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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老婆險中求(警界四梟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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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26: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老婆險中求【警界四梟1】--寄秋

厚!真是夠了,實在讓人抓狂,
堂堂緝毒組組長老被派去當高中生臥底,
就算有張欺世童顏也犯不著這樣整人吧!
不過她是流年不利還是犯太歲呀?!
都已經秘密執勤了還能被「狗仔」盯上,
就知道記者沒個好東西專吃人不吐骨頭,
才說著呢!就威脅人當他的親親女友,
說什麼不配合演戲就要拆了她的台,
這痞子居然使出這麼陰險的招數,
原來羊皮底下那頭狼是如此邪惡呀!
但敢捏虎鬚的傢伙似乎輕看了她的脾性,
身為四梟之首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擺弄的,
嘿嘿!這下可真是有趣了──
不知野蠻女友他要不要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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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26:35 |只看該作者
  序

  話寄秋
  絮絹

  原來,她的聲音是這樣!

  這是絮小絹和美女秋第一類接觸時,經過神奇的電話線觸發的第一感。記得那時是為了她那富藝術感的真跡被傳真機吃了一角,可愛的編編們無從猜起,只有撥了幾個神秘數字,和她搭上了線。

  那是個極有精神的女音,帶點大剌剌,而且反應嚇死人的快,一度讓絮小絹佩服那敢吃掉她真跡的傳真機,真是向天借膽呢!(美女秋,你一定後悔沒自己拼完三篇序,因為我感覺現在正掐住你的脖子,又歡喜又害怕……收斂,不然人家會以為新月是魔女窟,而我的嗜血本性可能會遭檢舉,不妥、不妥!)不過,偷偷告訴大家,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美女秋書寶寶中的眾美人就是她的縮影,都有她的遺傳,當然偶爾也有突變。

  絮小絹最愛看美女秋的農家日誌,種果樹、植花草,好健康的接近大自然活動,而且看她脅逼植物時別有一種快感,雖然花果收成是她在享受,但從這兒就感覺到一股源源不絕的生命力,光明、向陽,啊,美女秋一定是一朵向日葵!

  (如此讚美,不知毒舌秋滿意否,之後該不會有人再在後頭追罵我,好無辜的我。)

  快手美女秋的大作早突破了一百大關,以我對她淺薄的瞭解,下一個目標是五百吧,再來是一千……嘿嘿,支票我開出了,美女秋你就多擔待,乖乖履約啦,這樣才會永遠保持俏鼻挺度,否則鼻子長長,地心引力發揮作用,那可是會多了一隻「腳」來的。就這麼說定嘍,美女鞦韆歲千歲千千歲!

  而這百字輩的新系列「警界四梟」又要讓大家開心一下,究竟寄氏新風格的員警故事是怎樣的新氣象,呶講你不知,四梟之一寫的是緝毒組的一流女幹員遇上追新聞的肉腳記者先生,兩人火花亂亂射,引爆警界新熱潮……哈,其他就吊個胃口,請大家往下翻嘍!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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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26:5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寡言養氣。

  寡事養神。

  寡思養精。

  寡念養性。

  喝聲連連,雄剛威武,三人高的巨大岩石鐫刻著四句箴言,字跡勁道剛強渾厚,威儀圓健,充滿力與美的協調,龍飛鳳舞揚灑在滿佈歲月滄桑的岩石上,不見失色峻毅雋永。

  四道箴言四種省思,刻劃出習武者堅忍不拔、剛毅內斂的精神,威赫不減的訓示後代子孫。

  一字排開的徒眾紮穩馬步起立式,一拳揮出虎虎生風,再舞流暢身隨影至,猴形刁頑鶴拳優美,龍起雲落鳳凰浴火,金雞獨立揚起半邊天,小童偷桃順竿而行爬上天階。

  棍棒交錯,刀劍鏗鏘,每天一清早,四周的居民皆為一陣練武的聲音吵醒,但大家都不以為意的當是晨起的咕咕鐘聲,時間一到便跟著早起上班上學,精神抖擻的大喝一聲。

  「風雲道館」成立至今已有四十餘年了,教育英才無數,個個非龍即鳳在社會上立一番大事業,徒子徒孫保守估計超過十萬名,而絕大部分弟子投身警界,成就非凡的揚起風雲。

  老館主老來風騷的學人家娶什麼大陸新娘,喪偶多年已近花甲還娶個二十出頭的湖南姑娘為妻,老夫少妻相處融洽蔚為美談,大家樂見他老來有伴不寂寞,老當益壯不到半年光景就讓小妻子有了身孕。

  說來這是件好事,雖然他的兒子們都三、四十歲早已成家立業,可是再當父親的喜悅仍讓他笑得嘴都合不攏。

  尤其是在他有五個兒子、八個男孫的情況下,確定老婆的肚子裏是個盼了半輩子的女兒,他的高興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整天對著妻子隆起的肚皮輕聲細語,喜孜孜的傻笑。

  孩子還沒出生呢,就見一大堆小娃娃的衣服、玩具堆積如山,可見這位未來的館主女兒有多受寵。

  但真正令人苦惱的事,卻在六年後發生。

  「師父,你老人家再考慮考慮,不要過於操勞,有事弟子服其勞,你老人家休息休息。」

  「是呀!師父,你留點時間多陪陪師母,這種舉手之勞的小事,由我們負責就好,你老泡泡老人茶享享清福就好。」

  「師父,凡事從長計議勿草率決定,徒兒雖然不才,尚能盡一己之力……」

  一群年近四十的壯碩男子苦著臉央求,口水流滿地不知怎麼勸消老人家的一意孤行,你一句我一句像玩接力賽的連番上場,期望他能清醒點別做傻事,留給徒子徒孫一個活下去的尊嚴。

  可惜搓著兩撇山羊鬍的老人家如不動明王的喝著茶,笑得一派無憂逗弄著坐在膝上的小女兒,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愉悅樣,完全不在乎一旁哀呼慘叫的吵雜聲,呵呵地當奴才替女兒剝香蕉皮。  

  「師公呀!你千萬要思量再思量,不要意氣用事,好歹為你的徒子徒孫著想,我們最近都很乖沒有鬧事。」

  「師公,請你老人家體恤我們年紀也不小了,有些決定還是要三思再三思,不該點的頭就別點。」

  「……師公,我們會努力強身健體不丟你老人家的臉,你能不能以大我為重不要太寵小……呃!小孩。」那句稱謂太難出口了,只好含在嘴裏當笑話。

  同樣是一票人唇舌鼓動加入反對的行列,只是年齡層下降了一半左右,半理著平頭一臉為難,非常賣力的說服老人家改變心意,不然他們會很可憐的,一輩子抬不起頭見人。

  不過這群人在耳邊躁急的說個沒完不打緊,偏偏有個蠢到極點的傢伙抬出老人家最寵愛的寶貝來說嘴,那就真的沒救,回家種田算了。  

  只見老人的手輕撫小女兒蘋果般稚嫩的小臉哄著,兩眼炯炯有神的掃視一個個虎背熊腰的徙子徒孫們,然後眼中帶笑看向不及腰高的幾顆小蘿蔔頭,說出令所有人吐血的「童話」。

  「你們磕頭吧!我收你們當我的入門弟子,和青字輩的弟子平起平坐。」

  話一落,當場有人翻白眼,有人口吐白沫,有人撫地痛哭,有人直說老天無眼殘害眾生,如喪考妣怔愕得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這麼可怕的惡耗真的降臨到他們身上。

  就目前而言,青字輩的弟子不到百名,全是德高望重、有頭有臉的一代宗師,不但擁有自己的事業甚至開館授徒,本身也是師字輩的人物,底下弟子起碼上萬。

  四個笑得非常開心的小娃兒像剛得到一份禮物般十分雀躍,擊掌歡呼的立刻拜師三磕頭,純真的小臉上有著詭計得逞的滿意。

  他們是一年四班的小朋友,年約六歲,風雲道館有史以來最年輕的……

  「師妹,師弟。」

  「師姑,師叔。」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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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27: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這是什麼意思?又叫我當雞,我長得很像雞嗎?還是我很雞婆,跟雞很像?你們能不能有點創意,改變一點口味別讓我一想到雞就反胃,我可是標準的肉食主義者耶!請不要老把我當成肉彈使用……”

  一陣氣急敗壞的嚷嚷聲像唱片轉盤般不間斷的炮轟,抱怨連連的訴說上級又給她接一些怪怪的任務,讓她不務正業的盡做些非她分內的工作,十足瞧不起她輝煌彪炳的戰績。

  以一個高級警官的身分來說,眼前蓮頭亂髮、衣服發酸的女人根本不算是個女人,頭不梳、牙不剔的像路邊的拾荒婦,眼窩還留有隔夜的眼屎,怎麼看都像流浪街頭多時的遊民。

  說她是超級邋遢女一點也不為過,她這輩子最討厭做的事是整理家務,打掃裏外,看到垃圾絕對不會服從好公民準則彎下腰將它拾起,反而一腳踢到馬路上任憑風吹車壓,管它會飛到哪家當鄰居。

  她是員警沒錯,而且嫉惡如仇,巴不得把所有歹徒都繩之以法,就算沒關上十年八載也先打個半死,看誰還敢在她的地頭為非作歹、殺民殺警。

  “上面的大頭到底有沒有搞錯呀,我是重案組的棟樑耶!破案率沒有百分之百最少也突破百分之八十八,位居第三高的破案好手,居然用一張薄薄的紙將我外借,這是有人權的世界耶!他們不用先問過我的意見嗎?”

  嘮叨大概是寒浴月唯一像女人的地方,她可以一口氣不停歇的說上大半天,不管人家理不理她的“落落長”,一樣說到人家受不了的拿鍋碗瓢盆扔她為止。

  不過別看她不重裝扮毫無品味的拙樣,她可是金玉其內、敗絮其外的經典代夫作,除去遏遢的外表,她有張豔麗過人的情婦臉,不用打扮只要穿得稍微時髦些,馬上就有一堆大字輩的人物捧著鈔票要包養她。

  所以說舍她其誰呢!她不做雞還真是可惜了,每有掃黃行動一定有她的一份,而且位在“第一線”。

  “為什麼每次都是我,不能換個對象橫掃八方嗎?你來說說我是不是很無辜,被上頭那些吃飽等死的傢伙惡整。”沾著雞排味道的手忽然向前一撈,捉住走過身邊的男警員一問。

  當然嘍!人家是打死不敢附和她的“淺見”,一臉嫌惡的注視她肩上的頭皮屑。

  “你幾天沒洗澡了,想搶劫臭氣工廠嗎?”哇!他會被薰死,她根本是人體毒氣製造廠。

  “吱!我有沒有洗澡關你屁事,追了一天的賊我不信你能乾淨到哪兒去。”她覺得還好,衣服翻過來還可以再穿一天,省水。

  “是不關我的事,所以你幹麼捉著我不放,又不是我下令讓你去當雞。”他更無辜好不好,在外面忙了一上午,一回來就遇到瘋婆子。

  滿臉無奈的小警員一說完,大家都因為他的話笑了。

  “哼!大頭鰱肯定在整我,他嫉妒我。”寒浴月惡狠狠的說道,眼神往上吊的希望上頭的人懂得體恤她的勞苦功高。

  大頭鰱指的是局長連勝文,一個警局同仁一致認同的大善人、爛好人,管事不管人的好好先生,放牛吃草的任由手下發揮自己的實力,不管底下的說什麼一概好、好、好,不太敢插手管這群無法無天的合法暴徒。

  他們這個分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包括交警在內大約百來名員警,可是卻一口氣來了四個風雲人物,把他嚇得不敢貪污、不收黑錢、不沾粉味,連人家孝敬的三節禮品黑豬肉幹都退回,害他這兩年過得非常痛苦。

  想想員警的薪水才多少,又要養家又要活口,還有一些人情世故的開鎖都要錢,以前汙的……呃,警民合作的額外津貼啦,差不多快花光了,他一心巴望著這幾個瘟神,啊!是警界精英趕快調走,這樣他才能繼續享受有錢人的供奉。

  而他們就是——

  “嫉妒你?你還真有臉說出這種的話,也不想想這個月還過不到一半,你起應收到三十起申訴狀,你還不知道收斂。”誰叫她前凸後翹身材惹火,有當雞的雄厚本錢。

  出聲嘲弄的男子正是除了寒浴月外,第二號讓人頭疼的人物,個性很火爆愛斤斤計較,同樣嫉惡如仇以打擊罪惡為己任,最痛恨強暴犯和欺小淩弱的壞分子,拳頭不出則已,一揮鐵定有人得掛彩,沒個把月休想下床。

  他是掃黑組的蕭沐風,年二十五。

  “姓黑心的,你桌上那疊好像不比我少,最少有五十張吧!你才該喝點青草茶降降火氣,不要老想以暴止暴的終結暴力。”至少她還很客氣的先禮後兵,問人家要不要束手就擒,免得她出手。

  像她這麼好商量的員警不多見了,警政署應該頒張獎狀給她才是,獎勵她的優良表現。

  “我的心若是黑的,你的羽毛一定是黃的,雞這角色你當之無愧,哪天掃黃組準備整合,調你這個雞頭去壓陣最適當。”所有的雞都自慚形穢的飛了,不敢再賣。

  “喂!你是來吵架的不成,動不動雞呀雞的喊,你家開養雞場呀!”寒浴月將一手中的小警員甩向一邊喝涼茶去,舉止粗野的一腳往椅子上放。

  要不是她穿著發皺的細條紋長褲,而且一身像剛從破爛堆裏被抬回來的模樣,不然下身的春光可飽了不少人眼福,哪像現在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一個個掩鼻的退到安全範圍外。

  她的沒有品味可見一斑,隨便一套的灰襯衫紮了一半,一半露在外頭邋裏邋遢,腳上的布鞋佈滿可怕的綠斑,也不知道到哪踩到狗屎沒弄掉,就這麼帶著四處走,有臭大家聞。

  她不重打扮,連女人最基本的配備化妝水和乳液都不曾用過,更別說花冤枉錢去購買了,她崇尚自然以水淨面,潑個兩下浸濕就算洗過臉。

  有時一忙起來她連水龍頭都懶得扭開,掛著一夜留下的痕跡照常追著壞人,不管口水擦乾淨了沒。

  “拜託,你不要靠我太近,異香撲鼻。”她那股味還真嚇人,比灑了十斤香水還難聞。

  “如果你像我一樣守在下水溝裏三天三夜,相信你聞起來也不會比我香到哪去。”仔細一聞還真有味道,是香腸味。

  先前的案子讓她守了三天終於有點眉目了,好不容易捉到些線索打算用小魚來釣大魚,誰知上面的命令一下來她就得擱置不理,叫她怎麼能不嘔地想吐兩口苦水,看能不能淹死下令的傢伙。

  “你說的是大嘴那件案子?”一提到刑事案件,蕭沐風的勁道就來了。

  “不然你以為我只會當雞呀!我……嘿!小白臉,你來串門子。”真熱鬧呀!特別行動組的人也來了。  

  面如冠玉,宜男宜女,身形修長的杜玉坎正是局裏第三號頭疼人物,雖然他身分證上的性別欄證明是男的,可是大多數的人都當他是女人看待,因為他俊美的外貌比女人更像女人。

  比起糟蹋自己容貌的寒浴月,他真是優得沒話說,即使跋山涉水的追捕歹徒仍維持不變的潔淨,鮮少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有著警局第一美公子之稱謂。

  嫉惡如仇是他的本性,只要有人犯了法絕無人情可言,就算立委來關說也一律不通融,直接把人押進審訊室親自審問,當場給那些大官們一個巴掌,讓他們恨得牙癢癢又無法站在法字上頭要人。

  “我找小凱,她這陣子應該沒事吧!”他剛好有事要找她幫忙。

  他口中的小凱本名藍青凱,風雲道館老館主寵到心坎底的寶貝女兒,也是四個頭痛人物之首,嫉惡如仇的個性簡直是其他三人的總和,擅使計謀讓人又愛又恨的想把她掐死。

  “臺灣哪天沒人吸毒,你又不是不曉得她拼起來有多可怕,千萬別找她當搭檔。”她有切膚之痛。

  頗有同感的蕭沐風也在一旁搖頭。“你不要想不開往懸崖底跳,上次跟她合作一回我差點掛了,到現在餘悸猶存的一想到就兩腿發軟。”她根本不是人,她是瘋子。

  有聽過警匪對戰朝自己人開槍的嗎?她是有史以來第一人,而且還嘲笑人家不會閃子彈,中彈是活該,沒死叫幸運,那顆子彈就從他胸窩裏挖出。

  “你們說得太嚴重了吧!除惡務儘是我們當員警的本分,誰不全力以赴?”失笑的杜玉坎還沒見識過瘋子的拼勁,自然掉以輕心的不當一回事。

  在他看來,不過是為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夙夜匪懈罷了,沒什麼值得操心的地方。

  “讓他去死一回他才知道生命的可貴,我們等著看他滿臉粲色的哭回來。”不聽師姐言,吃虧當吃補,多幾次就習慣了。

  藍青凱、寒浴月、蕭沐風、杜玉坎四人親如手足,學藝風雲道館同拜一人為師,嫉惡如仇以消滅犯罪為畢生使命,無枉無縱地誓言掃除所有的罪惡,不讓世界失去秩序的造成混亂。

  因為他們敏銳似鷹、快如飛豹、行徑剽悍、目中無人、破案率高、不服紀律、我行我素、攻擊力強,因此警界人士給了他們個封號,稱為——

  警界四梟。

  ★  ★  ★

  “哥,你快看,阿武哥要上場了,他一定會打敗全場的軟腳蝦勇奪冠軍,讓那個風什麼的道館輸得滿場跑。”

  是風雲道館。

  臉上帶著容忍神色的韓亞諾看著一臉興奮的妹妹,撫著疼痛萬分的太陽穴,希望能減輕近在耳旁的噪音所帶來的影響。他已經非常後悔答應她的要求,來看全國武術競賽。

  人若無知可以原諒,對於自己一無所知的事物往往流於盲目,所以心態幼稚得只看得到眼前。

  可是不怕死的在人家的地盤上要人好看那就不是蠢而已,根本是把自己當靶心歡迎大家把箭射向她胸口,行為囂張得不懂敬人三分,踩著別人的地說要挖人家的墳,她還想活多久?

  開館甚久的風雲道館是臺灣武術界的泰斗,更是歷年來武術高手的溫床,孕育出連續二十年的得冠好手,每一屆的冠軍杯都是由風雲道館捧走,從無例外地輕易打敗對手榮歸一身。

  熱愛中國武學的方心武,雖然習武多年堪稱人才,可是心高氣傲不肯由根基學起,老想一步登天的以速成法先修外在的武功,不重內在的一心想贏,以為自己已天下無敵。

  也許一開始他會占上風,但不耐久戰,必須速戰速決的將對手擊倒,否則時間一拖久就會出現疲態,腳步浮動得容易讓人看出破綻。

  不過現在上場的這個男孩看來實力並不強,他應該能輕鬆的過關才是,若他能不輕敵的沉著應戰,相信不用十分鐘就能分出個勝負,先打贏這一輪進入總決賽。

  “喔,他好帥哦!你看他打拳的樣子多威風,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一面倒的韓安諾露出傾慕的神色,大聲的為她喜歡的男生加油。

  新生代的女孩子比較開放大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獨斷擅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考慮後果。

  “坐下,別站在椅子上,難看。”帥嗎?他一點也不覺得,他只看到一隻愛賣弄羽毛的公孔雀。

  明明可以提早結束比賽,他卻故意炫耀高人一等的武術,把對手當練習物件耍弄,這種不可一世的心態真是要不得。

  “坐著就看不到了,前排的人把視線給擋住了。”她不高興的埋怨著,一直很想把前面的高中女生趕走。

  “用心看這是可以看得見,你不要擾了道館裏的秩序。”她的行為真是太丟臉了,讓和她同行的人感到難堪。

 
     “我管他序不序的,你想辦法讓她換個位子啦!她擋在前頭我很難看得到阿武哥揍人的英姿。”討厭的女生,還穿什麼宏揚補校的制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學校出身的學生。

  揍人的英姿?他失笑的一搖頭,開口糾正她的用辭。“那叫對拳不是揍人,不懂武術就不要隨便插嘴。”

  噘著嘴,韓安諾還是很不開心的踢踢前座的座椅。“哥,你給她錢叫她走好不好?我要她的位子啦!”

  看她那麼窮酸只念得起補校一定很缺錢,她就用錢打發她好了。嬌生慣養的十七歲少女被富裕的生活養刁了,驕氣重了些。

  “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你幾時變得這麼驕縱蠻橫,居然想用錢來解決事情。”臉一沉,他略帶慍色的教訓她。

  前三排的票是不出售的,保留給道館的人或是參賽者家屬,根本不像她所想的那麼簡單可用金錢做交易。

  “我哪有驕縱,我是給她賺錢的機會耶!”她頑皮的吐吐舌頭看向旁邊。“心薇姐,你說哥是不是小題大做了,我不過想要看得清楚而已,他幹麼罵人嘛!我又不是小孩子。”

  “心薇,你別理會她,盡會給人添麻煩。”還說自己不是孩子,一言一行哪像個大人。 

  剛要出聲的方心薇被韓亞諾搶去發言的機會,她面露恬靜笑容注視眼前嘟著嘴的小女孩,以安撫的神色讓她別心急。兄妹倆有什麼好計較的,不就是一個位子嘛!

  她從不認為花時間練武是一件有益的事,不如全心用在課業上還來得有利,家裏的小弟不愛讀書卻沉迷於拳來腳往的體力消耗,她雖不贊同但也無能為力,從小被寵壞的性格誰也管不住,只好以往家換的方式讓他繼續升學。

  看著他和人對陣舞拳她不是不心驚,可是他執拗得讓人拿他沒轍,不由著他成嗎?

  “你們兄妹倆也別爭,不妨問問這個妹妹的意見,也許她不像你們想像的難以溝通。”不先試試怎知結果。

  “問她?!”  

  兩人同時開口,只不過一個顯得漠然不想插手此事,一個傲慢的以眼神輕睨,不怎麼願意“求”人。

  看在眼裏的方心薇有些黯然的好笑。她就坐在他們兩人之間,但他們的注意力從來不在她身上,即使她非常努力想融入,但似乎只是綠葉的角色,永遠只是在點綴別人的生命。

  有點可悲,可是她不放棄,身邊坐著心愛的人,總有一天他會明白誰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這就是愛人的悲哀。

  臉上看不到一絲悲傷的表情,她帶著笑輕拍前座女孩的肩膀,問她願不願意和他們換座位,她一個人就占了整排座位十分不公,理應挪出位子容納喜愛武術的觀眾。

  “你跟我講不公平?”

  驀然回頭,一張清麗有神的笑臉耀入眼中,不特別張揚卻別有一番水洗過的清淨,靈秀中暗藏著一股飄逸的氣質,白自淨淨、清清爽爽地讓人覺得很舒服、不會有任何排斥感。

  不過心頭突然一悸的韓亞諾略微怔了一下,有種說不上來的遺憾看了看那身代表身分的制服,宏揚補校的字眼在他面前放大。

  “你認為公平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觀賞比賽的資格,而你一人獨佔前排的位置,在我看來的確不公。”方心薇以她的觀點陳述事實,極力爭取他們的權益。

  “說得有點道理,可是抱歉得很,我擁有特權,所以你們儘管去不平吧!”在她背後說她道館的壞話,他們還真敢呀!

  若是他們好聲的說情也許她會讓出幾個座位,可惜她這人心眼特小喜歡糟蹋人,聽不慣閒言閒語,背後長眼耳朵生了一對雷達,愛拿尾椎對人,小心提防那根揚起的毒刺。他們叫她蠍子女王。

  發長齊肩、戴著一頂俏皮的趴趴熊圖樣棒球帽,慧黠的雙眸閃動著一絲動人的淘氣,長相甜美的高中女生有一張非常小巧的菱形嘴,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像在笑,相當討喜。

  可是那張可愛小嘴說出的話實在有氣死閒人的嫌疑,明明看起來清純秀麗不帶半絲城府,但靈活的大眼睛一轉就顯得生動,古靈精怪得讓人不由自主的多看她一眼。

  怎麼說呢!就是無邪的性感,介於女孩和女人之間的清雅魅力,不濃豔、不生膩,給人淡淡的、卻不容易忘懷的感覺。

  “不能打個商量嗎?”這女孩未免太傲了,她的父母是怎麼教的。方心薇將心底的感受浮現臉上,似乎不太能接受她的拒絕。

  “有商有量當然好嘍!不過你們應該先向我道歉吧,背後論人長短可是件沒教養的行為,真不知道現在的父母如何教養小孩,盡教出些目光如豆的勢利鬼,叫人好不傷心喲!”

  想輕慢別人之前先照照鏡子,她和軟柿子可差遠了,全身裝滿鋼筋水泥,硬實得很。

  清瀲的眸中跳動著超乎年紀的智慧,隱隱泛著反譏諷的流光。

  微愕的方心薇十分驚訝,不能理解一個高中女生竟能看穿她心底的諷然。“小孩子說話不應該這麼刻薄。”

  “是嗎?”她眼一眨的露出調皮的光采。“那麼這位端裝又愛假正經的阿姨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在心裏罵人的時候算不算虛偽?”

  唉!沒辦法,她天生一張賤嘴不吐不快,看人家裝模作樣隱藏真性情就想到罪犯,然後就有除之而後快的衝動,這叫職業本能。

  “你……”

  “千萬別生氣,生氣容易老化萎縮、開始產生更年期的焦躁不安,你瞧瞧額頭的皺紋多有義氣,接二連三的冒出來支援坐三望四的年齡層。”擔架呢?待會得叫他們準備準備以防萬一。

  被她氣到腦溢血的人不會只有她一個,許多“前輩”還在醫院裏躺著吊點滴。

  高中女生的眼睛眨呀眨的像是非常無邪的說出事實,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多傷人,純真的笑臉揚散著無憂的青春,讓和她對話的人顯得蒼老,不自覺的撫撫光滑的肌膚。

  低沉的笑聲忽然揚起,韓安諾怒看她一臉愉快的大哥,抗議他沒有同仇敵氣的敵我之分。

  “心薇,你的律師執照是不是過期了,要不,怎麼三、兩句話就被人堵得啞口無言?”這女孩了得,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韓亞諾的臉上流露出佩服的神采,破天荒地對一個他認為只會屹喝玩樂的年齡層女生感到好感,她說出許多人不敢說的現實面。

  “我……”方心薇微帶惱意的維持合宜的修養,眼裏輕浮著對眼前女孩的不以為然。

  “她是律師呀!那你不就是法官?”他外表看來不像,太過年輕,但誰說得准呢!她不也表裏不一。  

  “何以見得?”他覺得她很有趣,是個很特別的高中女生。

  “向來律師都是和法官配成對,就像兔子吃紅蘿蔔、狗改不了吃屎是同樣的道理,眼界高得嚇死人的律師是瞧不起水準比她低的販夫走卒,你若沒一點家底她怎麼可能看得上你。”

  這社會可是很現實的,笑貧不笑娼,病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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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28: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韓亞諾想都沒想地脫口而出,像是不願被掛上某某人專屬的牌子,他依然是自由身並無任何牽絆,與某人同行不代表關係匪淺。

  雖然有點傷人卻是事實,他從沒承認過心薇是他的女友,兩人相識二十餘年可說是標準版的青梅竹馬,可是他們的感情一直平淡如水激不起浪花,似有若無的來往至今。

  因為兩家是世家的緣故交往密切,所以上一代的長輩有意撮合兩人結成兒女親家,有意無意的拉近他們的關係。

  雖然沒有所謂的口頭承諾,但兩家的長輩似乎已有默契地想將他們送作堆,暗地裏為他們打點婚禮所需的一切,只要他肯點頭這件婚事就成了,不需要煩惱旁枝末節的瑣事。

  身為新聞記者的他每天都有追不完的突發事件,本不應該有時間抽空觀看這場比賽,原先他打算追蹤一件雙屍命案的後續報導,可是他的上司,也就是他父親卻抽掉他的行程,以幾近命令的口氣要他“護送”妹妹前往道館,不許他逃脫。

  後來他才得知車上多了一位乘客,騎虎難下的勉為其難當了一次司機。

  “哥,你怎麼可以說心薇姐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們都快結婚了耶!”韓安諾忿忿不平的代人出頭,一臉不快的指責他。

  “小孩子別亂說話,別害心薇身價暴跌,她可是最有潛力的新銳律師,前途不可限量,可別讓我這個沒沒無聞的小記者拖累了。”她的未來可比他有光明多了,不像他還在摸索當中。

  男孩子較吃虧的是他們要服一年十個月的兵役,念完大學加上新聞研究所三年,他的起步足足慢了四、五年:當她已是小有名氣的刑法訴訟律師時,他才剛退伍不到半年,正朝自己的理想前進。

  ’現在他由最基層做起,先跑社會新聞再跑財經,藝文和影藝也多有涉獵,全方面的接觸,充實內在好成為真正的一線記者,而不想落人口實的認為他只是靠父蔭起家的劉阿斗。

  不過這也是他較辛苦的一點,因為他父親就是報社負責人,同時還擁有一家電視臺,在傳媒界算是舉足輕重的重量級人物。

  “你才不是什麼小記者,將來爸的事業都要交給你管理,你需要像心薇姐這麼能幹的賢內助幫你打理裏外。”韓安諾照著父母的意思加以洗腦,反正多念幾次他就會聽進去了。

  當然,她是在為自己鋪路,日後嫁人方家才不會被欺負。

  “我還沒有任何成就不想耽誤人家,女孩子的青春很短,不應浪費在我的手上。”韓亞諾這句話等於說給雙眼低視的女人聽,要她別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可是……”他這樣說心薇姐太可憐了,感覺好像被拋棄一樣。

  “我不在乎等你多久,只要有心多大的困難都能克服。”被冷落的女主角終於開口了,眼露堅定的說道。

  你有心人家無心呀!難道你看不出他有多無奈,語氣敷衍的想勸你打退堂鼓,雖然他長得還可以,但不到令人癡狂的地步,你就好自為之的放手,別再做惹人厭的事了。

  挪了挪頭上的棒球帽,翻了個白眼的高中女生有點受不了正在上演的文藝愛情大爛劇,忍不住出口維護“正義”,這也是她分內的工作嘛!不然日後發生感情糾紛造成情殺案件,他們當員警的也很累。

  這個一點也看不出歲月痕跡的小女生芳齡二十五,剛忙完一件校園喋血案件還沒換下臥底時穿的高中制服,她是員警同仁跟中的恐怖分子藍青凱。

  “我很不想打斷你們相親相愛的時間,不過你們的阿武哥快輸了,快拿起汽油桶幫他加油吧!”輸了可就很難看,對方可是只學了一年左右的初學者,技巧還生澀得很。

  “我們不是……”韓亞諾正想解釋他們的關係,另一道聲音宏亮的女音憤慨的一打斷他說了一半的話。

  “你胡說,阿武哥才不會輸呢!他是全場最厲害的高手,沒有一個人打得過他。”韓安諾既神氣又與有榮焉的揚起下巴,仿佛她喜歡的男孩是天下無敵的武林盟主。

  “要打個賭嗎?”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學著長大吧!小女孩。

  “打賭?”心性不定的韓安諾狐疑的睜大眼,一下子注意力就被她引過去了。

  “我賭他三分鐘內會輸,你敢跟我賭嗎?”不敢也沒關係,反正沒人會笑你。眼神閒散的藍青凱如此說道。

  她最讓人害怕的本事便是擅長控制人的反應,她深入對方大腦潛意識層讀出裏面的資訊,由眼球動作和其反射神經看出此人目前在想什麼,下一步會怎麼做,甚至不需要儀器也能測出這個人的耐壓性有多高。

  以她的資歷和專業能力,根本不用判斷就能瞭解一個高中女生的想法,畢竟她最常扮演的角色就是十六、七歲的青少年,融人他們的生活是查探案情的第一步,單純的學生最容易被所處的環境影響。

  而眼前出身良好的女生就像一面光潔無汙的鏡子,讓人能輕易看透她的心,簡單乾淨得好想欺負她。

  “好!賭就賭,我就不信阿武哥會輸。”她有什麼不敢賭的,阿武哥一定會贏。

  自信滿滿的韓安諾一如藍青凱所料的禁不起激,一個敢字就把她逗得氣沸沸,和她大眼瞪小眼,讓身旁的韓亞諾和方心薇來不及沮止她的意氣。

  “那要賭什麼呀?”沒有賭注好像不太過癮。

  看比賽看到最後變成看熱鬧,一旁理平頭的高中男生跟著瞎起哄,加入渾水裏攪和攪和。

  藍青凱看了看幾張好奇的稚嫩臉孔,一抹頑色掠過飛揚的神采。“就賭輸的人留下來打掃道館吧!”

  韓安諾立刻接著問:“那贏的人呢?”一點好處也沒有還賭什麼賭。

  “贏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為她做一件事,不管任何事都要全盤接受不得有異議。”夠公平了,別說她循私枉法。

  比武場上明顯可見實力相差懸殊,高大的方心武占著身高足足高對手一個頭而打得輕鬆,臉上充滿自大的神色應付對方的攻勢,絲毫不當一回事想表現個人英雄主義,不時打到一半還停下來讓一群尖叫的學妹拍照。

  雖然場上呈現一面倒的形勢,可是他卻沒能真正獲得優勝,一來是他的虛榮心作祟,想讓更多人看到他發威的英姿,有點作秀的心態遲遲不肯結束比賽,二來是個子矮小的對手耐性十足,還是硬撐著非堅持到最後不可,死纏活纏的和他糾纏到底。

  一個不願認輸跌倒了又爬起來,一個過度自信想繼續玩下去。所以比賽沒完沒了的拖著,拖到大家開始同情屢戰屢敗卻毅力不搖的對手,佩服他習武者的精神而給予喝采和掌聲。

  一見觀眾把注意力轉向較弱的一方,原本一路領先的方心武像失去舞臺的演員焦躁不安,腳步浮動不似先前那般穩健,喘息聲漸大,速度也跟著變慢。

  心揪著的韓安諾拼命喊著加油加油,但他像沒聽見似的直用護腕拭汗,情況比他想像中的還難以應付,他的臉上出現慌亂的神色,不再像無事人一般的和裁判比出勝利的手勢。

  “攻下盤。”

  輕輕的一句女音飄進比武現場,照理說應該沒人聽見才是,可是矮個子的男孩有如神助似的發揮實力,集中所學攻向方心武的下盤。

  不過才短短幾秒鐘的事,局勢大為逆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重形式不肯下功夫苦學的十九歲男孩因為下身不穩而落敗,翻雲腳一探身向後傾,結束了這場耐人尋味的比賽。

  一直看著藍青凱的韓亞諾忽然覺得她深不可測,看似平凡的高中女生卻隱藏驚人的實力,只用一句話就扭轉頹勢留下驚嘆號,反敗為勝創造奇跡。

  當她嘴角揚起一抹頗具深意的微笑時,身為記者的本能由體內攀升,他突然發現她有不為人知的一面,感覺一下子成熟了許多,不像一位高中女生而是事業有成的中堅分子。

  ?那問,她勾起他的興趣,想深入探討她的內心世界,以一個記者的筆寫出她的故事。

  就在他望著她出神的時候,身旁的方心薇也在注視他,心中微帶不安的看著他黝黑的側臉,某種快捉不住他的隱憂浮上心,他似乎快要飛離她的身邊,到她伸手無法觸及的地方。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的以為一切已成定局,當他公然的否定兩人的關係時,她就該警覺事情已失去控制,他不會按照長輩的安排走他們要他走的路,他已經飛出牢籠了,是只翱翔天際的成鷹。

  “小姑姑、小姑姑,你太不夠意思了,要來也不先知會一聲,我好把師兄弟們集合起來,讓你來一次震撼教育。”

  三十來歲的粗壯男子扯開大嗓門直嚷嚷,大家都不曉得他到底在叫誰小姑姑,下意識的看向第三排第五個位子上的年長婦人,只有她的年齡符合姑姑的要求。

  但是讓他們差點嚇掉下巴的是,回應的對象居然是個穿制服的高中生,年輕的臉上完全看不見一絲歲月的痕跡,簡直有欺騙世人的嫌疑。

  更詭異的“靈異事件”隨即發生,一群大概四、五十歲的老男人竟然恭恭敬敬的排成一列,連裁判席都有幾名桃李滿天下的大師也入列的一喊,“小師姑好。”所有人都怔住了。

  真是匪夷所思的畫面呀!看來很普通的女孩子竟受到如此熱烈的擁戴,每一個人表現出的態度是敬畏有禮,絲毫不敢造次地仰著頭瞧看臺上的她,她沒開口無人敢動。

  “你們這群痞子給我安分些,人家在比賽你們吵個什麼勁,還不快回到原來的位子坐定繼續比賽。”藍青凱沒好氣的一吼。他們想破壞每年一度的武術大會不成,簡直胡來。

  “可是你很久沒回道館了,我們都很想念你……”啊!什麼東西彈向他的腩殼,有人放暗箭?

  定神一看,一隻看似無害的小手在他頭頂一晃。

  “很想念我的照顧是吧!待會兒你就先打電話叫救護車一旁候著,我想你更想念醫院的藥水味,巴不得回‘娘家’休養休養。”她不帶銳氣的眼眸一掃,當場跑得一隻老鼠也沒留下。

  “你們不想念醫院的大胸脯護士嗎?她們正拿著大象針筒等著。”真是一群膽小鬼,跑得比飛的還快。

  她不說則已,一說完原本退到角落武功高強的男人全臉色發白的拔腿就跑,速度之快可說是驚如閃電,一眨眼便消失得一乾二淨,完全淨空的局面令人錯愕。

  這比賽還能繼續比下去嗎?

  一個球場沒有球員、沒有裁判只剩下觀眾還比什麼,不如散場去看電影,說不定還值回票價,他們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呃!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不比了嗎?”韓安諾天真的問,這情況叫她傻住了。

  


     驀地回頭,一張笑咪咪的大臉忽地朝她靠近。

  “差點忘了你呢!你不開口我還當你不守承諾的走了。”真乖呀!沒偷偷溜掉。藍青凱兩眼閃著精光。

  “什麼承諾?”一時沒想到剛才打賭的事,韓安諾愣了一下反問身邊的大哥。

  好笑的韓亞諾只是搖頭,要她自己好好想清楚,他大概看了一下道館的面積。她努力一點不用七天就能打掃完畢。

  “阿耀,把門關好別讓這位妹妹離開,等咱們的狗窩乾淨了再開門。”真好,有免費的清潔工。

  “是的,小師婆。”回答的是個快二十歲的大男孩,聲音宏亮得像在竊笑。

  一聽見兩人的交談,這才想起打賭一事的韓安諾氣急敗壞的想反悔,一副畏罪潛逃的模樣往韓亞諾身後一躲,死也不肯實踐賭約地耍賴到底,一個連掃把都沒拿過的千金小姐哪有可能甘做低下工作。

  可是她的大哥並未袒護她,一臉認真的要她履行賭約,還告試她人不可無信,逼得她只好向未來大嫂求助……

  “非法囚禁?”哈!跟她講法律,這位沒希望小姐還真可愛。藍青凱嗤笑一聲,“願賭服輸人之常情,情理法,情理法,情站最前頭,法還殿后呢!有時間跟我玩法律條文還不如袖子一挽幫忙打掃,也許你還有機會討好這個蠢蠢的小姑。”

  “一個高中女生說話別太淩人,臺灣還是有法治的國家,你不怕我報警嗎?”方心薇作勢拿起手機準備撥號。  

  她端出律師的專業,以犀利的口氣要求她不能為難她的“當事人”,但沒人注意她提到報警時有只自動自發的手突然抬高,像在說,員警在這裏。

  “我跟員警的關係好得你報十次案也沒用,不會有人敢來我的地盤找我的麻煩。”除非他們打算帶一身傷回警局丟人現眼。

  “我沒看過比你更張狂的女孩,你真以為學了些功夫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嗎?”她就不信治不了她,憑他們方家的社會地位,還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一開始她純粹是為韓安諾討個公道,不想她平白遭人扣留。以兩家的交情她不出面說不過去,何況她還是自己弟弟的女朋友,不幫她還能幫何人呢!總不能像她哥哥袖手旁觀的想給她的莽撞一個教訓。

  可是一交手她才發現不該小看眼前的小女孩,她不僅盛氣淩人還言之有物,不像一般高中生以玩樂為主卻沒什麼見識,說起話來架式十足,一副大人樣,甚至夾帶一股令人背脊發冷的氣勢。

  “張狂是需要本事的。”她差點忘了一件事。“啊!你們先聽聽這個再決定要不要報警,別說我坑了你們。”

  藍青凱從背包中拿出一枝很普通的筆,筆蓋一旋讓人以為她要寫字,沒想到韓安諾的聲音突然從那枝小小的筆中發出,叫他們面面相覷的錯愕當場,不知道她居然會錄音存證。

  這根本是警務人員會做的事,或是征信社常玩的把戲,他們一時之間也沒想得那麼多,只是驚訝不已的盯著她瞧。

  “你怎麼會有這種高科技的產品?”韓亞若滿心疑雲,連常跑、新聞的他都很少看過這類錄音器材。

  “我說員警送的你信不信?”她只是和警務署長聊了十分鐘的天而已,隔天配給就下來了。

  瞧她多受寵愛呀!誰說她是仗勢欺人的惡梟來著,一切公事上的申請她都照規矩來,絕無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的惡劣行徑。

  她是員警又不是流氓,當然要依法行事,雖然過程有點讓人冒冷汗,可終究圓滿落幕,大家歡喜。

  滿臉興味的韓亞諾不問她筆從何而來,反而帶笑地朝她走近。“願意接受我的訪問嗎?”

  “你是記者?”先前好像有聽到這一段,可是以她對記者的敏感性會自動做地雷掃除。

  “大華日報韓亞諾,你呢?”他直接掏出一張名片要遞給她,但她看都不看的讓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自己去查呀!狗的鼻子最靈了,隨便垃圾堆轉一轉都有狗屎可以撿。”她暗諷他是狗仔隊,專挖不實的隱私當賣點。

  “你知道嗎?你讓我發現當記者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因為他發覺寶山處處在。

  “等你成為社會新聞更有趣,報紙頭版會刊出你遇害的相片。”而她會大笑死有餘辜。

  藍青凱本來還想諷刺他兩句,眼角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進道館,她轉而朝韓安諾道:“把你的阿武哥找來清天花板,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叫他少了一隻腳害你輸了呢!”

  ★  ★  ★

  “又要我當高中生?”

  有沒有搞錯,她好不容易才從一堆吵得要死的小鬼頭中脫身,本想穿幾天的員警制服顯顯威風,最近灣仔那掛的毒梟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裏,她打算去挑了他們幾批貨,好讓他們學習尊重勞苦功高的員警小姐。

  可是這個怎麼看都比她漂亮的傢夥居然又要陷害她,讓她剛由一個惡夢爬出來,現在又得自投羅網的往惡夢裏鑽,他真是好朋友、好同學、好同事,好個忘恩負義的小師弟。

  當年要是沒有她向師父大人撒嬌,他們那三隻小蟲根本難成氣候,頂多在地上蠕來蠕去蛻變成蛾,沒機會當舞弄春風的花蝴蝶。

  “局裏的人我能完全信任的不多,你又是臥底掃毒的好手。我不找你還能找一誰。”杜玉坎在心裏想著,邋遢女和火爆男最不可靠了,他們一偽裝馬上露餡。

  因為沒有那麼“老”的學生,包括他在內。

  “又跟毒品扯上關係?”一聽到和她工作範圍有關的話題,藍青凱的神情變得較為專注。

  “我們那部門查到的消息,有部分毒品流入校園,大盤商手上扣了一些,然後吸收學生當中盤商賣給同學,再由同學轉賣校外人士。”有點像食物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他們的用意是利用學生販毒,自己躲在幕後操控絕不出面,一旦有事也是由學生去承擔,他們一點事也沒有地坐享其成,讓無辜的學子成代罪羔羊猶不自知,美好的未來也化為烏有。

  但毒品還在其次,他查出有不少吸毒的少女突然平白無故的消失,家人四處尋找仍無所獲的報警處理,可案子卻被吃下來,僅以失蹤人口備案,從此不了了之的成為懸案。

  而所有的箭頭全指向一位政治界的重要人物,一個沒人敢辦的大官。

  “杜警官,你很會找麻煩耶!”專門把頭痛的案子丟給她!讓她更頭痛的想找一人分享頭痛。

  “藍警官,你也不遑多讓,你惹的麻煩讓上面的大頭不知道該如何善後才好。”罄竹難畫。  

  藍青凱狠瞪他一眼十分不甘心。“孤僻鬼,你今天的話好像特別多。”

  也特別令人討厭。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用不著他特意提醒,他們四個風雲道館出身的同門師姐弟早榮登警界黑名單榜首,若非他們表現得太過傑出又屢破奇案,成為人民眼中的風雲人物,恐怕以他們的張狂會被調到蘭嶼守燈塔。

  沒辦法,不平凡人做不平凡事,他們實在太出色了,沒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會對不起社會大眾,只好勉為其難當起讓長官撫著額頭呻吟的特異分子。

  “不是我話多,是你心情顯得浮躁,最近的案子出現棘手的地方嗎?”以她的能力大概是讓人痛不欲生吧!還沒見過誰有本事令她變臉。

  外表看來溫爾多情的杜玉坎其實不熱情,坦白說來還有點孤冷、不喜人群,和人保持距離,以冷靜的旁觀者身分查案情,清清淡淡讓人以為他好相處,但一接觸後才知道人的外貌是會騙人的,他根本是一座燃點低到完全無法焚毀的冰山,除了幾個親近的朋友外他很少理會他人。

  而蕭沐風的個性剛好和他相反,明明是頭性烈如火的大黑熊卻心腸特軟,一見他人有難立刻伸出援手,也不管人家領不領情,就算一隻貓爬到樹上他也會雞婆的自告奮勇,然後不顧身形的龐大硬把人家的“小”樹壓斷。

  “是發現一隻不怎麼討喜的狗,你要不要帶回家當寵物?”藍青凱心煩的看向遠處站立的身影,心裏有預感日子就要不平靜了。

  “記者?”杜玉坎順著她不耐煩的視線一瞟,意外看到一名長相不俗的男子,不像記者倒有點藝術家的格調。

  起碼他沒有狗仔隊的特色,猥瑣得令人厭煩,欲持警棍狠敲一棒。

  他們當員警的真的怕了這些無孔不入的蝗蟲,過境處可說是寸草不生、連根都不留的啃個精光,一個案件尚在沙盤演練當中還未有所行動,這些記者大爺小姐們已經把攻堅路線畫好公佈,讓他們必須放棄重新部署,免得歹徒因為報紙的“通知”而逃之天天。

  臺灣的媒體幾乎到了唯恐天下不亂的地步,一句平凡無奇的隨口之語立成軒然大波,引發全民一致的口水戰爭,對警方的辦案速度只有阻礙毫無助益。

  “你相信嗎?他居然說要探訪我。”藍青凱拉拉身上的高中制服一臉無奈,一個“高中生”有什麼地方值得他關注。

  一見她發愁的表情,杜玉坎沒良心的發笑。“因為他看透你清純臉孔下那顆汙濁的心吧!想把它挖出來洗一洗。”

  “哈!很冷的笑話,你不適合搞笑。”鍋子笑碗粗,他以為他善良得沒人嫌棄呀!

  “以你的能耐不難打發,何必為了一點小事把自己的心情搞壞。”他有些不解的問道。

  藍青凱冷笑的搭上他的肩,一副濃情蜜意的撫弄他胸口。“杜兄,小女子是為了你的事顰眉煩心,你瞧瞧我的臉色多死白,一副將死之人的模樣。”

  他笑笑地撫摸她的臉,看似溫柔的說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會活得比我們還長壽,請節哀順變。”

  “順你的頭啦!盡會找我麻煩。”她暗中使勁往他胸口一擊,外表看來像是小情侶的打情罵俏。

  “手下留點情,我晚點還要出任務,別讓我邊追歹徒邊吐血。”幸好他底子深厚耐打,不然准讓她一拳打成重傷。

  “我對你夠細心體貼了……”員警的敏銳系統突然一開,眼露惡意的藍青凱察覺一道頎長的身影逐漸靠近,柔軟的身體往她的師弟一偎。“把錢拿出來。”

  “幹麼,想打劫警務人員?”杜玉坎學她壓低聲音的將她摟近,明白她在玩什麼把戲。

  相識多年的默契可不是一朝一夕培養得起,他裝作思考的拿出皮夾數幾張鈔票,時而搖頭、時而點頭的像在討價還價,最後以五千元成交。

  “哥哥呀!你要到汽車旅館辦事還是上大飯店,我‘全套’服務喔!”她笑得很蕩地直往他靠,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拉著他往外走。

  “拜託,別叫我哥哥,很惡。”大他幾個月,她還好意思演戲演上癮的裝小。

  “什麼,你等不及了,想就地解決……嗯!不要啦!人家會害羞的……”死小子,敢嫌棄她給的福利。

  非常不幸地,杜玉坎榮登本年度最猴急的嫖客,辣手摧花的蹂躪一朵初綻的幼蕊——拜藍青凱所賜。

  不遠處一雙烏黑的眼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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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28: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援交?!”

  一口咖啡沒有任何防備的噴向對面,一口氣上不來的梗在喉間猛咳,咳得體內的五臟六腑都快咳出來了,面色漲紅的差點要叫救護車急救,一隻厚肥的手拼命的往胸口拍。

  好不容易氣順了,接著爆出令人為之一愕的大笑聲,同樣驚天動地的讓人擔心他會不會笑過頭而斷氣,得準備氧氣筒以防不時之需,他的表現實在是無法叫人安心。

  望著噸位足足有他兩倍大的龐然大物,五味雜陳的韓亞諾真有哭笑不得的感覺,他不過是請教前輩一些他較拿手的專業訊息,他有必要情緒激動的笑得前俯後仰、不可自抑,幾乎要滾到桌子底下?

  他有說錯嗎?以他的觀察似乎是那麼一回事,近兩成的高中生將那種事當成吃飯喝茶一樣的稀鬆平常,一點也不以為意的直言那是賺“零用錢”最快的途徑,毫無半絲羞恥心。

  當然身體是她們的,她們有權做任何處理,可是他還是不能接受小小年紀就有錯誤的價值觀,以為金錢能彌補心靈上的空虛,輕賤自我換取一時的物欲享樂,沒有目標、沒有前途的放逐年輕的生命。

  “小老弟,你的社會經驗還有待磨練,別又看走眼了。”哦!不行、不行,他又想笑了,真是太滑稽了。

  簡直是一場爆笑劇嘛!他好久沒這麼開心過,新聞界的菜鳥果然具有娛樂效果,讓人精神百倍的不想打盹。

  韓亞諾愕然的問:“我看走眼了?”難道是他判斷錯誤,將別人單純的意思醜化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所描述的那個人我認識,而且她絕對不會跟人搞什麼援交。”因為她年齡超過援交的平均值,早就不是小女生了。

  龐大海的笑聲宏亮一如他的人,為人海派不拘小節,早年常跑社會版的新聞跑到胃出血,所以現在節制了點改播體育新聞,收視率不錯頗有看頭,一張彌勒佛般的笑臉讓他相當有觀眾緣。

  武術比賽算是一種體能運動,所以也歸體育部管轄,他這位上了年紀的主管是什麼都不管,只負責逗電視機前的觀眾開心,維持一定的收視水準即可。

  但他也不是只領薪水不做事的人,有關體育方面的資訊他比任何人都來得準確快速,舉凡大小比賽無一遺漏的記錄在他可與電腦媲美的大腦內,隨便一翻就有完整的資料出現。

  這也是韓亞諾來找他的原因,因為他有活體育辭典之稱,只要和體育有關的事項來請問他准沒錯,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提供最完善的書面檔。

  “你跟她很熟?”知道藍青凱並非愛慕虛榮的女孩,他的心安定了許多。

  “稱不上很熟啦!你們跑社會版的同事應該都認識她,而且還吃過不少排頭。”一想到他們灰頭土臉的模樣他又想笑了,慶倖自己的時代已經過了,不用面對艱苦的考驗。

  倒是這些年輕人辛苦了,老是被她的外表蒙蔽而被耍得團團轉,滿頭霧水的搞不清發生什麼事。

  “她很有名嗎?還是常上社會版新聞?”他在自家的報社倒是從未看到她的“事件”上報。

  龐大海笑呵呵的撫著圓滾滾的肚皮朝他眨眨眼。“不是你以為的有名,她是專門讓人上頭條新聞的幕後推手。”

  據他所知成績斐然,前兩天又有一個大毒梟被抬進去了,除了販毒的罪名還多了一條襲警,所以被打個半死是他活該,誰叫他“攻擊”員警。

  當然啦!這是警方公佈的片面消息,兩排牙只剩下三顆的毒犯咿咿呀呀說些什麼沒人聽得懂,只好以人民保母的說法為准,等他坐滿三個月的醫院監之後直接換“病房”,專車接送到臺北第一監獄。

  幕後推手?怎麼他越聽越迷糊了。“你能不能解釋得清楚點別吊我胃口,我完全捉不到你話裏的重點。”

  一臉困惑的韓亞諾整個人陷入一團迷霧當中,越想理出個方向越是迷惑,總是捉不到他話裏的含意,如同玻璃瓶裏的螳螂,明知外面的世界一片光亮,可是不論怎麼爬就是爬不到它要去的地方,始終困在原地掙扎。

  “你想要重點呀!”龐大海又呵呵地露出招牌笑容,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她是個員警。”

  夠勁爆了吧!

  “什麼?!”韓亞諾當場錯愕的跳了起來,手一揮打翻桌上的筆筒和一些檔案。  

  是他聽錯了吧!還是龐叔故意唬弄他?她明明是個高中女生怎會和員警扯得上關係?最近警力應該沒那麼缺才是,連在校學生也成了徵召對象。

  “小心點,不要撞倒我的風水魚,我養了很久才養出氣候。”他寶貝的趕緊把魚缸移開,以免造成二次傷害。

  年輕人真是沉不住氣,一點小事就緊張得慌了手腳,臺灣的員警跟螞蟻一樣多,隨便伸手一撈都有一大把,幹麼情緒激動的差點嚇得他心臟麻痹,他不曉得胖子脂肪多容易阻塞血管嗎?

  想他年輕的時候沖勁十足呀!藝高人膽大毫無畏懼的沖新聞,一個人深入蠻荒不懂危險為何物,跌跌撞撞的搞出一身傷仍不放棄,堅持要把最新的新聞帶回來。

  現在不行了,老坐辦公室坐出一圈圈的油桶,要他多走兩步路就氣喘如牛,沒體力跟著一起瘋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你剛說她是個員警,這消息正確嗎?”韓亞諾實在非常懷疑。

  “如果你是在風雲道館遇上一個十分威風的‘小’姑娘,那麼她十之八、九是我所說的那個人,她是老館主快六十歲才生下的獨生女,受寵程度可想而知。”幾乎是有求必應,人人當她是寶的捧在手心呵護著。

  想想他們藍家男丁眾多,五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不算,子侄輩的男孩聽說有十來個,其中又有人結婚生子,沒有例外的全是男的,算算超過三十幾人了,簡直是包生兒子的家族。

  一個女兒多稀奇呀!一門三代僅出一女,萬綠叢中一點紅,家裏頭那些男的可是拼命的寵她,就算她要他們的腦袋砍下來讓她當球玩他們也絕無異議,爭著要當哄她開心的那顆人球。

  “她模樣生得甜美可人對吧!看起來清純可愛一點兇氣也沒有,可是你別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她曾經參加國際男女混合武術競賽,而且連續三年把回冠軍獎盃揚名海外,讓很多外國人士跌破眼鏡。”

  那時她才十七歲。

  “為什麼只有三年?若她實力堅強理應連連得冠。”也許他就對她不陌生了,至少他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胖子的笑聲總是特別況,龐大海開懷的喝了口咖啡才回答韓亞諾,“因為沒對手呀!這是她拒絕全國武術協會第四次參賽的理由,聽說當時所有人都啞口無言的呆住,找不到足以說服她的藉口。”

  很狂,可是也令人莞爾,一個十來歲的小女生竟讓武術界的高手對她又愛又恨,束手無策地以一句叫人想抓狂的話給打敗。

  “所以她後來決定去當員警?”若一個人的身手好得令人折服,那她未來的出路不是當武術教練!便是從事和武有關的工作。

  但是當員警似乎就有點矯枉過正,拳腳上的較勁還能適可而止的有所收斂,面對歹徒的槍械相向可非遊戲,隨時有致命的可能性。

  “那你又錯了,她從小的志願就是當員警,心意十分堅定從未改變,而且還幹得不錯喔!在警界小有名聲。”只要跑社會線的記者大都知道她這個人的存在,可是想碰上她卻是難上加難。

  她好像孫悟空會七十二變,隨便拔根毛一呼就移形換位把自己變不見。

  “可是她的年齡符合警校招生的條件嗎?她還在念書不是?”這一點他始終不解,警界會因為她個人因素首開先例不成?

  “你……哈哈……怎麼患了先入為主的毛病。”龐大海笑得直拍桌子,很想拿根榔頭往他腦門一敲,看能否讓他開開竅。

  “龐叔,你到底在笑什麼,你不覺得累嗎?”打他一進門他的笑聲就幾乎沒停過,恍若他說了可笑的話逗得他停不了。

  表情無奈的韓亞諾以晚輩的身分向前輩請益,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就為探索令他好奇不已的女孩,她的聰明慧黠、狂放不羈都深深吸引他的目光,忍不住想多知道一點有關她的事。

  一想起她和一個貌似女子的男子親密的走在一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往他胸口一揪,讓他不自覺地眉心擰緊,希望她能自愛點別自毀前程。

  “小子,你對她的在意未免過度了,我們當記者的要站在公正的角度報導新聞,可別扯入什麼亂七八糟的私人感情。”龐大海以過來人的身分給予忠告。  

  媒體人最忌感情用事,當年他因為採訪受害者家屬遺孀差點釀成家庭悲劇,他的執著和關心讓對方誤以為他對她有意,在事件落幕後居然向他妻子下跪,要求她退讓成全他們倆。

  當時真的差點搞得他妻離子散,所以他索性搬家離開職場一段時間到國外進修,多年後才又舉家搬回。

  因此他不希望他涉入太深,維待客觀的態度審價以對,記者的生涯還長得很,不急於一時,先把心態調整好才能更事半功倍,有些事急不得,欲速則不達,他不用急著表現自己。

  “龐叔,你在胡說什麼?!我對她感興趣是因為我認為她非常具有故事性,引起我想採訪她的記者本能。”韓亞諾說得又急又快,像在隱藏自己心底怎麼也不瞭解的騷動。

  “嗯,沒錯!她不僅具有相當的故事性,而且還是個頗具爭議性的人物,是當記者的極欲開發的寶山。”他一直沒機會和她面對面做個訪問,否則相信收視率一定會大幅度提高。

  “爭議性?”指她的個性嗎?

  “聽過警界四梟吧!她就是那個讓人頭痛的梟首……”說到一半,龐大海桌上的個人電話突然響起。“……是,我是,你要找他……喔!我會幫你轉達……嗯!好,我馬上叫他過去……”

  一掛上話筒,龐大海露出戲謔的大笑臉直看他,看得他若有所思的攏起眉頭。

  “我爸爸打來的電話?”

  “嗯,你又做了什麼惹他雷霆大發的事?他的聲音聽來很不高興。”還用了馬上、立刻的字眼,吼得他耳朵轟隆作響。

  韓亞諾苦笑的搖搖頭,他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叫什麼名字?”

  這才是他來這裏的目的。

  “她是誰?你那個體面又會做人的律師女友?”他故意裝傻的啃起巧克力棒,心滿意足的籲一口氣。

  “龐叔,你別耍著我玩了,你明知道我沒那個意思。”他已經快被家裏的人煩死了,不用多他一人。

  “不是我對方小姐有偏見,你曉得當律師的心機都很深,她看起來不簡單。”他從沒見過那麼擅長巴結男方家長的人,除了當事人以外,她幾乎將他所有的家人都收買了。

  “龐叔。”韓亞諾加重語氣要前輩別旁生枝節,給他一個爽快的答案。

  “好、好,我就要說了,她叫藍青凱,小名小凱,很陽剛的名字,配你還挺不錯。”因為他的名字稍嫌柔了些。

  韓亞諾沒好氣的一睨。“我沒有戀童症,她對我而言太小了。”

  而他沒有殘害民族幼苗的習慣。

  “哈哈……你是存心來逗我笑的是不是?一個員警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能有多小,更別提她已經當了好幾年的員警……”

  龐大海笑得腰都挺不直了,扶著桌角笑看他一臉驚訝的表情。他覺得這小夥子真有意思,讓他一成不變的沉悶日子變得有趣多了。

  也許會有故事好看,關於他和那位女警,他的直覺一向很准。

  ★  ★  ★

  “妹妹,你穿這樣很可愛,要不要跟叔叔去玩,我有很多玩具和糖果哦!包管你玩上一次還想再玩。”

  “滾開,我沒興趣。”他要再不識趣就別怪她不客氣。

  “好凶呀!妹妹,我就喜歡你這潑辣勁,看看要在汽車後座還是荒山野嶺,我絕對讓你滿足的咯咯笑。”高大如熊的男子一臉“猥褻”的涎笑,外加動手動腳的扯人家小女生的棗綠色書包。

  “叔叔,你一定要一直跟著我嗎?”她好怕喲!怎麼沒見義勇為的人出面阻止。

  “沒辦法,你長得實在太可愛了,讓叔叔我蠢蠢欲動的想……啊!你這瘋女人真動手呀!想害我不舉對不起列祖列宗。”幸好他閃得快,不然他們蕭家真要空前絕後了。

  “你曉得我這人向來不懂什麼叫客氣,你最好別再撩撥我的怒火,小心我一失手叔叔就變成阿姨了。”沒瞧見她一臉豆屎色嗎?還敢靠近地雷區一丈以內的危險地帶。

  穿著一身鵝黃色上衣、草綠色學生禮裙,一臉清純的高中女生正用不耐煩的眼神驅趕無聊人士,左手一拐虛晃一招做了個假動作,用意在於讓那只聒噪的烏鴉離她遠一點,少來煩她。

  接下這個案子她是百般不願,自己部門的毒犯資料已經堆積如山,等著她去處理,結果呢,她又卡在別人的任務裏脫不了身。

  打擊犯罪她當然是當仁不讓,理應正氣凜然的一馬當先沖、沖、沖,可是不要老叫她穿高中生制服,民生東路那家制服店的老闆已經準備發張貴賓卡給她,歡迎她隨時去租用,軍公教人員還享有八折優待。

  員警上制服店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原本早該取締的違法店鋪因她而生意興隆,這叫合法掩飾非法、警民同樂嗎?

  “是喲!我怕死了,剛好可以省一筆變性費。”從他認識她開始也沒見她對誰客氣過,真要反常他才該提高警覺,以防她出陰招。

  “別跟我走得太近,你忘了我現在的身分是學生嗎?”藍青凱故意走靠圍牆的內道,和他拉開距離。

  “我是有制服癖的變態狂,你引起我的犯罪欲望。”他引用犯罪心理學的口吻說道,但身形稍微落後的不突顯兩人的關係。

  蕭沐風的父母死于他十來歲時的一場空難,他等於是由親叔叔一手養大,生活上還算寬裕,不當員警也能一輩子不愁吃穿,他當工作只是一種鍛鏈身體的消遣,順便捉幾隻社會害蟲來玩玩。

  其實他不是有意要一直跟著她,只不過他們掃黑組要捉的對象剛好在她的“學區”附近出沒,所以他當是出公差的邊走邊聊,一面眼觀八方的看有無可疑人士出現。

  原本他要開警車載她一程,偏偏她嫌太招搖而作罷。

  “你再瘋瘋看,明天我就向上頭建議你來當老師。”反正要出醜大家一起來,想死不怕沒鬼當。

  威脅一出,熊一般的男子果然安分了許多,自動落後她十公尺。  

  “你怎麼會同意娘娘腔的請求,他的部門沒人嗎?”好像他們四隻梟老被借來借去,任務常常重疊的並成一件案子。

  “和毒扯上關係的案子我一向拒絕不了,既然身為緝毒組的一分子,我有責任協助同仁偵破這起相關案件。”她說得義正辭嚴,仿佛真是正義的化身。

  “說實話。”當他三歲小孩好騙呀!她要那麼好商量就不會是警局黑名單上的頭號人物。

  她笑得意味深遠的摘下一片樹葉把玩。“你想不想看玉坎穿女裝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說……”兩眼倏地發亮,蕭沐風露出興奮的神采。

  “聽說這個學校再過一個禮拜有一個母姐會的活動,你想我該請哪個‘媽’來呢!”工作不忘娛樂,娛樂不忘工作,想請她幫忙總要付出代價。

  有個八十多歲的老父親已經夠讓人吃驚了,再來個年近五十的母親對他們的震撼性太強,畢竟她才“十七”歲,不能拖著老父老母出來亮相,否則很快就會穿幫了。

  誰請她幫忙誰就得替她圓謊,一開始她就打定了主意要撕開他那張波瀾不起的紳士臉,試試看他的容忍極限有多高,不然她何必自己的案子不管跑來插手特殊案件。

  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好陰呀!這麼整自己人。”蕭沐風嘴裏說著責備的話,發光的臉上閃動著想義仗一臂的雀躍。

  “你這頭熊的皮也給我繃緊點,我早晚剝了……它。”

  藍青凱的雷達眼倏地一掃,平靜無波的視線落在對面車道一輛未熄火的重型機車。

  “你也看到了呀!熊皮先慢點剝,你出手還是我出手?”先劃分權利範圍,免得待會兒自相殘殺。

  “重案組的沒來嗎?”這是他們的工作。

  “你有看見那道邋遢的身影在附近要飯嗎?”想也知道他們之中要有一人犧牲了。

  “等他動手了,我們再視情況決定。”像是玩俄羅斯輪盤賭賭運氣,目標往誰的方向沖就由誰出面擺平。

  兩人像無事人似地放慢腳步,一前一後的欣賞路邊的狗屎,聖心中學的校門口離他們大約一百公尺左右,上學時分不斷有學生陸續到來,必須先考量到他們的安全問題。

  眼神交會不到一分鐘,機車轟隆聲響徹雲霄,油門催到底不見停止的意思,筆直的沖向一位剛從私家轎車下來的女學生,作勢要將她擄走地伸長手臂……

  突地,不知哪來的石頭忽然彈向機車後輪,車身一偏整個翻倒在地往前滑行,以目測的距離離蕭沐風較近些,他低咒了一聲罵某人陰險,故意露一手把人送到他跟前。

  人家常說員警是合法的流氓打人無罪,他充分發揮這句話的第一意境,在頭戴全罩式安全帽的機車騎士欲起身逃離現場之際,一雙十七號半的大鞋突然落下,“輕輕”一踩就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

  蕭沐風出示員警證件將人拉起,非常溫柔的扯下安全帽再給他腹部一拳,讓他沒力氣逃走,省得他拿手銬的時候還要分心注意他的動靜。

  梟是一種極端危險的肉食猛禽,不去招惹它們則已,一旦讓它們發火可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所以別怪他公私不分的拿他練拳,他還只用了三分力道而已。

  “兄弟,他還有同夥。”一輛天空藍的箱型車飛馳而過,半敞的黑色車窗隱約可見一枝制式手槍。

  “該死的,又要運動了。”這壞心的女人幹麼知會他這件事,她自己木會去追嗎?

  袖子一挽,連連咒?的蕭沐風直接給機車騎士一拳讓他躺平,然後察看機車的損壞程度,順手拉起。

  長腿一跨,轟隆隆的車聲絕塵而去。

  茫然的受害者仍不知發生什麼事,神木一般站著。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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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29: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是你?!”

  藍青凱多麼希望不曾聽見這個聲音,裝傻的繼續往前走,早自習的鈴聲已經響起,“轉學生”的她也該到教務處報到,她不想頭一天上課就成為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

  可是當她的手被一股強大力量拉住時,她想裝聲作啞的機會也飛了,臉上虛偽的笑容立刻掛上,一副似曾相識又想不起來者是誰的模樣,神情可愛得讓人想掐掐她水嫩的粉頰。

  雖然要擺脫身後的男子並不難,以她的小擒拿手輕輕一翻便可脫身,但在零星學生趕著在最後一道鈴聲響起前沖進校門口的情況看來,隱藏實力是必要的,她不能在可能的罪犯面前曝露身分。

  他這一招用得夠絕,的確捉住她的命門,一個正在值勤的員警沒有小我,當以大局為重。

  不過,他未免太過分了,“學生”該做的事是上課,他到底想把她拉到哪去,她可以大喊綁架嗎?

  “韓亞諾,我的名字,還記得吧!”他怕她忘記的自我介紹一番,像上一次又把名片遞出去。

  這回她收下了,看了一眼往書包裏塞。

  “韓叔叔,我上課的時間快到了,不曉得你有什麼事要我我?”長話短說別浪費彼此的口水,我沒你那麼多空閒。

  韓叔叔?怔了一下,他露出好笑的神色。“我的年紀不比你大多少,叫聲韓大哥較適宜吧!”

  “韓叔叔拉著我的舉動不太適當,人家還是學生耶!不做那種勾當。”藍青凱睜大無邪的眼,“天真”的說著她不賣。

  “你真的是學生嗎?我以為你隨身攜帶警徽好逮捕犯人。”她真的很會裝,若非事先得知她的真實身分,真要被她青春洋溢拘笑臉給騙了。

  “你調查我?”可惡的挖牆狗,他還真能挖呀!他究竟上哪挖出她那堆死人骨頭?

  眼神一利,藍青凱警戒的看著他!本來被拉著走的她改捉著他的手,半推半拖的將他帶到無人出入的角落,表情嚴肅的想著要怎麼拷打他。

  “別忘了是你叫我有本事去查出來,我只好不讓你失望的多用一分心。”韓亞諾輕鬆愜意的說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她用力的一瞪,看能不能將他千刀萬剮。“狗果然都很聽話,人家說什麼就做什麼毫無主見。”

  她寧可失望到死也不要他多管閒事的挖她的底,死在記者的筆上對一個員警來說非常不名譽。

  “針鋒相對的以刻薄言語攻擊對方,你會比較開心嗎?”他不太能接受她突變的態度,笑容微收的凝望她。

  她沒有異議的點頭。“心裏會痛快些,尤其是面對阻礙警方辦案的現行犯,通常我的理智會薄弱得不堪一擊。”

  意思是你別招惹我,我也當不認識你這個人,大家相安無事的各走各的路,你不挖我的根,我不刨你的境,君子之交就像水一樣讓它流走,不必回頭不說廢話。

  “你一點也不像員警。”韓亞諾聲音很輕的說出心底的話,惹得她怒目相向。

  “等我像員警的時候沒有人敢犯法,你要不要試試當犯人的滋味,我會特別優待你一、三、五不上工,二、四、六當大爺,空出來的禮拜天還能上教堂和耶穌打招呼。”

  藍青凱的眼神透露著習武者的精銳,齊肩的短髮飛揚在風中似乎帶著一股氣,?那間高中女生的清靈氣質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個聰慧成熟的女人,臉上散發不近人情的排斥。

  “你的脾氣真壞。”什麼一、三、五,二、四、六,一聽就不是好事,他還不致無知的以為她會善待他。

  “尚在潛心進修中,你有什麼話請長話短說,不要耽誤我‘上課’的時間。”她還有很多事要忙,不能像他一樣四處閒逛。

  不遠處的校園裏,國歌緩緩揚起,青天自日滿地紅的國旗隨風飄蕩,一群黃衫綠裙的學生站在第一排仰著頭跟著清唱,早晨的陽光隨著嘹亮的歌聲逐漸攀升,暖洋洋的照在綠意盎然的草皮上。  

  其實一聲聲的鐘響就是在催促遲到的學生趕緊進校門,朝會過後第一堂課便正式開始,還沒趕到的同學不能再拖拖拉拉了,再晚一點就要點名,不到的人以曠課論處。

  藍青凱意有所指的看了校門口的鐵門一眼,警告他別讓她第一天上課就成為不良學生的代表,否則後果他絕對負擔不起。

  “我對你並無惡意,你不需要用防賊的眼神盯著我,我的用意很簡單,只是希望你能讓我見識一下員警的真實生活。”韓亞諾哭笑不得的露出無奈表情,不想被當成蒼蠅、老鼠必須消滅。

  “記者跟賊沒兩樣,賊偷的是有形的物質,記者卻可以用筆殺人,你們偷走別人的隱私和自尊,殺傷力比刀劍還可怕。”想要痊癒難如登天。

  她剛出員警大學辦的第一件案子是強暴未遂,當事人勇敢的出面指證罪犯使其伏法,免除無數女子受威脅的陰影,她忍受了受迫害當時的恐懼出庭應訊,以為社會會公平的對待弱勢族群。

  沒想到吃人不吐骨頭的記者反而加害受害人,不僅公佈她的相片、住址和學校名稱,甚至還捏造事實,說她因家境困苦而有意出賣自己,然後因為價錢談不攏才誣告對方強暴。

  那件事渲染了將近一個月,雖然事後證實那女孩的清白,可是她已經被流言傷害得體無完膚,幾度輕生被救回,現今在加拿大接受心理治療,短期間沒有痊癒的可能性。

  “這是你個人的偏見,每個行業都有好有壞,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承認我們有時為了搶新聞不免誇大了事實,可是人民有知的權利,我們儘量做到忠實的報導,好讓大眾知道社會發生了什麼事。”韓亞諾以身為一個記者為榮。

  “報呀、報呀!把員警攻堅的路線報給歹徒知曉,你曉得那次我們損失多少警力嗎?全拜你們這些記者朋友所賜。”一想到那件事她很難不火大,很想把帶隊的大隊長給宰了。

  消息外漏已經是要不得的大事,還自作聰明的讓一群記者現場連線,直接把警方的行動告訴歹徒,讓他們有所防備的予以反擊,造成人員的重大傷亡。  

  當時她正在國外受訓沒能及時趕回來。不然這幾個擅作主張的白癡會先被她一掌劈死。

  一看她情緒激動的用白眼睨人,好笑的韓亞諾連忙雙手高舉表示投降。“我們不要為了這些事爭吵,當個朋友可以嗎?”

  藍青凱二話不說的回答,“我不服記者做朋友。”他們隨時會出賣你。

  他悶笑的抖抖肩。“交朋友還挑職業,難不成要我改行?”

  “改行也沒用,我純粹看你這個人不順眼,跟你的職業沒有直接關連。”反正她第一堂課也甭上了,就跟他說個明白好讓他死心。

  “我沒做過什麼讓人厭惡的事吧!我看你挺順眼的,想請你看場電影。”他自然而然的提出邀約,沒想到是基於什麼心態。

  藍青凱笑笑地往他胸口拍去,他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不好意思的拒絕你的好意,我不跟有女朋友的男人出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肉腳,身體那麼弱也想跟她做朋友。

  “我必須嚴正聲明我沒有女朋友,你看到的女人是我世伯的女兒,她只是搭順風車去看她弟弟的比賽,也就是當天你打爨}}會輸的男孩。”而他真的敗得很慘,連著幾天把自己關在房裏不肯見人。

  而安諾不知是嚇到或是願賭服輸,居然願意每個禮拜“分期付款”的打掃道館,還拖著她同學去幫忙。

  “我管她是不是你女朋友,記者和律師一向是本人的拒絕往來戶,你要聰明就離我遠一點,員警打人可是很疼的。”她輕輕的往韓亞諾肩膀一按,他當場臉一皺的輕呼。

  “你下手可以再重一些,我相信習武是用來強身健體,而非逞兇鬥狠的恃強淩弱。”她真的不像員警,這是他的真心話。

  看來他得找時問練練身體,不然她多下幾次毒手他也別想活了。

  員警的職責應該是保護人民財產和生命安全,而她卻因為個人喜好有所選擇,實在稱不上一個好員警。

  他的話讓藍青凱的臉色略微一變,隨即把手鬆開。“你很討厭你知不知道!”

  沒人敢當她的面指責她的行為是錯的,他算是第一人。

  “相反地,我覺得你很可愛,想當你的男朋友。”話一出口,韓亞諾的心情忽然變得輕鬆,原來這才是他接近她的原因。

  原本他以為她是個高中女生而有所遺憾,總想著她能多幾歲就好了,起碼他們的差距沒那麼大,他可以安心的跟她做朋友不用擔心他人異樣的眼光,人世間要遇上一個有趣的伴不容易。

 沒想到事情居然有轉機,她根本不是他以為的小女孩,甚至社會經驗比他豐富,讓他對她的興趣更加濃烈。

  他沒想過自己會喜歡她,更遑論追求她,可感覺一來誰也擋不住,情不自禁的為她著迷,即使她此刻用見鬼的驚愕神情狠瞪著他,他仍覺得她甜美得令人心動,想去親吻她紅豔的唇瓣。

  不過為了性命著想只能想想罷了,怕被冠上襲警罪名痛毆一頓。

  “你在說什麼鬼話?麻煩你把吐出來的垃圾收回,我們不做資源回收。”如果他存心嚇人的話,那麼恭喜他成功了。

  要不是大風大浪見多了定力強,她真會被他嚇得往牆上一貼,離他越遠越好免得傳染上瘋病。

  “你怕了嗎?小女孩。”他故意取笑她的膽怯,和煦的笑看她掙扎著要不要出手給他一拳。

  他剛才的話奏效了,即使她骨子哩有一股氣想發洩卻隱忍著,不輕易使用武力服人,眼露忿忿的將拳頭握緊又鬆開,努力控制習慣外放的張狂脾氣。

  “少用激將法,犯罪心理學我讀得比你還透徹,我不會如令妹一樣容易受鼓動。”這點理智她還有,雖然有點恨。

  韓亞諾笑笑的指向地上趴著的那個人,“他好像快要醒了,你不用做處理嗎?”

  他不逼她,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和她慢慢耗。

  以退為進,攻心為上,老祖宗的《孫子兵法》不比犯罪心理學差,知已知彼方能得勝。

  “處理?”嘴角一勾,藍青凱的笑容甜得讓人發毛。“我對屍體比較感興趣,安息吧!阿門。”

  她什麼也沒做,只是輕輕的踩了一腳跨過地面的“堆積物”,那“堆積物”倏地抬起腦袋啊一聲又往下垂,昏死成大字狀,呼吸淺短有如死屍的面露灰白,看樣子三、五個小時內別想有睜開眼的機會。

  “有點殘忍。”韓亞諾瑟縮的攏攏肩膀,同情犯罪者的不長眼,居然選錯了犯罪地點。

  他不是鼓勵作奸犯科者為所欲為的與法律挑戰,而是他倒楣地碰上夜行梟,不被撕個粉碎哪有可能,它的兇殘在動物界算是首屈一指,鮮少讓獵物活著離開。

  “下一個可能會是你喔!好好記取‘先人’的教訓。”這次她拍拍他的背可沒搞鬼,沒幾本書的書包換邊背。

  她怕下重手會把他打死。

  “你幾點‘下課’?”他不認為她會規規矩矩的照正常時間上下課,因為她已經遲到很久了。

  藍青凱眼中浮現提防的盯視他。“你想幹什麼?”

  “約會。”

  ★  ★  ★

  約會個鬼,她忙得焦頭爛額哪有閒工夫陪他玩戀愛遊戲,剛到校園她得先打點關係,確定勢力範圍擴張搜索目標,鎖定主要人物加以監控,一刻都不能掉以輕心地全神貫注。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運氣背到大晴天出門遇到水災,踩在水裏被火燒,躺著作夢會仃飛機掉下來,搞不好連捐個血都會得愛滋,黃曆上的諸事大吉也救不了她。

  上一秒鐘她剛擺脫個煩人的傢伙,她以為可以高枕無憂的辦她的事,心裏得意的想吹吹口哨,誰曉得人算不如老天的掐指一算,她“轉學”進入的班級據點也有一個麻煩精。

  她上輩子欠了他們兄妹死人債沒還嗎?為什麼追到這輩子來討?她一看到那雙驚訝到差點尖叫的眼睛,就知道接F來的婦子不可能平靜。

  “你為什麼會到我們學校來,宏揚補校的成績能上我們聖心中學?”水準未免差太多了,她以為她有本事念嗎?

  面對韓安諾那不友善的懷疑眼光,臉上帶著笑的藍青凱想沖回警局插死陷害她的杜玉坎。都是他害她陷入進退兩難的情勢,要抽身很難,一隻腳都沾濕了還能拔起來不成。

  但她更痛恨自己的“隨便”,沒有二話的挽袖義助,豪氣萬丈的想將校園毒品掃之殆盡。

  她錯了,她應該待在自己的緝毒部門養老,沒事插手管人家的閒事幹什麼,特別行動組可不會特別頒張獎狀給她以資獎勵,案子一完也跟著曲終人散,有空再來閑嗑牙。

  “有心向上到哪里都能念書,我的功課是不好,但剛好勉強達到貴校的及格邊緣。”藍青凱謙虛的說道,可口氣仍張狂得讓人變臉。

  “練武的人頭腦一向簡單、四肢發達,你想趕上我們的水準可不容易。”她看不用三天她就自認資質平庸而休學。

  是不容易,降低水準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小鬼廝混。“喔!原來你的阿武哥也是飯桶,那我安心多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要比爛還怕找不到物件嗎?她諷刺人的功力還不到家,再學個十年不一定仃長進。

  藍青凱拿出個便當準備先填飽肚子再說,聖心中學是出了名的貴族學校,校園內警戒森嚴的裝置百來個監視系統,校警分三班二十四小時巡邏,想去逛逛得培養體力,不然走到一半先累死。

  只是一個中學而已耶!占地居然是他們道館的十倍大有餘,從校門口走到校本部大概要十分鐘,其中不包含小學、國中及附設幼稚園,一眼望去林鬱蒼蔥,簡直跟沒有盡頭差不多。

  她現在終於明白姓杜的為什麼說非她莫屬,除了她的外貌和機警反應外,體能是一大考量,沒點真本事還真困住了。

  “你怎麼可以說阿武哥是飯桶,他和你是不一樣的,他不僅功夫好,功課更是年年得優,哪像你只能念個補校。”一提到心上人,韓安諾的情緒立刻激動得想找人拼命。

  “可惜他還是輸了,輸得慘不忍睹。”藍青凱一臉遺憾的搖搖頭,夾起一尾炸得很醜的蝦子往嘴裏塞。

  局裏的伙食費真少,只能買得起五十元一個的便當,連多買個飲料的錢都不肯出,要她自掏腰包。

  “那是你作弊啦!害本來快贏的他輸了。”韓安諾滿眼怨懟的瞪著她,好像方心武會輸全是她動的手腳。

  雖然事實相去不遠,但她打死也不會承認,這攸關武術家的精神修為。

  “比賽沒有所謂的輸贏,只有與自己對抗的堅持,若他本身實力堅強不過分浮誇,誰也贏不了他。”她不過找出他的弱點子以擊破。

  “明明就是你喊了一句什麼攻下盤,那個矮個子的男生才會突然變強,你休想抵賴。”她可是聽得很清楚,絕對沒有冤枉她。

  “那個矮個子的小鬼叫張耀輝,是我的徒孫喔!他很喜歡你。”人小鬼大還偷偷幫她擦桌抹地,他以為她完全不知情。

  “你、你在胡說什麼?”韓安話臉一紅的嘟著嘴!眼神不自在的東飄西躲。“我才不要他喜歡,矮不隆咚像個侏儒。”

  “這年紀的男孩子還會抽高個子,再過個兩、三年你會發現有根柱子杵在你面前,你還得拿張凳子墊腳才能看見他的眼睛。”習武的筋骨不容易發育,太早接觸武學真的會長不高。

  幸好他們道館有種流傳嵩山少林的接骨功,個兒矮的弟子多練幾年便能拔地而起,比預估的身長多二十公分左右。

  “什麼這個年紀、那個年紀,別說得好像你很老似的,老氣橫秋的愛說些大道理教訓人。”她用“你這人怪怪的”的眼神看她。

  為之驚覺過於“成熟”的藍青凱微漾甜笑的擺出純真。“你沒聽過論輩不論歲嗎?我的輩分比他高出那麼多,自然而然的當他是小孩子了。”

  看不出來這小丫頭的感覺挺靈敏的,還能聽出她差點穿幫的老氣。

  “你們道館的人真的很奇怪,明明你比他們都小,他們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叫你小師姑、小師婆,你不覺得很麻煩嗎?”現在的人哪有這種尊師重道的喊法,聽得人怪異到極點。

  每次她都不知道要跟她同年齡的喊她一聲小姑姑好,還是直接叫她的名字就好。

  “規矩不可廢,風雲道館成立五、六十年了,若沒有一些道德典範約束,豈能延續半世紀。”藍青凱好笑的說道,為她一臉的無所適從感到莞爾。

  小女生畢竟是小女生,該有的人生歷練尚未展開,真正的好男人看的是內在而非外表,等她年紀稍長就會明白什麼才是對她最好的,目前的眼界未開當然只看得見眼前。

  想她十七歲的時候正在拼世界冠軍,晨起練武,晚晏習拳,只要一得閒便在自家後院舞弄,不迷偶像,不追求流行,不懂哪個男生生得好看,或是誰家的兒子有出息,她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讓人打敗她。

  可惜到目前為止,這理想還未實現,她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真麻煩呀你們。”咦!她在於什麼?她是來下馬威的,怎麼和她聊起來了?  

  臉上微訕的韓安諾不爭氣的紅了雙頰,不解自己明明是為了那天的事要討回公道,誰知說著說著變成聊天,火氣漸消忘了她害她的阿武哥輸了比賽一事。

  可是一看她旁若無人的吃起雞腿,莫名的心火又往上揚。聖心中學的學生哪有人自備便當,那是低等人才有的行徑,他們一學期三十萬的註冊費又不是交假的,她幹麼寒酸到這個地步。

  “喂!你這人有沒有禮貌,人家在跟你說話,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吃東西,飯粒都掉在地上了。”

  真的很髒耶!

  毫無教養。

  “人不是鐵,飯也不是鋼,可若是不吃飯,鋼鐵也會變成泥,我肚子餓了當然得吃東西,不然哪有力氣上課。”藍青凱神情自若的沾起便當盒旁的飯粒往牙齒一抹,然後非常孩子氣的再用舌頭捲進口裏咀嚼。

  她的幼稚行為看得韓安諾都快暈了,大氣一抽的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現在才第三節下課,你就不能忍到中午嗎?”

  她又一臉嫌棄的瞧了瞧她便當裏的菜色,“你不知道我們有學生餐廳呀?”

  油膩的肥肉,過黃的青菜,炸得太焦的豆幹,有點顏色的蛋白……惡!

  這是給人吃的嗎?

  她怎麼吃得津津有味,不怕食物中毒?她光看就想吐了,一點食欲也沒有。

  “學生餐廳?!”

  藍青凱像遇到土匪打劫似的揚聲嚷嚷。

  “你們這裏的學生餐廳根本是趁火打劫的土匪窩,一張餐券要五百塊,而且不保證一定吃得飽,食物少得像鳥飼料,口味淡得給豬吃豬都搖頭。”

  不買餐券也沒關係,一盤菜兩百,一碗湯大概三口要價一百,其他高級一點的食材更是以貴制量,她不挑剔的盡挑便宜蔬菜來吃,一頓飯吃下來,起碼損失上千元,剛好是局裏給她一個禮拜的午餐費。

  而且還要拿發票報公帳,多點個人奢侈品都得填單子注明用處,表示未浪費公帑。

  “我們不是豬。”講得好像他們多可憐似的,她吃的才是垃圾。

  “唉!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太自卑,你們都被集體化當豬養,難怪不曉得小市民的家常菜有多麼美味可口,簡直把人的心肝肺都融化掉了。”

  因為油脂太多了,油心油肝油肺都是油。

  “真有那麼好吃?”韓安諾懷疑的瞧瞧那顆鹵蛋,感覺沒先前看的噁心。

  “入口即化是給沒牙的阿公阿婆吃的,我們年輕人就該要吃這種帶有嚼勁的食物,才顯得我們活力充沛,朝氣十足。”嘖!說這麼多的謊話,將來她一定會下拔舌地獄。

  藍青凱似是而非的論點吸引不少學生的注意,大家的視線假裝在看書,眼角餘光卻悄悄的往她身上放,想看看她到底吃了什麼美味佳餚,讚不絕口的一口接一口不曾停止。

  家境越富裕的孩子越難接觸平民化的一切,他們像是被養在溫室房裏的花朵不禁風雨,鮮有機會看到一個五十元的便當。他們光給小費都不只這數。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當你吃慣了滿桌華麗菜肴時,就會突然對蘿蔔幹感興趣,然後想盡辦法耗費鉅資買一罐一百元有找的醃菜。  

  不知是誰先開口說讓我嘗一小口,短短幾分鐘內她手上多了百來張餐券,要不是上課鈴聲響起,相信數目還會往上攀升,只為請她幫忙偷渡幾個高脂肪、高鹽分、高膽固醇、高熱量的平民便當。

  沒辦法,學生的食物都是營養師調配出來,具有高營養價值的健康食品,想也知道裏面的“有害物質”根本少之又少,口味淡得像牛吃草,吃久了總會膩。

  “咦!那個學生看來好面熟……”藍青凱低低噥噥的輕吟著,搜索大腦記憶庫的存檔。

  “她叫徐筱竹,她爸爸是國會議員喔!剛剛差點被人家綁架了。”一見她嘴巴張張合合不知道在念什麼,坐她右邊的韓安諾小聲的說道。 

  “哦!瞭解。”難怪她看到重案組的邋遢女出動了,她終於不用當雞了。

  一位清清秀秀的女孩在保鑣和兩位高級警官的保護下走進教室,臉上看不見受驚嚇的餘悸,表現落落大方的和同學們點頭致意,一副政治家女兒的氣質,毫無慌亂和不安。

  藍青凱的眼神與另一道冷戾的視線交會,忽然覺得事情比她想像的有趣多了。杜玉坎要她“順便”調查的對象,不會是這位元黑金色彩濃郁的重量級人物吧!

  國會議員,這官真的很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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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30: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可不可以請問一下,你趴在地上做什麼?”

  死小孩、死小孩,陰魂不散,你沒別的地方好去嗎?

  怎麼不論她走到哪里,她就是有本事跟到哪里,像背後靈一樣,一轉身就看到她站在身後,一臉不解的問著她無法回答的問題,好像她天生是個解答機器,硬幣一一投進自動解答。

  一個人來閑晃倒也罷了,偏偏她不敢“一個人”亂跑,因為前不久校外才發生一樁綁架未遂案,所以校方特別嚴令同學必須結伴同行以防萬一,因此她和好朋友一起出現。

  呵!無巧不成書,她的好朋友剛好是綁票案的當事人,可想而知後頭那一掛芭樂蓮霧是跟著誰來的。

  嫌她還不夠認真辦案嗎?

  每回剛有一點進展就一定有人出面攪局,不是校長叫她回去上課,便足工友伯伯告訴她勿踐踏草皮,還有數學老師拜託她幫忙改考卷,甚至是教官突然叫住她,說她裙子太短要改進。

  更離譜的是一群做實驗的生物課學生,說她踩死了他們將會名留千古的神奇青蛙,讓她有種遭受詛咒的感覺。

  藍青凱將一張沾有白色粉末的測驗紙往上衣口袋一塞,慢慢起身回頭看一排該放學卻還沒離校的“同學”,勉強擠出笑的表情和他們打招呼。

  “我剛掉了一隻烏龜,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到?”她懸賞三億,如果有人找得到的話。

  “烏龜?”學校規定不可飼養寵物。

  “金色的頭,紅色的尾巴,三個眼睛八條腿,穿著忍者的衣服頭綁布條,會跳踢噠舞和唱國歌,身長三寸。”等玩具業的老闆研究開發,她不介意充當顧問。

  “你說的是怪物還是外星人?聽都沒聽過有這種烏龜。”她該不會瞎掰的吧!什麼烏龜有八條腿,除非是基因突變。

  “就是說嘛!你要騙人好歹編些可信度高的藉口,別當我們腦容量等於零。”三個眼睛的她只聽過二郎神。

  平常話不多的學生這會兒倒是用上舌頭了,嘴巴一張對烏龜話題頗感興趣,大概平時日子過得太苦悶,一有抒發管道就想暢言兩句,根本不曉得世上還有一種龜叫忍者龜,他們是沒有童年的高中生。 

  “你們這些有錢人的孩子真可悲呀!我同情你們。”藍青凱沒有謊言被揭穿的困窘,鎮定如常像不曾發生任何事。

  “又說我們可悲,我們到底悲在哪里?”他們要什麼有什麼比她還幸福,哪需要她悲來悲去。

  “你們沒有想像力嗎?一天到晚補習、補習、補習,補得滿腦子國英理化數,除了接掌父母的事業和出國留學,你們未來的出路和理想在哪里?難道你們沒想過踩在泥巴上的感覺……”

  藍青凱開始長篇大論的探討人生的意義,由阿姆斯壯踩死嫦娥那一段說起,然後六四運動的坦克車、衣索匹亞的饑荒和死亡人數、西藏人將屍體用石頭砸個稀爛喂鷹的天葬儀式,還有九二一地震。

  接著她把往年的犯罪刑案一一細數,每年的犯罪率平均值有多少,一天可能犯的刑事案件接近百分之幾,國家養了幾千幾萬的米蟲在監獄裏,最近的警力有多欠缺等等。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原本圍觀的學生突然一個個減少,由先前的二十來個剩下不到十名,又過了三分鐘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那道滿含笑意的清揚聲音才慢慢停下來。

  “你們打算聽我背‘長恨歌’還是‘琵琶行’?天暗了就該回家,不能在外逗留。”未了藍青凱逗趣的說了一句,“小心火燭。”

  唉!這兩個小鬼為什麼不走呢?存心跟她過不去不成。

  “你呢?你為什麼可以不回家?如果不勉強的話就來段‘與妻訣別書’。”她就不信她背得出來。

  我咧!她還采真的。“自己回去翻翻國文課本,段、章、節分得一清二楚,相信識字的人都看得懂用不著我解釋。”

  想考倒我,你毛還沒長齊。

  不知是有錢有勢的人比較怕死還是政治作秀,企圖綁架徐筱竹的主嫌在掃黑組長蕭沐風的全力緝捕下已經落網,可是她那位重量級的父親仍向警方施加壓力,要求他們派人隨身保護,以防同樣事件再次發生。

  令人好笑的是,既然已加派警員二十四小時貼身跟從,那麼何必有身穿黑西裝的保鑣在附近監控,好像在監視員警,怕他們從她身上查獲什麼,多此一舉的古怪令人疑竇。

  所以站在她面前的除了哥哥難纏、妹妹刁鑽的韓安諾外,就是這位尊貴的小公主徐筱竹。

  “喂!你很敷衍喔,我是真的認為你很行才想考考你,你那題幾何學不就考倒數學老師。”這點讓她有受騙的感覺,補校轉來的學生居然比他們班的榜首還要厲害,讓人很不是滋味。

  她一直以為她的成績平平不怎麼樣,打算在月考的時候讓她難看,這下子換她出糗了,她不甘心。

  是她的錯,不小心又鋒芒畢露。藍青凱呵呵一笑,搔搔頭。“意外,巧合,瞎貓碰上死耗子,你隨便挑一個滿意的,我是好學生,我要回家了。”

  她要把沾有白粉的測驗紙送回局裏化驗,好查出上面的指紋和毒品的純度,沒空和學生瞎蘑菇。

  “等等,你剛才到底在做什麼?不說明白,我們不讓你走。”她就是想知道她做了什麼?她這人怪怪的,一點也不合作。

  韓安諾的好奇心比一般人重,又愛追根究底,凡事沒讓她明瞭個透徹絕不輕易甘休,有點像街頭糾察隊,遇到可疑人士一定上前盤查。

  簡單說,就是好管閒事。

  “你似乎沒有權利阻止我離開喔!”藍青凱笑容很假的推開她,眼角餘波多瞄了徐筱竹身側的女警官一眼。

  嗯!今天穿得比較像個人,聞不到異味。

  用不著你管,把你的小毒犯揪出來吧!懶散的眼神回應她的譏笑,伸手一拍肩上警徽的灰塵。

  “我告訴你哦!我們這裏有員警,你要不老老實實的坦白,我們就叫她把你捉起來審問。”韓芰諾的“童言童語”不僅令藍青凱好笑,連員警都笑了。

  “是呀!我好怕,我怕死了。”阿月呀!麻煩你把這個白癡帶走,她在妨礙我“辦案”。

  寒浴月以眼睛傳達她的回答——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心裏想,待會兒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等著你,而她準備袖手旁觀的看熱鬧。

  兩人的眼神一交會,隨即以不意接觸到的態度各自移開,叫人難發覺她們的熟稔。

  “不許走啦!你不交代清楚就是做賊心虛,我家是開報社的,一定會挖出你不為人所知的內幕。”留不住人的韓安諾改用威脅口吻,霸道的程度連她的好朋友徐筱竹都看不下去,輕扯她的衣服要她別再胡鬧了。

  可是她還是不死心地想讓她丟臉,以為自己這方人多就可以逼使她屈服,讓不耐煩的毒販剋星想一掌劈暈她。

  這時候,寒浴月心裏所想的麻煩來了。

  “你能不能一天不鬧事,別動不動以挖人隱私來威嚇別人!你知不知道我在她心目中跟狗一樣沒格調,全拜你這張嘴胡說八道。”

  清朗逸雅的男子臉色微溫的一訓,修長的身影在晚霞的映照下連至天邊,肩背相機、手持十公分左右的筆記本,踩著繽紛的落葉走來。

  但出人意外地,他伸手攬住的女孩不是骨肉至親的妹妹,而是一直往後退意圖避開他的轉學生,然後在她耳畔說了一句沒人聽得見的話,她掙扎的身體突然平靜的偎向他。一副濃情蜜意的露出甜蜜的微笑。

  “哥,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耶!”一來就罵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沒錯,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她就在你眼前。”韓亞諾故意親昵的親吻那雙怒目的主人,一臉情意綿綿的將她摟緊。

  其實他是怕她動手,抱緊點才不致有空隙出手傷人。

  “什麼?!”

  一聲被口水嗆到的驚訝忽起,原本集中在不可能成為一對情侶的視線跟著轉向,訝異不已的瞧著扶下巴呻吟的女警。

  “呃!非事,非事,我剛才舀到蛇頭。”寒浴月語焉不詳的說著:沒事,沒事,我剛才咬到舌頭。

  可是明眼人都看出她是嚇得掉了下巴,一時之問沒能及時橋回來。

  “小心一點呀!員警小姐,人家說多話會爛舌頭。”藍青凱眼神一沉。我警告你別給我亂宣傳,否則比武場見。

  笑話共賞豈可獨享,你安心的去吧!“小倆口甜甜蜜蜜的真叫人羡慕,讓我不禁想起一句話。”

  “什、麼、活?”斟酌、斟酌,別讓我錯殺同門。

  一邊咬牙切齒,一邊佯笑很辛苦喔!我給你秀秀。“‘年輕’真好。”

  風雲道館的人都有點瘋狂的性格,見死不救、落井下石是常有的事,不把同門搞到瘋掉就表示功力不足,還需要加強修練放冷箭的能力,不然他們的瘋道館就不正常了。

  哪天見他們相親相愛的勾搭在一起,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天下要亂了。

  “對嘛!太年輕了,她和我哥足足相差十歲,根本不適合當男女朋友,我哥在亂說啦!他一定只是玩玩……啊!你打我頭。”好痛哦!她的腦袋快開花了。

  揉著痛處的韓安諾含怨的一瞪,但她瞪視的並非她親哥哥,而是一臉無辜,心裏卻想著超完美謀殺案的藍青凱。

  “年齡不是問題,小孩予不懂事別開口,我們是以結婚為前提正式交往,也許過陣子你會多個大嫂。”韓亞諾笑中帶謔的說道,模彷日劇的說法博君一笑。

  可惜沒人笑得出來,反而多了幾隻木雞。

  “結婚?”

  “大嫂?”

  這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話嗎?怎麼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員警遭平民威脅配合演戲的情節前所未聞,她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人,足以拿座小金人回道館供奉。

  不想員警的身分被揭露就笑甜點。就是這句話讓她脫不了身。

  一枝筆的功用能讓泥土變成金,同樣的也能使菩薩落人凡塵當掃地的門房,雖然她確信他不致當眾拆穿她臥底一事,但凡事得留條後路以防他說漏嘴,記者是最不重視隱私的賊。

  笑意未達眼的藍青凱冷視用雙手捧著下顎悶笑的女人,那一聲差點穿破她耳膜。的結婚就是由她口中發出。

  “安諾,你真乖,這聲大嫂喊得真貼心。”韓亞諾順勢的介面,讓所有人認定他們的關係。

  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借妹妹的口傳遞訊息,讓韓、方兩家的家長不用費心了,他心裏已經有人,無法照他們的安排締結姻親,請他們趁早打消撮合的意願,他不做負心之人。

  不過他對懷中佳人的情意並不假,他是真心喜歡她,雖還不到步上禮堂的程度,可是他心裏有她,希望能牽著她走下去,一直到兩人都白髮蒼蒼、再也走不動為止。

  “我不是喊她大嫂啦!我是被你的驚人之語嚇到。”忙著解釋的韓安諾根本顧不了身邊的好友,沒瞧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

  “沒關係,我瞭解,你不好意思自個兒的同學當你大嫂,所以害羞的不敢承認心裏頭的竊喜。”韓亞諾越說越順口的無中生有,連他都快相信自己會有個高中生模樣的員警老婆。

  “我哪有……”一害羞,韓安諾怔愕得口齒不清,越想說明白越急,一句話說得稀稀落落沒人聽得懂。

  “凱,以後我妹妹就麻煩你照顧了!她若有不是的地方,你儘管教訓無妨,我們都是一家人。”有員警在一旁看著,他比較安心。

  “大哥,你瘋了。”他真的是神智不明了,這種可笑至極的無聊話,他也說得出口。

  “呵!自己的妹妹自己管教比較好,我一個外人不方便插手。”藍青凱在心裏喃喃念著,你休想把她的安危賴在我頭上,我不當幼幼班老師。

  “婚紗一披、章一蓋就是自己人了,何必見外的分你我,我妹妹也等於是你妹妹,你叫她拖地、洗衣我都沒意見。”韓亞諾發現他非常喜歡逗她,見她眼睛冒火卻必須隱忍的表情,他心裏笑泡直冒。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肯安分的讓他抱、讓他親、讓他上下其手吃豆腐,等出了眾人視線他就有苦頭吃了,她絕對會連本帶利要他還,代價肯定不小,令他想讓時間停住。

  他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書生,身上最重的東西便是那枝筆,也是她最痛恨的一點。

  “姓韓的,你別得寸進尺想整我,記恨我把你妹妹關在道館打掃抹地。”他以為她聽不出來他的取笑嗎?

  什麼拖地、洗衣,她連天花板都踮起腳尖清得乾乾淨淨,有點出乎她意料之外,她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習慣了,一定吃不了苦,不用一個小時鐵定落荒而逃,她特意叫人開了側門好讓她開溜。

  雖然她滿臉的不悅直說比賽不公平,要求再重比一次,可是她還真拿起掃把有一下、沒一下的揮著,髒汙沒掃乾淨倒是滿屋子弄得灰茫茫地,不見垃圾見灰塵。

  不過比起某個自願幫忙卻半途失蹤的女律師好多了,至少她一個人的力量無法完成時,還願意用分期的方式償還賭約,精神可嘉。


  “你可以再大聲點表示出我們的恩愛,用不著耳語細柔的訴說衷情。”韓亞諾借機在她唇上一啄,開心的大笑著。

  一道很輕的抽氣聲由一旁響起,捧著下巴的女警乾脆把眼睛也蒙住。她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一件殘絕人寰的分屍案在眼前發生,枉顧員警的職責替同事把風,淪為幫兇。

  “你死定了。”藍青凱臉上帶著動人笑靨,牙齦磨動的摩擦出四個“情詩”下般的字眼。

  看似平靜的和諧畫面,底下的波濤洶湧大家視若無睹,好像不去注意自然不存在,保持樂觀態度看待未來。

  風,無預警的呼嘯而過。

  眼睛倏地一眯的緝毒專家,不經意瞄了一眼因風揚起衣袖的細白手臂,那針孔似的小紅點叫人起疑。難道這身分特殊的孩子也染上毒癮?

  ★  ★  ★

  “我以為你會幫我多製造幾根肋骨,沒想到你竟宅心仁厚的放我一馬,讓我意外的說不出話來。”

  說不出話來?!

  那他現在在於什麼,對著空氣練習腹語?一路上沒完沒了的用那張大嘴自言自語,就算沒人理睬他也無妨,他可以一人分飾兩角自問自答,輕揚頓抑地表演單口相聲。

  本想一個人嘴巴神經動久了會產生彈性疲乏,但在他臉上完全看不到自然反射現象,越說越起勁地真當他們在約會,家族史已經由他周歲說到二十七歲,也就是他今年的歲數。

  怎麼會有人神經這麼粗的看不出同伴的不耐煩,依然滔滔不絕的述說他鍾情記者這行業的因果。

  看到了嗎?是因果而不是原因,這理由就有點逗了。

  “停——我不管你看到戰爭相片是感動還是感傷,你的手一定要往我的肩上搭嗎;還順便把我的頭髮撥亂?!”一個人的容忍度是有限的。

  韓亞話輕笑的撫撫藍青凱的耳朵,把弄亂的發以指梳平。“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我當世界末日來l臨時,你還要繼續和我鬧彆扭。”

  她生氣的時候真的很可愛,明亮的眼睛會縮小一半,臉皮繃得緊緊的像要前往某地討債,手掌一握一松有如在練外丹功,讓他想伸出手整個包握住她小如幼兒的手。

  這麼細的指頭怎麼拿槍呢?看得出她虎口的位置稍微厚實了些,應該是長年握槍的關係,而且有些輕微破皮,讓他心疼的捨不得她受苦。

  可是偏偏她的職業就是站在危險最前線的員警,槍法若使得不好反而容易身陷險境,讓自身的安全曝露在火線前。

  “我鬧彆扭?”他說得未免太輕描淡寫。“是誰裝瘋賣傻的硬說我是他女朋友,未經由我同意散播不實流言,牽連我名譽受損還遭人恥笑,不失記者本性的任意抹黑造謠。”  

  她從沒這麼容忍過,只因他說過的一句話——習武者是為強身健體而非恃強淩弱。她才忍下不拆了他一身骨頭當牌九的衝動,否則他那張嘴別想有再張開的機會。

  “你說的遭人恥笑指的是……衣著簡樸的女警?”沒錯,他是記者。所以他靈敏的鼻子嗅出不尋常的氣味。

  “衣著簡樸……”一看到他猶豫的嫌惡表情,藍青凱撲哧的揚聲一笑。“真是仁慈的說法,我代她感謝你。”

  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麼含蓄的用辭形容天生邋遢的懶鬼,以女人來說,她真該為自己怠惰的性格向全民謝罪,她的懶散行徑簡直是全體愛美女性的公敵,尤其她又長了一張傾倒眾生的豔麗容顏。

  “你們是同一部門的同事?”她們倆的屬性相差甚遠,很難想喙工作的內容相彷。

  “別問太多,不關你事。”她不信任任何一個手持筆和記事本的記者,他們有張藏不住秘密的大嘴巴,跟深海黑洞一樣無底。

  “怕我洩密?”不被信賴的感覺真不好受,光看她的表情不難聯想到自己的身分有多敏感。

  “不是怕,而是一定,目前為止我還沒遇過一位真正像樣的媒體從業人員。”簡稱狗仔。

  “做人得如此誠實嗎?好歹留扇窗讓人爬,我們當記者的不是每個人都會為了搶第一手新聞而不擇手段,其中也有溫馨感人的小品報導。”

  藍青凱毫不保留的批評著實令韓亞諾顏面無光,無情又直接得像一把利刃插進他的心窩,若非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被她的鄙視磨得臉皮特厚,此刻大概汗顏的摸摸鼻頭離開。

  “賊呀你,有門不走你爬窗,當心我捉你進警局蹲個十天半個月。”以竊盜罪逮捕入獄。

  揚起手,她打掉一隻不安分的手,左手一拐抵住他的胃,警告他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她有得是手段讓他驗不出一絲傷卻躺足五個月翻不了身。

  這算是一場威脅來的約會吧!兩人坐在暗無天日的電影院裏吃爆米花,看著單調得讓人直打哈欠的院線片,聽說這部片子的風評非常的好,可是感到索然無味的兩個人卻當在咖啡廳似的閒話家常。

  偌大的銀幕在上演什麼根本沒去注意,他們挑的是最僻靜的角落,不願和人們擠成一團,後排的幾張椅子空蕩蕩地坐著他倆,說什麼悄悄話也不怕被別人偷聽,除非有人刻意裝了竊聽器。

  “溫柔點吧!女神探,我爬窗是為了見我的茱麗葉,你忍心讓我相思成災的想你日日夜夜?”韓亞諾笑臉迷人的握住她放在腰際的小手,輕柔的按壓細撫。

  雞皮疙瘩馬上冒出來的藍青凱反把他的手往後壓,成逮捕狀的將他壓向椅背。“別把自己想得太文藝,你不是徐志摩。”

  這種噁心到全身長蟲的話也只有文學作品埋才看得到,從他嘴裏說出來真的叫人受不了,她從來不看這類軟趴趴又無病呻吟的風花雪月,浪費時間又無助益,不如到打靶場把人形標靶掃成蜂窩。

  打小習武的關係,她對軟性運動興趣缺缺,諸如繪畫、賞景、逛美術館和聽音樂會,因為她沒辦法一直坐著不動,光一想到這些事就會昏昏欲陲。

  “你這女人很不浪漫,當男人一臉真誠的說著情話時,應該含情脈脈的回應,而不是撲倒、壓制、上手銬。”幸好最後…項她末付諸行動,不然他真要欲哭無淚了。

  “情話?我看是文學大典抄來的對白,你念不膩我還聽煩了呢!我們可不是真的情侶。”含情脈脈要怎麼做他示範一次好了,員警大學沒教。

  笑得很無力的韓亞諾有撞牆的衝動,他們現在的情形不是情侶是什麼?“你一向都這麼遲鈍嗎?”

  天下女人多如繁星,他竟愛上一個工作熱忱滿分、羅曼蒂克基因等於零的愛情白癡。

  “這叫人身攻擊,也可以冠上譭謗罪名,我的身手雖稱不上快如閃電,但絕對不會比豹的速度慢到哪去。”至少扭斷他的手不遲鈍,只要一秒鐘的時間。

  唉!讓人昏倒的回答。“我指的是你的心,皮肉包裹的心,難道你看不出我很喜歡你……”

  他很想用力喊出心底的聲音,可惜受壓擠的胃耐壓性不強。沖出喉間的氣音虛軟無勁。

  “你喜歡……我?”藍青凱錯愕的睜大眼,滿臉疑色的盯著他後腦勺。

  不然她當他剛才說的一堆肺腑之言是廢話不成?韓亞諾開始覺得他的情路將會漫長坎坷。“你要不要先放開我?你這麼壓著我讓我很容易衝動。”

  “衝動?”什麼意思?

  “我發現你外表雖然長得很像高中女生,但身體十分女性化,尤其是以女人最柔軟的部位壓靠我的背……”他輕咳一聲似在忍笑。“男人是肉欲生物,敏感帶特別廣泛。”

  “你……”酡紅飛上了雙頰,辦案沉穩的藍青凱意外的臉發燙,暈紅成霞。“韓亞諾,你這該死的大色胚。”

  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知她氣惱地將壓制的人翻身打算問候他的下巴,可他動作更快的在她出拳時俯身一壓,唇隨後而至的覆上蜜色雙辦,出乎她意料的吻著。

  電影畫面打上劇終兩字,燈光大亮照滿藝術殿堂,散場的人潮興味十足的觀賞戲外戲,流連再三的捨不得太快離去,精采的一幕正在眼前上演,比文謅謅的愛情劇更生動。

  吻得如癡如醉的兩人根本不曉得自己當了一次演員,而且獲得滿堂采的掌聲如雷,忘我的投入真心。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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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30: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是個員警非常安全,沒人敢打我的主意。”除非活得不耐煩打算吃免費牢飯。

  “這是一種基本禮儀,男女雙方約會後,男方有義務護送女方安然抵達家門。”感謝制定這禮儀的學者專家,讓他多出和她相聚久一點的理由。

  “免了,我不是淑女、你也不是紳士何必矯情,送來送去送到什麼時候才會天亮,各走各的省得麻煩。”藍青凱在心裏再一次強調,這不是約會!

  只是她臉上的紅暈未退,發腫的唇瓣殘存激情後的痕跡。

  “我堅持,沒親眼見你走進家門我不安心。”韓亞諾的語氣堅定不容推辭,充分表現出對她重視如己的心意。

  “你……”怎麼這麼固執,跟牛一樣難溝通。“要送就送吧!希望你的破機車不會中途熄火。”

  像是一句自掘墳墓的詛咒,他一路送送送地送到田園山莊,吃了一頓野味十足的晚餐,然後又一路闖紅燈的飆上陽明山看星星,結果陰晴不定的氣候只看到一群“鬼”打架,嗯嗯啊啊的聲音由樹叢後發出,帶動枝幹的樹葉抖動。

  不用說也知道發生什麼事,為了不打擾人家的好事,只好換個地方談情說愛,雖然某人很想加入以地為床的大地族行列。

  韓亞諾為了不想突顯自身的雄厚背景讓佳人更加排斥,所以他向報社同仁借了輛有些歲月痕跡的風速一百型機車,車體老舊但性能還算不錯,爬坡涉水衝衝沖的直沖山頂。

  可是現在他卻後悔得要命,一下子沖太猛把火星塞給沖壞,噗噗兩聲突然不動了,當場罷工給他難看。

  這下不只臉上兩條黑線了,可說是烏雲罩頂又陰風慘慘,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卡在荒郊野外,遠看無盡頭,近瞧孤墳一座座。毛骨悚然的以為好兄弟作祟,讓人進退兩難。

  雲低風冷,星稀月昏暗,冷冷清清的產業道路立了兩道寒瑟的身影,由於地理位置特殊,猛一瞧還真像出墳“巡邏”的孤魂野鬼,叫偶爾經過的車輛快速通行不敢停留,油門踩到底呼嘯而過。

  “你再送呀!送到黃泉路上才過癮,看你怎麼收場。”瞄了某某先考的墓碑一眼,沒好氣的藍青凱拜了幾拜表示尊敬。

  人不與鬼爭道,鬼不與人搶先,相安無事,互不干擾。她在心裏默念。

  “打手機向人求援。”韓亞諾看了看她,指望她能拿出通訊器具救急。

  “你不曉得高中生禁帶手機到校嗎?我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不違背校規。”她表明了不管他死活,要他看著辦。

  “你是員警不是學生,應該有配給警用通訊器吧!”校規是因人而異,他相信她的配合度和此時的星光一樣稀不得見。

  藍青凱皮笑向不笑的往他胸口一拍。“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我絕對不會勞動我的員警同仁浪費社會資源跑一趟,你自己要想開點別太天真,凡事不能盡如人意。”

  他想都別想,她已經出過一次醜了,沒有第二回。

  “凱。”韓亞諾失笑的朝她靠近,雙手一伸環抱她腰際。“真沒得商量嗎?我沒那麼見不得人,好歹人模人樣不缺五官,不致嚇壞咱們英明神武的警務人員。”

  她的意思他清楚得很,就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她覺得丟臉。

  “看星星(猩猩)嘛!到動物園去看,我把你和它們關在一塊讓人看,相信人家也會說你人模人樣像個人,香蕉成串的往你身上砸。”“請勿餵食動物”是寫給不認識字的人看,受過教育的知識份子會把“勿”拿掉,變成請餵食動物。

  千金難買早知道,要是能預知將會發生什麼事,她一定會堅持到底不讓他送,自個搭公車還比較便利,一段票直達家門口,不必擔心車子會半路拋錨,ㄍ一ㄥ在路邊當燈柱,還是不發光的那種。

  眼看好幾輛車子加速通過,打算搭便車的她可說是五味雜陳,曾幾何時她的行情低得無人理睬,手一舉起,人家就嚇得臉色蒼白,目不斜視的默念金剛經。

  還沒死就給她觸黴頭,員警最忌諱這些有的沒有的,他們的生命是端在槍口上,稍微不謹慎就得領撫恤金,一家老小全仰賴國家養。

  不過真正的黴星應該是她身旁這位仁兄吧!拜他所賜他們都得替人守墳,三更半夜不在暖暖的被窩儲存精力睡個好覺,反而當起巡山員探望各山頭的永久住戶。

  “凱,我是不介意露宿荒郊野嶺,當記者的常常要翻山越嶺追蹤新聞,外宿的經驗我還算老練。”韓亞諾說了一半忽然露出意境深遠的眼神。“但你能安心的待在我身邊嗎?”

  臉上浮起無聊神色的藍青凱冷瞄了他一眼。“有什麼好不安心的,你能撩牙一張吞了我不成。”

  他比較怕她才是,當她開始不耐煩的時候,也就是他該遭殃了,她曾一腳踢出人的內臟。

  “嘿嘿!那可不一定,孤男寡女在荒涼的山脊野地,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當月圓之際……”他狼嚎了一聲,淫相外露。

  “作你的大頭夢,滿月剛過都快月底了,你看得到月圓才有鬼。”藍青凱一把推開他,擦得閃亮的學生皮鞋壓過他的跑步鞋。

  悶哼一聲,濃眉一緊的韓亞諾只好退離她三步之遠。“你就不會想像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男一女欲火中燒把持不住禮教,然後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袒裎相見……”

  見她眼神一沉,他又退了兩步才說完最後一句,“與天地共歡。”

  “歡你的頭,滿腦子男歡女愛的齷齪廢料,留點體力走山路,我保證你什麼火都消得一乾二淨,只剩下被天雷打中的戰慄。”什麼節骨眼了還能想到那碼子事,真是“穿色戴淫”沒得救。

  “為什麼我會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好像你打算讓我做一件雙腿發軟的事?”死到I臨頭他還有閒情開玩笑,眼睛一眨的暗示路旁的矮樹叢是不錯的選擇。

  她贊許的拍拍他臉頰,十分寬大的說道:“山不就我,我就山,既然沒人肯開善門載我們一程,那我們只好自力救濟走下山。”

  “走……下山……”望著縹緲山嵐,他滿臉驚色的懷疑耳朵出了問題,當是聽錯了。

  “對了,那輛破機車別忘了牽,隨意丟棄路邊也觸犯道路法則,隨手將、垃圾帶下山才是好公民應有的態度。”愛護山林,人人有責。

  一說完,藍青凱率先邁開大步朝山下燈火微稀的方向走去,不管他能不能跟得上,對於體能方面她相當有自信,走上一天一夜仍不露疲色,遇上囂張的歹徒她照捉不誤。

  怔了怔的韓亞諾露出溫柔的苦笑,頭一搖牽起車子來到她身側,並肩同行的不想被她看輕。身為記者已經被她嫌棄得一無是處了,再連順著山道走都落於人後,她大概又要大書特書的嘲弄他不如女人。

  愛上一隻實力堅強的夜梟他能怎麼辦呢,只好配合她的步調一起走,天涯海角總有盡頭,她沒有不停下來的道理。

  夜風蕭瑟,林鳥騷動,兩人沿著唯一的山道慢慢的走著,不時插科打嘩的逗逗嘴,眉來眼去的互傳情意,愛戀的情懷無形中增加,為原本對立的情感加溫,平和地相視一笑。

  可是人在倒楣的時候,什麼事都有可能遇上。

  好不容易氣氛融洽得就像戀愛中的男女互吐衷曲,兩人眼中都有情的越靠越近,員息揚向彼此臉上,兩唇輕貼甘甜如蜜,突地,遠處傳來消音器拿掉的機車聲,濃密的溫意忽地冷卻。

  “我突然發現散步有益身心健康。”雖然累但非常值得。

  “等會兒你再束發表你的心得感言,我們有大麻煩了。”她彎下腰拂壓燙得筆直的裙線,一把手掌大小的黑色物體滑向她手心。

  “有比你麻煩嗎?”韓亞諾取笑的說道,假意沒瞧見那把制式手槍。

  冷哼一聲的藍青凱將槍往身後一藏。“英雄讓你來做如何?我只是個平凡的高中女生,負責尖叫和昏倒。”

  “喔!不行,我打蒼蠅還在行,一遇到老虎腳都欽了。”事實上也是如此,剛走的那段山路耗費他不少體力,還沒時間讓他恢復。

  起碼得先喘口氣再說。

  “沒用的傢伙。”她低啐了口,眼露輕責。“原來你是這樣當人家的男朋友,做你女朋友的人非常可憐。”

  基於禮儀男方有義務將約會後的女伴安然無恙的送抵家門。去他的狗屁話,此言猶在耳際他倒善忘,一遇到危急居然把她往前送,簡直將醜陋的人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是呀!你真的很不幸,我為你感到難過。”他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表示為她哀悼。

  “你……”可惡,她有被騙的感覺。

  誰說他是無害的小白兔?!根本是專吃獅子的野狸!假扮成人欺瞞世人的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偷偷的咬,直到連皮帶骨的吞下肚,才心滿意足的撫撫圓滾滾的肚皮籲一口氣,拿根硬毛剔牙。

  知人知面果然不知心,她果真識人不清,當記者的也只有那枝筆值錢,其他的不值一提。

  “啦,戀愛喔!甜甜蜜蜜看得好令人嫉妒,走在陰森森的路上會不會害怕?聽說這裏的鬼鬧得很凶哦!最喜歡捉你們這種幸福到不行的小情侶。”呵呵——又有琅可擋了,最近老在鬧錢荒。

  “幸福到不行?”有嗎?她只覺得很倒楣,烏雲總在她頭頂兜來繞去,就是不肯散。

  “對呀!我們是很幸福,幸福到連鬼都不敢靠近。”他不知道該為誰祈禱,待會兒肯定會有人死得很慘。

  故意和她唱反調的韓亞諾引來藍青凱的怒目相向,清麗無塵的水眸染上一層陰霾,足下皮鞋輕輕一踢,笨重的風速一百往他身上一偏,差點讓措手不及的他躲避不及,哎呀一聲連忙跳開。

  七輛改裝過的重型機車將他們團團包圍住,每個奇裝異服、打扮得非常酷的男孩身後都載著一位濃妝豔抹的女孩,裙短見臀的十分火豔,咯咯的笑得野浪,仿佛司空見慣的以勒索情侶為樂,不以自己的行為為恥。

  “小倆口吵架了呀!要不要我們來做個公道,先拿點錢來孝敬孝敬,我們馬上替你們擺平。”嘖!這女的長得挺有型的,等會兒和兄弟們樂樂。

  平常成群結黨的小混混不務正業專抽戀愛稅,浩浩蕩蕩的一票人穿越情侶幽會的地點,一見有落單的物件便一擁而上,造成情侶的恐慌乖乖的讓他們耍弄一番,十之八、九逃不過他們惡狠的魔手。

  可是這一回有點意外的嘿了老半天,眼前的這對情侶似乎不怕惡勢力,他們已經挑明瞭拿錢來讓他們開心,卻不見有一人主動的拿錢出來,他們開始不耐煩的沉下臉,兇惡的縮小圍困的圈子打算對兩人不利。

  韓亞諾忍不住出言暗示,“我勸你們在行動之前最好先考慮清楚,有刺的花朵千萬不要摘。”唉!她真擰人,下手快又狠。

  “你到底在說什麼?怕的話趕緊把錢拿出來,大哥我一高興你們或許還能活著走下山。”不過得等他們快活了之後,男的不要留下女的。

  “大哥?”藍青凱裝無知的偏過頭,一手托著腮的斜眼一視。“大哥不是去了綠島,怎麼還有麻雀叫囂?”

  “你敢說我們是麻雀,你那張臉不想要了是不是!”坐在大哥身後的年輕女孩生氣的揚揚拳頭,一副要她好看的模樣。

  “小丫頭,你待過四四方方有鐵欄杆的房子沒?通常我們稱呼它監獄,專門關像你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用槍對他們太客氣了,有失他們的顏面。

  “你說什麼?你以為自己有多大,我一拳就可以把你打扁。”她作勢要用刀子劃花她的臉,四周響起一片鼓噪聲。

  “是嗎?”一群無知的孩子。

  藍青凱笑得很清純的推開身旁的韓亞諾。真要動起手來她不會讓無辜的死老百姓牽扯其中,員警的職責就是保護人民的身家安全,哪有讓他們輕易涉險的道理。

  即使她口頭上埋怨多多,但心裏還是擔心軟腳蝦的他會遇到危險,乾脆把他推開省得礙手礙腳,她殺雞宰羊的時候最恨有人扯後腿,讓她手腳無法徹底鬆開地殺得不過癮。

  只見話語剛落,一道飛快的身影已將為首的小流氓及其身後女子給拉扯落地,左腳一抬一放沒個哀呼聲,地上多了兩具“屍體”,腳步一移如電影中的迷蹤幻步令人眼花撩亂,明明就在眼前晃過,人卻出現身後。

  轉眼間一疊羅漢幾乎和人等高,他們連人怎麼出手的都沒看清楚就趴下了,眼冒金星分不出東南西北,哀聲連連的一個疊一個,還是被腳踢搭上去,狼狽不堪的無法動彈。

  “凱,這裏還有一個,我幫你處理了。”一旁帶笑的韓亞諾揪住一名企圖逃走的混混,輕鬆的將他甩上人堆。

  看著他俐落的身手,臉一黑的藍青凱沒有發洩後的痛快,走向他的步伐又重又沉如三級地震,眼神陰沉得像要將他碎屍萬段,否則她的心會痛得由紅轉黑,讓所有人和非洲黑人一樣膚色暗沉。

  “我現在開始懷疑我當員警的資格,居然沒看出羊皮底下的那頭狼是如何邪惡。”很好,非常好,她又找出他除了記者身分以外,另一項令人憎惡的特質。

  “呃!我好像做了一件不該的事。”他訕笑的退了一步,微惱自己不假思索的輕率舉動。

  
      “該呀,維護治安,人人有責嘛!我從不曉得你身手這麼好,輕而易舉的將人甩過肩,你學了幾年的跆拳道。”她還不致眼拙瞧不出他的段數有多高,畢竟她也是習武者。

  只是她肚裏有把火燒得正旺,不知誰會好心的充當滅火器讓她消火,在她使出正統的中國武學將人擺平之後,赫然發現還有一頭虛偽的豬在背後裝水仙,以為不開花就是一粒蒜頭。

  他好樣的,有本事讓她看走眼,把將軍看成過河卒子輕易被他矇騙過去,她真是愚昧至極。

  “凱,有話好好說,別用溫柔的眼神瞪我,你知道我身體虛不堪一擊。”他怎麼會蠢得在她面前出手,五段的級數真的不如她的硬底子功夫。

  他承認自己是懦夫、是俗仔、是貪生怕死的大草包,只求她含恨的眼不再柔情似水,那種感覺真像死刑犯的最後一餐,執刑的典獄長總會和藹得如聖誕老公公,問犯人有何遺言交代。

  “是呀!很虛、很虛,虛得我想幫你數數你的骨頭有幾根。”說不定還能締造碎骨最多的金氏紀錄。

  冷哼聲一起,一道美麗如蝶舞的輕盈身軀朝他逼近,身形優雅的武學經典太極拳由指間流瀉,時快時慢,忽遠忽近,變幻莫測以乾坤換位之術出拳,毫不留情的擊向他胸前。

  ★  ★  ★

  “爸,我們東南亞的進貨量如何?我下游的藥頭急著要一批新貨,你有沒有辦法讓它提早入關?最近市面上嚴重缺貨,想大撈一筆就要趁現在,貨到一出手淨賺十倍有餘。”

  開口的是一位面有病容的年輕女孩,臉色略帶蒼白有些中氣不足,有氣無力的半閉著眼,像是生了一場重病似地渾身懶洋洋,連喝杯水都要下人捧到她唇邊,沒力氣自己拿著。

  一道無聲無息的魁梧黑影忽然立在她上方,手上端著類似醫生專用的銀色手術盤,上面沒有?肖毒藥水也沒有鋒利的手術刀,只有一塊消毒棉布和裝滿透明液體的針筒。

  針孔累累的手臂幾乎快找不到下針的空隙,紅色小點因不斷的抽插而顯得有些發紫,手肘彎曲的地方已經出現紅腫現象,她換了另一手繼續施打,一點也不覺得痛的像是習以為常。

  尖細的針頭插入雪白的肌膚,緩緩推動的藥劑慢慢注入她的身體裏面,毫無血色的面頰漸漸出現紅潤,無神的眼轉為銳利,一臉病懨懨的模樣一掃而空,像變了一個人似地活了起來。

  籲了一口氣,看來比她“現在”年齡成熟的臉龐恢復精明,兩眼透著冷光的讓人懷疑她是否真的只有十七歲,還是如她此刻給人的感覺大約二十來歲。

  “女兒呀!你的毒應越來越重了,自己要稍微控制一下別過量,不要因為無限量的供應而糟蹋自己。”他就剩下這個孩子了,不想她路子越走越偏的斷送一生。

  錢財人人想得,但他已經夠富有了,不願老了沒人送終。

  “爸,我在跟你談進貨的事,你幹麼又扯到我身上來。”她吸毒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現在才來關心會不會太遲了。

  女孩揚起手指輕輕搖了幾下,不怎麼高興這件事一再被提起。

  “貨還在海上沒能進得來,你也曉得目前緝毒組捉得有多嚴,我不敢太明目張膽的讓它進來。”至少要等風聲平靜一些再說。

  以他現在的社會地位不宜冒險,年底的選舉又快到了,他必須保持清廉的形象博取選票,好為他未來的幾年多積點出入管道,不再掛上黑金色彩處處受人質疑。

  這行偏門獲利甚豐,一時之間他也捨不得放手,趁著手握大權多撈一些,起碼他權大勢大時沒人敢刁難,誰敢多言他就端出高高在上的身分壓人,對於他的“副業”助益良多。

  比較苦惱的是,近幾年冒出的什麼警界四梟,誰的面子也不賣一切依法行事,不管高官富商全無人情可說,一經查出端倪絕對追查到底,連自己的行政長官也管束不了。

  以前還能送送黑錢賄賂賄賂相關部門,找幾個局長、大隊長出來喝喝花酒套套交情,三兩下就解決令他困擾的事,有錢大家賺的情況下相談甚歡。

  不像現在生意真的越來越難做,國內有個緝毒組,國外又有國際刑警虎視眈眈的盯著,讓他寸步難行的在夾縫中求生存。

  “不能運用你的影響力向警政署施壓嗎?幾個小員警再怎麼蠻橫無禮也要聽上級的命令,不可能私下行動公然抗命。”她才不信警務人員蠻得過以毒起家的“地方人士”,找群人去鬧鬧看他們頭不頭痛。

  “他們這幾個不一樣,聽說連上頭也管不了,個個嫉惡如仇、破案率又奇高,大功小功不斷,讓人想找他們麻煩都不成,即使有時辦案手段張狂比歹徒兇悍,上面的人還是睜一眼、閉一眼當作沒看見。”

  員警比壞人還狠真是前所未聞,下手之殘讓人心生忌憚,寧可受點皮肉痛悶氣暗吞,也不敢與他們正面為敵。

  “沒人送幾份申訴書上去嗎?光是輿論的壓力就夠他們受了,我不相信他們毫無弱點構成把柄。”人都是可以收買的,只要找到他們要的東西。

  女孩清秀的臉龐閃著陰殘,精神看起來比剛才好上許多,她手上拿著一把長約三寸的鋒利小刀清著指甲縫,冷漠的神情看不出一絲她這年紀應該有的活潑朝氣,精悍得令人不容小覷。

  至少她那股氣勢比她父親還要旺盛,從青澀的小女孩年代她就開始參與毒品買賣,以經驗累積成為今日的大毒犯,毒品供應商,還利用自己在學校的人脈引誘同學吸毒,進而為她所用的當起中盤商、毒品轉運站。

  她的野心還不只如此,因為其父有所謂的戀童癖、制服癖,喜歡找些十來歲的小女生玩變態的性遊戲,所以她腦筋轉得快地將主意打向身邊的女孩子,以毒品為餌控制她們,進而當起她父親的性玩具。

  當然同一個女孩玩久了總會膩,必須不斷的換新才能勾起他病態的欲望,因此蹺家不歸的小女生越來越多了,最後成為人肉市場待價而沽的搶手貨,一律銷往東南亞和中歐小國。

  買賣人口和毒品走私一樣是最賺錢的行業,風險雖大卻不容易定罪,他們底下多得是背黑鍋的棋子,只要不捉到確切證據,誰也無法起訴他們父女倆。

  “要是他們好說話,我何必先把貨扣著,早讓它們流進市面大賣特賣了。”光是這半年他最少損失上億元的入帳。

  女孩眉頭一皺,像是在思索未來的方向,拉起身邊一位半裸的少女便往她盈碩的胸房吻去。“我們班上新來一個轉學生,長得還不錯十分順眼,就是有點古怪,你幫我查查看她的背景是否安全,哪天我帶回來讓你玩玩。”

  “真的?”男子色心大起的盯著她懷裏的小丫頭。“你說的那個轉學生叫什麼名字,我讓助理去查一查。”

  一想到有新鮮貨好嘗,他泛紅潮的臉上興奮莫名,眼露蠢動的想要儘早一嘗為快。小女生的滋味可比毒品誘人多了!

  “她叫藍青凱,宏揚補校轉來的特異分子。”聽說她在課堂上打了老師一巴掌被勒令轉學,打人原因不明。

  “喔!藍青凱,聽起來像男孩子的名字……”有點倒胃口。“咦!等等,這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里聽過。”‘ 可是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來,年紀大了忘性也大,越來越不中用了。

  “什麼意思?她不會是你外頭情婦生的女兒吧?”女孩語帶譏誚的說道,她不會忘了自己的出身。

  當年他為了追求仕途穩固,不惜拋棄她們母女倆另結新歡,這件事一直是她心裏的痛,至今難以平復的多有怨懟,以致她交錯朋友沉淪黑暗世界,從此再也翻不了身。

  要不是他另一個女兒死於非命讓他失去政治籌碼,他也不會找回私生女頂替已故之女的地位,欺瞞眾人用死人的身分繼續掩護不名譽的過往,她那個無緣相識的妹妹就是死在他床上。

  男人微窘的低喚,“海棠,我們一定要提起此事嗎?我已經對你們做了最適當的補償。”

  “補償?”她冷笑的推開春情氾濫的女孩起身。“爸,你要記住,我不是在唐人街廝混的小太妹,而是體弱多病的乖寶寶徐筱竹,別再叫錯人了,不然你的麻煩肯定大如天。”

  亂倫、強暴、性淩虐致死、惡意棄屍和燒毀屍體,這幾條罪名夠他待一輩子苦牢,永無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個二十五的老女人扮演十七歲的小女孩也挺有趣的,若無意外她會繼續扮下去,直到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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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00:31: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咦!你那張臉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撫撫微腫的下巴,想佯笑裝無礙的韓亞諾一揚起嘴角,麻辣的抽痛感如紅燙的蠟油滴到一般,開懷的笑意扭曲成苦笑,不自在的側過身讓向來嚴厲的父親看不到他其他慘重的傷勢。

  他一直都很清楚她的實力有多強,能連續拿下三屆國際男女混合武術冠軍,還敢誇言無對手退出第四度比賽,這種張狂的個性若無一定自信哪能狂狷驕傲,誰惹到她就算不死也半殘。

  偏偏他就是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以為他就算沒有勝算也不可能輸得太慘,女孩子的能力有限無法超出男孩子的極限,即使勤勉技巧還是有不足之處,頂多和他打成平手。

  結果他估計錯誤的下場就是帶了一身見不得人的傷回家,一手按著胃一手扶著差點脫臼的臂膀,走得像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步履蹣跚而可笑的笑掉借他機車的同事滿口大牙。

  他當他撞車了,可是看到車子無事人卻矮了一截的彎腰駝背,笑聲震耳得讓他的頭更痛了。

  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是專出風雲人物的風雲道館的館主幹金,本身更是風雲中的佼佼者,要是沒點本事怎能成為四梟之首,獨領風騷的令歹徒聞風喪膽遁逃。

  “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剛好撞到正面。”而且還是全身唯一可以見人的地方。

  “上藥了嗎?”剛正的四方臉存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確定是否跌倒所致。

  “我看過跌打損傷的師父,他說傷得不重休息幾天就沒事了。”韓亞諾說謊,天大的謊言。

  天壽喲,你是給拖拉庫撞到厚!怎麼傷得這麼嚴重?骨頭斷了很多根喔!還有不好醫的內傷,肝呀肺都黑青了,沒吃上一年半栽的草藥是好不了的,我看最好幾個月別亂動,不然帶一輩子傷哦!

  以上是某某知名中醫所說的話,他節錄。

  “為什麼不到大一點的醫院掛號,照照x光片看有沒有傷到頭部?地方性的民俗療法優劣參半,別搞出什麼後遺症出來才好。”眉帶厲色的韓父不贊同他的輕率行為,他不相信非科學的民間藥理。

  因為一診斷事情會鬧大,家裏的人對她的印象會更差。韓亞諾在心裏回答。

  “沒什麼大礙何必多跑一趟,你不想同業競爭把我的傷形容成家庭暴力吧!”

  只有這個時候他必須承認狗仔隊的威力無遠弗屆,什麼爛到不行的無匣頭劇情都編得出來,一點小傷渲染成彌留狀態,刀傷、槍傷胡亂編成一冊的出刊,其實不過是掉了一顆牙。

  韓父眼神稍微嚴肅的盯著他。“我曉得報紙向來以誇張聳動的標題吸引群眾的閱報率,但是你自己也給我注意一下言行,不要年紀不小了還惹出一堆不該犯的麻煩。”

  他的口氣透露一絲對兒子目前作為的不滿,希望他能稍加收斂點別輕犯錯誤,就算他是他的兒子一樣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照著他為他規劃好的路子走,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思想。

  他是以高壓式的教育方式將他教育成才,以後他龐大的事業體可全要交給他打理,他只能全力以赴的達到他的要求,不可中途出岔的壞了他一手建立的名聲,連一絲絲可能性的出軌都不允許。

  “爸,你不用耳提面命的囑咐我應該怎麼做,我自己心裏有一把尺會衡量,不會讓你太難做人。”韓亞諾語多暗示未來的出路,可惜生性剛硬的韓父聽不出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會讓我難做人,難道你真如安兒所言,和個未成年少女來往密切?”

  這點他絕不寬待,他韓家在社會上可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豈容他胡作非為的敗壞社會秩序,留下為人詬病的話題愧對大眾。

  “目標’她未成年,但是等你認識她再深一點,你會大為改觀的稱許她有見地、敢擔當,是個少見的好女孩。”他不能說得太深入,否則對她當前的任務恐有危及。

  不是他擔心父親會將此事以報導方式刊載登出,而是怕隔牆有耳,萬一一個不惶說溜嘴傳人第三者耳中,不僅有洩密之虞,還可能影響整件事的運作,破壞警力部署多時的努力。

  “我不管她是好女孩或壞女孩,總之我不准你再和她交往,你必須立刻和她切斷任何聯繫。”看來他得儘早安排他的婚事,讓他斷了不必要的旖思旁念。

  韓亞諾靜默的低頭垂視,語輕聲淡的啟動唇瓣。“辦不到。”

  “辦不到?!”天要反了嗎?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照你的要求念完私立小學,又上如教會一般嚴格的貴族學校,然後出國留學、拿外國文憑,若非我堅持完成國家軍訓教育,也許你有辦法讓我免除當兵的困擾。”

  “這樣有什麼不好?我把你的生活安排得妥妥當當不必操心太多,無後顧之憂的全心打拼事業,你該懂得感恩而不是違背我為你打造出的平坦道路。”他當他年輕不懂事未想得透徹,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為人父親所言的才是對的。

  “你要的不一定是我要的,你從來沒有問過我要什麼,也許我想走的路和你的不同。”記者曾是他孩提時候最嚮往的職業。

  但人是會有所成長的,想法也會因所接觸的人事物而改變,有些理所當然的觀念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變好變壞因人而異,起碼不留遺憾對得起自己,這才是他所要的。

  “那是你的見解還不成熟的緣故,等結了婚以後,心自然會定下來,不致胡思亂想的懷疑長輩的關心。”韓父一副不必多言的表情,他決定的事不會更改,兒子只要配合就好。

  “爸,我會結婚的,但不是跟你挑選的對象。”韓亞諾也很堅持,他有自己的人生要過,絕不盲從。

  “心薇得體大方又善解人意,處事得宜為人端莊,人品、學識和家世都與我們相當,我不認為你有什麼地方好嫌棄的。”他不以為然的說道,認定方心薇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媳婦人選。

  “她很好,可是我要的不是她。”隱隱抽痛的嘴角不時提醒他另一人的存在,一個他真心喜愛的潑辣貨。

  她真的把他打得很慘,每一出手都帶著十足的勁道,剛中帶柔,柔中帶剛,剛柔並濟的非要測出他的實力!下手之狠像在報殺父之仇!不到最後關頭不肯罷手,存心挑戰他的底線究竟在何種程度。

  他必須承認自己有點作繭自縛,如果早一點告訴她他不是她所想的一無是處,而是稍有涉獵拳腳功夫的練家子,今天就不會被當成沙包練拳,使盡全力應戰還是輸得慘不忍睹。

  韓父冷眼一誚,仍當他是沒長大的孩子。“別說你真喜歡一個小女生,而且還是你妹妹的同學。”

  十七歲的小丫頭能對他的事業有何助益?定性不足又貪玩,只會拖累他日後在新聞界的發展。

  “她現在是安諾的同學,等過一段時間就不是了。”他不能說出她的真實身分是員警,學生不過是一種掩護。

  “怎麼,又要轉學了不成?”就知道成不了氣候,沒有一所學校肯收留叛逆不羈的壞學生。

  他失笑著,但臉上儘是無奈。“隨便你說吧!是好是壞我心裏清楚,用不著你的認同。”

  日後水落石出自有分曉,不用他大費口舌解釋,說不定她還會繼續“轉學”掃蕩罪惡,當個不老的萬年學生。

  “韓亞諾,注意你對父親說話的態度,我是這麼教你的嗎?”沒大沒小不懂規矩,當他的話是馬耳東風。

  一見父親表情嚴厲的喚他全名,韓亞諾知曉他又要開始說教了。“生命是你給我,但人生是我自己的,你不能要求我過得和你一樣的人生,因為我不是你,媒體大亨韓觀濤。”

  每個人都是世界上僅有的一個,誰也不能代替誰生存。

  “你……你喝太多洋墨水了是不是?居然敢頂撞生養的父親,你書給我讀到哪里去了!”面色漲紅的韓觀濤怒拍桌子一吼,不敢相信他膽大至此。

  因為兒子從小到大沒有忤逆過他任何一件事,循規蹈矩的做好分內之事,不論他說什麼都聽不到反對的聲音,一板一眼的按照他的計畫循序漸進,不曾有過反抗意念。

  一定是他最近新交的小女朋友影響了他,改變他對家庭倫理的觀點不再順服,異想天開的想擺脫既定的生活模式做些改革,以為翅膀硬了就能飛離巢穴,不用顧忌他人的想法。

  似乎全天下的父母都會患同一種通病,當管束不了一向乖巧聽話的孩子時,就會鴕鳥埋沙般的認為是別人帶壞自家的小孩,不見檢討自己有何缺失需要改進,一味的怪罪他人。

  韓亞諾趕忙勸道:“爸,你別太激動,小心你的高血壓。”一大把年紀還這麼衝動,桌子壞了還能買新的,人若有個三長兩短可救不回來。

  “我的高血壓還不是被你氣的,你要能照我的安排一步步往上爬,過個兩年我就退休安享天年,把棒子交給你好含飴弄孫。”他早該成家立業了,幫韓家多添幾名新成員。

  一想到老友們抱著金孫銀孫現寶的滿足模樣,他不免受到感染,也想手摟抱軟綿綿的嬰兒輕哄,什麼也不做的四處溜達,讓韓家的血脈得以延續,不負先人的期望。

  “爸,你想太遠了,我沒有意思接掌你的事業,你還能頂個二、三十年。”韓亞諾表情平靜的說道,從未想過太子榮登龍位一事。

  他的理想不是當媒體大亨,而是……

  “你說什麼?!你存心氣死我……”韓觀濤突然捂著胸口臉色發白,像是十分難受的大口喘氣。

 “爸,你怎麼了?”三步並作兩步的韓亞諾趕緊上前攙扶,不停的拍撫他的背幫他順氣。

  “藥……我的藥……”他一手指著櫃子,越來越痛苦的說不出話。

  “哪種藥,放在哪里?我分不清是哪一罐?”一看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有十來種,一時之間他也拿不定主意。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父親的身體並沒有他所想像的屹立不搖,他也會老、也會病痛纏身,發根泛銀的接近耳順之年,不再如當年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時候到了仍會走向最終的旅途。

  他是不是太不孝了,只顧著自己的理想而忘了父親逐漸老去的事實,長年不在家未盡孝道,讓他一人辛苦奔波的撐起一個家。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我在樓下就聽見你們父子倆吵吵鬧鬧的聲音,就不能安靜一下讓我清清心……啊!你爸怎麼了,老毛病又犯了?”真是折騰人呀!這一老一少。

  韓母眼尖手長的拿走兒子手中的一瓶藥,習以為常的倒出幾粒白色藥丸讓丈夫和水服下,嘴上的嘟嚷聲不斷,一下子罵老的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一大把年紀還動不動發火生氣,自找苦吃。

  一轉身她的臉色變得和悅多了,對小的她可是呵寵有加,母親疼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將來還巴望著他養老,不對他好一點怎成,兩面人的差異態度讓人莞爾。

  李月英的個性剛好和先生相反,她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串門子,性子急、嗓門大,為人較偏向鄉土,深信偏方,人家說哪種草藥能治哪種病,她馬上不遺餘力找回來試試,然後大肆的向親朋好友推廣,不管她有沒有那種病。

  好聽點是急公好義,說白點是天生母雞性格,什麼事都要插上一手,絕對無法置身事外。

  “早跟你說了別四處噴火讓自己吃不消,又不是二、三十歲的小夥子,那麼拼幹什麼?這下子嘗到苦頭了吧!”

  “老婆……”別再念了成不成?!他胸不痛改頭痛了。

  “阿諾呀!你又瘦了對不對?瞧你的臉都扁得發紫,一定沒好好用餐,待會兒別急著離開,我叫阿蘭提碗雞湯讓你補補身,臉上的肉肉才會回來。”

  “媽……”他不是孩子了。

  李月英一個人搶走所有的發言權,叨叨念念的讓最親的兩人都搖頭歎息,捺下性子等她把話說完。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她像想起什麼的大叫,嚇得父子倆以為發生天搖地動的大事。

  “瞧我這忘性,心薇來了老半天,我居然給拋到腦後了。”

  ★  ★  ★

  優雅的英國庭園式造景,開放的落地透明窗,微風徐徐飄進一絲清雅的淡香,像是雪白的茉莉花味,不濃不膩味道剛剛好,聞久了讓人神清氣爽忘卻煩惱,有如置身英國的鄉間般優閑。

  濃醇的咖啡味,迷人的花草佈置,白石鋪底的池塘裏頭小魚三、兩隻,優遊自在的來回覓食一絲毫不知人類世界的苦悶和憂結,依然快樂的游來遊去,叫人看了羡慕。

  坐在撐開的雅致陽傘下,面帶輕愁的女子凝望遠方的朵朵白雲,考慮要怎麼開口才不致讓自己落得傷心神碎,平日的自信只剩下一縷憂愁,淡淡的抹上輕擰的眉心。

  感情的事真的讓人難以啟齒,可是一直擱在心裏不解決一樣難受,如同蟲咬蟻蛀般蝕心,坑坑洞洞不得完整。

  他愛她嗎?這是她深藏心底多年的疑問,始終不敢問出口。

  “你找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一杯咖啡都快見底了,你還要繼續對著天空發呆嗎?”至少他確定天上沒有飛碟,只有流光掠過。

  唇角微勾出一朵美麗的笑花,方心薇優雅的將視線調回眼前的男子。

  “沒事就不能找你出來聊聊嗎?好歹我們有二十幾年的交情了,一同喝杯咖啡看看風景不為過吧!”打從她一出生就認識他了,他們的感情理應彌足珍貴的開花結果,不該對坐無語。

  “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麼好聊,你當律師常跑法院,我是記者到處找新聞被人嫌棄,我們的話題似乎搭不上線。”韓亞諾自我解嘲的笑笑,不打算和她太過深入交談。

  男女間很少有絕對的友誼,所以要避嫌,他可不想讓某個狠心的女警誤會他偷腥,槍一掏就往他腦門一射,人死留屍還冠上莫須有的罪名,讓他死後都不清白。

  上次欺瞞她的那件事,她氣到現在還沒消呢!每回一見他總沒好臉色的視若無睹,頭一仰的往他身邊走過,讓他好笑又好氣的緊跟其後,直到她受不了的叫他離開。

  “法院的新聞題材也不在少數,就看你有心或無心,只要不放過任何一條線,處處都是新聞。”她不信他會不知道這一點,他分明是刻意避開她。

  “呵呵……你說的有理,是我輕忽了,在新聞專業上我還是新手,難免會發生力有未逮之處。”他客套的說道,故意跳過敏感字眼。

  他怎能說他是有心的,其實他也常跑大型案件的開庭審訊,只是和她錯開未碰上面,各走各的路沒有交集。

  “何必說些體面話呢!我看過你最近的幾篇報導非常有意思,相當受人矚目,這絕不是新手寫得出的深度。”關於警界一些不為人所知的事蹟。

  她很意外他以最乏味的員警為題材出一系列的專欄,而且反應不惡深受歡迎,讓人對腐敗的警政制度仍保留一絲信心,相信這個國家還有得救,人民安全得以保障。

  他到底哪來的靈感以員警為主題加以報導呢?他身邊並無這樣的對象,頂多和交警打打招呼請他們不要開罰單,其餘的她實在想不透他到哪里和員警攀上關係,讓他們毫無保留的傾吐曾發生過的事。

  “跟著前輩學習多少有點長進,總不能原地踏步讓人看笑話,說我是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很傷人,可是也很實在。

  她略微驚訝的瞠大眼露出懷疑。“有人說過這種話嗎?”

  以他的身分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吧!他父親是報社的負責人位高權重,誰會不知死活的論長說短,那豈不是和自己的飯碗過不去,稍不謹慎就有可能從新聞界消失。

  “我女朋友。”一提到他心愛的女子,韓亞諾的瞳眸即笑成心形的讓人覺得刺眼。

  反觀他的一臉幸福樣,臉色黯然的方心薇卻笑得苦澀,心頭一揪的疼得難受。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一對,早晚會步入禮堂。”

  在沒有出現那個靈黠古怪的高中女生前,她的生活是一路平順通暢沒有任何阻礙,得意自傲的認為日子照她所規劃的順利推行,事業、愛情兩者兼得不留遺憾,她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她從沒想到有一天她的世界會為之變色,她以為愛她的男人突然說他心有所屬,滿臉歡欣的訴說愛情的甜蜜,全沒顧及她的感受,將她由天堂扯下地獄,任由她沉淪而不願施以援手。

  是她太天真了,還是他始終用看笑話的態度數衍她?兩家的家長都已同意他倆的婚事,唯獨他從不表態保持沉默,讓人深信他也是有情的,只是不善於表達。

  現在看來倒是她一廂情願的認定兩人有未來,自作多情的把一切想得太美好,若非聽到他和他父母的交談,她還不曉得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原來不是她愛得比較多,而是他根本不愛她,她竟讓自己作了一場華麗不實的夢。

  “如果我曾做出讓你有所誤解的舉動,我在此向你說聲抱歉。”她會投入這場荒謬鬧劇中,他也有責任。

  他錯在沒有坦誠,任由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知道自己有多麼卑鄙無恥,利用她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故意不點破兩人之間毫無情意的實情,讓大家越想越偏的陷入泥淵,以為對於雙方家長安排的婚事不予回應便會不了了之,久而久之大家就會淡忘這件事。可惜時間來得不湊巧,他先遇上生命中的那個人,打亂既定的軌道讓人措手不及。

  只能說他們無緣,相識四分之一世紀卻激不起半絲愛的火花,反而讓一名女警“撿到便宜”了,簡直是不可思議。

  韓亞諾儘量不讓臉上表現出神采飛揚的笑意刺激到她,他知道過去的自己太自私了。

  “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嗎?我有自信當你最好的妻子,沒人及得上我對你的感情。”她的深情不減,願意用一生來等待。

  “我要的不是最好的妻子,而是我愛的女子,不管貧與富、好與壞,在我心目中她是無可取代的,即使她對我的感情沒我下得深。”他微帶抱怨的說著,一臉既是甜蜜又是不甘的表情。

  “難道沒有轉圜的餘地?一個平凡的高中女生根本配不上你。”方心薇心裏有怨,一時情急的說出不理智的話。

  他笑了笑,一臉深情的望向一朵恬適的小白花。

  “感情若能由心控制就不美了,愛一個人是不需要條件的,只要在愛來臨的那一刻碰上對的那個人。”

  “你怎麼能確定就是她?也許是你搞錯了。”她情緒激動的不肯死心,直言他認錯所愛的人了。

  韓亞諾認真的眼對上她,語氣淡然的說了一句——

  “我的心選擇了她。”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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