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良烤鱘魚堡】星河貴族（全書完）

第兩百七十六章 破解

    犁田區的林氏莊園,有客人剛剛從這裡離開,莊園內滿是愁云慘淡的氛圍。

    送走國防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前來莊園通報馬關星域方面進度的官員,家族長老林江道,「這是個什麼事兒啊……鐵弗死了,外界,軍方,卻是將林海擺了出來,他生擒了鐵弗,並在日落峽建立了首功,但是人回不來了,這些虛名又有什麼意義……」

    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是家人,最需要的是彼此依存。

    如今這個家族最重要的一個人都已經不在了,並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麼對於外間的那些虛名,英雄不英雄,又能怎麼樣？

    老林雷伯爵當年拼著分裂帶著族人離開首都星,半個世紀後這個家族憑藉林海重新站回了這裡,他的存在,可以說另一種層面上就是支柱,和擋下首都星上那些勢力觸手的大傘。

    他和女王有聯繫,他擁有女王欽賜的巴斯勛章,證明他不知道何時,和女王面對面過,受到了女王的親自表彰。他曾駕駛著古怪但性能強大的機甲,那架機甲顯然不會是等閒勢力可以擁有的。這變相證明了他的後台讓人看不清楚。其次,他是皇家青年騎士團晉陞最快的少校,在軍演贏過江上哲。他甚至在軍中拉起了自己的一幫隊伍,名叫林字營。

    這樣的人物,在首都星裡,足以成為異類。

    但就是這樣的異類,讓雪狼家族吃足苦頭。讓翎衛的藤棘客死於此。殺死了天王拓跋圭唯一的兒子。

    所以他僅僅只是一個青年,但是在此刻的首都星,乃至放眼鷹國五大星區,他的名字,卻是擁有了非常不俗的份量了。

    弗蘭克的陸航車在莊園前停了下來,車門打開,林薇從中走了下來。弗蘭克將她送回莊園,便適時停步,儘管他現在身為下院「上官」,但對於林家,甚至在林薇面前,他都是一副恭敬的樣子。因此,林家在下院的很多工作都暢行無阻。非常的順暢,弗蘭克再也不敢如曾經那般生出么蛾子,甚至連以往窺視覬覦林薇,現在也儼然將她奉為不可侵犯的聖母。

    如果全程看到弗蘭克的變化。就知道面對從毫不在意的螻蟻,到惹不起的人,弗蘭克這樣身份的人,態度上究竟是怎樣變化的。一個高級議員,是怎麼在級別比自己低的議員家族面前趾高氣昂無所不能,到變得對這個家族畢恭畢敬。

    這一切,仍然是因為林海。

    「那麼,林薇小姐,你今天也是很累了,辛苦了,早點休息。」弗蘭克微笑,又對林威伯爵點了點頭,親自將在郡政街處理事務的林薇人送到後,他又返身走回車內。

    陸航車緩緩開走,車裡的弗蘭克,目光卻一直放在遠去的那座莊園和林薇的背影身上。

    林海在日落峽戰役居功至偉,擒獲鐵弗。這樣的信息,足以⊥弗蘭克也對他所做到的事為之驚嘆……然而現在,他沒能回來,正處於戰鬥中失蹤的狀態,而極有可能永遠也回不來。

    所以,他看那座林氏莊園的目光,越來越長久。

    當他回不來,這一切也最終只是一個擺設。

    他回不來,那麼加諸在這座莊園之上的那些保護層,都不過是一層布而已,遲早會被人撕碎成襤褸。

    他回不來,一切他所具有的威懾力都沒有意義。那些潛伏在各處的爪牙,又將重新探出鋒利的光寒。

    當然,所有人都有所顧慮他回來後的情況。所以仍然不敢輕易就動這座莊園和裡面的人。

    但這並不代表著就是永遠。伴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音訊在一天一天的推移中顯得越加飄渺。莊園上的那層保護光環也就會越來越弱。

    這個家族也就會開始越來越感覺到四周的壓力和舉步維艱。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一架隼式垂直起降飛機落在了莊園的停機坪,飛機側翼上有綠色塗裝,以及上面噴塗的一隻老鷹的環形標識。這是帝**情處的標誌。

    飛機艙門打開,羅威和幾名身著黑衣的男子走了出來,徑直前往此刻正不明就裡的伯爵一大家族人。

    「這裡是林威伯爵莊園,請問閣下有什麼事情嗎？」

    「伯爵先生,我們是軍情局的人,現在有非常重要的事和林薇小姐談談所以,請允許他們借一步說話。」

    雖然是客氣的言論,但事實上,軍情局的特工已經無形間將林威等人和林薇分隔了開來。

    羅威將林薇帶到了數十米外的草坪中央,然後將一份資料,交給了林薇,低聲說著什麼。

    這邊的伯爵林威,夫人寧清,叔長林南,林江等人,都從林薇突然紅起來的眼眶預感到了什麼,緊張的注視著他們那邊。

    「林薇小姐,你所見到的是軍情局被定義為特級的機密……」

    「我們思來想去,恐怕這個帝國裡,也只有你能協助我們解開這個來自遙遠馬關星域的安塞波密碼了。所以,請您確定答案吧。」

    林薇看著這份密碼,眼眶紅起。

    片刻後,她想了想,又突然「噗嗤」一笑,明麗無比。

    那份密碼很簡單,而發送密碼的人也很聰明,因為他知道,就算旁人拿到了這份密碼,也毫無用處,這個密碼,只有通過在鷹國的唯一一個人,才能解開。

    那是一句非常簡單的話。

    「你當面對威爾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羅威看到林薇笑起,心頭一直懸著的大石,終於再此落了地。

    他肅容道,「這是事關林海少校安全的秘密訊息,我希望您能破解出來,從而讓我們真正能確定林海少校目前切實的情況……並告訴他,帝國終於……找到他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遽變
  
      在晨時被安排打掃會場草坪的林海正在此百無聊賴。他的身邊是原本趴窩的，卻不知怎麼回事宛如被裝入了一個靈魂般自動循跡導航起來的阿米爾除草機。麥當灑水車像是快活的小孩在草坪上旋轉，噴灑出的水哧哧滋潤每一寸草地，在他抬手之時，一蓬「蜻蜓」從後方快速從他身側掠過，鑽入前方花簇，那裡剛剛升起的一群青蚊立即成為了這些帶有除蟲攪拌口齒的金屬蜻蜓的「饕餮大餐」。
  
      林海無比閒適的在坡地上找了塊舒服的地坐下來，右腕戴著的手錶藍螢色光屏指示著著周圍這些設備的運行情況。而他像是統治這一切的君主。
  
      自和奧黛麗牽手事件以來，不光奧黛麗有意識在避著他，全會場也在私下里竊竊猜測著他可能遭遇的報復。文萊爵士可是大人物，若是不切實際的將大人物都理解為有胸懷能容物，那就只能說這個人善良得可以進禮拜堂做司儀了。他也許根本不屑對一個小人物出手，但下面卻有大把的人揣摩他的心意。
  
      經理魏索就是最能鑽營的一個，黑原培養出奧黛麗這麼多年，一直小心呵護，比親閨女還親閨女，在魏索看來她也就是最可能讓羅蘭會場攀上高枝的紐帶。如今卻橫生枝節，魏索覺得恐怕若非這機械師林達不是因為L·D表名噪一時帶來了豐沃的前景和利益，恐怕他此時早就被黑原給大卸八塊沉江了。
  
      但這並不代表魏索不會「聞弦歌知雅意」的聽懂文萊爵士不經意透露的弦外之音。但他也沒擺明針對林達，就是對他身邊那個藍特百般嚴苛，都是分派的極為繁重的任務，而且都是偏重要的事宜，出差錯的後果足以讓藍特這種小人物擔待不起。
  
      於是如他所料的林達也就「順手」幫他這個好哥們儿承擔了。
  
      但那些刁難在這個機械師面前就是等閒之物？諸如清早限時就要清掃十五畝的草坪這種事，林海對那些電器改裝，就能製造出這些「小物件」為他效勞。只是那些自行設備被懂行者觀察，立即能發現是東西是小，但蘊藏的精巧電子架構卻是何等精妙不凡。
  
      狂風忽起，一架大鵬展翅的飛機挾著巨大破風嗡鳴降落草坪。飛機停穩，朝外翻折出白色的落地扶梯。
  
      首先下來的是軍人，散佈四周，持槍而立。林海停下周圍的自動清掃器，散落一地。目光掃了一眼飛機尾部兩張並列尾翼的塗裝，靜立於一旁。
  
      隨後從腹艙走出一男一女。男的有一頭褐色的短髮，雙肩寬闊高挺器宇軒昂。和他身旁的女子儼然如同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侶。
  
      女子身著就是林海以觀察過鷹國正統貴族世界的眼光來看也非常靚麗驚豔的綢緞水蘿長裙，上身襯衫黑色的蕾絲偶爾點綴在她慵懶盤起的栗色長發間別出心裁墜下幾縷小捲髮末尾的領邊。
  
      最讓人心跳的是她胸前的驕傲豐挺，以及窈窕腰線，而雙腿因為長裙薄紗的遮掩，反倒讓人會去遐想那是怎樣的一對高佻膩白？
  
      林海立即記起早間藍特的話語，「今天羅蘭會場可是會迎來了不得的貴客，不是亞特蘭特，甚至他們還是亞特蘭特的重要客戶，亞特蘭特背後做臂膀的青田公司可以不給這片星域大多數人的面子，但要是青田公司最在意的一眾巨頭里面，他們絕對是其中位居前列者。東大洋王騎德克，北方王騎艾琪絲，兩位都是這片星域下只聽名號就如雷貫耳的人物啊！」
  
      「他們的大軍路過這裡，又因為首府方面情況不明，所以原地休整，今日青田公司發布會，他們怎麼也是最頂尖的貴賓。傳聞德克英偉俊朗，論氣質堪比那位神秘優雅的紅海洋王騎墨凝，東大陸無數貴媛名流之女明里暗裡向他自薦枕席的不在少數。至於艾琪絲就更不必說了，這位實力和美貌並存的王騎，夢想不光是要征服敵人，還要征服天下最難以馴服野馬般的男人……只看曾經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如今仍對她念念不忘，神魂顛倒，就知道她的驚人魅力。呵，這可是一番風流佳話啦！」
  
      那頭正朝會場核心走來的東大洋王騎德克聲音傳入林海的耳朵，「不好說奧吉布家族目前要做什麼，但苗頭似乎並不對，那個唐璜兒子先不論真假，他此時出現，說是流落鷹國，之前一直被拓跋圭暗中控制，但透著股子詭異，難道三大家族要和拓跋圭攤牌？溫嵐家族和西斯敏家族那幾個老鬼不是做這種事的材料。甚至無論從任何一個層面來看，三大家族都沒有準備好這場和拓跋圭的戰爭。」
  
      那略帶媚態的女子頗有磁感的嗓音響起，「事實上雖然三大家族掌握著卡奇諾行星和馬關星域絕大多數的實力，但我不認為他們和拓跋圭正面對抗能勝出，最多就是個同歸於盡的局面。翎衛勢力的確很容易對付，但要知道拓跋圭卻不是個易與的人，除非三大家族有把握我們六大王騎全部站在他們一邊，合力抗衡拓跋圭，他們才敢真正發動這場戰爭。」
  
      德克的神情破天荒沒有以往的高傲，而是略微凝重，「你確定六大王騎聯手，才能抗衡拓跋圭？你是否太小看我們了？」
  
      艾琪絲發出一聲清脆的嘻笑，「東大洋王騎也有自尊心倔強的時候，你可真的很可愛呢。只可惜你這樣可愛的時候太少了，否則我倒是可以給你接近我一親芳澤的機會。」說到這艾琪絲突然怔了一下，媚目掠過了那邊站著的無關人士林海。但只是眼角一瞥的功夫，繼續道，「只可惜這是個事實，甚至可能還高估了我們聯手的威懾力，你該知道，面對拓跋圭這樣的存在，就是不對稱作戰，他手下的勢力別說相對執政府弱勢的翎衛，就算是他一個兵都沒有，仍然是三大家族的噩夢，三大家族的家主那一輩，誰不擔心隨時被拓跋圭摘走的腦袋？他們想要和拓跋圭開戰，至少必須有把握我們六大王騎全站在他們一邊，否則任何一個從內部瓦解，都會成為拓跋圭大開殺戒的決堤口。」
  
      艾琪絲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飽滿的胸脯一顫一顫，「但問題是，很可能就是六大王騎聯手，我們也未必能完全封鎖住拓跋圭可怕不對稱作戰的能力。」
  
      兩人交談著，德克遠遠朝林海這邊一招手。
  
      被分明認為是會場雜工人員的林海哪還不乖乖扮演角色，立即做出畢恭畢敬模樣應召上前去。
  
      德克解開領扣，脫下了外套，隨手就遞給了林海。
  
      林海一手挽過外套，一手疊在外套上方，沿著外套縫路折疊得規矩方塊，事實上這是耳濡目染鷹國莊園大管家唐納海的一板一眼，林海學了個十足。是以德克還有些意外，沒想到在羅蘭會場裡也有禮儀手法堪比執政首府三大家族內一級侍從的雜工。
  
      艾琪絲卻綻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妖媚笑容，德克一向善解人意，從她剛才瞥到這個青年語氣稍微有個停頓的那一刻，德克就知道身邊這位女王騎又動了招賓入幕之心。畢竟也是，執政首府那邊風向不明，大有三大貴族和拓跋圭對立的傾向，他們兩大王騎目前正站在隔岸觀火的位置上，最好按兵不動，看明情勢，因為他們現在選擇任何站隊，都可能對未來這片星域的命運產生莫大影響。
  
      這樣一來，就暫時要在這千葉原城休整了，而艾琪絲可是不願時光寂寞虛度的。
  
      果不其然兩大王騎的到來驚動了整個羅蘭會場，老闆黑原親自率會場的經理和高層前來迎接，兩人的到來事先也沒個徵兆，讓羅蘭會場上下完全是一番手忙腳亂，這可是兩位大王騎啊，千葉原城的總督只怕此刻也在屁顛屁顛奔來的路上吧！
  
      但就是黑原等人看到拿著東大洋王騎那套華貴外套的機械師「林達」竟然站在兩人身後的時候，會場眾人幾乎對眼前的情景都快給搞崩潰了。奧黛麗心情忐忑，黑原內心過山車般起伏，魏索兩腳發軟悔不當初，林達可是機械師，要是王騎大人認為他們隨便派出來個人來服侍他們，這可就是怠慢王騎了。
  
      如果被認為是怠慢，他們羅蘭會場在這裡經營多年確實很有根基，但王騎可是一旦不高興，明天自治區的暴力機關說搗毀也就會搗毀這裡的！
  
      誰敢得罪和星域安危命運息息相關的王騎？
  
      黑原連忙要讓林達回來，更讓會場專門不遠萬里請來的最專業的人員來作為兩位王騎的隨身侍從。
  
      但卻被德克揮手給制止了。甚至面對黑原，只是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這裡的老闆，羅蘭會場遠近聞名，你們也辛苦了，我們是來觀摩青田公司發布會的，不必多禮，給我們準備好房間就行了。」
  
      他不需要撤回林海，也就是意味著，他默認了讓林海隨身服侍。
  
      黑原和會場中人哪還敢說什麼。
  
      這個時候，艾琪絲突然越眾向前，來到人群中面容出眾如同精美瓷器般的奧黛麗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在奧黛麗臉龐上刮了一下，奧黛麗通身僵硬，眾人屏息大氣都不敢出。
  
      女人不光能夠在一堆金山銀山面前發掘最閃亮的一塊財寶，也同樣能夠在萬眾叢中找到能勾起自己嫉妒心的對象。
  
      但艾琪絲又突然嬉笑了一下，目光在林海身上掃過，對黑原笑道，「黑原先生，你們羅蘭會場，還是有這樣很乖巧男生的呀。呵呵，讓人真想好好揉捏他呢……」
  
      黑原，奧黛麗，魏索一眾人，面容遽變，競相失色。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代價
  
      東大洋王騎德克和北方王騎艾琪絲蒞臨羅蘭會場，不光是讓千葉原城炸了，恐怕就是這片翎衛自治區，也就此精神緊張。
  
      這可是這片星域下幾大軍事首長之二，他們的到來讓青田公司的這場發布會顯得尤其隆重。
  
      但誰又知道，此刻會場中北方王騎艾琪絲所說的這番話，卻是在這個時候顯得越加像是一枚巨石落入秋湖，傳到外面，就能波起巨瀾。
  
      魏索錯愕惶茫，奧黛麗手掩住了嘴巴，雙目輕顫。就是極有城府的老闆黑原，此刻都心驚肉跳。
  
      眼前的可是北方王騎啊，儘管艾琪絲這個女王騎以崢嶸風雅著稱於世，然而對她痴迷期許受其垂青而至今鬱鬱不得的人，哪一個拿出來不是有名有姓的強者？
  
      那些人或是未來新一代王騎候選人，或是這世界上顯赫出身一擲萬金的公子，或是手掌大權的財閥政客。豈是這千葉原城羅蘭會場一個小小機修師比得起？
  
      只怕若是林達和艾琪絲風流一夜，日後極有可能遭遇無比苦難的命運，是沉屍江底，還是碎為萬段，或是被關進流放艙，直接朝著空無一物的宇宙深處拋棄……任何一種，都是難以承擔的後果。
  
      當然，小小的羅蘭會場，想要獨善其身也不容易。很可能遭到無可阻止的連帶波及。
  
      黑原臉色發苦道，「艾琪絲大人……這不過是我會場一個小小的雜工……」然後他募得正色道，「林達！還不快回來。你是什麼身份，哪有資格站在王騎大人的身邊！？」
  
      然而黑原話還沒說完，德克開了口，「是我允許的，從今天開始，他就是我和艾琪絲在這裡的貼身男僕。」
  
      眾人面面相覷，心都鉛然沉墜了下去。
  
      艾琪絲卻在這一刻笑了起來，「黑原先生，不過是跟你們開個玩笑罷，別這麼教訓下人，他們也是有自尊的。」
  
      聽到「玩笑」這個詞，黑原眾人忽驚忽疑，心忖或許你看來只是一個玩笑，我們卻差點為這個「玩笑」嚇得心臟血液倒流。想來艾琪絲名聲太盛，以至於她只是隨口這樣的話語，就讓他們驚心動魄。
  
      事實上，根據艾琪絲這番話，又看她再不看一眼「林達」，他們寧願相信，艾琪絲不過當林達是一個下人，依據她以前的「艷名」，能夠成為她入幕之賓的，大多都是星域裡拔尖之輩，她的眼光是非常之高的，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入眼。
  
      黑原，魏索兩人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魏索瞪了林海一眼，怪他這橫生枝節，以至於他受了驚嚇。
  
      奧黛麗懸在嗓眼的心放了下來。又有黑原引領，德克艾琪絲領眾進入會場，奧黛麗跟在後面。從這個角度看著就在兩大王騎身後亦步亦趨的林海的側影，心中是難以言明的悵然失望。
  
      剛才以為艾琪絲看上林達，奧黛麗心中焦慮，但還有一種隱約的揪心，彷彿屬於她的東西會被搶走。而偏偏搶奪者還是一位地位尊貴無比的女王騎！
  
      這就像是自己在海邊尋到了一枚連漂亮但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擲是留的鵝卵石，旁邊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有如見到罕見寶貝般覬覦，由此激發了她的護庇之心。
  
      但最終發現原來對方不過是開了個玩笑，所以她悵然若失，原來手裡攥著的石頭仍然只是一塊再普通尋常不過的鵝卵石，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無暇白玉。
  
      和她有相同的命運，拼了命努力，也無法和天生就尊貴無比的雪淨天鵝比肩。
  
      林達，就是再特別。在兩位身份尊貴的王騎面前，甚至是黑原，哪怕魏索，也都能壓彎他的脊梁。因為他不可逾越這普世最殘酷赤裸裸的規則。
  
      小人物的悲哀。
  
      固化的階級，無論如何努力也難以達成的理想，這卻是他們無法改變的這個世道所造成的。
  
      僅憑他們的力量，是捅不穿這個世界的。
  
      奧黛麗只是難以遺忘林達此時背影的單薄。
  
      ********
  
      青田公司在之前就進行了新產品的發布，原本是持續一周的最新成果展示，卻是因為海洋被封鎖的緣故，導致最終壓軸的產品，被拖到了一個月後的這幾日來展示。
  
      解除海禁後，這一場發布會卻空前隆重。
  
      匯集這千葉原城的除了兩大王騎德克和艾琪絲，還有卡奇諾行星的各方貴族代表，就是卡奇諾行星的七個世族也來了人。
  
      七個世族當年統治卡奇諾行星非常漫長的一段時日，後來三大家族崛起，建立了執政府，世族們雖然沒有了當年的權力，但仍然是僅次於三大家族的存在。
  
      而執政府方面，三大家族也派了人進入這翎衛自治區內參與。
  
      這些匯集千葉原城的人物，已經超出平時正常的規格，是以也一時讓人們討論這或許和目前嚴峻的卡奇諾星形勢有關。
  
      翎衛軍大敗日落峽，鷹國遠征艦隊或許不日就將兵臨星域，這樣巨大的壓力下，整個馬關星域和卡奇諾行星內也是惶惶然，一方面行星上各大世族勢力都在商議如何面對未來的可怕威脅，另一方面因為此事，執政府和翎衛拓跋圭之間的紛爭正越演越烈。
  
      在眾人看來，這件事將最終導致三大家族和拓跋圭的決裂。或許，真實情況還比目前看上去更為嚴重。
  
      在這種情況下，王騎的表態，對於卡奇諾行星目前局勢的明朗至關重要。
  
      所以此時還不知道外界有多少雙眼睛，看著羅蘭會場。
  
      隨著匯集在這裡的重量級人物越來越多，黑原整個人自內而外都處於亢奮的狀態下，上回他有這樣渾身通體每一個細胞都燃燒起來的感覺，恐怕還是十七歲愛上那個風韻寡婦的時候。他知道無論這場集會最後如何，最終會讓羅蘭會場的名氣大噪。他們才是最終的得益者。
  
      或許就此讓他黑原走上人生巔峰也不一定。
  
      來自各方的頭面人物在會場宴會廳匯集一堂，但論風光自然沒有人壓過東海洋和北方王騎，廳內也算是眾星拱月。
  
      不過因為兩大王騎的耀眼，反倒沒有人去注意一直跟著他們將臉陰著讓人看不清楚的那個男僕。
  
      然而林海卻感覺自己一直似有似無被人盯著，裝作不經意朝來源看去，正看到薄妝打扮如出水芙蓉般的奧黛麗，迅速將那雙逗留在他身上的泓瞳移開，看似若無其事的和旁邊的人交流起來。
  
      林海心底暗嘆，卻在此時，猛然把握到有一道非常銳利而充滿敵意的目光刺中他的後背，他轉身，正好和那個身著雙排扣風衣，三十來歲，平頭但身材寬闊的男子目光所對。
  
      文萊爵士！
  
      發現林海竟然對自己目力中的敵意如此敏銳，文萊怔了一下，但隨即，眼神浮出精芒。
  
      他倒是對林海真正身份並沒有產生懷疑，不過當然自見到奧黛麗和他的牽手之後，他就動用了手上的能量，對林海掘地三尺，知道這個「林達」也不是平常人，是個在機修上面的天才，還靠修表製作出了風靡千葉原城一時的智能表「L·D」。
  
      然而提及機械師天賦，他就嗤之以鼻，天賦好有什麼用？這個世界上高深的知識都掌握在上層手裡，現在每一個機甲騎士，王騎機甲手底下的維修師，都有好幾個班組輪替，而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是通過卡奇諾行星最高殿堂的機甲學院裡出來的。那是受到過最嚴格最專業的教育，對機械工程擁有最深刻的領悟，不是他這種在黑鈦區遊逛到大的人就可以彌補得起來的。
  
      且文萊還知道一個小細節，那小子竟然淘了一台破爛機甲，夢想成為機甲騎士？
  
      本來以文萊的身份，對這麼一個小人物沒有什麼計較的必要，然而奧黛麗卻是他志在必得的人，他絲毫不介意摧毀這小子的那淺薄而渺茫的理想，告訴他什麼是這個世界的現實。
  
      那就是黑鈦區的流浪小子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名真正的機甲騎士。
  
      而且總妄想得到自己身份不配的東西，會付出什麼代價？

第一百七十九章　霜塵？
  
      就在文萊睨視林海之時，宴會廳那邊原本蜂聚的人潮分開，走出一行人，首當其衝的迎向兩大王騎。
  
      宴會廳先前的氣氛還溫吞如水，此時便立即熾熱起來。無論是世族人士，還是名流顯貴，人們自發的分向兩側，觀望著這或可與兩大王騎對話的一眾人。
  
      在場沒有一個人懷疑他們有資格和兩大王騎這樣面對面。因為他們是七世家的人。
  
      七世家是卡奇諾行星，乃至在馬關星域下，掠續和傳承最為悠久的家族。他們的力量，因為長久的存續和積累，在這片星域下，深不可測。
  
      有人說，七世家其實並不比執政府的三大家族弱，只是因為七世家的家長更有遠見，明白三大家族掌握著振興整個星域的許多科技力量，空間通道導航坐標，所以願意放下當初對這個星域的統治，採取和平更替做法，用以迎來新的時代。
  
      只是如此，就看得出七世家的氣量和底蘊。他們或許不會是掀起風雲的那類佼佼者，卻可以是鐵打的世家流水的執政府，他們永遠是在風雲之下不動如山最安之若素的存在。
  
      在最前方的是一個身罩深藍色風衣，腰桿挺拔，目聚神采的出眾男子。比起一身長袖剌剌的德克氣勢上要內斂一些，但也看得出含而不發的鋒芒。
  
      他叫做藍禮，是七世家中擁有最雄渾底蘊藍家的人。
  
      他身後身旁的人，大多都是七世家派來出席這場會晤的代表人物，都是七世家的核心，或者重點栽培的族人。其中五人，是公認為下一代王騎的候選人。五個人中，又以藍禮為首。
  
      王騎算是執政府用以保衛星河開拓殖民區的利劍，算是高層的軍事首長，因為地位特殊性，所以王騎和執政府之間有一項協議，那就是十年一替。
  
      每一任王騎，都有十年的在任時間，然後十年後，被具有資質和能力的下一任王騎替代。
  
      現階段的六大王騎，任期也差不多過半，而七世家自然也在暗中培養自己的族人子嗣龍子麟孫，能夠朝著那個位置而去。
  
      當然，現任的六大王騎當初可是經歷過很多場星域周邊的紛爭交戰，是依靠著征伐的戰功名正言順坐在這個位置上的。索羅門，瓦特，艾琪絲，德克，琉璃，墨凝，各個都有能讓人津津樂道的輝煌戰史。也因為他們的作戰，讓馬關星域外部環境這些年平穩了不少。
  
      所以，公認被外界議論得厲害的，有資格成為下一任王騎的候選人，終究是不如這代王騎的。
  
      但藍禮絕對是不服這種看法的人。
  
      七世家也不會承認這一點，所以藍禮對艾琪絲發起了瘋狂的追求，整個卡奇諾行星都知道，艾琪絲的追求者中，藍禮絕對是來頭最大，且自身能力和相貌都出類拔萃者。
  
      如果艾琪絲這座峻秀不可征服的山峰都被他征服，那麼藍禮以至於他背後的藍家都將躍升一個台階，藍禮更將成為力壓群雄的人物。能得到艾琪絲的支持，藍禮或許可謂是為家族賺取了一份大禮。
  
      藍禮這麼出現，全場不少來自卡奇諾行星各處專程聚集此地的名媛貴女，皆帶著或是好奇，或者從眼波里流轉出的仰慕來凝望著他。
  
      不少男性看到身邊女伴的神采，都暗暗有些嫉妒。但偏偏無論從身份背景還是實力來說，他們都遠遠不如對方，甚至就連個人魅力來說，也差得很遠。這真是想想都令人沮喪的無奈。
  
      藍禮盯著身著盛裝艷美的艾琪絲，並未有任何一絲一毫掛在嘴邊的讚美，但他對她的那種深切的注目，炙熱的情感，就已經通過他好看面容下的眼神，甚至明顯令周圍女子心跳的呼吸頻率，顯現了出來。相信那些貴女們此時心底都生出無窮幻想，也許只要他一句話，她們就可以不顧一切追隨他私奔而去。
  
      「艾琪絲，呵，艾琪絲。在江夏區的時候只來得及對你匆匆一瞥，你就離開了，如今在千葉原，今天不會又讓我只看到背影吧？」藍禮露出一抹苦笑。
  
      他的笑容在旁人看來曠達憂鬱，俊美異常。林海注意到之前只睨眼看他的文萊，眼含妒忌不來的神色盯著藍禮，那是一種對他氣度儀表羨嫉的神情。而奧黛麗則完全是仰望般看著藍禮，德克，艾琪絲這樣的人物。
  
      艾琪絲也神色輕輕浮過一絲迷離，顯然藍禮的追求並不是對她造不成波瀾，或許還讓她真的心動。但她身為王騎，處在她的位置上，所看到的事物哪裡是那麼簡單，當然知道藍禮的追求是真的。藍禮想要得到她的願望和態度是真的，但藍禮背後的世家藍家，想要通過她獲取更大的軍事權力，當然也是實實在在的。
  
      這樣一來，世家方面會全面接手下一任王騎的所有位置，那麼到時候和她同任的這些王騎，德克等人，下場不會太好。因為世家不會允許上任王騎的影響力在軍隊裡持續存在。
  
      所以這當然會讓她想要遠離藍禮，或許，都能說得上是「逃」的地步，因為藍禮對她的並非沒有「殺傷力」。
  
      從王騎對七世家不感冒，但此時藍禮直呼艾琪絲之名，而沒有加上「大人」的稱號，顯然是非常逾越，但卻又相當膽大的稱呼。似乎無形之間拉近了他們的距離。但艾琪絲臉上沒有絲毫不快，從這個細節，林海就推斷出了很多東西。
  
      德克的聲音，從旁傳來，但看上去只是在和艾琪絲單獨交談，目光也不去看藍禮，「世家的人也來了……看來這裡真的變吵了很多，艾琪絲，我們找個地兒休息去吧！」
  
      七世家的人看德克當著此時宴會廳人眾，竟不給他們半點面子，臉色微變，但畢竟對方是一位真正的王騎，他們也奈何不得。
  
      藍禮卻笑了起來，「這位就是東海洋王騎德克先生。呵，聽說青田公司正在為你定制新的機甲？但似乎這個計程要推遲了，因為青田公司已經受我們家族所託，先為我打造了量身定制的一架機甲「霜塵」，呵，後天的發布會上，你們應該就能見到它了！ 」
  
      這下不禁是德克臉色微僵，周圍傳來一陣微喧嘩然之聲。
  
      「霜塵？」艾琪絲輕呼出聲，因為她知道，青田公司為德克打造的新坐騎，就是這個名字。
  
      青田公司，是星域裡極為特殊的存在，其實，嚴格來說，他是除了三大家族之外的，第四個在星域裡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勢力。青田公司的創始人，是和三大家族當年的家主一併掌握了許多領先星域技術的人。三大家族利用這種技術和稀缺資源建立了執政府，鞏固自己的地位。
  
      而青田公司創始人則創造了這家公司，以專研技術，不參與政治而獨立於星域之間，導致無論是三大家族，七世家，還是翎衛拓跋圭，都需求青田公司的技術資源。
  
      王騎的機甲，甚至於拓跋圭名震寰宇的「天王」機甲，都是出自於青田公司的得意手筆。
  
      當然，這些勢力之間的傾軋，也會反映在以技術為主的青田公司身上。
  
      但突然殺了個措手不及，原本為德克打造的新機甲「霜塵」，卻成為了亞特蘭特接下來要展示的藍禮的坐騎？
  
      根據初時的機甲製造計劃，距離霜塵的真正完工還有幾個月時間，如今青田公司將其提前交付給藍禮。分明就是只追求眼球效應而針對初始設計進行了精簡，是霜塵的簡化版本。看來七世家的腳步，隨著此時星域惶惶不明的局勢，也開始急躁了起來。
  
      艾琪絲看藍禮的神情浮過一絲惱然，又望向身旁的德克，德克渾身爆發出一股懾人氣勢，外圍圈子心驚肉跳，七世家的人就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因為他們都有一種德克會突然暴起出手的壓迫感，引發他們下意識的應激避害反應。
  
      任誰的心儀坐騎，被這樣奪去，還即將在發布會召開，也會暴怒異常。
  
      面對德克的懾人氣勢，藍禮只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態度，這也隱隱讓德克和艾琪絲心驚，能夠在德克釋放的氣場中若無其事，也說明了他的高明。
  
      雙方的這樣話語機鋒相對，殊不知已經讓宴會廳的氣氛下降到了冰點。
  
      世家和不少有來頭的人都被氣勢所迫，心驚肉跳。更不消說會場老闆黑原這個層次的人，黑原雙足發軟，背脊汗津滲滲，頭一次感受到了大人物的氣場。
  
      此時的德克外表凜然，但內心卻是非常冷靜，他現在要更加在意的，是青田公司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的態度。以青田公司的做事方式，他們答應了他打造機甲，是肯定會做的，無論是「霜塵」，還是其他另外的名字。
  
      但是「霜塵」這個型號卻先給了藍禮趕製了出來，在這個態度上，青田公司可謂是非常不明晰。難不成青田公司未來會削弱對他這個東海洋王騎的支持？這才是德克隱隱憂慮的地方。
  
      消息也在宴會廳裡散佈，霜塵機甲竟然被藍禮奪去，這本身就能成為一場風波了。
  
      當然，包括文萊這樣在場上的機甲騎士，看藍禮的神情，更多的是一層羨慕。這和其他無關，青田公司的新機甲在誰的手裡，自然就會引發這樣的垂涎。
  
      「不過是個半成品，也值得拿出來炫耀！」
  
      眾人目光下，德克在短暫的沉默後，冷哼出聲，拂袖而去。
  
      艾琪絲神色複雜的朝藍禮瞪了一眼，跟著德克而去，但這個時候，想起什麼，目光追向了正在此時打算偷溜離開的林海。
  
      頤指氣使。
  
      「你，跟我來！」

第一百八十章　小小機修師
  
      眼前的房間是一個精心準備的套房，面前的玄關有一個雕塑的獅子頭小型噴水池，點綴有光帶，然後玄關往內則是木製結構的吊頂，擁有環狀舒適沙發的客廳，風輕拂起窗紗，白縵在房間裡飛舞。
  
      林海就這麼置身在艾琪絲的房間。
  
      先前艾琪絲眾目睽睽之下讓他進房間貼身服侍，那一刻原本言笑晏晏的宴會廳，瞬間成為一灘除了偶落秋葉外無波吹皺的平湖的寂寂情形，還彷彿猶在眼前。
  
      林海能看到一直淡然從容俊逸的藍禮神色分明在那一刻一僵。周圍七世家的人目光像是古代戰場地平線由遠及近投出的標槍，籠向自己。
  
      一干賓客屏住呼吸，哪個還敢開半句口？
  
      只是看著這個自始而終就沒被他們所注意到，直至此刻蔔一入眼竟然就如此讓人驚魂不定的青年。
  
      兩大王騎乍一看似陡然降臨羅蘭會場，但安插的警衛可是分佈在會場各個要地，早有行動小組對進入的賓客名單仔細清點核對，同時安保便衣藏在宴會廳內，除了明哨之外，還有偽裝成賓客的暗哨，沒準今天到來的機甲騎士，其中就有人是兩大王騎的人。
  
      所以防衛外松內緊，如果真有人對兩人不利，恐怕還沒有接近兩人周圍十米，或者在宴會廳內舉起殺傷性的武器，早就被暗中佈點的狙擊手打成窟窿眼了。
  
      他們所在的地方，務必會保證絕對的安全。
  
      然而這個時候，艾琪絲竟然會允許一位此前並不出現在各方預備名單上的，身著羅蘭會場製服，在眾人看來不明來歷的男子進入她的私人套房？
  
      所以可想而知，這個人究竟享受的是怎樣的待遇！
  
      人群成環狀推疊成一陣低低的喧嘩議論，懷疑這是艾琪絲新晉的面首。
  
      那些各方刺向這個立即成為焦點核心陌生青年的目光大多是驚詫。
  
      其中蘊著限，還有的含著妒忌，兼有輕蔑和赤裸裸的敵意。很是妒恨難平，甚至不乏有人掠過殺機。
  
      而那些女子，則不少臉紅耳赤，有對艾琪絲半分不在乎外界議論做派的欽佩，也有嗤之以鼻在背後說些酸溜溜的閒話的。
  
      但總體女人們的目光是落在那個青年身上轉悠的，看他眉宇清朗，身材頎長，像是一株拔節高挑的樹，那身會場製服下的，卻是勻稱而彷彿蘊含爆發力的身軀。
  
      有些見多識廣的貴媛，這個時候定下神來觀察，才不得不佩服艾琪絲的眼光，這青年乍一看不起眼，但越是細看，他的眉眼越是入眼，甚至還會不小心在心底激起些許漣漪。
  
      在這匯集眾人氣象大千神態模樣的大廳中，屬於羅蘭會場方面的人，則個個呆若木雞。
  
      藍特瞠目結舌，黑原面色如土，旁邊的魏索驚魂未定，而奧黛麗原本嬌豔的臉上，此時也色澤褪去，正微微發白，滿眼都是林海追隨艾琪絲最後斂沒在挑高三樓王騎房間的背影。
  
      在宴會廳的角落，文萊表情沉寂，眼底翻動著陰翳。
  
      *******
  
      「你看到藍禮的表情了嗎？呵呵，我確實承認他是非常不錯的男人，但太容易被男人得到的女人是注定會被始亂終棄的，只有聰明的女人懂得如何征服男人，不就是讓他們患得患失，若即若離，飽嚐痛苦嗎？」
  
      艾琪絲來到這間偌大房間的吧台，從那樺木網格的酒櫃裡，拈指抽出一支年份和產地還不錯的酒，倒了兩杯，遞了其中一杯給林海，然後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林海原本還略有些心虛，但看艾琪絲貌似在和他交談，事實上目光游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擔心身份被暴露的心也就暫時平定下來。
  
      來得及好整以暇打量自己面前這個艷名遠播的女王騎。
  
      她金色頭髮左半片編成小辮，一縷縷在耳畔紮起。右半片則是柔順的綴於腦後。身著胸前大敞的套裙，敞領處的前胸隱隱透出深幽香膩的一片雪白，隨著房間裡拂過的風，蕩滌出一陣女人泌人心脾的體香。
  
      林海只覺得血氣都在隱隱翻騰。
  
      看艾琪絲此時的作態，似乎也並非不是對藍禮沒有好感，這實際上是男人和女人的戰爭。藍禮出於自己或是家族考慮，他都有要征服艾琪絲的理由。
  
      艾琪絲何嘗不是在就勢拿捏他。她目前還是在和其他王騎站在一頭，而也正是她的捉摸不透，讓七世家頭疼。試想若是藍禮如果不顧家族大計，脫離家族，拜倒在她的裙裾之下，七世家無疑不是痛失一個耗費了時間和資源培養起來的繼承人。
  
      而現在，這場女王騎和準王騎的男女戰爭，將夾在中間無辜的林海給捲了進來。
  
      林海心想如果自己真的是現在扮演的這個眾目睽睽下登堂入室的「機械師林達」，只怕離開這個房間以後，也就兇多吉少了。
  
      「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
  
      林海發現艾琪絲一對紫瞳落在了他的身上。
  
      林海愣了愣，艾琪絲卻在他的這一愣之間妖孽似的笑了起來。如鈴音般清澈。
  
      「是外面那個女孩？我想想，她很出名，叫什麼來著。奧黛麗？被譽為千葉原的獨舞者？」
  
      她的洞察能力，顯然在剛才的接觸中，對很多事情也就洞若燭火。林海不置可否，心想你隨便怎麼猜，高興就好。就是再怎麼猜，也料想不到你們整個行星通緝追查的鷹國少校，人就在你面前。
  
      「放棄吧！」
  
      林海「嗯？」了一聲，看著此刻發出感嘆的艾琪絲。
  
      艾琪絲沒有看他，而是來到窗戶邊，透過紗幔，望著下方大廳仍在進行的宴會，用輕鬆調侃的語氣道，「我聽說有個自治區的機甲騎士對她很愛慕，有擇日迎娶她的打算。你該知道別人能給她的，你給不了。」
  
      「而她，大概也不會甘心跟著你這個機械師，過著從現在起就看的到幾十年後人生的生活吧。你知道的，有些平台，怎麼努力也上不去。」
  
      看林海一言不發，艾琪絲笑了笑，從裙袖裡探出皓腕，露出了一塊小巧但氤氳著淡淡光芒的手錶，打量道，「這是你做的？這東西很不錯… …而且很搶手，能得到一塊將尼塔型號改良的，可不容易，要知道，「尼塔」可是青田公司的新智能表，性能已經很強了，結果還能在上面提升性能，我只能對這樣的工程師說聲了不起。 」
  
      她手垂下，將那枚表掩入袖中，輕描淡寫道，「放棄你之前不切實際的那些追求，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從今天開始跟在我身旁，也許你以前想得到的東西，不一定可以得到。但是，我可以保證你能得到其他的，從未想到過的更好地事物。也許有一天你回過頭來看，只會覺得從前的執念和追求非常的淺薄。一個永遠只能在千葉原城跳舞的女孩，或許會讓你銘記，但我保證或許日後你會坦然的放下。」
  
      「我能為你做什麼？」林海盯著艾琪絲。
  
      女王騎露出一個顛倒眾生意味深長的微笑，起身，徑直來到和客廳相隔的臥房。
  
      她站在那裡，身子如人魚般裊裊婷婷。
  
      然後在林海呼吸連帶心跳都陡然停止之間，艾琪絲反過手來，纖細的玉指勾著後背連身裙的拉鍊，隨著簌簌的聲響，裙身隨著拉鍊裂倒兩邊，露出了那裡雪白的大片讓人移不開眼的香氳背肌。
  
      如同煙雲剝開後，遠天出現的澄澈幾近透明的雪峰。
  
      林海只感覺到氣血翻騰。他是真的能切實的體會到了艾琪絲的魅力。
  
      然而隨著紗裙的褪下，到那弧線勾人的腰肢處，林海目光出現漪漣波瀾，她背腰那原本應該是滑膩如羊脂暖玉的肌膚處，赫然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一直延伸到渾圓的股間。
  
      疤痕難看，然而和艾琪絲幾乎完美的身線結合在一起，卻有一種異樣的美感，那恰是一種會讓人生出心憐心慯的不完美。
  
      作為卡奇諾行星兩位女王騎之一，儘管是女人，但王騎的稱號，也是在生死之間的征戰下獲得的。
  
      魚尾連身裙褪下，艾琪絲人魚的身材盡情在林海眼前展露，而她上身穿著一件抹胸。背後是設計複雜的鎖扣。
  
      她金發輕垂，金發後的狹長美目望向林海，用一種這似乎是天下間再自然不過的神情道，「過來，幫我解開。」
  
      過來。
  
      幫我解開。
  
      意味著要林海來到這個僅穿著褻衣的女子麵前，近能嗅得到她的呼吸和體香，甚至還要伸手觸摸到她的肌膚，以及最私密的貼身褻衣。
  
      而關鍵是在於，這個陌生的女子不是別人，恰是一名卡奇諾行星地位無比尊敬，手掌兵權的軍事首長，一名王騎！
  
      問題的關鍵也並不是幫她寬衣解帶做一個符合目前林海偽裝身份的「貼身男僕」。最大的問題是，當自己近身褪去她的衣物，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就算自己是臥底，身為鷹國軍人，林海覺得也是一個有節操的臥底。
  
      在這異國他鄉對別的姑娘動手動腳，儘管佔的是還不知道是敵是友女王騎的便宜。他到底也是心中的天使壓過了蠢蠢欲動的魔鬼，敬謝不敏。
  
      他起身，道，「抱歉。」
  
      他分明能感受到艾琪絲那金發下的一雙眼睛變得灼然起來，甚至雙目更加的狹長了，「你說什麼？」
  
      林海能感受到背脊被一股氣息攫緊的冰寒感，此時若不是他，而真正是一位「貼身男僕」，恐怕現在就如墮冰窟，雙腳打顫，連動都動不了了。或許乾脆會一個腿軟跌在地上。
  
      林海裝作身子趔趄一下，故意讓聲調顯得有些慌張道，「抱歉！王騎大人，我不能這麼做。」此時完全一副就要立刻逃離的架勢。
  
      艾琪絲為這個「林達」在自己刻意釋放的氣勢籠罩下，居然還能有所應對而微怔，但隨即不知是笑是怒的盯著他，道，「你知道你離了我的庇護，從這裡出去的後果嗎？」
  
      「外面有多少人恨不得生啖你肉？」艾琪絲笑起來，但語氣裡滿是濃濃的寒氣，「你要清楚，今天你跟我進來，對很多人看來意味著什麼，如果你現在出去。就算不相信你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最終都會有人因為心裡不舒服，而拿你開刀。」
  
      「很沒道理，是嗎？但就是最簡單的道理。因為對外面那些人來說，你就是個小人物，弱小到隨便伸出一根指頭，就能隨意玩弄你。一個如你般身份地位渺小的人，是無法在這樣夾縫中生存的，只有你依靠我，你才能生存下去。」
  
      艾琪絲發出妖冶的笑聲，「我承認是我把你掖了進來，嘻嘻……但又有什麼辦法呢？你很可愛啊。而且，那位千葉原城的舞者小妞未免太過貪心了點……既然想藉著一名機甲騎士登雲而上，偏又牽絆眼前，人當然不可以這麼貪得無厭，是吧？」
  
      林海故意生氣道，「您非要折辱玩弄我這樣一個小人物嗎？」
  
      艾琪絲那張艷若桃花的臉嬉笑起來，「誰知道呢，也許我看上你了也不一定。」
  
      「對不起！」林海找准時機，再不逗留，扭開門頭也不回離去。此時門口正有兩名警衛把守，對他的開門而去頗有些措手不及，看著他的背影，訓練有素的兩人面面相覷，都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神情。
  
      房間裡，艾琪絲出人意料的並沒有大發雷霆，而是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然後她僅僅穿著幾近赤裸透明的褻衣，一個人捂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片刻後，艾琪絲把玩著手上的智能表，眼眸嫵媚，道，「原本只是想將你招攬塞進我的科工部門，見人用人，我也是出了名的啊……你還真當老娘會睡了你不成？就算你有那個賊膽，我也會把你踹上客廳的沙發啊！呵呵，不過你沒這賊膽，到卻很有不怕死的小氣魄呢！」
  
      然後，艾琪絲啞然失笑，「咄！一個小小機修師！」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對接
  
      相比起林海被艾琪絲招入她的個人套間，卻在房間裡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再度離開走出，後者反倒更讓人驚詫。
  
      因為人們實在想不到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讓本以為得到女王騎垂青今夜必然陪侍的「好運林達」竟然不到半個小時就離開了那無數人求之而不得的香艷旖旎之所？
  
      這種消息在此時中央大廳的宴會場中，必然是會掀起巨大風暴的。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猜測，流言四起。但隨著明眼人撥開雲霧見青山的分析推測，竟然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居然是林達主動離開艾琪絲的房間？
  
      這個結論一出，宴會大堂簡直人人都有些迷惑甚至驚訝了，有人感慨這個羅蘭會場小機械師的骨氣。也有人嘲笑他的愚蠢。
  
      要離開宴會中心，只能通過底層大廳，當林海從三樓的艾琪絲房間走下來到宴會廳時，發現在場的所有卡奇諾行星名流顯貴目光都在他的身上。如果林海是一個很有名的人，或許在場的這些貴族名流們或多或少都會收斂目光。但現在，他們恨不得將他看穿看透。想要知道這個小小的貼身男僕怎麼有忤逆艾琪絲的勇氣和能耐？
  
      所以林海一時扎眼無比，那些四面八方毫不顧忌的目光大膽直接的落在他的身上，從三樓到底層宴會大廳的短暫路程途中，林海的貼身衣物就被滲出的汗珠潤濕了，多少有些黏糊的不舒服。
  
      為了避免被有心人認出他的真正身份，林海從來到羅蘭會場開始，樣貌就有所變化。
  
      不說在皇家青年騎士團林海掌握了大量戰術，後勤，偽裝的軍事技能，就是在進入軍隊之前，他也曾自學過複雜環境下保護自己的各種知識技巧。
  
      即便沒有他在米蘭星參加二級機甲方程式時那張來自清遠學院重點實驗室的精巧擬生面具，他也能通過外部的妝容，來改變他的神態面部輪廓。
  
      此刻就算是認識他的人，面對面看他也只會覺得有熟悉感，但無論從神情還是動作上面，都迥異於常，若不是有心仔細辨識，和熟人在街道擦肩而過，保管一時也會把他忽略過去。
  
      更遑論在這百萬光年以外的馬關星域卡奇諾行星。即便有此刻通緝他的照片在一些高層人士手裡，但光憑照片就要辨識出現在的他來，那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儘管心知肚明這些，但林海仍然時刻處於可能會被認出的頭皮麻癢之中，手心攥著緩緩溢出的潮濕氣息。
  
      他想到了雷鳥，一旦他被認出來，此時的羅蘭會場，立即就會變成戰場。憑藉一架雷鳥，他能否突破千葉原城？
  
      不過好在所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人們觀察著他，卻並沒有出現一語道破他的身份然後石破天驚的情況發生。
  
      黑原一眾引著一名長發垂肩的男子，走了過來。
  
      此時在會場中，最有能量和潛在影響力的除了兩大王騎和七世家的代表，就是面前的這位青田公司西大陸的負責人亞特蘭特。
  
      來到林海面前，亞特蘭特從兩片沿著耳鬢斜垂的黑髮間露出一種居高臨下的神情，「你就是那名自己改造了我們生產的智能表的機械師？」
  
      黑原在旁邊一臉賠著笑，因為LD表儘管通過羅蘭會場進行了在自治區的合法性註冊，但說到底仍然是通過青田公司發布的智能表基礎上改進出來的。青田公司的技術儲備早已是聞名於世的，技術壁壘甚至形成了不可超越的豐碑，如今一些智能表竟然被這麼一個小子加以改進，即便有些投機取巧博取眼球的嫌疑，但終究是對青田公司產品名譽有損。
  
      「行星法律應該沒有禁止私人定製表，因為本質上來說，這是我自己出錢購買的，只是進行了改裝而已。」林海平靜道。
  
      面對亞特蘭特挾威而來的質問，眾人發現這個年輕機械師的神色不變，甚至沒有任何應該對亞特蘭特這樣身份人物的畏縮。
  
      雖然亞特蘭特名義上是西大陸的負責人，然而一些深知內情的人清楚，他的真實地位，在青田公司非常高，甚至已經算是那個神秘總裁在外的代言人。
  
      就連七世家的準王騎藍禮，甚至王騎德克，也在爭取青田公司的支持，更遑論不可能輕易得罪他。
  
      羅蘭會場的小機械師，面對一個技術統治了這片星域的龐然大物內的核心掌權者的質疑，眾人都替林達捏了一把汗。
  
      亞特蘭特一雙眼射出奕奕的神色，含著幾分恚意道，「我們所出的智能表，都預留有升級的空間，這是出於商業未來擴展空間的考慮，你所做的，無非就是將那些硬件上預留的後門端口解放了而已，這不過是一種軟件破解，不是真正的在這種基礎上升級。有什麼好沾沾自喜的？」
  
      這話就非常的不客氣了。
  
      誰都知道青田公司有傲視這片星域的強大技術能力，甚至讓他們有些自負。而這種長期以來的自負，讓他們一時很難接受被人超越的說法，儘管僅僅是在智能手錶領域。
  
      所以亞特蘭特面對他毫不客氣。要知道，他可是背後掌握著龐大頂尖工程師群體的權勢人物。覺得自己光背後的那些團隊隨意擰幾個人出來，就能把眼前的小機械師壓死了！
  
      「這麼看來……」林海開口。
  
      「你們的軟件防護能力也不怎麼樣嘛。」
  
      周圍所有人只感覺一陣窒息。
  
      亞特蘭特剛才故意「揭破」這個林達只是破解了端口封鎖，解放了一塊智能手錶預設的性能潛力，用以扳回青田公司高高在上的面子。打算用強大的底蘊折服這個仗著些小聰明就不知天高地厚以為什麼都能做的小機械師。
  
      誰知道人家根本沒有這樣的覺悟，反倒是輕描淡寫回了一句你們軟件防護也不怎麼樣嘛！
  
      如果之前還能說是智能手錶這個青田公司並不在意的領域上面，對方有所改進突破，這沒有什麼，畢竟智能手錶對青田公司也只是邊沿業務。
  
      問題是青田公司這樣盤踞星域的龐然大物，軟件能力可就是核心實力之一！
  
      對方既然攻破的是你的軟件防護，解開了封鎖的性能空間。這簡直比改進提升一塊表的性能更加丟臉。這完全就是對青田公司權威的挑戰。
  
      眾人都以看離奇怪物的表情望著這個「林達」，不明白他是不是失心瘋了，故意挑惹亞特蘭特？
  
      黑原簡直恨不得把林達嘴給堵上。自剛才被艾琪絲喚入房間，他就知道林達完全沒有未來了，一個小人物身處於王騎的夾縫之間，在那兩股雙方龐大的勢力碾壓下，他的結局必然會以悲劇收尾。
  
      誰知道這個傢伙不僅帶著剛才還沒平息的事態，轉眼就遭遇惹上了亞特蘭特。
  
      這下子，艾琪絲，藍禮，亞特蘭特，三位可以說在此時最有權勢的人，他都得罪遍了。接下來他就是一夜之間被挫骨揚灰，包管也沒有人會大驚小怪……
  
      果不其然，亞特蘭特神色變了數變，彷彿受了重傷般忽陰忽晴，而後，露出一個笑容。
  
      只是這個笑容，多少讓人覺得從腳背到背心腦門頂都糝得慌。
  
      亞特蘭特開口，「你很有趣，千葉原城，我們有個最大的研發中心，我讓人有空帶你去那裡見識見識，看看你是否還能誇下海口。」
  
      然後他再不看這個林達，怒氣沖衝的和他錯身而過。
  
      隨在他身後和周邊的所有人，都一副松承雪重的神情肅然凝望著林海。所有人都聽出了亞特蘭特口中的不滿，眾人更猜測林達要是進了青田公司的研發中心，那可真就會是有去無回了。亞特蘭特要拾掇他，怎麼可能會還他自由之身？而這番話裡的交代，恐怕也是強制的了。
  
      一夕之間，羅蘭會場的林達成了人盡皆知的人物。
  
      他不光在宴會廳成功成為了藍禮的眼中釘，還敢忤逆艾琪絲王騎，更在這之後，讓亞特蘭特下不來台。
  
      而這個小子，竟只是從混亂的黑鈦區走出來的一個渺小的機械師？
  
      這個可能注定是一個悲哀的笑話似的小人物，一夜之間在千葉原城被人口口相傳。
  
      相對而言，林海本人卻還不知道外界這番沸騰。
  
      他離開了宴會廳，回到了他停放在會場後院作為住所的廂車前，於寂寂無人的黑夜中，獨自打開了手錶，解鎖了其中一個功能。
  
      手錶錶殼屏幕發出淡淡的熒光，通過會場的一根天線，正搜索此刻於深藍色天穹的訊號。
  
      然後在那天空上無數頻段遊蕩的訊息之間，他捕捉到了那來自鷹國特工在卡奇諾行星的中轉站，利用安塞波轉接發送的訊息。
  
      在此之前，他曾向百萬光年之外的鷹國詢問了一句話，「你當面對威爾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這句問詢的重點在於，是誰？當面說了最後一句話？
  
      林海知道如果這條信息真的被那個帝國接收到，他們會找到那個人。
  
      面對他偽裝成「威爾」這個身份說的最後一句話，在那片帝國中，只有一個人可以回答得出來。
  
      因為那句話，和他現在接收到的訊息一樣令人啼笑皆非。
  
      「我會閹了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夜聞噩耗
  
      這句話是當初他偽裝成機師威爾參加方程式大賽，和林薇產生誤會之後，她當面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他作出的威脅。
  
      也許是在這陌生的星域陌生的行星，總是可以回想起過去的種種。林海腦海浮光掠影般閃回過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時候會忍不住失笑。
  
      這些大抵都是寶貴的回憶了吧。
  
      他此刻距離鷹國和家族有百萬光年的距離。這對於人類而言，是難以想像遙遠浩渺的時空。如果沒有被稱之為「造世主遺產」蛛網般在第四維宇宙密布的空間通道，兩個星域之間的文明，也只會是如同各自封閉老死直至毀滅都不往來的孤島。
  
      當然，現在宇宙學者們更傾向於另一種說法，正是因為空間通道的存在，人類從萬年以前，就自發源地，輸送到了宇宙各處，開枝散葉，卻又因為距離，而彼此產生了差異、隔閡和對立。
  
      但無論是哪一種，距離都是永恆的阻滯。是歸家者的沼澤森林和險灘。是探險者的荊棘猛虎和巨龍。
  
      執政府上，因為少昊出現，內部也產生了化學效應，逐漸與拓跋圭的矛盾日趨明面化，白熱化。在這段過程中，林海知道少昊已經遭遇了很多次秘而難宣的生死危機，如果不是奧吉布家族的全力保護，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他也在那邊，用他的方式，艱難的戰鬥著，希望扭轉局勢。
  
      如果少昊有什麼不測，他們沒有了回去的空間坐標數據，很可能因為馬關星域對他們的全面追剿，而使得回歸的過程困難重重，而他們是絕不會妥協的，就算在這片星辰下化為灰燼，也會拼死突圍。
  
      換一種情況，就算他們能成功從馬關星域離開，冬雪號通過穿梭那一個個節點已知的空間通道返回帝國，也需要漫長的時間。
  
      六年。這是保守的估計。
  
      數年的時間，少年已生華髮，容顏也鐫刻上了痕跡，他們甚至不知道鷹國的戰爭的結局，六年之後，帝國是在堅守，還是已經淪陷？
  
      在動蕩的年代下，每個人的命運都如同浮萍，於泛著白沫冰冷的海水中，受洶湧暗流，深淵漩渦，澎湃海嘯的捲襲，再難以預料。
  
      在這樣清冷的夜裡收起浮散的思維。
  
      林海在廂車的工作室內，用手上的設備，尋到了那條線路，一系列轉化成訊息代碼的數列從他的手指於光屏輕彈中溢出，發向天空，和那道訊息的頻段相接駁。
  
      他將通過這個頻段，和那邊的那個世界重建聯繫。
  
      回復了信息，廂車傳來拍門的聲音。
  
      林海將通訊框關上，拉開廂車門。
  
      藍特身子像是滑溜的魚，揪準空隙「唰！」得擠了進來，找到逼仄空間裡的一張小凳子，將自己甩了上去，道，「太過癮了！林達，你不知道現在會場裡那些平時高高在上的老爺們儿和此前壓根不會把我們這種身份人放在眼裡的千金貴女們，現在都在私下議論打聽你！」
  
      「千葉原城的什鐸富人區有「霞莉女王」之稱的千金名媛，據說對友人說你，「清俊是清俊，但他這種身份，艾琪絲又怎麼會看上，更多的是看中他製表的能力吧，畢竟LD表確實很討喜！」」藍特身子朝前仰了仰，不屑道，「原話這麼說，她居然還說，艾琪絲手下有工程部門，正缺人手，就是準備把你塞進去充個數的！嗤！」
  
      林海微笑道，「沒準真是這樣打算的也說不定。」
  
      「難道艾琪絲真說過是衝著你技術來的？」藍特愕然問。
  
      「這倒是沒有……」林海搖搖頭。
  
      「不就是了！」藍特彷彿軀殼裡重註入了靈魂，忙不迭問，「到底艾琪絲和你共處一室要求了什麼？她是否真如傳說中那麼火辣？」
  
      話末，面對林海的目光，他抹了抹嘴角因為遐思不小心溢出的口水。
  
      意識到自己此刻好像確實不太穩重，畢竟如今也是依託林達的製表月入百萬的人了，在千葉原城這個收入，能成為躋身城市金字塔那百分之十收入的高層，怎麼著也能過上喝賓果酒頓頓上等餐食的日子了。
  
      於是收拾了神色，擺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也知道你怎麼可能那麼沒原則就範！？王騎也好，就是天王拓跋圭又如何，要是在我面前，不願做的事情，一樣給他頂回去！……不過你確實非常清醒，藍禮對艾琪絲志在必得，若是你今天當面和她產生關係，後面可就是一堆麻煩上身！七世家那樣的勢力，我們再能多賺十倍的錢……也是不好招惹的！」
  
      而後又幽怨道，「但艾琪絲既然對你有意思，你或許算首個敢拒絕她的人，她如果惱羞成怒，這下以後可就有些麻煩了。」
  
      說著他望著林海，在這看似很危險將他們捲入的漩渦中，沒心沒肺道，「呵！不過你這個人真不可思議，遇到你之前，我哪裡會想到，竟然有一天為這樣的事情操心，儘管是擔驚受怕，但這樣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又是怎麼回事？……哈，你一個黑鈦區的青年，我不過是千葉原城一個小雜工，竟然有朝一日和那樣的大人物牽扯到一起。外面有無數人議論我們的事蹟，當然主要是你……我還在厚積薄發的待成名狀態！不過不用怕的，這就是我們兩的組合騰飛的第一步，你有技術，我有口才，等我們以後發達了，成為了大人物，呵，到時候要這幫子傢伙全部跪舔我們啊！」
  
      林海忍俊不禁，片刻，伸過手去，攬了攬他的脖子，只覺得在他用作宿舍的這個廂車小空間裡，眼前卡奇諾行星的青年，竟然讓他產生了一些肝膽相照的溫暖。
  
      藍特還準備說些什麼，林海突然厲聲道，「別說話！」
  
      還未等藍特從驚詫中反應，林海手在腕錶上一觸，整個廂車內的燈光漸漸關閉。
  
      藍特看到林海在黑暗裡一雙如隼一樣的眼神，盯著此刻工作台上外部隱蔽攝像機捕獲到的圖案。
  
      監控視頻中，他看到一行人正走到這個羅蘭會場的後院來，而那行人正是以藍禮為首的七大家眾人，他們一出現，身邊的警衛立即就散了出去，其中有兩個到了廂車這邊來，敲了敲門，又警惕的用耳朵貼著車門。
  
      從外部監控看到這一幕的藍特正被林海捂著嘴巴，屏住呼吸。廂車工作間內一片黑暗，只有內部的黑暗中泛著淡淡熒光的光屏微弱的亮著。
  
      兩個探查這邊的警衛回過身，做了個手勢。然後靜立在不遠處的陰影裡，作為護衛那七世家一眾人的安保力量。
  
      藍特來得及深吸一口氣，心裡感嘆大人物出行就是這樣，務必保證絕對的安全。所謂千金之體坐不垂堂。
  
      看來在他們未離開之時，現在也出不去了。否則還不把他當成是另有目的的人來審查？
  
      就在他搖頭感慨之時，卻愕然看到林海手在投影鍵盤上連續滑動，很快工作台前的一個監視屏幕，瞬間變成了十來個從不同角度，遠近，各個方位，觀察那眾七世家的視界。
  
      藍特瞠目。
  
      一般的攝像頭早就已經被這些警衛們給處理了，但現在「林達」工作台顯出的那些攝像的方位，竟然絲毫沒有被察覺。是微型攝像頭！藍特驚異的盯著林海，一個會在自己的住處附近埋下這麼多微型攝像頭的……他真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機械師嗎？
  
      林海拿了一副耳機，戴在了頭上，外面藍禮等人的話音立即從耳塞里傳來，藍特也湊過頭來聽。
  
      「艾琪絲那個賤人！竟然敢當眾如此忤我面子！等到「天王」大勢一成，六大王騎一個個再無威脅，我保證會讓她嚐到我們在莊園玩過的那些各種****手段！讓她臨死之時，後悔自己是女人！ 」
  
      藍特猛地感覺到自己心如鉛墜，他知道自己聽到，並接下來還會聽到更加了不得了的東西了！
  
      「呵！六大王騎中，墨凝和琉璃公然和「天王」作對，聞名於世的紅海洋王騎和他的著名機甲三千月，被天王直接碾殺！天王是擔心墨凝此人素來低調，但實際影響力在六王騎中非常大，德克和艾琪絲暗中將他當成是兄長，就是一向誰都不服的索羅門和瓦特，對其也是敬重有加。 」藍禮身邊說話的是一個披著斗篷，罩面，看上去是很不起眼跟隨的幕僚般男子，然而他面罩露出的修長雙目，和頎長的五指，隨意散落的黑髮，都顯示出他整個人有種特異的氣質，而他說話時，藍禮周圍的七世家人都靜靜聆聽，把他放在了和藍禮同等的地位上。
  
      那人一把陰柔的聲音繼續道，「墨凝一死，他的破壞力在死後才會彰顯出來，首先「天王」要一舉擊殺他，並不輕易，也付出了代價。天王機甲受到了損傷，正在加緊修復，關鍵是天王機甲是極為特殊的材料和高端工藝製造，不是一時三刻可以維修如初的。天王拓跋圭最賴以威懾的武器受了損，不得不說墨凝的垂死反擊非常棘手。其次，懷疑墨凝自己求死，且藉著一死，將自己的信念散播出來。剩下的五大王騎，以及看好王騎的勢力，說不定會為他傳達的理念所動，聯合起來！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
  
      那人森森然道，「「天王」也是殺了墨凝之後，才明白過來這個理，這傢伙，用自己的死亡，給天王設了一個套局，要讓我們在卡奇諾行星，乃至馬關星域離心離德！因為現在拓跋圭最名正言順的就是當年和唐璜的金蘭之義，作為偉人的唯一扛旗者，「天王」若是失去了這塊旗幟，將會在星域引發連番崩塌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早知道如此，天王定然不會讓那墨凝以死求仁這條路得逞！這個墨凝，真是可怕，連我也給瞞過了！ 」
  
      「紅海洋王騎墨凝死了！？」廂車黑暗空間內，藍特突然怔住，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看他的模樣，林海大致能夠明白，這位名叫墨凝的王騎在卡奇諾行星的影響力。
  
      事實上，墨凝雖然低調，但卻是六王騎中最有魅力的一位，不光是一名謀略和勇武都兼具的名將，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唯一一個親手編繪了許多涉及醫科，軍事，哲學，食譜，遊記的王騎……他所著的書大俗大雅皆備，有的甚至是兒童睡前讀物，也會攥寫食譜教家庭主婦如何做一餐美味。同時能夠因為一本回憶錄，而讓在一個閒憩時讀完的大老爺們儿涕淚滂沱。
  
      藍特最喜歡的是他的《追繁星去》和《論土豆的十種燉法》。讀著書的時候，他只看到一個憂鬱的詩人和吃貨，哪裡能想到對方竟然是一位王騎大人？
  
      無數少女在幽夜裡捧著他的詩句慟泣，無數男人為他的征戰熱血沸騰，無數女人愛他愛得深沉。恨不得自己就是他的愛人琉璃。好能在最近的距離，看他如刀削的側顏，日夜神魂迷醉。
  
      然而，他死了！
  
      拓跋圭殺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撞破！
  
      藍特神色難過而沉痛，那是一種彷彿失去了慈父般的劇烈情感，卻又沒有那麼濃烈哀傷。又似面對兄長離開的噩耗，但卻不是那樣深刻的血肉相連。
  
      這是一個在這個世界上值得尊敬的人去世時的悵然若失。儘管他從不曾和他有過交集，然而在這個少年的人生，乃至於無數千千萬萬像他這樣少年的人生里，成為一位機甲騎士，馳騁星際，是了不起的夢想。而更進一步成為墨凝王騎那樣的男人，則是很多人壯闊的人生道標。
  
      那是一個即使自己被苦難的生活壓制得抬不起頭來，看到他的時候，也會讓人相信希望和未來的男人。
  
      他的存在，抒寫了什麼是男人的優雅和深邃。然而現在，有關他的一切，在這個噩耗中泥沙俱下，一個自己所熟悉，所敬佩並將其當成是這個世界上美好一部分去信仰崇拜的男人去世的消息傳來，那是一種難以言語，逐漸從周圍的黑暗虛空裡，纏繞上背心的悲涼。呼吸漸次急促，欲哭無淚，卻又幾乎要落下淚來。
  
      林海輕拍藍特的背脊，直至他的情緒逐漸平穩，通過外間的對話，他知道了墨凝是在掩護冬雪號的過程中和他的機甲一起殞落，一位名望極高的王騎竟然為了掩護「天王」通緝的敵人而戰死，對外間而言這是否正是一種對「天王」的質疑？
  
      與此同時，疑是唐璜後人卡卡特的現世，更讓拓跋圭處於不利的輿論之中，所以拓跋圭方面，或許已經在準備一場無可避免的戰爭了。
  
      林海至少有八成把握外面那和藍禮對話的，偽裝在卡奇諾行星傳統斗篷服飾下的男子，就是拓跋圭三名徒弟中，以擅長謀略著稱的賀蘭。
  
      這些年，拓跋圭威名遠播，翎衛勢力廣袤擴張，憑藉幾個在星域的自治區，就湊出了一支可以遠征鷹國的艦隊，和賀蘭的從中經營不無關係。
  
      換句話來說，林海可是撞到了拓跋圭的大管家了。
  
      *****
  
      這個人當初和王騎索羅門一起圍獵迫降行星的他們，如今冬雪號受兩個王騎保護，局勢有變，他便立即到這千葉原城來了。
  
      不消說，定然是和今趟到這裡的德克和艾琪絲兩大王騎有關。
  
      林海暗呼幸運，沒想到在這裡竟然獲取到了寶貴的情報，其中最有價值的，莫過於就是知道拓跋圭的機甲也受了傷，拓跋圭的機甲擁有強大的性能，當然也是星域下最尖端科技的代表，傷勢當然不會是普通的傷勢，或許更是直接暴露出了其沈痾和弱點……林海想到若是自己一甲在手，能不能趁著這個機會一舉將拓跋圭剷除，那麼這一切就皆大歡喜？
  
      當然，如果拓跋圭藉此將機甲修復改進……是不是他將變得更加的可怕？
  
      收起了這些不切實際或杞人憂天的浮想聯翩，監視那頭藍禮的說話聲響起，「哼，墨凝是自己尋死，竟然敢挑戰「天王」，這純粹是他自不量力，而他和琉璃也一併成為了叛逆，胳膊肘竟然往外拐，去信任那幫隨時可能引來龐大鷹國艦隊的鷹國軍人！我早就說過，現在的王騎內部，多生異心，他們根本沒有將我們星域的利益放在首要關頭！只有我們七大世家，從來心系星域的未來和命運！呵，不過接下來也不用借助他們王騎的力量了，任德克和艾琪絲如何精明，也猜不到賀蘭先生，已經隨我們來到了千葉原城！ 」
  
      賀蘭陰柔的聲音傳來，「藍禮先生已經準備妥當了嗎？」
  
      藍禮油然道，「呵，我們七世家經營多年，在青田企業內，應該還是有些人可用的。」
  
      這個時候車廂裡的藍特已經調整了情緒，看到兩人的對話，低聲用一絲微微發抖的聲音道，「藍禮背後的七世家在星域裡擁有非常古老而深厚的地位……誰都不知道他們如冰川一樣，隱藏在海面下的勢力有多麼龐大……奧吉布家族，溫嵐家族，西斯敏家族組成執政府的當年，和七世家爆發的那場戰爭，也可謂是血流成河了……不知道他們如今究竟想做什麼，難道在打兩大王騎的主意？」
  
      林海沒有接話，沉心聽下去。
  
      *******
  
      「當然，青田企業在星域自成一體，信奉技術路線，幾乎是這個世界最難伸手進去的地方了。能夠讓我的人配置到位，還是和賀蘭先生的共同使力分不開。青田企業作為擁有火種傳承的勢力，能夠獨立存在於三大家族之外，現在是無論三大家族，還是天王拓跋圭，乃至於我們七世家，都要藉助他們掌握的資源和科技。弄得是哪一方都不敢開罪他們，否則他們只需要冷落一邊，那個勢力就要感受到周圍各方強大起來的壓力了！」
  
      藍禮於此冷冷一笑，「那麼這個時候，如果兩大王騎和他們發生了紛爭，是否局勢就足夠亂了？」
  
      林海一怔，終於把握到了對方的計劃。拓跋圭果然真的是深謀遠慮的奸雄，是最能利用混亂撈取對自己有力好處的人物，賀蘭自然是他出謀劃策的頭號軍師人物。
  
      墨凝之死帶來的影響力必然會逐步提升，三大家族的執政府，只會更對拓跋圭不滿。而剩餘的王騎，大概也會倒向和拓跋圭相反的方向。
  
      拓跋圭已經不打算進行斡旋了，而是採取另一種策略，那就是將青田企業拉下水，當青田企業介入到和王騎，甚至未來和執政府三大家族的紛爭上去，這一切的局勢走向，都將盡在拓跋圭的掌握！
  
      聽到這裡，林海心中大體有了個明悟，暗道僥倖，幸好他來到了羅蘭會場，適逢其會，撞上了賀蘭和七世家的密謀，否則讓拓跋圭成功，他將擺脫唐璜的陰影，掙脫出來，真正站在星域的頂峰，那個時候，掌握執政府，並掌握這片星域所有武力的拓跋圭，帶來的將是龐大無比的一支支只有征服野心和毀滅慾望的軍隊！
  
      林海看向身邊的藍特，沉聲道，「明天就是青田企業新成果的發布會？我要你幫我一個忙。能不能辦到？」
  
      藍特訝然望過來，「你要做什麼？」
  
      林海指了指車內貨物廂的方向，「我要你把這架機甲，到時候想辦法送到前台去！」
  
      藍特驚疑不定，片刻後，重重點頭，「事實證明，你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的意義，我會盡量幫助你的……不過，伙計，你要知道，我和你是一起的，我的未來前途，甚至可以說……生死，都和你聯繫在了一起！你可要好好的。」
  
      林海沉吟片刻，道，「明天以後，我會給你提供一大筆錢，那大概是我收到的目前賣了LD表，扣除花費的全部收益，足夠你前期開銷。之後，你就離開這裡吧。離開羅蘭會場，如果有家人，一併帶上他們，走的越遠越好。去另一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我會保證，那之後會有足夠供養你和你家人的錢給你送去的。」
  
      藍特呆呆看著林海數十秒，而後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甚至……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但是，我們是兄弟，不是嗎？」
  
      藍特話語有些顫抖，他在死死的盯著林海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那裡面，是否擁有和他撲朔迷離背景截然相反的真誠。
  
      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得到那令人難過的結論。
  
      林海望著他，點了點頭，「毫無疑問。」
  
      藍特眼睛發酸，深吸一口氣，欣慰得咧開白齒一笑，「我會立即讓我家人離開！但我不會走，就為了一句「兄弟」！我藍特小人物一個，還從來沒有可以和我共赴生死的人。但我很想知道有這麼一次經歷會如何。不要勸我，就當我閱歷短淺，或者不知道事情嚴重性也好！人這輩子不就該有那麼幾次恃年輕而傲萬物的時候嗎。生死與共，我可不想只是說說而已。更何況，在羅蘭會場，你只是一個人，總不可能孤軍奮戰，無論你要做什麼，有我差遣，都多一個照應。 」
  
      沉默了半晌，林海望著藍特，咂開嘴唇，道，「謝謝！」
  
      然後，林海道，「其實，我是鷹國……」
  
      藍特伸手拍上他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有這句話就夠了！」
  
      「……知道羅蘭會場的那個看門老頭老羅嗎，據說他三十年前就是這裡的看門人了，那個時候他還非常年輕，如今也已經垂垂老矣，他熟悉這條老街道，熟悉這裡很多的人，而那些人都曾經在這裡年輕。看到他們，我就想到自己，如果沒有遇上你，我的人生或許永遠都不會改變……奧黛麗在努力通過舞者的起舞，改變自己人生的命運，而我藍特呢，沒有舞台，沒有背景，又如何改變自己的命運？」
  
      「人這輩子，總要有一兩次背水一戰的……林達，不管這是不是你的真名，遇到你，就是我藍特的命運。」
  
      兩人在黑暗中相對無言，然而卻有無形的信賴在胸腔裡蔓延。
  
      這個時候，藍特突然望向監視，詫呼出聲，「奧黛麗！」
  
      林海望去，視頻裡，原本應該在宴會廳的奧黛麗，正從那頭走到了會場後坪這邊來，無意識的闖入了七世家這邊的密談！
  
      她身著一襲黑色薄紗禮裙，身線於清風中柔弱纖細，一雙靈動的雙目正細微的顫抖和強自鎮定。
  
      在她身後，黑衣人無聲無息擋住了她的後路，那邊黑衣警衛拱衛的核心處，七八個看上去氣度，身份都卓然不凡的人，正扭頭凝視著她。
  
      宛如一群聚集的虎鯊，望向了一條闖入它們領地的小黑鯉。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會在！
  
      廂車內的林海和藍特相互對視，應該在前廳的奧黛麗此時來到了後坪，她原本是打算來找某個人的目的已經顯而易見。
  
      但等她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置身於四周的警衛包圍和那邊藍禮等人的視線中了。
  
      奧黛麗能清晰的感覺到身後的黑衣警衛肅殺的氣息，周圍兩側，有黑衣人手正揣放在胸兜里，分明握著被衣物遮擋隆起的武器。她的生命，從未像是現在這樣微末如一根芒草。
  
      在那邊和藍禮說話的男子斗篷掩得更深了。藍禮雙目泛出凝重的殺機，他身後的七世家人物，個個目光炬烈。
  
      在這樣的氣勢下，奧黛麗兩條小腿正在輕輕發軟，她幾乎是用全身的力氣和不斷警告自己，才支撐著沒有軟倒在地。這是一種通身彷彿都浸入冷水中，一切安全感都被抽離的懼怕。
  
      在羅蘭會場這麼多年，奧黛麗見過一些介入到世家紛爭女子的悲慘下場，曾經千葉原城有名的美麗歌女，愛上了一位世族的繼承人，結果因為對方家族嫌這件事有辱名聲，人們再找到那位歌女的時候，是在下水道裡，她已經被髒水泡得不成人形，死亡原因是盜賊劫財殺人……
  
      沒有人會深究這一切，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正死因是牽扯上了豪門。
  
      而現在，奧黛麗發現自己就站在這樣的危機之下。
  
      一名正裝男子上前，在藍禮耳邊耳語了一番。
  
      一直打量著奧黛麗，那雙看似溫潤的眼睛，不易察覺的閃動一絲眼前這位少女美好身子貪婪的藍禮笑了起來，「原來是羅蘭會場有「魅影舞者」之稱的奧黛麗小姐，真是漂亮啊……」
  
      這番話更像是在對身邊的賀蘭做解釋。當然對於賀蘭而言，眼前的女子，無論是什麼人，和他的身份相對比，都如螻蟻般無異。
  
      但是對於藍禮而言，即便是被他看成螻蟻的女子，也有作為玩物婀娜姿色的。特別是在提及「魅影舞者」的時候，他看向奧黛麗的腰肢的眼神更為濃烈親和了。
  
      「藍禮先生！」儘管心中恐懼，但奧黛麗適時俯身做出來了一個標準的垂首禮。藉此掩飾慌亂，「前廳空氣不太好，剛剛出來透一口氣，文萊爵士還曾對我說起過，有機會一定要和我盛邀藍禮先生一晤。」
  
      文萊好歹是一名機甲騎士，亦有封爵。奧黛麗這番話，就是聰慧的拉出文萊這一個背膀，如果對方真的動了殺機，或許也會有所忌憚。
  
      旁邊的人再對藍禮耳語一番，藍禮笑了起來，「原來是零四年晉為勳爵的騎士，呵呵，好的，不過我卻不是看在文萊的面子，而是衝著奧黛麗小姐的邀請。」
  
      他的目光柔和，但奧黛麗卻心知肚明，越是這樣看上去溫潤的世家男子，或許就越是虛偽。
  
      他追求艾琪絲時是熱烈激情的浪子，自由不羈，此時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奧黛麗，才生出隱晦的征服欲，就知道這個人實則陰險。
  
      他這番話，更潛在表明文萊根本沒有邀請他的資格，明顯是對奧黛麗有意思。
  
      和這樣的人產生交集後患無窮，不過好在至少可以應付眼前的危機。未來是福是禍難料，奧黛麗背脊已是香汗淋漓，告辭一聲，準備借勢離開。
  
      在廂車內的林海和藍特，至此似乎也能鬆一口氣。
  
      然而從剛才開始就隱匿在一身傳統服飾斗篷裡側著身不讓奧黛麗看清楚臉的賀蘭，卻突然在這個時候轉過來，目視奧黛麗。
  
      「且慢！」
  
      賀蘭一雙狹長而妖異多疑的眸子望著她，「剛才我看到奧黛麗小姐神情，並沒有閒逛的從容，而是四處張望，更像是在尋找什麼人一樣……」
  
      「你能告訴我，你在尋找誰嗎？或者，這裡，有其他的人？」賀蘭這麼說的時候，斗篷下的眼睛已經在逐次掃視周圍。
  
      林海和藍特暗罵，忽略了賀蘭的狡詐，竟然只是這樣的細節，就發現了問題。可想而知，如果奧黛麗無法做出有效解釋，甚至解釋但凡有些許紕漏，或者目光朝他們這邊的廂車看上一眼，他們都將立即暴露。
  
      兩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奧黛麗在微怔之後，輕輕一笑，「會場有很多流浪貓，平時我都會給它們一些照顧和餵食，在今天這樣人多的地方，它們又不知道會跑到哪個角落去了，真讓人擔心呢！」
  
      正說著，草坪剛好躥來一條烏雲踏雪般的斑白貓，輕盈無聲的在眾人腳下溜過，然後沿著花台，躍上了奧黛麗平伸出去的手腕，隨即藉著女孩的胸脯，躥到肩頸，一顆花白毛髮柔軟的頭親暱得蹭著她的下頜。
  
      少女和小貓。這副模樣，讓眼前的眾人原本戒備的目光，都明亮了些許。面前的這些世族人士更是頻頻掃視少女的腰肢，這等青春活力的少女，就是平時花上大價錢大工夫，也多是遇不到的極品。只可惜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剛才藍禮望向少女的眼神。
  
      「那麼，我就先走了！」奧黛麗輕輕躬身。
  
      藍禮適時點頭，「奧黛麗小姐，我期待你的演出，並等待你空閒時，能夠有共進晚餐的機會。」
  
      奧黛麗頷首嫣然一笑，抱著貓轉身離去。得到了信號，前面的黑衣人，無聲無息讓到了兩旁。
  
      只是在她離開之後，藍禮望著她的背影，頗有一絲玩味。一旁的賀蘭開口，「無論她是否聽到了我們剛才的對話，你該明白，這個女人，都不可留著。」
  
      藍禮雙手負後，咂了咂嘴，道，「呵，是可惜了……」
  
      廂車內，藍特的眼睛睜大，他怎麼沒有想到，竟然只是可能被聽到他們對話的風險，這幫人就要取奧黛麗的性命！ ？
  
      要知道，她可是羅蘭會場著名的明星，千葉原城的標誌，遠近聞名的「魅影舞者」，如果有那麼一天，她突然死亡，或許也僅僅只是令外界唏噓的一場意外吧……
  
      藍特感覺渾身冰寒。眼前的這些人，決定一個女孩的生死，就像是在棋盤上，放下或者取走一粒棋子般輕易。
  
      那麼在他們的手上，還曾經放下取走過多少的棋子？
  
      林海擺正藍特的肩膀，拍了拍，像是給他略微有些萎頓的身子注入了些力量，低聲道，「我不會讓奧黛麗受到損傷的，相信我，從現在開始，你只需要照我的安排去做就好！」
  
      林海說著看向監視器裡的那幫人，目光透著熠熠的光彩，「有我在……他們不會成功的！」
  
      *******
  
      發布會如期進行。羅蘭會場已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成千上萬人湧向在外觀看來如同蟄伏千葉原城一枚巨蛋的會場。
  
      會場的六個進口像是星系的旋臂般密密麻麻站滿了檢票進入的人潮，這裡就已經有上萬人。而有來頭和身份的名流，則通過高層預留的陸航車貴賓通道進入。
  
      在那貴賓通道口的時候，通過高強玻璃的護欄，有些人站立俯視下方那些湧向會場的人流，宛如站在高空中俯瞰海潮，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
  
      天空上，漂浮了幾十枚大有數層高樓，小也是平房般體積的宣傳氣球，上面的電子屏幕不斷播放著有關青田企業和羅蘭會場的宣傳片。
  
      「青田企業的每一次新品發布會都足夠震撼，再加上和羅蘭會場合作，奧黛麗的配合演出，這就是一場盛會。青田企業將新型機甲的公佈日放到了最後來壓軸，果然今天的盛況簡直超過了前段日子！」
  
      下方等待進入會場的人潮中，關於這次發布會的討論一直熱騰著。
  
      「機甲名為「霜塵」，之前已經發布了一些偽裝諜照，就已經讓各個媒體競相報導了！今日亮相，新機甲還不知道會劃撥給哪一方？但總之，各方都應該想要得到吧！ 」
  
      「這只是量產版，對於那些給特殊機甲騎士的特製版，當然會以量產版為原型改裝……那個性能會大大提高一截，當然所付出的資源代價也不菲。但不管怎麼說，面臨可能和鷹國人的戰爭，這次發布「霜塵」的量產，勢在必行，據說這次新機甲將放在千葉原城的工廠來做，這可是會有很多人得到工作的機會，相應福利也會大量提升……對於千葉原城而言，可是個無比振奮的好消息啊！ 」
  
      巨大環形可以容納十來萬人的會場內座位，開始陸陸續續被進入的人潮填滿。
  
      很快就形成了無比壯闊的場面。
  
      那即是在這頭極目遠眺，看到會場正對面坐著的人，也只是一個花花綠綠的小點。
  
      只有中央的巨型舞台和頭頂的四方光幕，能夠將舞台上發生的一切公示在所有人面前。
  
      在貴賓席這頭，坐著匯集而來的遠近眾多名人，青田企業的副總裁亞特蘭特暫時在這裡歇息，他等會在發布會壓軸段的時候，就將進入後場，然後通過地下的運輸通道，從正中央的舞台上出現，將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對外講解新式的機甲和產品性能功效……那將是無比振奮的時刻。
  
      青田企業的產品，將是所有人追逐的焦點，各方勢力都想牽線搭橋，真正的能夠讓人感受到眾星拱月的感覺。
  
      對於這一切，亞特蘭特無疑是享受的。他認為，這就是人生的真諦。他的一生，都和青田企業以及這個公司誕生的那些震驚星域的物品分不開了。
  
      他無比堅信著，從青田企業誕生的產品，必然能改變世界！
  
      但是他這時顯然沒有想到，世界竟然是以那樣的形式……改變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變故（上）
  
      環形會場頭頂的蓮花瓣巨型合葉緩緩蓋起成穹頂，周圍傳來入坐人潮的聲浪，但不是喧嘩的嘈雜，而是因為環境的寬廣，從四周圍空寂的空間裡發出的那種極為密集，但具體聽不清楚內容的嗡嗡聲。
  
      身著各種鮮亮服飾衣著的男女老少，琳瑯滿目。
  
      黑原看著自己一手締造的這裡，覺得此刻他就是統治此間的神。
  
      青田企業選擇了他，七世家的人和名流匯集，甚至還有兩位王騎到場，這場盛會結束後，羅蘭會場就能憑藉這樣的聲勢，進入到卡奇諾行星排名前五的大型會場序列裡。和那些被大家族財團掌握的會場並駕齊驅。他黑原必然會成為卡奇諾行星上層的新風雲人物。
  
      一個人要站在那上面，有多困難？他小戶出身，能有那樣一天，可謂是各種機遇適逢其時……黑原心情澎湃，卻又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聯想到了星域間的那片陰影，暗中嘆氣……唉，若是沒有懸在頭頂的戰爭就好了。
  
      戰爭的威脅，只會如同一個漩渦黑洞，讓原本一切既定的事情，變得再也預知不到後果，甚至難以預測每一個人未來的命運。
  
      黑原抬起頭來，看向豪華包廂，會場的包廂是專供顯貴名流使用的地方，而現在最受人注目的頭號包廂裡，德克和艾琪絲兩位王騎已經在警衛的保護下就坐，在他們的身後，黑原看到了被艾琪絲點名服侍無法抽身的林達。
  
      嗅覺敏銳的黑原當然察覺到了兩大王騎絕對是有的放矢，否則哪裡會和一個小機械師過不去。
  
      多半也就是因為他的製表能力傑出，從而被他們看中了。黑原知道自己又一棵搖錢樹很可能就要這麼拱手讓人了。
  
      對於一個黑鈦區的青年而言，這種局面也不知是好是壞，畢竟陰差陽錯的入了王騎的眼，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遇，簡直是撞上大運。然而黑原知道現在卡奇諾行星高層內部也在風起雲湧，像是林達這樣的小人物，和王騎扯上聯繫，禍也來得摧枯拉朽。
  
      一言以蔽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黑原在為確保盛會的進行而在現場統籌各個環節，亞特蘭特此時起身走出了包廂，他即將在中央舞台公佈震撼人心的作品，世家的人在各自的位子上好整以暇，靜待一場好戲的開幕，然而陰影中，一些未知的邪惡正在醞釀。
  
      舞台中央的暗面，無數相機的閃光燈「嗶嗶啵啵」此起彼伏，和人潮聲湊成一副盛會的景緻。
  
      而在最大最豪華的中央包廂內，身著緞袍的德克正在和一襲紫色輕紗的艾琪絲就座，在他們的後面，被刻意叫過來的林達在身後佇立得異常突兀。
  
      除了下命令讓林海跟著之外，從剛才開始，艾琪絲就沒有閒情理睬她眼皮底下的這個「小機械師」。
  
      整個包廂裡，氣氛有些異常。
  
      德克和艾琪絲神色凝重，艾琪絲鬢間的金發欠缺細緻打理的隨意的墜下來，顯得清減許多，但卻又有一種別樣的風情。德克看著外間，但事實他的整個注意力並不在那裡，目光像是蒙了一層灰。
  
      「艾琪絲，我多麼希望墨凝的死，只是老天給我們開的一個玩笑，在某些方面，他無人可及，我很佩服他。」
  
      「他是擊劍大師，是學者，是歷史學家，更懂得美食和幾乎品嚐過全宇宙的美酒……他身死的消息很快就會傳來，那個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女子，為他夢斷魂傷。唉……怎麼會這樣！」
  
      林海心忖是了，德克和艾琪絲兩人此時一副神魂不屬的樣子，顯然正是一夜之間，得到了紅海洋王騎墨凝已死的情報，只看德克的沉重和艾琪絲一宿未眠的神態，就知道這個消息對於其他王騎的衝擊非常大。
  
      艾琪絲一張風致清雅的面容，流露了幾分哀傷，「只是因為反對，「天王」就下此重手，那可是墨凝啊……」
  
      隨即她冷哼一聲，「如果真有一天拓跋圭真掌控了星域最大的權力，那個時候，你我還不能不能說出半個「不」字？ 」
  
      聽到這番話，林海啞然。
  
      果不其然，在艾琪絲話語剛落，德克立即就朝一旁他這個唯一「外人」望了過來。
  
      德克目光銳利，用一種輕描淡寫，但絕對可以讓聽者不寒而慄的御下口吻道，「你若敢洩露我們半句談話，我保證你接著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嚇到他了。」艾琪絲轉過螓首，美目落在林海的身上，「林達現在是自己人，對嗎？」
  
      林海心知肚明這根本就是艾琪絲要把他牢牢抓在手裡，如果他真的是機械師林達，恐怕一輩子都無法逃出這位女王騎的掌控。
  
      林海咧嘴，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這是何苦？」
  
      艾琪絲和德克都紛紛愣了一下，德克眼底掠過一絲愕然，因為以林達這樣的小角色，面對他這樣一個王騎的威嚴，尋常恐怕早趴地上去了，即便不至於如此，也定然會膽戰心驚，誠惶誠恐。
  
      德克這樣的人物，功勳是以敵人的鮮血和頭顱堆起來的，自然擁有這個宇宙中食物鏈上層的氣魄，刻意流露殺氣，但凡有些閱歷的旁人幾乎是生理本能都會不由自主的下跪臣服。
  
      但眼前這個青年居然還能苦笑？換句話說，他竟然只是自嘲，而並不恐懼？
  
      這傢伙若不是天生神經比別人大條粗很多，就絕對是個楞貨。
  
      艾琪絲朝德克揚了揚唇角，意思是「你現在總該明白我選的人與眾不同了」。
  
      這才對林海嘲弄般一笑，「要知道，我艾琪絲還從來沒有被男人拒絕過……你竟敢拒絕，那定然是預料到了後果？如果你沒有想過那種後果，那麼很抱歉，你可能要認真想一下了。知道對一個人來說最大的折磨是什麼嗎？呵，不是施加多少酷刑，只需要剝奪他的自由就夠了。」
  
      其實艾琪絲也鬱悶著呢，明明她只是看中他的技術想收為己用，前晚臨時起心刻意挑逗，原本等待他自以為能癩蛤蟆吃上天鵝肉時一腿踹飛，給他來個攀得高跌得也重，看看那清俊面容換上失魂落魄的狼狽樣是怎樣有趣，偶爾有些這樣的調劑也是不錯的。誰知道對方反倒摔了自己的面子。
  
      這小機械師居然扭頭離開，把自己撇下了？
  
      這固然讓艾琪絲感覺新奇，然而也當然心裡酸溜溜的不舒服。
  
      什麼意思？
  
      自己是聞名星域，素有「金發女妖」之稱的北方王騎。展示魅力竟然在這個青年面前撞了壁？這實在有些天方夜譚啼笑皆非。所以那天艾琪絲自顧自的在房間裡笑了很久，笑得牙齒都像是食肉動物放跑了獵物般的從根部發癢。
  
      當然知道艾琪絲想法的德克好整以暇望著林海，自昨夜的噩耗消息之後，此時彷彿才讓他心情有些緩解。
  
      林海看著艾琪絲，心想這女人甚麼毛病，難道真那麼缺男人，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自己當真扮什麼人都魅力十足？一個機械師都讓女王騎動心了？這件事傳出去，不知道未來會不會成為傳唱的詩歌？
  
      ……這麼一想不可避免有些小自豪。
  
      但自豪歸自豪，林海口頭上還是不軟的，道，「你就是把我桎梏在你身邊一輩子，我也不會就範的。」
  
      什麼！ ？德克險些要噴了。他終忍不住輕笑起來。
  
      再看向艾琪絲，果不其然，艾琪絲一臉錯愕，面色鐵青，大概這麼一個對她一名女王騎「****」如此堅決抵制的小小機械師，也只此一家別無分店了。
  
      艾琪絲覺得氣不打一處出來，她很想指著面前這個男子的鼻子大罵你當真以為老娘是看中你的人了？但此時也是被架了上來，騎虎難下。
  
      看這個林達的眼神表情，若是自己真這麼罵出口，恐怕他會直接認為自己是因為求之不得惱羞成怒，轉為嘴硬的發洩。反而更加讓他振振有詞。
  
      艾琪絲有一種無力感，自己可是一個女王騎啊，是手握權勢可以讓面前這個傢伙隨時被騰挪玩弄股掌的人，但此刻卻一時被這傢伙堵得語塞。
  
      這下就連艾琪絲也進退不得了，那麼她到底是解釋好還是不解釋的好呢？
  
      解釋吧，作為王騎憑什麼要對這麼一個小人物解釋誤會，解釋出口就有失身份。
  
      不解釋吧，被這傢伙一直誤會自己對他有所企圖也是非常令人心塞的……
  
      可是……艾琪絲募然驚醒。自己什麼時候，竟然這麼在意起一個不過初見男子的態度和想法了？
  
      真的是，很莫名其妙，必須要遏制的危險趨勢啊！
  
      雖然如此，但艾琪絲看著這個林達清逸的雙眉，以及那一副對什麼事都漫不經心的神情，突然心裡掠過一絲柔軟。似乎這麼一直欺負這個傢伙……也是不錯的。
  
      來日方長。
  
      相信很快，他就會乖乖對自己就範的！
  
      這麼想的時候，艾琪絲也就暫時不去計較「林達」的擅越了。
  
      這個時候，正中央的舞台，光芒絢爛璀璨，發布會開始。
  
      中央舞台頭頂的環形光屏，伴隨著流利醇厚的解說音和很容易讓人激起熱血激昂的背景音樂，播放出了青田企業的宣傳畫面，吸引了萬眾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