮幫子鼓出球狀。

  此時此刻,我顧不得心疼我的費列羅,我跟葉知秋眼神交會,本來一心等待他們的狂轟濫炸,結果平靜如水,我們都有些莫名其妙。

  我偷偷瞄在場大人,我爸低眉肅目,擺出一副嚴父的模樣,我知道,在外面,他就愛裝威嚴,老虎的外表加菲貓的內心。我媽在剝毛豆,轉頭斜了我一眼,看向葉知秋的目光卻十分柔和,好吧,她一直偏愛他,對這一點我都麻木了。葉知秋爸爸笑呵呵,跟我爸聊天,兩人看起來聊得很投機,講的好像還是當年上山下鄉插隊的事情,葉知秋媽媽則在廚房裡張羅,我媽跟她說著什麼,我仔細聽了聽,臉泛紅,兩人在討論買什麼寬度的床。

  詭異,實在太詭異了。

  我疑惑,扯扯葉知秋衣服,悄悄問他,“他們葫蘆裡賣什麼藥。”

  “不知道,我們少說話就是。”

  “奇怪,他們怎麼會同時來了?看起來很熟的樣子,我爸媽應該跟你爸媽不認識的呀。”

  “姐夫爸爸媽媽特地去看媽媽演出認識的呀,他們都吃過好幾次飯了。”不聲不響在邊上傻吃的桃核突然插嘴,嘴邊還有黑色的巧克力漬,嘴還在不停嚼。

  “他……他們怎麼會知道?”我不敢找大人,只好吞吞吐吐問這個知情人。

  桃核歪頭燦爛一笑,“尹苗告訴我,我再告訴媽媽,媽媽再告訴葉阿姨的啊,她們覺得捉奸很好玩,爸爸和葉叔叔也覺得很好玩,所以我們就來啦。”

  我和葉知秋嘴角抽了抽,無言地望了彼此一眼,他說,“我們被玩了。”他湊到我耳邊小聲道,“還好咱們今早沒辦事。”

  我撲哧一笑,瞪了他一眼。

  “愣著幹什麼,快去刷牙洗臉,兩個人過日子過的亂七八糟,早飯也不吃。快去快去。”葉知秋媽媽見我們跟兩個木頭樁子傻站著,手背後,好似兩個罰站的小學生,臉上笑意加深。

  接到聖旨,我們鬆了口氣,幾乎是落荒而逃。

  在洗手間的鏡前,我們望著著鏡中滿嘴泡沫的彼此,露齒一笑,而正午時分,樓下似乎在播放一首歌,這首歌的名字叫做:偏愛。

  茫茫人海中,我只偏愛你,你只偏愛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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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 00:52:26 |只看該作者
魏易揚番外

  十一月,深冬的陵園,落葉紛飛,魏易揚站在一座墓碑前,放下一捧她最喜歡的薰衣草,而後蹲下靜靜擦去墓碑上照片的灰塵,凝視照片中她甜美如百合的笑,百感交集。

  “你看看你,永遠只有19歲,我都29了,比你老好多,都有皺紋了。”

  他坐了下來,面對她說話,臉上有微微的笑,“前兩天我去看過你爸爸媽媽,他們都很好,她們領養了一個小女孩你知道了吧?她叫我叔叔來著,我讓她叫哥哥,她不肯,說沒見過這麼老的哥哥。”

  他笑容淒涼,“所以我在想,如果你還活著,那麼你的小妹妹豈不是要叫你阿姨了?不過依你的脾氣,肯定是讓她叫你姐姐,叫我叔叔,你就愛欺負我。”

  他輕輕撫摸照片,就好像18歲的時候他的手穿透她的長髮,絲絨一般的觸覺,讓年輕的他心神蕩漾,沉浸在那一片黑色的光澤中。

  可是半年以後,她的長髮開始掉落,起先是一根根,後來是一團一團,觸目驚心。

  他知道,那一團團脫離的黑髮如她的生命力,正一點點的從她身體抽離,令人絕望。

  他抱著化療後虛弱的她,幾乎難以呼吸,因為他聞到了死亡來臨的味道。

  “你看你黑色的頭髮多好看,你大概不知道吧,現在的女孩子喜歡把頭髮染成黃色,棕色,甚至紅色,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染髮劑的味道,讓人很受不了……”

  “我永遠忘不了你洗完澡,偷偷從二樓窗子爬下跳進我懷裡時,頭髮香噴噴的味道……”

  不知不覺,他已有些哽咽。

  “兩年前我跟一個女孩子交往過,笑起來的樣子跟你很像,只是她沒有像你一樣的小酒窩,老實說,她還比你漂亮一點,後來我們分手了,你猜為什麼?因為她把頭髮染成深棕色,我受不了染髮劑的味道,跟她分房睡,她把頭髮染回來,我還是受不了染髮劑的味道,她為此跟我大吵了一架,說我吹毛求疵,最後還說我陷在柏拉圖式的愛情裡不可自拔,牽掛一個已經不在的女人,活像個可憐蟲。”

  他無奈笑了笑,冷風吹亂他額頭的髮,深秋的陵園一片蕭索荒涼。

  這個地方太過冷酷,死寂一片,只有秋葉落地的沙沙聲,這裡埋葬了太多人對生活對愛情的嚮往,所以,一年,憑吊一次就好。

  “我知道你肯定生氣了,怪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以前你就這樣,只要我一跟女孩子多說兩句話,你就生氣,更好笑的是,你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發脾氣,你一生氣就愛挖苦我,然後悶在房間裡畫畫,把我畫成豬頭,畫得滿地都是。”

  “我最傷心的是你後來連握畫筆的力氣也沒有了,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我去教堂祈禱了很多次,可是你還是走了,你走的那一天剛好在下雨,我在雨裡哭了很久,我爸從小就教我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很感謝那天的雨,因為沒有人知道我在哭。”

  不知不覺,一滴熱淚滴在秋土裡,惆悵化開。

  “最近我聽到一首歌,名字叫夜曲,我聽到的時候,幾乎發狂。那就是我們的故事,我還記得它的歌詞:埋葬你的地方是幽冥,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你是不是很想聽這首歌?很多女孩子都喜歡這首歌,我走在街上,經常就能聽到它,我事務所裡的小姑娘的手機鈴聲就是這首歌,每次我聽到都很抓狂,非常抓狂。”

  他苦笑,“哦對了,你大概不知道什麼叫做手機鈴聲,”他哀傷的眼神遙望遠方高崗,“你離開太久了,太久太久了。”

  快速擦去眼角滑落的淚,他笑了笑,“哦,對了,我今天特地去買了這張碟,裡面的每一首歌我都聽過,很好聽,我想,你聽了以後肯定不會再覺得寂寞。”

  他用雙手刨開冷冷的土,小心翼翼的,生怕驚擾了睡夢中的她。挖出一個淺淺的坑後,他將碟放進去,然後用土覆上,拍平。一直輕輕的。

  然後就是這樣靜靜的,他坐下,看著照片中青春俏麗的少女,看她微笑面對世界,她留給世界的最後的禮物,怕就是這樣清澈的眼神,以及甜美的笑。

  她青春的所有光華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間,而他已笑容滄桑。

  “好了,說最後一件事。下個月我要結婚了,新娘子就是那個罵我沉迷柏拉圖式愛情的女孩,兩年前我們分了,大概是緣分吧,後來的日子我常常會碰到她,在巴黎,在紐約,有時是我先看到她,有時是她先看到我,碰到就吵架,”他苦笑,“不過老實說,她很有趣,每次跟她吵架我都會很開心,這大概就是孽緣。”

  “一年前她滑雪的時候掉下山,受了重傷,昏迷了幾乎三天三夜,那時那種無力感又來了,讓我幾乎發狂,我很害怕,那時我就告訴自己,我失去了你,我再也不能失去她了,我輸不起第二次。”

  “依依,祝福我吧,她說得對,我不能一輩子停留在18歲的記憶裡走不出來,她說時間是最好的解藥,現在十年已經過去,我想我走出來了。”

  他柔笑,“而你,永遠活在我心裡的某個地方。”

  遠方有殘葉繼續飄飄而落,有鶯鶯鳥叫聲從山野深處傳來,天空中大雁排成一排飛向溫暖的遠方,再過幾個小時,夜曲將開唱,沒人有會孤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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