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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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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師小札 -【送你一座不孤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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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12:56: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吳謂出院的前一天,薛玲特地發了一條短信給柏子仁,謝謝她這段時間的探望,為表謝意,邀請她來家裡吃飯,柏子仁答應了,正好程靜泊當天有課,趕不及過來接她,她表示問題不大,自己可以過去,他提前和她說好,在吳家附近的一家飯店門口匯合。

柏子仁提前半個小時到了飯店門口,外面的天變了色,眼看要下雨,她走進飯店,在一樓大堂隨便找了地方坐下,不一會兒,有一行旅游團的人走進來,聲音很大,在前台排起了長隊,她不好意思占座,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被走廊牆上的壁畫吸引,停駐欣賞。

“柏小姐也喜歡克利的畫?”

柏子仁回頭一看,不止一次巧遇過的周遐然又出現了。

不同於前兩次的西裝革履,周遐然今天的打扮隨意,沒穿外套也沒系領帶,深色襯衣領口的紐扣打開兩顆,露出一片小麥色,身上隱約有些酒氣。

“是不是覺得我們很有緣分?”周遐然看著她。

柏子仁不覺得這是緣分,這家飯店很有名,人來人往的,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但也不想說出口讓他有機會巧妙地爭辯,依舊保持緘默。

“我已經習慣柏小姐的沉默了,其實不錯,比聒噪要好。”他兀自說下去,“我猜你心裡想的是,這只不過是巧合,對嗎?但世界上是沒有巧合的,如霍爾巴赫所說,我們見到的一切都是按照一個既定的規則依序出現的。”

柏子仁已經轉過頭去了。

周遐然也不氣惱,額外解釋了一句:“我沒有向你賣弄知識,因為大學修的是哲學,有些觀念根深蒂固,常常不自覺地說出來。”

柏子仁恍然大悟,他果然是吳謂口中的那個人,是程靜泊的同學,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他什麼時候離開?她不想避他如蛇蠍,那樣可能會讓他有別的猜測,不如無視他,他很快會厭倦,自行離開。

“你在想什麼?”他見她在思索,以為她對他的話產生了興趣,語氣更耐心。

柏子仁依舊沒有說話。

“你和周必然是同學?”

這句話也沒能引起她的注意。

“我很好奇,究竟做了什麼讓你覺得反感?甚至連簡單的打招呼都不願意?”

柏子仁皺了皺眉,不知怎麼了,她覺得很煩,和以往一樣,不想面對的時候,慣性地低下頭。

從周遐然的角度看,她忽然低頭,似乎是哪裡不舒服了,有些擔心,伸出手探向她的頭發,還沒碰到,聽見她發出動靜聲,垂眸一看,她的一只腳踢了一下牆角,雖然是很輕的一下,但感覺出她有情緒,他停住手,緩緩放下,卻在滑過她的腰側時又收住。

她的腰很細,雖然穿著外套,但看得出曼妙的線條,他一向樂於鑒賞女人的腰,認為那是最迷人的部位,此時此刻,帶著一些未徹底消散的酒氣,他微微吸了一口氣,再呼出,不知不覺有了一些遐想,手按了按她的腰,聲音親暱:“你沒事吧?”

誰知,柏子仁在他的手貼過來的剎那,整個人都在排斥,慣性地抬臂去甩,正好他有些迷醉,臉湊過來關心,她的手肘直接撞上他俊挺的鼻梁。

周必然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記,悶哼一聲,視野內出現一抹鮮紅,是鼻血。

自詡是正人君子,從沒有遭遇這樣的無力對待,他風度再好也無法接受,脫口而出一句狠話:“小姑娘,你故意傷人是要負責任的。”

但等看見她眼眸裡同樣的震驚,他又有些心軟,覺得自己的話過於嚴厲,但說都說了,沒有收回的道理。

柏子仁是真的嚇了一跳,她是第一次把人打出血,驚慌之余,只想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她趁他放眼四周找服務生時,直接跑到門口,剎車後拿出手機給程靜泊撥電話。

程靜泊的電話就在她身後響起,她轉過身,已經看見他的人。

“我把人打傷了。”她急著說。

程靜泊雖然感到意外,但是很快冷靜下來問她出什麼事了。

柏子仁飛快地說了情況,並表示傷者還在飯店。

程靜泊和她一起回了飯店,周遐然坐在一樓的休息區,正仰著頭看天花板,手邊擱著一杯冰水和一團棉花。

聽到腳步聲,周遐然低頭,看見剛才給他一拳的小姑娘又出現了,好像怕事一樣,還帶了一個人過來,他動作優雅地拾起眼鏡,架在發紅的鼻梁上,視野逐漸清晰了,看見一張熟面孔。

“程靜泊,原來是你。”他打量眼前兩個人,明白了他們的關系。

柏子仁本來躲在程靜泊後面,想了想還是應該勇於承擔責任,站出來道歉:“對不起,剛才傷到你了。”

程靜泊握住她的手,一起看向周遐然,沒有和他客套,直問:“你現在感覺如何,需要我們幫忙嗎?”

周遐然搖了搖頭,換作漫不經心的態度:“既然她是你的女朋友,念著同窗的情分,這事再大我也算了。”

程靜泊說:“抱歉,我想她是不小心的。”

周遐然拿起冰水,輕輕貼在鼻梁上,目光落在柏子仁的臉上,說了一句:“是嗎?我還以為柏小姐對我抱有成見,接連幾次相遇,態度都有些奇怪。”

程靜泊聞言表情未變,也沒追問幾次相遇是什麼意思,只是就事論事:“如果你確定現在沒有問題,也不需要我們做什麼,那不多打擾了。”

周遐然的眼神有些玩味,慢慢地說:“我們真是有緣分。”

他故意把話說得模稜兩可,讓人不知道他指的對象是誰。

聽到這句話,柏子仁依舊覺得不舒服,所幸程靜泊已經在身邊,她不用再擔心什麼。

“我們走吧。”程靜泊對柏子仁說。

他們走後,周遐然將冰水一飲而盡,試圖壓下心中的不快。

沒想到世界這麼小,柏子仁的男朋友會是自己的校友,這不禁讓他回憶起大學的四年,那時候他不太欣賞程靜泊,當所有人都誇程靜泊聰慧有才華,做事穩妥不失大氣,性格與世無爭時,他卻暗自揣度,這是否是刻意表現,把野心深藏在骨子裡,為的是沽名釣譽。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猜錯了,程靜泊畢業後做了老師,還推了某享譽國際的辯論賽邀請,要知道以他豐厚的知識底蘊,辯才無礙,想一戰成名並不是難事,而他真的是一心專注在自己的學術研究上,不顧外面的吵鬧,過自己的清貴日子。

現在更沒想到,他有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朋友。

艷福不淺,周遐然在心裡揶揄,轉念間又有些許的嫉妒,那位柏小姐,對程靜泊如此依賴,卻對他置之不理,難道他真的差程靜泊那麼多?在大學裡,他是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女人緣比程靜泊好多了,這點他向來有自信。

“請問你是周遐然?”

周遐然暫停思考,看向走到眼前的女人,相貌中上,妝容無懈可擊,氣質淡雅,衣著精致,拎包是輕奢的品牌,既不鋪張也不小家子氣,乍眼一看還滿意,但不知為何,他好像沒有了坐下來聊天的心情。

“你鼻子怎麼了?”出乎意外的,女方發現他長得英俊,只是鼻子有點小問題

周遐然笑得無奈:“為避免唐突家人,我先躲去洗手間重整一下,稍後見。”

他翩翩離開,之後再未出現。

柏子仁跟程靜泊到了吳謂家,薛玲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大家吃得很好,聊家常話也很親切,中途吳謂累了,薛玲推車送他回房,安置他睡下,而飯桌就剩下兩人。

程靜泊完全沒有再提周遐然的名字,柏子仁倒主動解釋了幾句。

“如果下次他搭訕你,你打電話給我,或者直接走開,注意安全,但謹記一點,別再將人打出鼻血。”

柏子仁看見他眼眸的笑意,豁然曠達的,知道他絲毫不會介意某些人的存在,放下心來再次澄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一刻覺得很煩,想揮手把蒼蠅趕走。”

“看來我要小心了,以後不能惹你煩,不然下場很慘。”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一字字地否認:“我永遠不會煩你的。”

他拍了拍她的頭頂。

薛玲很久沒回來,程靜泊帶柏子仁在客廳轉了一圈。

柏子仁停在一個玻璃櫃前,欣賞裡面的一張合影,有吳謂和程靜泊,還有其他的朋友。

程靜泊看她有興趣,為她一一介紹這些人。

“還是你最上鏡。”她說。

照片上的他雖然沒站在中間,但個子高,修長挺拔的站姿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你的評價有失偏頗,因為在你眼裡,好像我什麼都是好的。”他站在她身後,伸手按在玻璃門面上,順便圈住了她。

“不過你也有缺點。”她指出。

“什麼?”他很好奇,在印象中,她從未說過他哪裡不好。

“你笑得太矜持了。”

“我一向不擅長笑得好看。”

“不,沒有你不擅長的事情。”

他低頭看她的臉,很大方地答應了:“等下一次拍照的時候我試試看。”

薛玲終於現身,看見他們在聊天,沒好意思打擾,獨自去廚房洗水果,沒過一會,柏子仁來幫忙,薛玲連說謝謝。

“你和程靜泊的感情真好,吃飯的時候還會看彼此,我猜你們肯定從來都不吵架。”

柏子仁沒有否認:“至今為止沒有意見不合。”

“你們計劃在什麼時候結婚?”

“我們還沒有商量過這個問題。”

薛玲很溫柔地說:“我有預感,你們快了。”

“為什麼?”

“程靜泊和吳謂不一樣,他話不多,但總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我想他會在心裡為你們的將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生一個孩子,孩子的上學問題等等,他應該早有安排了,絕不會耽誤你的。”

柏子仁一邊洗葡萄一邊聽她說話。

“作為旁觀者,我喜歡你和他在一起的感覺,他很在意你的情緒,就算在和人說話,眼睛也時不時地看看你,在我眼裡,他像是你的愛人,也像是你的長輩。”

“我和吳謂剛戀那會很情緒化,一會笑一會哭,患得患失,但你不一樣,看上去平靜,其實很篤定。”

“我有一種錯覺,你們好像已經一起生活了小半輩子。”

“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當初吳謂追我的時候,我還猶豫過,怕他花心,對我不認真,後來我有機會見到了程靜泊,一下子就沒什麼顧慮了,如果能有這麼一位優秀的朋友,那他本身也壞不到哪裡去,你說是吧?”

柏子仁喜歡聽別人誇獎程靜泊,比誇自己還開心,此刻更有自豪感。

自然而然的,她也透露了心聲:“他很好,在我心裡,沒有人能比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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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12:56: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隔天一早,朱鳴文就說了八卦給柏子仁聽。

“昨晚的校園舞會你沒來參加真是可惜,發生了一件大事,黃曉凌放下面子,邀請周必然跳舞,被他當場拒絕,好多人都聽見了,周必然的原話是別再來煩我,黃曉凌傷心離場,今天都沒來上課,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柏子仁垂下眼睫,慢慢地削鉛筆。

“本來大家還以為他們是一對,現在看明白了,周必然對黃曉凌一點感覺也沒有,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

朱鳴文自得其樂,很有閒情地分析下去:“以周必然的長相和家境來說,女孩子喜歡他完全可以理解,但黃曉凌也不想想,他是她能抓住的嗎?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單純的小女生,周必然眼界高,這樣的類型看多了,不會輕易放在心上,要我看啊,他大概是喜歡御姐型的。”

“據周必然寢室的兄弟透露,他家是做餐飲的,知名品牌,明年即將上市,他爸爸熱衷投資,人脈廣,周副校長是他的遠親,外面的人戲稱他一聲周小公子,也難怪他行事另類,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原來是有任性的資本。”

課間的時候,柏子仁出去灌熱水,在走廊上迎面碰到戴著耳機聽音樂的周必然,他看見她,朝她點了點頭,整個人看上去很輕松,似乎沒有受流言蜚語的影響。

回到教室,朱鳴文朝她的手機努努嘴:“你的手機一直有短信,快看看,是不是心上人發來的?”

柏子仁一看,果然是程靜泊發來的,雖然是一些老話,叮囑她多吃飯,認真聽課,多走出去曬曬太陽,但每天收到還是很歡喜,她看了又看後一一保存。

“真不公平,羅學姐她們都見過你男朋友了,就我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柏子仁打開手機相冊,翻出一張程靜泊的照片,遞給朱鳴文,後者先是一愣,看清楚後會心一笑:“側臉殺手啊,有正面照嗎?”

“暫時沒有。”

“你從不和他自拍嗎?”

“嗯。”

“那你們在一起究竟做些什麼?”

“看書,聊天,散步,喝咖啡吃甜點。”

“太文藝了吧,你們不會真的在純精神戀愛吧?”

柏子仁覺得這個問題值得考究,短暫的思考後問:“親過算嗎?”

“只是親親也很單純,必須要行苟且之事。”

“……”

感覺到朱鳴文有意無意地往某方面展開,柏子仁趕緊打住她,然後鎮定自己。

後面兩天黃曉凌都沒有來上課,直到周五才出現,她剪短了頭發,身穿一件黑色毛衣,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別人過來和她說話,她回答得很短,也不敢抬眸直視對方,一直低頭看書本。

朱鳴文又感慨萬千:“幾天不見,黃曉凌瘦了一圈,我看了都要心疼了,怎麼還有人無動於衷呢?”

柏子仁知道她指的是誰,這幾天熱心的女同學紛紛跑去找周必然,請他向黃曉凌道歉,她們認為不管怎麼樣,當眾拒絕一個喜歡你的女孩有失風度,何況他的說辭還很傷人,萬一黃曉凌為此想不開,做一些傻事怎麼辦?於情於理,他必須道歉。

周必然遲遲沒有回應,使得女同學們的怨念越來越大,一致說他沒品。

就在大家以為此事會不了了之,好戲又上演,午餐時間,湯學長竟然親自押著周必然到黃曉凌面前,要求他向小學妹道歉。

周必然放下架子,真誠地對她說:“對不起,我那天心情不好,對你態度很差,作為同學,我向你道歉,不過我的意思已經表達清楚了,不會就此改變。”

黃曉凌正拿勺悠悠地舀山藥排骨湯,聽到他的聲音沒有及時抬頭,等他全部說完,握勺的手一顫,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顯露,她緩緩抬起憔悴的臉,表情辨不出是哭是笑,聲音也不輕不重:“沒關系,我不就是喜歡你失敗了嘛,如果這都要道歉的話,那柏子仁也不是要對你道歉了嗎?”

食堂很安靜,准確說在湯學長風風火火地拉著周必然進來的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齊齊轉移視線,關注他們的一言一行。

周必然立刻拉下臉:“黃曉凌,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黃曉凌收斂笑意,勇敢地對著周必然的眼睛,提高聲音:“你喜歡柏子仁,但是她理都不理你,那她需要向你道歉嗎?”

周必然一掌拍在她桌子上:“閉嘴。”

碗裡的湯濺到黃曉凌睫毛上,看上去像是一滴眼淚,這回,她腦袋空空,喜怒哀樂都沒有了,也不怕更加得罪他,任性地說下去:“你這樣算什麼男人?難怪人家看不上你。”

她說完站起身,端著沒吃幾口的飯菜走去洗水池旁,冷靜地倒掉,離開食堂。

周必然冷笑,掃了一眼周圍看熱鬧的同學,輕輕說了一句神經病,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只剩下一臉錯愕的湯學長進退兩難,不知道該去追誰,他事先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他的本意是好的,偏偏心急了一點,用錯了方式。

食堂狗血劇播出後,柏子仁的名字又成了熱門,女同學們本來就對失意者抱有同情,加上對柏子仁不熟,很自然地站在黃曉凌這一邊,男同學們也樂於討論此事,在方正的添油加醋下,認定柏大美女看似清高,平常不屑和男同學說話,實則感情生活非常精彩,先有正牌男朋友,再有癡情的周必然,還有未名人士開名車守在她宿捨樓下,真是不簡單的女人。

柏子仁向來消息落後,直到朱鳴文親口告訴她,她才知道這些事。

要換作以前,她完全不會理會,而現在卻對自己莫名其妙地卷入漩渦的事實感到不悅。

身正不怕影子斜,柏子仁和周必然還是各走各的路,偶爾碰面會點頭打招呼,沒去避諱什麼,令眾多想捕風捉影的看客大失所望。

周五,在燈塔裡咖啡館,柏子仁很難得地對程靜泊說了心事,坦陳自己有點累。

“雖然知道不用去理會那些無聊的人,但現在一聽到他們提起我的名字就會緊張。”

程靜泊微笑:“你想怎麼做?”

“我想拿一個喇叭,站到台上,對他們說那些都是假的,以後不要再傳了。”她歎氣,“但完全不現實。”

“為什麼不現實?”

她側頭看他,有些訝異:“我只是隨便想想,怎麼可能真的拿一個喇叭對他們說?”

“你可以選擇澄清,而不是一直把事情壓在心裡,有時候事情並不是聽之任之就會過去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懦弱?”

他搖頭否認:“在我眼裡你一直很勇敢,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受委屈,尤其是我不在的時候。”

“你希望我以後能保護自己,而不是只會依靠你,是嗎?”

“不,我來保護你,但你要學會去表達。”

“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長這個,很可能說錯話。”

“不用說得多好,說錯也沒事,只要說出口就行了。”

溫潤燈光下,他的目光寬厚,說出口的話清淡卻有力,她聽了後覺得即將面對的事情也沒那麼困難。

“我第一次上台演講前也很緊張,怕口誤,怕忘詞,歸根到底是害怕失敗。”

她看著他的眼睛:“我也害怕失敗,尤其是最近,想的有點多,心裡有些忐忑。”

“失敗是常事,任何事情,贏中有輸,輸中有贏,一切都帶著暫時看不到的,長遠的因果,算是算不好的。”他說,“做了就放下,是最輕松的活法。”

她知道他的意思,不要瞻前顧後,表達出此刻的內心就可以了。

他看了看自己膝頭上攤開的書,溫和地說:“還想聽書嗎?”

“嗯,上一次讀到哪裡了?”

他翻了一頁:“從這裡開始。”

她艱難地調整坐姿,他看出了小問題:“你腳麻了?”

“嗯。”她應了一聲,神情略苦,因為最怕腳麻,像是扎了萬根刺。

他先把書放在一邊,彎下腰,幫她摘了鞋子,發現有點冷,拿去晾在暖氣邊,回來幫她按摩腳底,等血脈暢通了讓她把腿放在沙發上,沙發很長,足夠一人橫臥,她左右試了試,最後還是按他的建議,腦袋枕在他腿上,找到了最佳方式。

他讀書的時候,一手就貼在她背上,她呢,一個抬眸就可以看到他的臉。

她靜心聽他讀《春在堂隨筆》的卷一,雖然有很多地方聽不懂,但不求甚解,只聽他的聲音就覺得平靜,一周以來的壓力完全消失,什麼煩惱都不值一提了。

不論外面是風是雨,屬於他們的這一角落是安穩的,身邊有他,她就不缺什麼。

等到掩卷,她還沒爬起來,似乎是太舒適了,人懶得動了,很想閉上眼睛。

“我能打個盹嗎?”

“沒問題。”

她睡了,迷迷糊糊中聽到他說:“偶爾試試看,沒什麼可怕的。”

過了一會還聽到一句更有吸引力的話:“如果你做到了,我會送你一個禮物。”

她想知道是什麼禮物,無奈眼皮太沉,睜不開了,只能等醒來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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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12:57: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柏子仁一醒來就問禮物是什麼,程靜泊卻不肯告訴她,在她看來他有些高深莫測。

但他的話她是聽進去了,他沒有其他要求,只希望她能學著表達,她想就算是為了他,她應該嘗試。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不希望對方失望。

周一下午在多媒體教室上課,柏子仁坐在黃曉凌後排,前後座位有隔間,一時看不清誰是誰,離上課打鈴還有二十分鍾,幾個女同學走過來和黃曉凌說話,輕聲細語,唯恐她情緒郁結,無止盡地消瘦下去,黃曉凌說了聲謝謝,很快又沉默了。

“依我看,周必然太沒風度了,曉凌,想開一點,是他配不上你。”

“好男人很多,你這麼可愛,不愁找不到屬於你的。”

“答應我們,以後理都別理周必然,把自己修煉得更好,讓他後悔去吧。”

“曉凌本來就很好,一點也不比別人差,但是男人啊,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你對他越好,他越不理睬你,你不和他說話,他就上趕著過來,本來以為周必然會不一樣,結果呢,高估他了。”

女同學們的聲音逐漸輕下去,然後說到一個名字,有人輕蔑地笑了一下。

柏子仁摘下耳機,她早就關閉了英語聽力,心裡一片清朗,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麼。

“也許,她早就和周必然有什麼了,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畢竟他們是小學同學,偶爾走在一起說話,別人也不覺得奇怪。”

該女同學剛說完,余光瞟到後排有人站起來,察覺是柏子仁,眼神頗為錯愕。

有時候就是這麼巧,一直在說別人的是非,冷不丁地發現這個人就站在背後,但說的時候太心急,沒有仔細去看四周的情況。

“我和周必然只是普通朋友。”柏子仁澄清。

“我們都知道,抱歉啊,剛才隨便說說的,沒有惡意。”女同學立刻改口了,眼眸浮現的笑意很親切,好似換了一個人。

柏子仁心平氣和地說:“你們不該在背後說別人的是非,尤其是對不了解的人。”

幾個人都驚訝了,本來以為柏子仁是很好應付的人,即便是聽到了,也不屑理會她們說的。

“無論是我,還是周必然,在不相熟的情況下都不應該做出判斷。”

黃曉凌終於抬起臉,不再無視柏子仁,問她:“你的意思是,你很清楚周必然是怎麼樣一個人?”

柏子仁說:“我和他以前是同學,現在是普通朋友,談不上非常了解他,但有一點是知道的,他不是你們口中說的那樣,他是一個善良的人。”

“真的?”黃曉凌反問,“那他對我說的話,做的事算得上是善良嗎?”

“黃曉凌,你明明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上次聚餐你一直誇他,還提了他對待流浪貓的事情,我知道在你眼裡,他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

“大概他只對寵物有愛心,對喜歡他的人一點也不尊重。”

柏子仁坦言:“我不理解你。”

黃曉凌有點警惕:“什麼意思?”

“喜歡一個人,不會這麼難受的。”

黃曉凌鎮定情緒,一字字地說:“因為你得到了,我沒有,愛情就是這樣,得到了會開心,得不到就會失望,這很正常,不是嗎?”

“但是喜歡不是愛情,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

“你一定要和我咬文嚼字嗎?”

旁邊的幾個女同學看她們一來一往都快反應不過來了,尤其是柏子仁,從沒見過她說這麼多話,此刻簡直要出口成章了。

柏子仁搖頭,又說:“我覺得即使是喜歡,也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喜歡不一定是要得到,雖然得不到會失落,但不會因此而消沉。”

黃曉凌合上本子,起身和柏子仁面對面:“你說錯了,我不會因為任何人消沉,你也不了解我,憑什麼判斷我的情緒?”

“對,我不應該隨意判斷你。”事至此,她不願再和黃曉凌爭辯下去,完全沒意思。

黃曉凌不再出聲,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和水杯走出去。

柏子仁也回到座位上,幾個女同學很尷尬,陸續向她說了對不起後回去自己的地方了。

中午吃完飯,柏子仁一邊在校園裡曬太陽一邊和程靜泊發短信。

“我說出口了,但沒說好,也沒說完,當時頭有點暈,不知怎麼回事。”

“說出口就是成功,我會兌現承諾,送你禮物作為表揚。”

“禮物究竟是什麼?”她和一個孩子一樣,盯著兩個字不放。

“說出來就沒驚喜了。”

“你不會是想把自己送給我吧?”

發送後半分鍾內沒有回復,四十五秒後他說:“如果你想要,也可以拿去。”

“……”

“但需要你照顧好他。”

她的心跳有些快,感覺這份禮物太貴重,好像不是自己能消受的,話至此,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幸好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問她下午有哪些課,還提醒她,如果課很多,記得准備一些餅干,餓了可以吃。

關上手機,柏子仁坐在校園假山後的石椅上,雙手放在口袋裡,仰頭看太陽。

四月下旬了,天氣越來越暖和,穿著薄外套還覺得有些熱。

想起他上一次為她讀的那本書,開頭就是一段描寫四季風情的。

“春,曙為最。逐漸轉白的山頂,開始稍露光明,泛紫的細雲輕飄其上。”

她記憶不錯,全數記在腦子裡,在一個人的時候靜心回顧,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學校裡養的兩只貓出現在視野范圍內,一只灰,一只白,在有愛心的同學們的飼養下,皮毛亮澤,瞳孔有神,時而緩緩踱步,時而靈敏一躍,完全當這裡是自己的游樂園一樣,不再怕生人的接近,自由地穿梭在人群中,大家見到了也會讓路,很小心地注意不踩到它們的尾巴。

此刻,小灰走過來,柏子仁沒有帶吃的,只能溫和地看著它,等它低頭的時候,伸手輕輕碰了碰它的背,它懶懶地抖了抖,趴在她腳邊,一只爪子按在她鞋帶上,閉眼睛打瞌睡。

果然會挑好地方,這裡朝南,太陽曬在身上太舒服。

為了不驚動貓咪陛下的午睡,柏子仁也一動不動,低下頭打盹。

春,曙為最,夏則夜,秋則黃昏,冬則晨朝。

她不再是一個人去過春夏秋冬,有一個人會分擔她的憂愁,分享她的喜悅,她可以把每天發生的瑣碎小事一件件地告訴他,這樣想著連做的夢都有點甜。

讓人想不到的是,程靜泊周五來學校找柏子仁,她在兩節課結束後接到他的電話,他已經在體育館門口了。

柏子仁立刻去找他,起初是快步向前走,慢慢變成了小跑,到他面前已經有點喘氣。

“你……今天的打扮……”她目光訝異。

他穿了黑色的運動裝,配了一雙休閒款的跑鞋,上衣還帶著帽子,看上去和一個大學生沒有區別。

“因為要來你這裡,想穿得年輕一點。”他微笑。

她看呆了,覺得他這樣穿真好看,修長高挑,干淨簡約,就像是一幅風景畫,讓她的視線也沒法挪開。

“還行嗎?”他問。

“你以後能不能經常這樣穿?”

“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我可以聽你的。”他拉過她的手,“帶我走一走。”

他們行走在校園裡,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就算是不認識柏子仁的同學,也會不由自主地看向這對手牽手的情侶,只怪他們的外表太亮眼了。

“你的手心在出汗,很熱嗎?”他問她。

“有點。”她點頭,心想也是因為緊張。

他聞言松開她的手,幫她把外套脫了,搭在自己的手臂上,順手拎著她的書包,另一手再牽好她的手,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像是再熟悉不過的事情。

“等起風了再幫你穿上。”

“你……拿著我的衣服?”

“對,有什麼問題嗎?”

她搖頭,問題是自己太緊張了。

他低頭看她,瞳孔有些細細的,金色的陽光:“你怕被人看見嗎?”

她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轉眼睛。

“我喜歡被人看見。”他不再逗她,拉著她的手往前走,“有你在旁邊,我很有面子。”

“……”

所以,他是故意的?拉著她的手,幫她拎包,手臂當衣架?

柏子仁一秒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測,怎麼可能?他不是愛耍心機的人。

到了廣場那邊,人一下子就多了,來來往往的人都會看他們一眼,有些結伴的同學還止步,竊竊私語,那好像是柏子仁啊,旁邊是她男朋友吧,真的和傳說中的不一樣啊。

幸好,在人最多的地方,程靜泊沒有意外之舉,只是拉著柏子仁的手,慢慢地走。

兩人在校園噴泉邊遇上了兩位學姐,她們一臉驚喜,表示歡迎程靜泊來學校,並感歎他今天的穿扮,像是回到了十八歲。

隨後湯學長姍姍而來,故作誇張地說:“剛才老遠就看到小仁帶了一個男的過來,以為是哪位新人,心裡瞬間就緊張了,不免擔憂我們程老師該如何是好?走近才發現原來就是正主啊。”

趙學姐吐槽他:“老湯,你盡快去配一副新眼鏡,兩只眼睛加起來一千五百度了。”

柏子仁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開始也有點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瞧瞧,小仁自己都認不出人了,我認錯了更合情合理。”湯學長辯解。

羅學姐說:“程老師這身穿扮真年輕啊,在陽光下一亮相,和大一新生一樣,尤其是皮膚,不得不說,您是用什麼護膚的?”

程靜泊說:“保持清潔,其他也沒多用什麼。”

“天生麗質啊,老湯你快學學,將兩頰的痘印去了。”

湯學長扶了扶眼鏡,懶懶道:“我已經剪了頭發,換了新褲子,要是再去美容,會不會太帥了?以後讓你們在實驗室裡心猿意馬,我也不好意思啊。”

“沒事,我們扛得住,你就別考慮那麼多了,就按程老師這個模板,拍個照片,直接帶去整。”

柏子仁看看程靜泊,覺得學姐們說的有道理。

程靜泊卻說:“男人長得好看沒什麼用,至於穿衣打扮自在一點就可以了。”

“不要謙虛。”柏子仁說,“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其他人聽到這話,一下子爆笑。

笑聲中,程靜泊輕輕靠過來,對柏子仁說:“那我聽你的,以後承認自己很好。”

柏子仁的耳朵陡然一紅。

正好羅學長帶了相機,為程靜泊和柏子仁拍了一張照片。

之後,柏子仁帶程靜泊去食堂吃了飯,照例被很多人圍觀,她逐漸習慣,不再拘束,任由他幫她打開汽水的瓶蓋,筷子和勺擺在她面前,還夾菜給她。

正好電視機裡在放學校的宣傳片,有一個鏡頭捕捉到柏子仁坐在圖書館看書的模樣。

程靜泊一眼就認出她,想看得仔細一點,眼睛被對面的人捂住了。

柏子仁說:“別看我傻乎乎的模樣。”

他拉下她的手,依舊看向電視:“我不喜歡精明的女孩,就喜歡傻的。”

她還是用手去捂他的眼睛,不讓他看。

平心說那個鏡頭真的沒取好,把她拍得偏胖,偏偏神情還一本正經的,看上去是一個用功的書呆子。

他再次拿下她的手,這回扣住不放了,她沒有了右手,一時間不能拿筷子吃飯,他悠哉地夾了一顆菜心,親自喂過去,她慣性地張嘴吃了,忘記這是在公共食堂,互相喂食有礙形象。

程靜泊看完了宣傳片,收回目光,總結道:“整個學校,你最漂亮。”

“你這麼說好像是一路走來看了每一個女生。”

“是看了一些。”

柏子仁睜大眼睛,不說話了,有些小吃醋。

“心無雜念,看過就忘了。”

她又忍不住笑了,滿心都是安妥,忽然覺得自己夠小心眼的,竟然不想讓他看別人。

“你也可以看別人,但不能記掛。”他教導她。

“一言為定。”

角落一桌的四個男同學一邊吃菜喝啤酒,一邊看過來。

“如果那是柏子仁的男朋友,我願賭服輸。”其中一個人說,“的確很有氣質。”

方正不說話,冷哼了一聲。

吃完飯,程靜泊把外套給女朋友穿上,照舊拎著她的包,和她走出去。

傍晚的校園不似早晨清新,而是帶有煙火味的,這更討情侶的喜歡,他們路過植物園,她不經意地瞧見有一株花很特別,一共有七片葉子,中間的小果子像是一粒粒紅豆,層層相疊,十分可愛,但不知道是什麼,她向他請教。

“這是七葉一枝花,百合科植物,有些書上也稱它是重樓,可以解蛇毒。”

他還告訴她,李時珍說過,七葉一枝花,深山是我家。

她蹲下去,就近看了看,這回不敢隨意地伸手碰,只是欣賞。

風一吹,一顆小果子掉下來,落在地上,她趁人不注意靈敏地撿起來,放進口袋。

她的舉動落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小孩子,他突然想到,如果她每天都在他身邊,人生也圓滿了。

他沒有開車過來,兩人步行去燈塔裡咖啡館。

在十字路口,等車流而過,他松開了她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

“上次承諾送你的禮物。”

她看著他手裡的小袋子,期待他再次變魔法給她看。

他看出她的內心活動,緩緩地賣了一個關子:“你想我變出什麼?”

她絞盡腦汁地想:“巧克力?鹽水花生米?夾心餅干?”

“可惜,不是你想要的。”他取出戒指給她看。

柏子仁頓時像被消音了,目不轉睛地看著兩枚素圈。

“關於這個,不能直接給你,你要答應我條件才能收下。”

“什麼?”

“你收下後我們就是訂婚了。”

“……”

柏子仁轉身,准備跑一段路冷靜,剛邁出一步,已經被他看穿,伸手輕松攔住。

“你可以在原地,靜態地恢復冷靜,多久我都等你。”

她試著調整呼吸,一分鍾後開口說話:“收下後,你就是我未婚夫了?”

“嗯,如果你願意的話。”

“可是我們認識沒多久。”

“和時間沒關系,如果你確定我是對的,認識一天也無妨。”他向她表達心裡的想法,“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念頭嗎?好像是一瞬間的事情,不想讓你有機會逃走,就像剛才,你差點又跑出去。”

她抓錯了重點,解釋道:“我跑出去,是會跑回來的。”

“這個我相信,有我在,你跑不了多遠。”

“……”

“不過,有些形式是需要的,為了讓我安心。”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一直以為他自信,篤定,沒有彷徨猶豫的時候,但他表達的意思卻是,她讓他不安過。

“你願意接受嗎?”

她本來想再考慮幾秒鍾,就算是按劇本走,到了這一刻她也應該要矜持一下,給他增加一點難度,讓故事有些懸念,無奈他的聲音太好聽了,一時間被迷惑,竟然點頭爽快地答應了:“我願意。”

他把屬於她的那枚戒指套在她手指上,不大不小剛剛好。

“你怎麼知道是這個號?”

“在你睡覺的時候,我找了一根細繩繞在你手指上,大概算出了直徑。”

原來他早有准備。

她拿起另一枚戒指,幫他戴上,不出意外,他手指修長,骨結有力,襯得素圈很好看。

“對了,這要多少錢?”因為分量比想象中的沉,她很想知道。

“不便宜,但也絕對不貴。”

“我現在想的是,幸好你沒有在學校裡給我。”

“這種事情不應該當著別人的面做。”他淡淡道。

她心如明鏡,懂得他的意思,他不是那種當眾表演的人,任何的花團錦簇都是多余的,圓滿只屬於兩個人,如果成為別人看熱鬧的風景,那就不值錢了。

“下個月找一天,我帶你去看新開的樓盤,你選一個喜歡的。”

“那些可以慢慢來,你不用把我媽媽的話放在心上。”

他的目光映上了月的清輝,笑了笑後故作沉思,然後說:“說真的,我理解你媽媽的顧慮,但沒怎麼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買房是為了我們,和其他人無關,如果以後和你有一個專屬的地方,對我來說也方便。”

柏子仁一點即通:“你不會什麼都考慮進去了吧?”

“還好,暫時只想到未來外孫女三周歲的生日,我該送她什麼。”

“……”

“你不用去考慮別的,這些問題我會解決,你想要的是其他的。”他頓了頓後,輕描淡寫地說,“譬如怎麼長胖。”

“……”

“我不喜歡你太瘦。”

說完他拉起她的手,走到對街。

“我一直想問,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呢?”她仍有些迷茫,問了老題目。

“長相,身高,腿長,性格,專業,頭發,聲音,眼睛,對我的信賴。”

她聽完,覺得這簡直是巧合:“和我喜歡的一模一樣。”

“但我先說了,你必須多說一樣。”

她苦思冥想,一直到咖啡館門口,才靈光一現,補充說道:“我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實。”

別人再好都是別人的,和我沒有關系,但你是屬於我的,我特別喜歡這一點。

他抬起她的下巴,不顧咖啡館裡的目光,輕輕碰了碰她的唇,等從她臉龐撤開,他看著她的眼睛,星眸有光,帶著肯定的意思。

“和我一樣,我也喜歡你僅僅屬於我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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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發表於 2016-3-14 13:02: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程靜泊推開門,和柏子仁一塊進來,站在吧台後擦杯子的小紀眼前一晃,很快察覺到他們手上有東西,多嘴了一句:“那一閃一閃快亮瞎我的是什麼?”

程靜泊抬了抬手,口吻平常:“戒指。”

小紀一手持著杯子,一手拿著抹布,差點石化。

坐在角落悠閒地品咖啡,順便看緊員工的張無疾聞言更是面無表情。

柏子仁有點緊張,不敢抬頭看他們,一聲不吭地被程靜泊牽著手帶上樓。

張無疾放下咖啡,直接走到小紀面前,一言不發,居高臨下地看她。

紀冬天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睛:“你在想什麼?”

“在思考一件事。”他的聲音沒有溫度。

“什麼?”紀冬天有不好的猜測。

“我的人生字典沒有輸這個字。”

“所以?”

“我會盡快找老婆。”

“……”

兩人默默對看了一會。

紀冬天勉強一笑:“我看程老師快抵達終點了,你如果要贏,現在就要出去找了。”

“出去?”張無疾低語,周身溫度頃刻間下降至負二十度。

“嗯?難道不是嗎?”

“紀冬天,這個月和下個月的的薪水均為零。”

“我已經連方便面都買不起了!”

“既然你這麼窮,就盡早采納我的建議。”

“做夢!我才不會委曲求全,到你家去刷馬桶!”

“如果你不願意刷馬桶,可以只拖地板,上下兩層,四百平米,每平米一百塊。”

“……”

“除此之外,來我臥室鋪床,費用翻倍。”

鋪床?看了很多小說的紀冬天腦海浮現無數畫面。

“除了錢,我還會做菜給你吃。”張無疾悠悠地點了點頭,“自己考慮一下輕重緩急。”

大魔王說完就轉身。

紀冬天不由地想起開業那天,他親自做的三道菜,分別是哈密瓜炒牛肉,月餅炒辣椒和西瓜皮煮青菜湯,每一道都讓人拒之千裡,但迫於他的眼神壓力,她冒著生命危險吃完。

“我可不可以點外賣?”她聲音很小。

張無疾腳步一滯,冷冷道:“你不屑我的精湛廚藝,卻熱衷別人的垃圾食品?”

紀冬天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知道此事沒戲了。

“所有的附加條件等你來了再說。”

“……”

“對了,穿得漂亮一點。”

紀冬天再次原地變成銅人。

因為柏子仁明早要回家拿衣服,不能待到很晚,程靜泊和她讀了一本書,陪她吃了飲料和蛋糕,便送她回學校,臨別前她問他戒指需不需要一直戴著,他回答說無所謂,你清楚這代表什麼就好。

一句話又理所當然地讓柏子仁失眠到天亮。

早晨,柏子仁坐車回家,進門才想起忘了摘下戒指,為避免媽媽多想,她把左手放在口袋裡,恰好劉欣語最近幾天犯了頭痛,眼睛也有點模糊,沒仔細看她,她得以順利回房。

半分鍾後,小人精沐子北走進來,雙手負背,仰著臉說:“我看見你左手上有星星。”

柏子仁遲疑片刻,從口袋裡拿出手,給他欣賞。

沐子北大喜:“姐夫已經向你求婚了?”

“還沒有,只是訂婚。”

眼見沐子北要跳起來,柏子仁伸手按住他肩膀,認真道:“先不要說出去。”

“為什麼?”

“因為媽媽會問很多。”

沐子北明白了姐姐的顧慮,一臉贊同:“也對,媽媽還惦記著那個周公子,每天吃晚飯都要說一說。”

“真的?”柏子仁不敢相信媽媽還在想那些不切實際的。

沐子北一手扶額,垂下眼睫,裝出劉欣語的哀怨模樣,歎了一口氣:“要是那位周公子多好,我也不用再擔心什麼,可惜小仁是死心眼,在這個問題上不會聽我一句話。”

柏子仁有點想笑。

沐子北抬起頭,頑皮一笑:“媽媽好笨,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人比姐夫好呢?”

“對,我們想法一樣。”

“瓜子仁,你們什麼時候生寶寶?”

“你的問題好跳脫。”

“你們都訂婚了,隨時可以有寶寶啊,再說你年紀差不多了,蓉兒說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齡是二十五歲。”

柏子仁耐心地給他講解:“我們很傳統,結婚後才會考慮生孩子,你想得太超前了。”

沐子北一臉失望,實際上他很期待有一個比洋娃娃還漂亮的外甥女,這樣一來他就不是全家最小的了,還會有人聽他的話,多有面子。

“北北,你今天的維生素片還沒吃,快過來。”

聽到媽媽上樓的聲音,沐子北閉嘴,向姐姐點了點頭,跑出了房間。

柏子仁輕輕關了門,坐在桌前,摘下指環,迎著窗外的陽光,一邊轉一邊看。

要說以前她對戒指沒多少感覺,此刻覺得太美了,如此簡單的圓環設計,折出的光芒,一一地投放在她心裡,何況這枚素圈還有一個意義,此後他會一直在她身邊。

今生今世只被一個人約束,失去自由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下午,柏子仁去見陳醫生,談話的時候沒有刻意遮掩手指上的信物,而陳醫生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會就此追問細節,心知肚明就是了。

“你向同學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已經是跨出第一步了,值得表揚。”陳醫生喝了口茶,“雖然只是為了他。”

“不過,我說出口後覺得釋然了,好像不用管後面發生的事,說了就行了。”

“沒錯,有些事情重在對自己的交代。”

“陳醫生,我有個問題。”

“什麼?”

“大家都說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如果我不能和他的家庭保持好關系,是不是很難和他一直走下去?”

“的確如此,這個問題很現實。”

“但是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這樣的想法很明顯。”

“你不想參與他的圈子?”

柏子仁無法回答,這對她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話題。

“即使有他在,你也覺得不自在?”

“我不知道,目前來說,我只見過他的幾個朋友。”

“至少你可以勉強應對,不是嗎?”

柏子仁不知是點頭還是搖頭。

“你不想多了解他嗎?也許在你和他人的眼睛裡,看到的他是不一樣的。”陳醫生循序漸進地開導她,“他有很多身份,為人友,為人子,為人兄,單看和你在一起的他,你不覺得乏味?喜歡他應該對他的全部感興趣,我想你也不會例外。”

“我會去嘗試的。”她答應。

“同樣的,他也會好奇你的每一面,有機會不如給他看看。”

“嗯,謝謝陳醫生。”

“不客氣。”陳醫生拿筆寫了幾個字,抬眸看了一眼她的手背,“戒指很漂亮。”

柏子仁的視線落回自己手指上,此刻覺得自己戴著戒指很自然。

程靜泊在門外等她,她出來後照例問她怎麼樣,她說陳醫生很耐心,和他對談已經沒有任何壓力了。

“你可以當陳折是一個朋友,有一些不便和我說的話可以告訴他。”

柏子仁試探:“真的?”

“對,因為他是專業的,有些問題他能比較快地看出。”

他們手拉手走出心理診所,過走廊的時候碰上了程醫生,有些意外的是,程醫生今天穿了一身漂亮的休閒裝,落落大方地請他們一起吃飯。

程靜泊征詢柏子仁的意見,她說沒問題。

“就在對面的創意菜館,我先去訂位置,你們慢慢過來好了。”

程靜婕走後,柏子仁覺得有點奇怪,便問程靜泊:“程醫生好像沒注意到我們的戒指。”

“也許她注意到了,但認為不值得一提。”

到了菜館,程醫生已經在了,十分安閒地看菜單。

“你男朋友不來嗎?”程靜泊坐下後問。

“他今天有工作,跑不出來,等會我給他打包帶去辦公室。”

程醫生友好地把菜單遞給柏子仁,讓她點菜,她很矜持地點了幾個不貴的。

“想吃魚的話,不如點一個魚頭鍋。”程醫生做主修改她的點單。

程靜泊則對未婚妻說:“程醫生很大方的,你不用替她省錢。”

柏子仁不再拒絕,都聽他們的意思,順便看了看四周,人不多,斜對面的一座是一對中年夫婦,面對面地喝茶,吃銀絲卷和小籠包,他們穿著素雅,表情平和,女人手邊有一份報紙,報紙上擱著一副眼鏡,男人的頭發一半是銀白的,卻沒有按時下的潮流染發。

只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一定很恩愛,柏子仁心裡這樣想。

吃菜的時候,程醫生主動說了一些醫院的趣事,也問了沐子北的情況,柏子仁告訴她,北北最近很乖,時常去鍛煉身體,也愛吃水果了,免疫力提高了許多,不再像以前天氣一有變化就會感冒。

“你也要多保重身體,如果對中醫感興趣,可以找個時間來我這裡,我介紹同事幫你看看,配一點藥調一調身體。”程醫生建議。

聽到這裡,程靜泊說:“冬天她的手很涼。”

“沒事,這個可以看好的。”

柏子仁實話實說:“我以前吃過中藥,但味道太苦了,就沒有堅持。”

程醫生說:“也有味道偏甜的中藥,主要看治療的方向。”

程靜泊對女朋友說:“良藥苦口,重要的是有益身體。”

程醫生點頭:“對,女人需要注意身體,尤其是結婚前手腳不能太涼,不然以後生孩子就是難題了。”

柏子仁一愣,沒想到程醫生如此直白。

程靜泊無所謂,拍了拍女朋友的手:“她實習的時候去過中婦科,治過很多不孕症,有這方面的經驗。”

“靜泊,你少編排我。”程醫生輕笑,“我現在可是認真為你們的將來著想。”

柏子仁不知怎麼接話,忽然有一種感覺,程醫生已經知道他們私定終身的事情了。

程靜泊從容應對:“你有沒有為自己做過打算?”

程醫生聳了聳肩膀:“我心裡有數,你別和爸媽那樣催婚。”

柏子仁聞言問程靜泊:“你父母有沒有催過你?”

程醫生替他回答:“他們只敢大聲催我,對他只能是暗示,因為知道他不好惹。”

“現在我不用別人催了,自己在安排了。”程靜泊手推了推面前的玻璃杯。

柏子仁聽出他這句台詞的意味深長,心撲通撲通的,也帶著一些甜蜜。

程醫生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問得很直接:“聽你這麼說,貌似好事將近,那什麼時候准備帶她去見爸媽?”

程靜泊說:“隨時都可以,看爸媽的時間,據我所知,他們最近很忙。”

程醫生歎氣:“也對,他們現在越來越大牌了,要一見面不容易。”

她一邊說一邊不經意地轉過頭,眼神驚訝:“真巧,他們今天也在這裡吃飯。”

柏子仁沒聽清楚,反問:“什麼意思?”

程醫生朝那桌揮了揮手:“爸爸,媽媽,快來和我們拼桌。”

柏子仁一驚,剛想收回自己的手,已經被程靜泊牢牢扣住,他和她一起起身,眼看斜對面那桌的夫婦手攙手走過來。

直到他們和柏子仁沒有距離了,柏子仁故作鎮定,有禮貌地說叔叔阿姨好。

“干嘛站起來啊?快坐下繼續吃。”程母笑著說。

“你們也坐啊。”程醫生對父母說。

“不了,我們已經在那邊看了很久了,吃得也差不多了,現在准備去對面的公園約會,跳跳舞。”程父身材高大,精神很好,聲音中氣十足。

程醫生問:“既然看了很久了,還滿意嗎?”

程母看向柏子仁,笑聲爽朗:“一看就是好姑娘,長得好看,個子高,文靜乖巧,站在我兒子身邊太搭了,沒得挑了,就這個。”

柏子仁漲紅了臉,只好不停地說謝謝,並在腦子裡搜索應酬的話,好不容易想到一句:“阿姨,您也非常美麗。”

程母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直說:“我現在還好了,年輕的時候是真的很美,你看他們兩個的眼睛,和我的一模一樣。”

程父也參與話題:“我也不錯啊,個子這麼高,生的孩子沒一個矮的。”

程醫生對柏子仁輕聲解釋:“他們一直很厚臉皮的,不要介意。”

柏子仁連連擺手,完全不認同這點:“不不,叔叔和阿姨很率直,也很風趣。”

此時此刻,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說出口的話是有點討人歡心的。

看出柏子仁的緊張,程靜泊只是微笑,沒有要出聲幫忙的意思。

“好了好了,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不許來電話打擾我們。”

程母說完和柏子仁道別,再挽著老公的手臂,款款走向門口。

僅僅幾分鍾的會面,柏子仁的後背已經出汗了,程靜泊給她倒了一杯茶,她喝完冷靜了許多。

“我爸媽怎麼樣?”他聲音很溫和,逐漸拉她回神。

“他們太美好了。”她十分真誠地說。

“那你想不想以後多和他們見面?”他接著問。

她思考了幾秒鍾,點了點頭。

“放心,他們不會給人壓力,你可以當他們是朋友。”

“我會努力的。”她莫名地燃起了斗志。

“為了我?”他微笑。

“嗯。”

對面的程醫生咳了咳:“這裡還有一個人。”

程靜泊回過頭,淡淡地問:“你可以暫時離場嗎?”

程醫生無奈地笑了:“我去洗手間,你們要做什麼趕緊的,別等我回來還膩歪。”

只剩下程靜泊和柏子仁,他告訴她:“你剛才表現得出乎我意料,我很感動。”

“我也沒有說什麼。”

“足夠了,你今天滿分,值得獎勵。”

柏子仁看著他,有點迷糊:“是嗎?那需要蓋個章嗎?”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如你所願,就在這裡好了。”

程醫生離開後沒有回來,柏子仁走出菜館才覺得事有蹊蹺,一切好像都是經過安排的。

那安排的人是?

她不由地看向身邊的未婚夫,目光略有疑惑,轉念撇開了這個想法,他一向坦蕩,完全沒有城府,怎麼可能謀劃這一切?

“你在想什麼?”他問。

“你爸爸媽媽常常出來約會?”

“對,之前我們一家人來過這裡,他們說味道不錯,後來兩人時不時地過來吃飯。”

“可是真的很巧。”

他看向她的目光一片清澈,沉著自若地給出合理的解釋:“這說明你和他們很有緣分,不好嗎?”

柏子仁猶豫了一會,覺得他的緣分論合情合理,不該再懷疑,於是點頭應道:“叔叔阿姨人真好,和他們有緣,我覺得很幸運。”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發,以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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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13:05: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因為在學校不方便戴訂婚戒,柏子仁親手裁剪了一塊棉布,縫了一個小包,把戒指藏在裡頭,便於隨身攜帶,這樣每天放在書包裡就像是在保守一個浪漫的秘密。

程靜泊倒是大方戴了幾天,很快過來問的人越來越多,打擾到他的靜心工作,他不得不摘下。

不過,目的已經達到了,整個財經大學都知道程老師有了未婚妻,經濟學的顧老師還向大家透露,程老師的那個她年紀小,還在讀書,性格怕生,他暫時不會帶來給大家看,放在自己身邊當寶貝呢。

就連和程靜泊一個辦公室的范老師都喜歡拿這事打趣他,他聽完總是一笑置之。

“不說啦,我就等著吃程老師的喜糖了。”范老師端著玻璃杯懶懶地站起來。

“好。”程靜泊表示沒問題。

批了一上午的試卷,范老師腰酸背痛,抽空去曬太陽了。

程靜泊一個人修改文案,很快辦公室的門被扣了扣,有一個人推門進來。

“程老師,為什麼這次群英辯論會的名單沒有我?”周辰然是特地為這事過來問的。

程靜泊放下手中的工作,目光落在面前的女學生臉上,向她解釋:“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量,我劃去了你的名字。”

周辰然低下頭,咬著唇,艱難地吐出三個字:“為什麼?”

“我們隊還缺一名臨場反應迅速的辯手,上周我去圖書館看了模擬辯論賽,根據你們的表現公正地評分,按綜合分數排名,寧燕比你高一些,我選她當隊伍的二辯。”

周辰然抬起臉,眼眸劃過一抹明顯的不甘:“寧燕是大一新生。”

程靜泊微笑:“我們不看資歷,只看現場的表現。”

“她根本沒有打比賽的經驗。”

“但她反應敏捷,邏輯清晰,還沉得住氣,我們正缺少這樣特質的辯手。”

“我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她。”周辰然有點急,“請你再考慮一下。”

程靜泊說:“名單已經出來了,不會改變,希望你繼續努力,爭取下一次的機會。”

周辰然眼眸的光黯淡到了極致,她很想再說點什麼,為自己挽回頹勢,卻發現他的目光已經轉移,似乎她在說什麼,都難以引起他的注意力。

“不公平。”

程靜泊眼睛落在筆記本屏幕上,聞言沒有看她,只問:“不公平在哪裡?”

“我為這次的比賽做了很多准備,大家都能看見我的用心,結果只因為一次小型的模擬比賽沒有發揮好,就讓別人頂替我,這實在不公平。”

“你錯了,大家機會均等,沒有頂替之說。”

周辰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腳下似有千斤重,一顆心也墜到谷底,腦海紛紛浮現之前的事情,當別人誇她是才女,他沒有說什麼,當其他同學說她作的是錦繡文章,他卻不看好,一次又一次地指出問題,言辭刻薄,當其他老師對她笑臉相迎,他對她總是沒有什麼表情。

他為什麼總是不把她放在眼裡?現在連一個學妹都有資格擔任二辯,她准備了這麼久,還是校辯論隊的紅人,最後卻淪為群眾?她沒有辦法接受他的偏見。

一會兒後,程靜泊開口:“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程老師,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周辰然豁出去了,當面問了他的感覺。

程靜泊否認:“我不會討厭自己的學生。”

“那你為什麼每一次都要這樣對待我?”周辰然的語氣變得很沖。

程靜泊平靜地說:“是你誤會了,我對所有的學生都是一樣的態度,不會偏袒誰,也不會對誰抱有成見。”

周辰然啞然,怔怔地看著他。

“出去吧。”

周辰然走後沒多久,寧燕來了辦公室,主動說退出這次的辯論比賽,程靜泊問她原因。

“我的經驗不如周學姐豐富,上周是誤打誤撞才得了最佳辯手,另外,比賽將近,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不能全心全意投入,自己沒把握完成好,這樣的心態不適合上台。”

程靜泊自然知道她是因為什麼來請辭的,不過他沒有點破,也沒有挽留:“我尊重你的選擇。”

“謝謝程老師。”

“不用謝。”他看著她說。

寧燕的眼睛閃爍,她很清楚此刻的抉擇代表自己多麼懦弱,完全沒有擔當,但實在無能為力,周學姐那個小團隊不是她能得罪的,她的路還很長,每一步都要左右衡量。

最終她沉默地退出了辦公室。

後來的兩天,系主任也來找過程靜泊,雖然明面上談的是其他事,但還是有意無意地提到了周辰然的名字。

“程老師的學問高,教書好,我們都有目共睹,只是有時候別太嚴肅了,不然會讓學生覺得不好親近,要我說啊,以後該批評的還是要批評,但該鼓勵的也要鼓勵嘛,像小周這女孩子很難得啊,有資質,人也很刻苦,就是臉皮薄了點,心氣很高,你要多包容一點。”

程靜泊淡淡地笑了:“我從沒有苛責過任何一個學生。”

主任喝了一口茶,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不和你兜圈子了,我們都知道小周的爸爸對學校的貢獻有多大,你這麼聰明,肯定懂的,言盡於此,聽不聽在你。”

周五晚上在燈塔裡咖啡館,程靜泊為柏子仁播放了默片,讓她度過悠然的時光。

看完後,他們還聊了一會天,柏子仁拿出包裡的戒指給他看。

“放在包裡,不怕丟了?”他問。

“確實很怕,但只有隨身帶著它才會安心。”

“那不如穿一條鏈子掛在脖子上,藏在衣服裡。”

“好主意。”她眼睛一亮。

“話說回來,戒指是身外之物,丟了也沒事。”

“不行,這是我現在最寶貴的東西,丟了我會很傷心的。”

“有什麼可傷心的?我會再買一個給你。”

“那也不是同樣一個,意義不一樣了。”

看她如此執著,像是童話裡守護金幣的小矮人,他有點無奈,但也覺得她很可愛。

“對了,我也准備了禮物。”她從包裡拿出了一對印著卡通小人的口罩。

他接過後一看,琢磨出她的意思:“看來我們以後買東西都必須是成雙的?”

“是啊,我覺得這個很可愛,一男一女的,我們都可以戴,尤其是起霧的時候。”

她先自己戴上,再給他戴好,然後發現他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時候有一種特別的魅力,不由地向他靠攏,拿自己的口罩碰了碰他的。

等他摘下了口罩,問道:“你剛才是在親我?”

“……”

“這樣親更方便。”他低下頭讓她親。

反正四下無人,她大膽地親了一下。

在樓梯口的牆壁上有一道凝滯的人影,幾秒鍾後迅速消失。

重回吧台的小紀驚魂未定,放下手裡的兩杯熱飲,心快跳到嗓子口了,試圖平靜下來。

“小冬天。”

聽到低沉中帶著危險的聲音,小紀一抖,非常緩慢地回頭,果然是張無疾。

“你在等我嗎?”他走過來,把車鑰匙擱在吧台上,與她深情對視。

小紀面色蒼白,情緒快崩潰了。

“你很緊張?”他問。

小紀點頭如搗蒜。

如此緊張是有原因的,一切要從上個周末她去他家做清潔工開始說起。

那天的氣氛很奇怪,他先是嫌棄她穿得差,拿出事先准備好的粉色洋裝給她,命令她穿上後拖地板,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照做,接著開始專心拖地,他卻騎了一輛自行車在室內悠悠地轉,好似在炫耀自己的家有多寬敞,更過分的是,她到哪,他就跟到哪。

由於他家太大,她花了三個小時連一層都沒有拖干淨,人卻累得頭暈眼花,正坐在地板上休息,他端上了飯菜,出乎意料的,每一道都精致可口,一看就是從外面買來的,她餓暈了,風卷雲殘地吃完,他還額外贈送了她一個冰激凌,她也笑納了。

下午她繼續工作,等一層樓打掃干淨,她滿頭是汗,他建議她沖一個澡。

而問題就在浴室出現,他的浴室溫度太高,她洗了一半竟然缺氧了,倒在瓷磚上,冰涼的瓷磚貼著皮膚很舒適,她逐漸恢復了清醒,正准備悠哉地爬起來,耳邊門鎖的聲音響起,眼前的門把一斜,他進來了,二話不說地來了一個抗肩,把她帶出去。

當然,他進來的一刻已經打量了她的全部。

“你似乎在意猶未盡。”張無疾的聲音將陷入回憶的小紀拉了回來。

小紀瞪大了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在懷念我家的浴室。”他沒有給她留有余地。

小紀一個轉身,跑去了後廚,鎖緊門,很明顯,未來半個小時內她不會出來。

九點十五分,程靜泊帶柏子仁下樓,柏子仁見吧台後換了人,問了一句小紀在哪裡。

程靜泊看了一眼坐在窗邊,穿著深灰色西服,打著溫莎結,右手晃著紅酒杯的張無疾,然後對她說:“可能有事先回去了。”

“也對,現在不早了。”柏子仁看了看牆上的鍾。

“我送你回去。”

兩人出門後,張無疾吩咐吧台後的服務生:“你可以下班了。”

新來的服務生很納悶:“可是還沒有到十點。”

“現在走人,薪水加百分之二十,反之為零”

服務生掉頭就走。

張無疾站起來,親自鎖上門,關了燈,咖啡館很快變得一片黑暗,他回去座位,拿出打火機,點亮桌子上的蠟燭,一切准備就緒,就等某人乖乖走出來。

走回學校宿捨的路上,柏子仁問程靜泊是不是有心事。

“算不上是心事,只是有些失望。”

“失望什麼?”她問。

“等事情變好了再告訴你。”

她一頭霧水,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見他眼神靜定,透著從容和豁達,她想等時間到了,他會告訴她的。

路燈下,兩人的身影逐漸重合,她的手被他握住,一個抬眸就可以看見他寬闊的肩膀,側臉的弧度,並且嗅到他熟悉的清雅氣味,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她忽然止步,攤開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寫了三個字,他讀懂了,抬眸看她的眼睛。

“我收下了,你不能反悔,否則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她上前抱住他。

“我有你,你也有我,任何事情,無論好壞,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對。”

他伸手按住她單薄的背脊,微微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好久後她松開他,確認一件事:“下周五你真的不能來嗎?”

“對,那天下午要去觀看這一屆的大學辯論賽,晚上老師們一起吃飯,這推不掉。”

她也只是問問,不會為難他,善解人意地說知道了。

“等放暑假了,我帶你去旅游。”他提了讓她高興的事情,“你閒下來的時間可以想想,喜歡去什麼地方。”

果不其然,她的眼睛變亮,精神也來了,積極地對他說:“我回去看一看地圖,找一個漂亮的地方。”

他又拉起她的手:“你想看日出,我帶你去有山的地方,你想看珊瑚,我帶你去臨海的地方,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太好了,我回去後要認真想一想。”

隔周的周五,群英辯論會落下帷幕,財經大學獲得勝利,辯論隊舉行慶功宴,同學們都喝了酒。

程靜泊結束聚餐,開車回學校拿資料,順便在辦公室裡待了一會。

准備走的時候,空無一人的走廊傳來腳步聲,有聲音出現在門後,他過去打開門,看見周辰然低頭站在那裡。

“這麼晚了,你怎麼跑來這裡?”

周辰然抬起頭,臉上有兩塊淤青:“我有話對你說。”

“你的臉怎麼回事?”程靜泊嚴肅地問。

“沒事,剛才在路上摔了一跤。”周辰然嘻嘻一笑,“我喝了一點酒,是打車回來的。”

嗅到她身上的酒氣,程靜泊自然地皺了皺眉。

“程老師,你有熱水嗎?”

程靜泊回過身,拿了一個紙杯,在飲水機前加了熱水,遞給她。

周辰然喝了後清醒多了,想起自己的來意,對程靜泊說:“你有時間嗎?我有一些話想和你說。”

“抱歉,我沒有時間了,有什麼問題以後再說。”

“不是問題,是我心裡的話。”周辰然趕緊解釋。

“那更沒有必要對我說了,我不擅長傾聽學生的心事。”

周辰然沉默了一會,慢吞吞地說:“下午的比賽我表現得很好,在場的老師都過來表揚我,但你沒有,你是在回避我嗎?”

程靜泊沒說話。

“因為第一個學期,我給你寫了一封情書,之後你就一直防備我?”

“我沒有收到情書。”程靜泊說著拉開門,“你可以走了。”

“你肯定收到了,但是你扔了。”周辰然的情緒起伏厲害,眼睛很紅。

“我最後說一遍,你可以走了。”

“為什麼你要把我的尊嚴踩在腳下?為什麼你從來不表揚我?只會無止盡地說我的不好……”周辰然低聲哭了出來,“我只是崇拜你,沒有其他企圖啊。”

程靜泊轉過身,跨出辦公室的門。

“程老師,我錯了!”她撲過去,貼著他的背,雙手抱住他的人,“求你忘了那封情書,以後我不會再寫了,請你不要再這樣對我,我已經怕了,再也不敢了……”

下一秒,她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整個腦子迷迷糊糊的,但有一點還能辨認,自己是被用力推開了。

他沒有留情,她摔得很痛。

一切歸於靜默。

周辰然眼看他的背影消失,知道他無情地丟下她走了,她撐在身側的手掌隱隱作痛,尤其是掌緣,好像是被小刀直接割開一個口子,疼痛感尖銳,她的酒終於醒了,知道自己做了多麼丟臉的事情,一聲不吭地坐在原地,後知後覺地恐懼起來。

大約過了十分鍾,走廊再次傳來腳步聲,周辰然的心一提,睜著眼睛看敞開的門。

有人走近,她目不轉睛。

“小周,你怎麼這幅樣子?”心理輔導中心的沈老師嚇了一跳。

周辰然的希望落空,一言不發。

沈老師趕緊扶她起來,仔細看她臉上的傷,問她怎麼回事,但她始終不開口說話,表情迷茫,眼神沒有焦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老師很耐心地陪她坐在沙發上,等待她開口。

“究竟是怎麼了?你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程老師的辦公室?”

周辰然深呼吸,聲音很小:“是他找我來的。”

沈老師臉色一變,更溫和地問:“程老師找你過來?他要和你談什麼?”

“沒什麼。”

“不可能,你臉上有淤青,手上有傷,你們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周辰然又一次沉默了,兩行淚直直地掉了下來。

沈老師拿紙巾給她擦眼淚,輕聲開導她:“受什麼委屈了?”

周辰然搖頭。

“程老師罵你了?”

周辰然還是搖頭。

“他碰你了?”

周辰然點了點頭,又搖頭,一臉混沌,似乎辨不清是悲是懼。

沈老師心情沉重,不忍問下去,卻又不能逃避真相,試探地說:“他對你動手了嗎?”

這一次,周辰然沒有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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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沈老師周五晚上有兩節課,結束後回辦公樓,恰好看見程老師的辦公室門敞開,一地燈光,以為他人在,便想找他商量一下暑期心理輔導中心的活動事宜,卻沒想到碰上了周辰然一個人,她臉上有傷,一身狼狽,看樣子是受到了驚嚇。

沈老師試探地問了幾個問題,周辰然開始還會搖頭,後來就一直閉口不談,對此,她心裡有些不好的猜測。

“小周,程老師真的對你動手了?”沈老師又確認了一次。

周辰然耳邊嗡嗡一片,似乎沒有聽清楚問題,又似乎是知道沈老師在說什麼,她遲遲不開口說話,這樣的態度很容易被誤讀成默認。

“你臉上的淤青是他造成的?”

周辰然像是靈魂出竅,很輕地動了動唇,說了一個字。

沈老師辨不清她說的是什麼,也不想再為難學生,溫和地說:“我先送你回宿捨,你現在需要休息,關於這件事,我會去問程老師的。”

周辰然一驚,抬起眼眸,神情恐慌:“不,別去問他,我已經沒事了。”

沈老師看出她的害怕,斟酌了一下後說:“這樣好了,我明天白天在學校,找個時間和你談一談。”

周辰然一臉矛盾。

沈老師伸手攏了攏她亂了的頭發,友善地說:“你可以把心裡話告訴我,我對你,對任何一個在校的學生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

“嗯。”周辰然答應了。

沈老師帶周辰然回校內宿捨後只身回來,走到樓前,看見了程靜泊,立刻喊住了他。

“程老師,你還沒回去啊?”

程靜泊說:“快回去了,現在上樓拿點東西。”

“你剛才去便利店了?”沈老師注意到他手裡拎的袋子。

“對。”

他們一起上樓,沈老師不經意地說:“剛才過來的路上碰到周辰然同學,她也辛苦啊,參加完辯論賽再趕回來。”

程靜泊只是聽著,沒急著說話。

“也許是光太暗了,我隱約看見她臉上好像有兩塊淤青。”

“她回去了嗎?”程靜泊問。

“回去了,我看見她時,她就在報亭的位置,沒幾步路就是女生樓了。”

“那就好。”

沈老師又說:“看來程老師也對她很關心,確實啊,她是討人喜歡的學生,我聽很多老師表揚過她,說她有天分還很努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程靜泊沒有應和。

沈老師放緩腳步,語氣低了下去,態度嚴謹:“對於好苗子,我們應該用心栽培,為人師表,厚德修身是每一個教師的責任。”

“您說得對。”

沈老師又說:“對了,我還和她聊了幾句,她說剛從你的辦公室出來。”

程靜泊坦然道:“她是臨時過來找我的。”

“是不是向你請教專業課上的問題?”

程靜泊淡淡道:“她是這麼說的?”

“對,沒錯。”

沈老師摘下老花眼鏡,按了按鼻梁,聲音沒有異常。

程靜泊沒多說什麼,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我回辦公室了,沈老師您也別忙了,早點休息,身體重要。”

沈老師重新戴上眼鏡,仔細看他的臉,像是一種審視,但並未看出任何蛛絲馬跡。

“再見,程老師。”

第二天,沈老師約周辰然來心理輔導中心的會議室,和她單獨面談。

事至此,周辰然的情緒已經冷卻了,她原本打算澄清誤會,告訴沈老師自己臉上的傷和程老師無關,輕描淡寫地帶過昨天在辦公室發生的事情,卻沒料到沈老師對這件事很看重,甚至在她眼裡有些不依不饒。

“小周,程老師說是你去找他的。”

周辰然清楚如果回答是的,那就證明她撒謊了。

“是這樣嗎?”沈老師凝視她的眼睛。

“不是。”

“那你確定是程老師讓你去他辦公室的?”

“嗯,上周他和我說好了,等周五比賽結束後去他辦公室。”

“之前有過這樣的情況嗎?我的意思是,他特地挑一個這麼晚的時間喊你過去。”

“沒有。”

“那他找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

周辰然沒有回答,此刻只有她自己清楚心跳多麼快,掌心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她沒有路可走了,如果直說是自己喝了酒後去找程靜泊,那麼也就必須坦承是何原因,這麼晚去找一個男老師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何況,現在她還不知道程老師對沈老師說了什麼,也許他已經將她寫的情書和她對他的情愫都說出來了,如果是那樣,等全校的老師和同學都知道了,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暗戀一個已有未婚妻的老師,千方百計地接近他,還信心十足,這是多麼羞恥的事情,她素來品學兼優,在大家眼裡是出類拔萃,無可挑剔的學生,無法想象這事被他們知道後,他們的反應會是怎麼樣,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除了強烈的自尊心,還有名聲和前途,她不能被自己輕易毀了。

既然他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就好像她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那麼無論年輕的她說什麼,他都無所謂,大概也不會影響到他的什麼。

似乎就是一瞬間,她忽略了心底那點內疚,決定繼續撒謊。

“我記不得程老師說的每一句話了,但當時他的情緒很奇怪,好像對我各方面都不滿,他指責我,我爭辯了一句,他……”

周辰然說不下去了,沈老師問:“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用力推我,我摔到在地,臉不小心碰到了沙發幾。”

“除此之外呢?”

“什麼?”周辰然沒聽清楚。

“小周,你必須實話實說,程老師有沒有在曾經暗示過你什麼?”

周辰然的頭很暈,感覺沈老師的聲音忽遠忽近,上一秒很飄渺,這一秒就變得尖銳了,她不想再待下去,卻知道自己在短時間內走不了,整個人心力交瘁,如果可能的話,她願意花一切代價清除昨晚的記憶,但是於事無補,此時此刻,似乎只有順著謊言的軌跡走下去,她才能保全自己,離開這裡。

她握了握拳頭,用指甲狠狠地去刺掌心,強迫自己恢復常態。

“有。”

周五在燈塔裡咖啡館,柏子仁一邊看書一邊等程靜泊,過了七點,她接到他的電話,說會晚一些時間到,她問是不是學校有事情,他沒有否認,只是說讓她等他,別一個人回去。

掛下電話,柏子仁感覺有點不對勁,但說不出是哪裡。

為了排遣郁悶的心情,她放下書,慢慢走到樓下,一眼看見呆滯的小紀站在吧台旁邊。

“你怎麼了?”柏子仁從沒見過小紀這樣失魂落魄。

小紀回神,實話實說:“我可能快沒有工作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無疾說如果我不答應他的條件,我就要收拾鋪蓋走人。”

“他提出什麼條件?”

“他要我做燈塔裡咖啡館的老板娘。”

“原來如此。”

“因為他和程老師打過賭,誰先娶到老婆誰贏一千塊,為了一千塊,他也是拼了。”

“他那麼有錢,怎麼可能在意一千塊?”

“你可能不了解他,他一向是摳門大王,員工不小心打碎一個玻璃杯他會扣錢,水龍頭沒有擰緊他會扣錢,衛生紙外帶立刻開除。”

兩人默默對看,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紀當然沒有說出全部事實,腦海裡浮現那天在這裡的燭光晚餐。

當時張無疾的原話是這樣的:“我是一個剛正不阿的男人,絕對不屑占人便宜,既然把你看光了,我就會負責,從今往後,這家咖啡館是你的。”

當時聽了他的前半段話,她差點樂瘋了,但後半段話讓她從雲端跌入谷底。

“什麼時候和我去辦手續?”

“是店鋪轉讓書?”

“不,是結婚手續。”他的聲音冷了幾分。

“怎麼回事?不是在說咖啡館的事情嗎?”

“我的意思是,你以後會是這家咖啡館的老板娘。”他說,“難不成你理解為我會免費送你這家店?”

聽到老板娘三個字,小紀有如晴天霹靂。

“你妄想要店不要人?”他的聲音就像北極冰川一般嚴寒刺骨,英俊的臉猶如雕塑。

“如果是呢?”她明明沒有做錯事,卻一直在心虛。

“那就滾。”他冷冷道。

柏子仁朝已經風化的小紀擺了擺手,後者的靈魂終於接上了腦殼,倒在吧台上,大喊生活真的不容易,她活得好累。

“對了,你知道程老師最近在學校的工作還順利嗎?”

“嗯?我不清楚啊,他不會和我談這個。”

柏子仁垂眸,有些疑惑。

“難道他不開心嗎?”小紀問。

“我猜有可能。”

“我很理解你,他是從不說心事的人,有時候從臉上很難看出他的心情如何,他給我的感覺好像是,什麼大難題擺在面前都如浮雲,甚至是連生和死都看淡了,這可能和他研究哲學有關。”

柏子仁點頭:“對,哲學家都淡然地看待生死,蘇格拉底死之前惦記的是欠別人的一只雞,他讓徒弟務必幫忙還給人家。”

小紀聽了就笑,頃刻間,門被推開,張無疾走了進來,理所當然地扼殺了她的笑聲。

柏子仁見狀就上樓了。

程靜泊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和柏子仁聊了一會書,便送她回宿捨了。

“你工作不順利嗎?”柏子仁在路上問他。

“有一點小意外。”

“什麼?”她很緊張。

“沒事,等處理好了再告訴你。”他漫不經心地說,手裡還拎著她的書包。

“現在就不能告訴我嗎?”她說,“我可以幫忙分擔。”

他收斂了眼裡的笑意,牽著她的手慢慢向前走。

就在她以為他不可能再繼續這個話題,他開口告訴她:“有一個女同學和心理輔導的老師談話,堅持說我對她動粗,”

“她為什麼要冤枉你?”

他看著她:“你就這麼篤定我是被冤枉的?”

“當然。”她眼眸執著,毫不懷疑。

他攬住她的肩膀,聲音很平靜:“你相信我的話,一切都沒事了。”

她卻很著急:“可是別人相信嗎?她到底為什麼要說謊?”

“別人信不信隨便他們,至於這個女同學,說實在,我不太清楚她的想法。”

“你能告訴我全部嗎?”

程靜泊對柏子仁說了周辰然的事情。

現在周辰然咬定是程靜泊對她動了手,沈老師已經站在她那邊,學校五年前裝了電子監控設備,目前部分已老化,很難看清楚每一個角落,加上這件事暫時沒有對外公開,幾位校內負責人都想小事化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調出視頻,把事情擴大。

更關鍵的是,有些人不願意得罪周辰然,因為她父親是有名望的商人,對學校有投資,也拉動了商業贊助,可謂是貢獻很大。

“她喜歡你不成,就打算害你?”柏子仁是這樣理解的。

程靜泊否認:“不是,我想她是沒有了方向。”

柏子仁有些聽不懂。

“你介意有女生喜歡我嗎?”他親了親她的手。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她真的著急,但又幫不到他。

“對我來說是小事,不值得一提。”

“如果大家都相信她的話,你怎麼辦?”

“無所謂。”

她停下腳步,有些氣惱地看著他,覺得他不該如此輕視自己的名譽。

他回過頭,對她說:“你覺得他們都應該相信我?”

“對,只要認識你的人都應該相信你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

“這個想法有點天真,因為我不是對誰都像是對你這麼好。”

“……”

“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認同我,我的一些處事方式並不一定是對的,不過對我來說,暫時沒有改變的想法,只要你還喜歡。”

她默默地被他摟回去,躲進他的風衣裡,發現好溫暖。

“你好像在擔心自己的未婚夫。”他垂眸,看著她的臉。

“我不想你受任何委屈。”她看著他的眼睛,仿佛在仰望天上的星子。

“沒有。”他說,“剛才說這不值得一提,並不是我在逞強,是真心話。”

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輕聲在他耳邊:“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現在做的一切就很好。”

“那……我繼續抱著你?”

“只要在你宿捨大門上鎖之前,想抱多久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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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柏子仁很想為程靜泊做一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想起沐子北說的話,填飽肚子的人是最幸福的,她決定實際一點,周末去超市給他買點吃的。

結果她買了近五百塊的東西,東西太多了,拿著不方便,她打包成箱,寄到他的學校。

周一下午,柏子仁接到程靜泊的電話,東西已經到了。

“你確定不是寄東西給幼兒園的小朋友?”程靜泊問。

柏子仁有點汗顏,她想起自己隨手放了一包小熊餅干和芒果味的果汁。

“我讀了你寫的卡片,很喜歡。”

她在卡片上寫了一行字,內容是:“惠而好我,攜手同行。”

這是一句她喜歡的話,大致意思是愛我,寵我的人,我會和你一起向前走。

“我想起一位朋友在結婚三周年紀念日上,他說的就是這句話。”

“……”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語塞,總感覺怪怪的,明明是很真誠的一句話,他好像理解成了是她的一個暗示。

他不會是故意的吧?

不過現在沒閒心想這些,她很快問他學校的事情怎麼樣了,他簡單地說一切都好,不需要擔心,轉而問她今天過得怎麼樣,中午吃了什麼,等會幾點回宿捨,和平常一模一樣。

結束電話,柏子仁隱隱有些擔憂,但又無能為力,低著頭走向實驗室。

另一邊,程靜泊剛把滿是零食的箱子放到桌下,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沈老師走進來說:“程老師,周辰然的家屬來了,大家都在心理輔導中心的會客室,請你過去一趟。”

程靜泊說:“我五分鍾後到。”

今天陪周辰然一塊來的是她兄長周遐然,等待的途中,他態度友好地和兩位校內負責人聊了一會。

程靜泊進來後看見周遐然沒有多大意外,對他來說,他們的關系只是校友。

沈老師走過來端上茶水,程靜泊坐下,正對面沙發上坐著的是周辰然,她一直低著頭,看不出表情。

周遐然停止了談話,也斂去了笑容。

沈老師往周辰然身邊一坐,目光落在程靜泊臉上,開門見山地說:“程老師,今天大家在聚這裡,是想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盡快把事情處理好。”

“我想也是。”程靜泊說。

沈老師又說:“你介意先讓周辰然說一說嗎?”

“不介意。”

周辰然抬起頭,簡單陳述了整件事情的過程,內容和近來幾次說的差不多,她堅持是程靜泊喊她去辦公室,他對她近期的表現提出批評,包括辯論賽上發言的弱區,她不認同,爭辯了幾句,他突然很生氣,走過來把她推到在地,讓她閉嘴,不許再忤逆他,很不幸,她的臉碰到沙發幾,有了兩塊淤青。

“程老師,你同意周辰然的說法嗎?”沈老師問程靜泊。

“我說了很多次,她沒有說實話。”程靜泊的表情波瀾不驚。

周辰然咬著唇,一直搖頭:“我沒有說謊,雖然記不清他當時說的每一句話,但知道他從頭到尾都在批評我,態度很嚴厲。”

程靜泊十指交錯,看向周辰然:“你可以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嗎?”

周辰然對上他的眼睛,就一剎那,情緒忽然崩潰,她大哭出來,就好像是再也無法承受壓力一般。

兄長周遐然見狀伸手按在她肩膀上,溫和地在她耳邊說話,穩定她的情緒。

有家人的庇護,周辰然不再遮掩哭聲,很快閉上眼睛,頭靠在大哥的肩膀上,聲音斷斷續續:“我不想在這裡……我想回家……求你們別再問了,我現在沒事了,真的不要再問我了這事了……程老師,是我錯了,求你不要再這樣對我。”

沈老師看了很是心疼,對她說:“好了,先不問了,我現在帶你去洗一個臉。”

周辰然跟沈老師去了另一間辦公室。

周遐然好整以暇,手指扣了扣杯壁,不看任何人,說自以為正確的事實:“我妹妹從小到大品學兼優,從來不會撒謊,作為兄長,我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這件事情一目了然,是程老師的教學方式不當。”

他轉頭看系主任,合情合理地表示:“據我所知,程老師對我妹妹非常嚴苛,她寫的文章在別人眼裡很好,落在他眼裡卻有很多不足,她為此熬夜修改數次,但依舊得不到好評,他甚至在公開課上批評過她的觀點,關於這點很多同學可以證明的。”

沒有人開口說話,周遐然繼續說:“也許程老師學識淵博,但在教育方式上,有一部分是錯誤的,他沒有顧及學生的自尊心,無法做到把學生當成朋友,平等地與之交流,這很讓人失望,已經有不少學生反映,程老師私下待人冷漠,寡言少語,難以親近,而作為一個哲學系的老師,不積極關心他們的精神世界,沒法溫暖孩子們的心,更是令人心寒的事情。”

“再者,一個無法接受學術上的異見,遇到小矛盾只會橫加指責的教師,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說完,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程靜泊淡淡地笑了:“如果你認為我的教學方式有問題,歡迎在其他時間指教,現在就事論事,我不接受周辰然同學的說法,我沒有主動約見她,她臉上的傷也不是我造成的。”

“你的意思是我妹妹在撒謊?”

“對。”

“那你有沒有推倒她?”

“我是用力推開了她,但前提是她對我有不恰當的行為。”

周遐然皺眉,燈光在眼鏡片上折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請你解釋清楚。”

門被推開,沈老師走進來緊張道:“先別談了,小周的情緒很不對勁。”

他們走到隔壁的辦公室一看,周辰然蜷縮在角落,哭聲很低,神情恍惚,頭一下一下地往牆上撞,口中念叨:“我錯了,真的錯了,再也不敢了……求你原諒我,求求你……”

周遐然大步邁過去,拉起她:“辰然,你怎麼了?哥哥在這裡。”

周辰然倒在哥哥身上,面色蒼白,眼睛找不到焦距,一直默念自己錯了,再也不敢了,求他饒過她,不要說出去。

周遐然回過頭,憤然道:“今天到此為止,我帶她回家,這件事改天再談。”

柏子仁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快到周五了,接到沐叔叔的電話,說媽媽病了,正在醫院掛點滴,他周五傍晚開車來接她回家,她考慮了一下後答應了,於是這一周的約會落空了。

程靜泊在電話說沒事,讓她安心陪母親,他們下周再見面。

劉欣語高燒三天,到周末終於退了,但不敢掉以輕心,繼續吃藥,臥床休息,不准兩個兒子進房間。

柏子仁在一旁照顧媽媽,切水果給她吃。

“你和那位程老師還好嗎?”

“我們很好。”

劉欣語疲憊地笑了笑,一手扶額,若有所思,然後問:“你喜歡他是因為他既有學問,心地又好嗎?”

“不完全是,最早的時候我對他就有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

“難道是以前見過?”

“沒有,只是他很符合我的期待。”

“你指的是小時候想象的白馬王子?”

“不是白馬王子,而是一個朋友。”

“可以做朋友的人很多。”

“但他是唯一一個讓我想親近的朋友,有一點很奇怪,很多以前不敢在別人面前說的話對著他可以很坦然地說出來,隨著時間過去,他給我的感覺既是朋友也是長者,更是一個會讓我看見了會開心又緊張,看不見會很想念的男人。”

劉欣語思考許久,再次開口時心裡竟有些釋然了:“你確定這輩子就是這個人了?”

“我確定了。”

“那我祝福你。”劉欣語扯了一個笑容。

“謝謝媽媽。”

柏子仁走出房間,沐子東和沐子北就站在門口,紛紛問她媽媽的病如何了。

“很快會好的,你們輕一點,讓她好好睡一會。”

兩兄弟點頭,乖乖地回房了。

柏子仁拿出放在衣服口袋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無名指上,再輕輕貼在自己的唇上。

媽媽不再反對了,這個事實讓她感到慶幸,原來家人的理解對愛情而言是如此重要。

她喜歡他,也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好,就算不行,也起碼別誤會他。

周五的燈塔裡咖啡館,吧台後的服務生不再是小紀,是一位新來的實習生,正在顫顫地泡咖啡,張無疾默默端坐在一旁,看著桌子上的辭職信,面色比冰霜還要寒。

實習生一個手滑,咖啡杯掉在地上,順帶糟蹋了一勺上好的藍山咖啡粉。

張無疾的視線都沒移開,丟了丟手裡的打火機,低聲說:“你可以滾了。”

服務生怯怯離去。

與一樓陰寒的氣溫相比,二樓的客廳稱得上是溫暖多了。

柏子仁和程靜泊一邊看書一邊聊天。

“學校的事情怎麼樣了?”她終於打破了美好的氛圍,問了現實的事情。

“已經結束了。”他回答。

“結果好嗎?”

“在我的接受范圍內。”他翻了一頁書。

“是什麼?”她的目光完全不在書本上了。

“下學期開始,我會轉去柳河校區教書。”

柏子仁反應過來後很難受,他最終還是被懲罰了。

“新校區不錯,依山傍水,空氣新鮮,就是離你遠了一點。”他伸手撣去她睫毛上的灰塵。

她不作聲,後知後覺想起,柳河校區在城市周邊的縣城,離這裡很遠,以後很難一周見一次面了。

“難過了?”他問。

她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我猜你沒有為自己澄清。”

他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猜到了,但猜中了一半,他澄清了,只是沒有公開那一封情書。

當時他以為自己扔了,其實是放在廢紙簍裡,和一些復印紙擱在一起,無意中被一同取了回來,放在抽屜的一個文件夾裡,他是最近整理的時候才發現的,但沒有拿去作證。

周辰然快兩周沒有來上課了,她打電話向沈老師否認了程靜泊曾對自己有暗示,表明他對她一直是老師對學生的態度,從無其他想法,但他是對她動手了,那部分的說法她沒有改變。

“程老師是一個好老師,我一直尊重他,雖然他對我很嚴厲,但出發點是好的,這件事不是他一個人的錯,我的態度很不好,惹他生氣了,他推我是一時的情緒,我的臉碰到沙發幾是一個意外,他也沒有料到。”

周辰然依舊在撒謊,但內容有變,至少表明了程靜泊某方面的清白。

最終,程靜泊沒有選擇為難周辰然,那天看見她蜷縮在角落裡,神智不清,胡言亂語,那副模樣他以前在另一個女孩臉上見過,那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她真的怕了。

那一年,他的妹妹程靜陌還在讀小學,為了逃避一次犯錯後的責罰,她撒了一個謊,卻沒能騙過語文老師,等他趕到的時候,她已經被當場揭穿,哭哭啼啼,說再也不敢了,求老師不要說出去,那位老師遞紙巾給她,對她說:“只要你以後不再撒謊,這件事我絕對不說出去。”

也就是那一次之後,程靜陌才真正學會了誠實,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己。

她曾經對他認真地說:“如果當時語文老師把真相告訴大家,我可能會去跳樓。”

他批評她任性,卻也在心裡感謝那位老師。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妹妹已經離開人世,回憶起那些小故事,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一樣。

現在,除了對他有重要意義的人不可失去之外,其他的,他不會放在心上。

他會選擇寬容待人,大概也是時光待他寬容,世事浮沉,快到三十歲的年紀,多了一個人在他身邊,並且是要跟他一輩子的。

有了這一份珍貴的禮物,任何事情都會顯得渺小。

許久後,他握住身邊人的手,對她說:“未必是壞事,那邊的工作環境可能更適合我,至於你,只要想見我,我隨時會來到你身邊。”

她不吭聲,依舊失落。

“不放心的話,我們先結婚?”

她一怔,反問:“現在?”

“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還沒有准備好。”

他笑了:“我不勉強你,只是想告訴你,我人就在這裡,你想帶走的話,隨時都可以。”

她垂下眼眸,視線一瞬間就模糊了,有悲亦有喜,情緒不知所以。

他幫她抹去了眼淚,然後親了親她的眼睛。

“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我會照顧你,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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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16-3-14 13:08: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柏子仁的媽媽劉欣語病情反復,不幸發展成了肺炎,就住程靜婕所在的醫院,程靜泊特地過來探望了兩次,還親自幫了很多忙,為此沐叔叔很感動,對老婆說小仁真的是好福氣,劉欣語本人也漸漸意識到程靜泊人品的可貴,不敢再提周公子三個字了。

沐子北和沐子東沒有了母親的悉心照顧,很快瘦了一圈,這一天,他們在醫院遇上程靜泊,一起拉著姐夫的衣角,說想吃漢堡包,程靜泊等到柏子仁過來,帶他們一塊去吃。

他們出現在任何地方都會被看作是一家四口,就在排隊買吃的時候,前面的年輕阿姨回過頭,看到這對亮眼的雙胞胎,驚喜地說一句:“你們真可愛。”

沐子東不說話,沐子北卻腹黑地問:“你看我們長得像媽媽還是爸爸?”

那位阿姨看看程靜泊,又看看柏子仁,笑著回答:“眼睛像媽媽,鼻子像爸爸。”

沐子北又問:“那耳朵和嘴巴呢?”

阿姨回答地周全:“各一半吧,你爸爸媽媽都長得好看,你們集合了他們全部優點。”

沐子北聽了點點頭:“這是當然的。”

柏子仁已經瞠目結舌,程靜泊只是淡淡地微笑,伸手拍拍沐子北的頭頂,示意他收斂一點。

在座位上啃漢堡的時候,沐子北又語出驚人:“將來姐姐和姐夫的寶寶一定長得像我。”

沐子東不屑:“像你不好,皮膚太白,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沐子東反駁:“姐姐要生的是女兒,如果皮膚黑以後怎麼嫁的出去?”

兩人又爭執起來。

程靜泊勸架,把薯條包拆開後,放到他們面前,溫和地說:“像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很好,因為你們長得都像姐姐。”

柏子仁正在喝熱朱古力,聞言差點嗆出來。

沐子北趁機說:“姐夫,家裡的相冊有姐姐小時候的照片,非常可愛的,你用一個游戲周邊和我換好不好?”

“沒問題,聽起來很劃算。”

沐子東也說:“儲藏室裡還有一個姐姐十歲時玩的呼啦圈,姐夫你要不要?”

程靜泊問:“你想要什麼來交換?”

“六個漢堡。”

“可以。”

兩個小朋友面對面笑了笑,對出賣自己姐姐的行為不以為然。

柏子仁卻說:“照片我可以送給他,呼啦圈都那麼舊了,自然是免費的,你們不能獅子大開口。”

“姐姐,你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沐子北提高嗓門。

在熱鬧的氣氛下,大家吃完了東西,程靜泊送他們回醫院,沐子北和沐子東不能進入病房,只能隔著玻璃門對媽媽揮手,用口型說我愛你,不久後被沐叔叔帶回家了。

程靜泊和柏子仁去散步,本來只想在附近走走,卻沒想到時間過得快,不知不覺地到了一個商業區,拐了一個彎,走進一條小路,來到非書店門口。

柏子仁懷念上一次下雪時和他在室內度過的時光,目光朝玻璃門後探去。

“想進去嗎?”

“嗯,但是時間不早了。”

“沒事,坐一會就行。”

店裡的人很多,幸好還有一桌是空的,他們坐下後點了一杯喝的,繼續聊天,提到燈塔裡咖啡館時,柏子仁問他小紀去哪裡了。

“她回老家參加親戚的婚禮。”

“真的?她不是在逃避張經理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

“聽說你和張經理打過賭,誰先娶到老婆誰贏一千元。”

他看著她,反問:“你想我贏嗎?”

她語塞了,瞬間感覺像是跳到一個坑裡,回答想就表示准備立刻嫁給他,回答不想也不合適,她不喜歡他輸。

他的手掌按在玻璃杯口,目光不離她的臉,態度淡然:“我贏定了。”

她的耳朵有些紅,低頭吃了一塊餅干。

一會兒後,耳邊陸續傳來熱鬧的聲音,她回頭一看,有一男一女推著嬰兒車走進來,男的英俊,女的漂亮,藍色的嬰兒車上還掛著小鈴鐺,坐著的胖寶寶伸手去碰,笑得很樂。

不少客人走過去和他們說話,有拿出手機提出合影的請求,也有拿本子和筆要簽名。

“他們是明星?”柏子仁猜測。

程靜泊說:“我想他們是這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

“你怎麼知道的?”

“從門口看進來就知道座位滿了,他們是帶著孩子的,如果想歇腳,不會選擇這裡,再者,那位年輕的爸爸走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量地板的清潔狀況,還伸手把書架上放歪了的雜志扶正,而那位媽媽是素顏,敢如此大方地和客人們拍照,是明星的概率不大,重點是她肩膀上的挎包印著這家書店的名字。”

柏子仁驚訝,沒想到程靜泊在短短幾分鍾內就觀察到這麼多細節。

很快,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有客人親切地喊他們老板和老板娘,聲音越來越響亮了。

嬰兒車裡的寶寶似乎有些緊張了,有要哭的趨勢,他爸爸見狀抱起他,他蹬了蹬小腿,圓圓的頭趴在爸爸肩膀上,眼睛一眨不眨,很依戀的模樣,片刻後,拿胖乎乎的手去抓爸爸的耳朵,似乎是恢復了好心情。

柏子仁看得入迷,正想說這個寶寶太可愛了,一轉頭發現程靜泊也同樣看得認真。

他一直都很喜歡孩子,但此刻他的眼眸出現一點更甚於平常的情緒,在她看來是,是一種向往。

“你想當爸爸了?”

話一說出口,她自己也一愣,竟然說得如此直白,不免有些尷尬。

“有點,畢竟我二十九歲了。”

她拿小勺子悠悠地舀著杯子裡的紅茶,心知肚明,這段時間裡已經好幾次有意無意地聊到這個話題了,此時此刻,她明白這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他的暗示。

既然聽出來了,不想躲避。

“要不等到你三十一歲?”

他回過頭:“什麼意思?”

“意思是……等我畢業了,我們結婚。”

她說完繼續低頭,不敢再看他。

他的掌心覆蓋在她的手背上,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溫柔:“能不能讓我提前時間?”

不遠處的聲音輕了下去,客人們紛紛回座位,老板一手拉著老婆,一手扛著寶寶,一同走上樓,柏子仁抬頭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對著他的視線,剛好瞧見趴在爸爸肩膀上的寶寶,他轉著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嘴巴吐出一個泡泡,掉在爸爸潔淨不染的後領上,他爸爸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別頑皮,他卻笑個不停,好像很得意惡作劇被發現。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看見了未來的光景,眼前的男人變成程靜泊,他抱著孩子,一步步地走上燈塔裡二樓的客廳,客廳不再空曠,角落裡多了一個搖籃,地板上鋪了毛毯,毛毯上是幾本童話書,他拿著搖鈴逗孩子笑。

那樣的畫面實在太美好了,是她曾經完全不敢希冀的。

“那就提前到你三十歲的生日。”她松口。

“說好了就不能反悔了。”

“嗯。”

“對了,剛才你是向我求婚了?”

“……”

他不忍看她窘迫的模樣,笑了笑說:“那只是彩排,記住,下次正式求婚由我來,別再搶在我前面。”

“你這樣說好像是我在急一樣。”她費力理解了一下他的話後得出結論。

“不對,是我在急。”

她瞅著他的臉,總覺得他是在哄她,其實心裡不是這樣想的。

走出非書店,程靜泊開車送柏子仁回學校,順便去一趟燈塔裡咖啡館取來買給她的禮物和書籍。

自從小紀辭職後,吧台服務生已經換了四個了,男女都有,但張無疾總是能在一天內指出他們不少於十個的致命傷,然後順理成章地讓他們走人。

程靜泊進來時,一樓共有三桌客人,其中就有張無疾本人,他正在品嘗一份三分熟的牛排,看見來者是誰後悠閒地開口:“真難得,你也是孤家寡人?”

“她在車裡等我。”

一句話殺人於無形,張無疾當即停下了手中的刀叉。

程靜泊去三樓的辦公室取東西,下來的時候又聽見張無疾冷冷的聲音。

“別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只要你一天沒結婚,我就有機會。”

“我不這麼認為。”程靜泊走了出去。

片刻後,張無疾聽到另一桌的兩個女生在議論他。

“媽呀,你剛才聽見了嗎?”

“當然,我又不是聾子,那個穿黑色風衣,吃帶血的牛排的男人真可憐啊,竟然要等到對方結婚才肯死心,但對方甩都不甩他,直接走了。”

“他等會不會哭吧?”

“我猜不會,敢於追求這樣驚世駭俗的感情,自身肯定很勇敢,至少不會在外面哭。”

張無疾丟下餐巾,面無表情地起身去了洗手間,拿手機撥電話給紀冬天。

“明天下午兩點在春容路的電影院門口等我,如果你不准時赴約,並穿上我寄給你的衣服,我會把你這半年來所有打盹流口水的照片貼在咖啡館門口。”

電話裡傳來紀冬天嚇得半死的聲音:“千萬別,我以後還要找對象。”

張無疾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小冬天,你好像已經忘記被我看光的事實,只要我說出去,你覺得還有人會要你?”

未給她說下一句話的機會,張無疾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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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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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在非洲,每當太陽一下山,空中的蝙蝠觸目皆是,它們無聲無息地巡游,仿佛汽車在瀝青路上行駛。”

“路上的小野兔們蹦著跳著,時而突然蹲下,又忽地躥起來,宛若微型的袋鼠。”

“田野裡飄蕩著種種氣味,天邊流星墜落,儼如面頰上掛一串淚珠。”

“我醒來,期望十分離奇而甜美的事情發生,快快發生,馬上發生。”

柏子仁反復讀了《走出非洲》一書兩遍,真的很喜歡。

這是一本丹麥女作家的自傳體小說,講述她婚後旅居肯尼亞經營咖啡種植園的事情。

柏子仁喜歡裡面那頭叫魯魯的小羚羊,剛來女主人家時只有小貓的大小,長大後就像一枝條充滿朝氣的可愛花朵,有一雙紫色朦朧的雙眼,擅長跳舞,它在草坪上悠閒地覓食,或是躲在樹林邊緣,露出一對漂亮的旋角。

她通過文字能想象到那個生靈的機敏,可愛,被深深吸引。

如果說最早是為了程靜泊而讀書,現在不一樣了,她也感受到了書籍的魅力,她可以借此了解到廣闊而神秘的世界,也可以讀出一些自己的心境,那些潛藏多年,纖細又敏感的情緒。

這是她曾經沒有想過的,自己除了單純的喜歡和厭倦之外,還有其他很多的情感。

當然,是他帶她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他是她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正好也是男朋友,無論怎麼樣都是唯一的選擇,那麼答應他一過三十歲就結婚也無可厚非。

不過,自己的膽子是不是大了一點?竟然主動求婚了……

一想到這裡,柏子仁沒好意思繼續看書了,放在一邊,拉起被子蓋住臉。

有些事在當下合情合理,回頭想一想,自己都被自己嚇到了。

“等我畢業後我們結婚。”

這句話一晚上回繞在房間裡,讓柏子仁輾轉反側,不得入眠,結果是頂著兩只熊貓眼去學校上課。

路上再次遇到騎自行車的周必然,他似乎還沒全醒,眼睛半睜半閉,嘴上叼了一塊芝麻燒餅,用很慢的速度啃食。

擦肩而過的時候兩人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

“黑眼圈這麼濃,不會又是熬夜看書了吧?”

“沒有,只是睡不著。”

他也沒問她為什麼睡不著,點了點頭就騎走了。

自從他們鬧出緋聞後,兩方都沒有刻意躲避什麼,和往常一樣見了面簡單說幾句,沒什麼事就各自走開了,其他同學們見狀一聲歎息,看來他們是真的沒什麼貓膩。

話說回來,周必然和黃曉凌倒是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遠遠瞟見對方就立刻扭頭換方向走,據說黃曉凌在短短時間內已經有了另一個可以發展的對象,在聯誼會上認識的,互相感覺不錯,雖然還沒有確定下來但同學們常常看見她在發短信,表情很快樂。

如此一看,真沒什麼熱鬧可以期待了,同學們也散場了。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中午在食堂又有了一出戲。

柏子仁排隊打飯,轉身時有人忽然撞上來,她手上的托盤一顫,碗裡的湯灑了出去,潑到對方的衣服上,她剛想說對不起,意外地發現眼前的人是方正,便收口了,心裡有些隱隱的感覺,他是故意的。

“你怎麼回事?沒有長眼睛嗎?”方正提聲,眼裡滿是懊惱,“連道歉都沒有,真是沒素質。”

旁邊有人勸了幾句:“算了,她是不小心的嘛,你是男生,讓讓她算了。”

方正冷笑:“我又沒有追究她的責任,只是不滿她的態度,弄髒了我的新衣服,一句道歉都沒有,什麼人品?”

柏子仁一言不發,想著要不要敷衍地說一聲對不起算了,這樣的人少和他糾纏為好。

方正就堵在她面前,似乎不會移開一步,就等著她的道歉,後面排隊的同學開始抱怨,這是怎麼回事?有事去邊上說,別影響我們打飯。

經過短暫的思考,柏子仁決定不道歉,她已經從方正的眼睛裡看出了明顯的惡意,清楚他是故意的,何況從上個學期到現在,他在背後造謠她的事情夠多了,她都沒要他道歉,哪有反過來的道理?

見柏子仁一直冷漠相待,方正臉色變了,正欲開口惡言,一件料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道身影閃到柏子仁身邊,拿起她托盤裡的湯碗,直接扣在方正的頭上。

眾人瞪大眼睛的畫面像是被定格一樣,連眨眼睛都忘了。

周必然拍了拍手,一副輕松的模樣:“對付腦子不正常的人,這是唯一的方式。”

他說完回過頭對柏子仁說:“抱歉,浪費了你的湯。”

柏子仁也瞠目結舌。

方正反應過來後朝周必然撲過去,一臉凶狠,好似要置人於死地,柏子仁想都沒想,伸出一腳默默踩住方正的鞋帶,讓他轟然倒下,周必然趁機彎下腰扣住了他的雙手,嚴厲道:“作為一個男人,整天在背後議論女生的是非,你娘不娘啊?是時候給你一點教訓了,不然你以為我朋友好欺負?”

他說著就猛揍了方正一頓。

方正身材瘦小,不是周必然的對手,僅剩的優勢就是長指甲,但依舊徒勞,他最終沒逃過他的拳頭,被打趴在地,直到有老師經過,喝斥周必然的行徑,親自上前分開他們,周必然才停手。

柏子仁很快站在周必然旁邊,無聲地表示這事不是他一個人引起的。

那位老師吩咐兩個看上去老實的學生將方正送去校醫務室,然後再轉頭看看他們,皺眉道:“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

周必然坦然道:“他欺負我朋友,我為她出氣,有什麼不對嗎?”

柏子仁聞言側頭看他,他的下巴被方正的指甲抓出了兩道血痕,看起來也有點狼狽,但眼神依舊清朗有神,一點恐懼也沒有,她心裡湧起各種情緒,平生第一回感受到何謂義氣。

老師氣極反笑:“動手不是君子風范。”

“對那種小人需要什麼風范?”周必然回答。

老師無奈地搖頭,揮了揮手,讓他們先去吃飯,等下午去一趟他的辦公室,然後歎了口氣,慢慢走開了。

“重新打一碗湯,我們一起吃飯吧。”周必然對柏子仁說。

柏子仁點了點頭,又說:“謝謝你。”

“朋友之間說什麼謝謝。”

眼見周圍還有無數的圍觀者,周必然面對他們,笑容很嘲諷,一字一字地說:“各位看客,真是抱歉了,以後沒有你們期待的狗血情節了,我承認自己喜歡她,但只是朋友之間的感情,你們要如何添油加醋也請便,影響不到我們的友誼,白白浪費了你們的寶貴時間。”

他的背後是食堂的一扇窗,外面的陽光照進來,落在他臉上,看在柏子仁眼裡,只有四個字:光明磊落。

“對,周必然是我的朋友,我也喜歡他。”柏子仁也開口了。

他們重新打了飯,一起挑了角落的座位,坐下後吃中飯,一邊吃一邊閒聊,他頭一回問起她男朋友的事情,她告訴他,他們感情很好,一切都很順利。

周必然笑了,沉默了一會後說:“我看得出你很喜歡他。”

“是嗎?”

“上次在咖啡館,他走進來後,你的表情完全不一樣了。”

柏子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他看上去不錯,一看就是會照顧人的。”

“嗯,他對我很好。”

“柏子仁,我最近真的想明白了。”他壓低了聲音。

“什麼?”柏子仁湊近聽。

“我不喜歡你總是孤孤單單的樣子,看了就難受,自從你戀愛後,眼睛都有光了,感覺變了一個人似的,剛才還敢承認我是你朋友,真的出乎意料,如果他能讓你變成這樣,我也沒什麼好嫉妒的。”

“你呢?有沒有想過找女朋友?”柏子仁反問他。

周必然皺眉,眼睛盯著碗裡的米飯,片刻後才舒展開眉頭,低聲說:“看看吧,會不會出現自己喜歡的人。”

柏子仁覺得他也委屈,從他拒絕黃曉凌後,身邊的花花草草都被除盡了,全校的女同學對他都有些敬而遠之,還口耳相傳,他態度高傲,對普通女生不屑一顧,仙女下凡才會看上一眼,雖然是有些開玩笑的話,但也的確影響了他的交友,她時常看見他一個人獨來獨往。

“漫漫人生,踏歌而行,總能找到知己。”

周必然抬頭,忽地聞:“這是哪本書裡的摘句?”

柏子仁告訴他書名,他想借來看看,她爽快地答應了。

方正的事情最後沒有圓滿結束,周必然打死也不願意向這等做品的人道歉,加上他的臉上也掛了彩,老師們顧慮到他的父親,沒有再為難他,方正同寢室的兄弟也紛紛勸他不要得罪周必然,把這事給忍了,雙方僵持了快一周,最後不了了之。

事後,周必然還給方正取了綽號,戲稱他方娘娘,因為他打架只會用指甲抓臉。

周五,柏子仁把這事告訴程靜泊,問他介不介意自己和周必然做朋友。

程靜泊說:“雖然我不欣賞他的兄妹,但他這個人不錯,你和他做朋友也好,以後在學校裡就能互相照應。”

“你不吃醋嗎?”

“為什麼要吃醋?”他笑了,“我看上去是這麼沒有自信的人?”

柏子仁依偎在他肩膀上,主動拉著他的手,輕輕道:“因為他是男的,和他做朋友,我要先和你報備。”

“你應該多一些朋友,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如果被我一個人囚禁,你不會快樂,也非我的初衷。”

她靜靜地看他。

“只要你的某部分完全屬於我一個人就可以。”他修長的手滑過她的臉龐,溫聲道,“其他有什麼可計較的?”

“哪部分?”她有些羞愧,好像想歪了。

“你應該想到了。”

“……”

她坐正,理了理長發,低頭看鞋尖,緩緩眨了眨如蝶翅般漂亮的睫毛,慢慢細究他語氣裡的曖昧,有點巧,這幾天,朱鳴文還一直對她洗腦,那什麼是愛情裡不可或缺的,如果沒有那什麼,兩人的靈魂也無法真正零距離想通,不能小看那什麼……她也逐漸浮想聯翩。

“我指的是你的心,別胡思亂想。”

“……”

好吧,她真的想太多了。

“那你是想到了什麼?”他低頭接近她,伸手反扣住她的手腕,清聲問,“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

她不回答,只是看他,柔軟燈光下的男人眉眼,鼻梁,下頦的稜角,無一不讓她心動。

如清風拂面,他慢慢俯下身,她閉上眼睛。

忽然間,一個煞風景的聲音出現:“程靜泊,我們現在去樓上開會。”

張無疾摘下墨鏡,皺眉看眼前的兩人秀恩愛,感覺不堪忍受,干脆地打斷了他們。

“你先上去。”程靜泊說。

“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快點完事。”張無疾說完上了樓。

柏子仁很納悶,試著問未婚夫:“張經理最近心情很不好?”

“我想這和他的約會被放鴿子有關。”

“你指的是小紀?”

程靜泊淡淡地說:“你來的時候看見咖啡館門外的幾張照片嗎?”

“好像注意到了,看見的時候覺得很奇怪,本來想問你但忘記了。”柏子仁點了點頭,想起這事了,“為什麼會貼員工打瞌睡的照片?”

“算是一種懲罰。”

“真的?看上去很模糊,好像是一個在流口水,夢到天下掉了餡餅的女孩。”

“那就是小紀。”

柏子仁訝異,細想一下後什麼都知道了,十分聰慧地說:“難怪他會被放鴿子,那張照片沒有拍好,小紀會不開心的。”

“下周他會陸續放上拍得更不好的照片,直到她答應做他的女朋友為止。”

柏子仁張了張嘴巴,然後低下頭琢磨,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追人方式呢?

“你在想什麼?”

柏子仁抬頭,兩眸已經寫滿了憤慨,說道:“張經理實在太過分了,總是欺負小紀,我們不能絕對不能讓他贏錢。”

程靜泊眼眸有淺淺的笑意,解釋了一句:“規則是誰先結婚誰贏一千塊,誰後生子誰輸一萬塊。”

“怎麼辦?我突然好想看他輸掉一萬塊的樣子,他肯定會比現在還面癱。”

程靜泊拍拍她的頭,像是鼓勵小孩子一樣:“以我的效率,只要你配合,他輸定了。”

柏子仁握了握拳頭:“一定的。”

“先不說他們的事情。”他說,“我昨天收到通知,學校派我暑期去集山縣小學教課,前後有一個半月的時間。”

柏子仁一怔,立即反問:“是因為上次那個事情?”

“那倒不是,我們系和集山縣的學校早有往來,每年哲學系,心理系的部分教師都會去支教,今年本來是范老師去的,但她家臨時有事,就換成了我。”

柏子仁驟然失落,原本下個學期他要調去柳河校區的事情已經讓她不太開心,現在連難得的假期他都要去工作,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她都不敢直說,現在連一周一次的見面都覺得難熬了,無法想象一個暑假見不到他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抱歉,本來說好要帶你去旅游的。”

柏子仁搖頭:“那不重要,關鍵是我會很久看不到你。”

他攬過她,下巴輕輕抵在她頭發上,斟酌了一下後說:“讓我想一想,怎麼安排時間,既能完成工作,又顧得上你。”

“沒事,總是工作重要。”她很快想通,表示理解。

“工作有時候是義務,你一直是責任。”

簡單的一句話又讓她的心情飛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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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哪個事情比較開心呢?是方娘娘被揍還是小紀放了自視甚高的某人鴿子,或者是,目測已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幾率是瓜子仁會和泊泊兩人暑期同行去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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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期末考試前,實驗室的同學們聚餐,湯學長請客,正好黃曉凌去會見男朋友了,為湊滿一桌,他喊來了周必然,也想借此機會道歉,為的是上次食堂發生的鬧劇。

地方還是選在最初那家吃水煮魚的餐館,但意境遠勝於那會,畢竟在夏天的夜晚,幾個尚為年輕的好友,一邊吃涮鍋,一邊喝冰啤酒,高談闊論,意氣風發,頃刻間感覺到生命至美不過如此。

湯學長在熱氣騰騰的魚鍋後起身,端著啤酒,向周必然賠不是:“上次那件事是我考慮不周,害得大家鬧了笑話,回去後閉門思過,很長一段時間內無顏再見學弟和學妹,當真慚愧,趁今天面對面的好機會,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周學弟,對不起。”

周必然無所謂地搖了搖頭,筷子上還夾了一片薄薄的魚,笑道:“你不提這事,我早忘記了。”

“周學弟就是大氣。”湯學長將啤酒一飲而盡。

周必然也喝了一杯。

星星學姐善解人意,此刻開口說了一番公道話:“其實曉凌的事情不能全怪周學弟,感情這回事講究的是你情我願,周學弟這邊沒有意思,干脆利落地拒絕,趁早了斷也好。”

趙學姐語重心長地說:“周必然,你人不壞,怎麼嘴巴不饒人呢?拒絕人家可以,但要講究方式,多少應該婉約一些,尤其是曉凌那樣臉皮薄的女孩。”

周必然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挑了挑眉,說道:“說真的,我沒料到她那麼脆弱,大概是從來沒有了解過她,不知道她的脾性是這樣。”

其他人都不說話了,明白周必然話裡的意思,他從頭至尾就沒多看黃曉凌一眼,也沒把她放在眼裡過,難怪說話沒輕沒重的,但真要歸咎於是誰的錯,也說不好。

這時候,柏子仁開口了:“幸好黃曉凌已經想開了。”

他們一聽這話又放心了,羅學姐還開玩笑地說了一句:“是啊,曉凌最近神采飛揚,恨不得全世界人知道她找了新的男朋友,和孤家寡人的周學弟形成鮮明對比,真沒想到啊,這一句最後輸的竟然是男人。”

周必然苦笑,舉杯敬了學姐,謝謝她為自己說話,要知道自從和黃曉凌鬧出矛盾後,他沒少被各個系的女生指摘,大家都同情女方,對他無比奚落,時間長了,他也有些苦悶。

這個話題被帶過去,湯學長很快追問星星學姐的新婚生活如何,又多嘴地問柏子仁和男朋友進展到哪一步了。

趙學姐輕咳,很仗義地幫學妹回擊:“老湯,你一個男人問人家的閨中秘密干嘛?”

柏子仁趕緊說:“我們沒有住在一起。”

這回連趙學姐都小小的一愣,問道:“周末也不去他家?”

“沒有。”

羅學姐贊許道:“對,這才叫有風骨,婚前不能讓他碰一根手指頭。”

柏子仁眼看話題收不住了,低頭吃碗裡的東西。

坐在旁邊的周必然淡淡地問了一句:“暑假呢?你們准備出去玩嗎?”

“不,他要去集山縣教書,前後一個半月時間,回來大概也是八月底了。”

“啊?那不是很久不能見面了嗎?”星星學姐聽了有點心疼,“你們還在熱戀,這樣多可憐。”

柏子仁不語,提起這個事實她也心塞,近兩個月的時間不能見面……

“為什麼不一起去?”

柏子仁一怔,抬頭看周必然,有些納悶。

周必然似乎有些後悔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敷衍地圓了回來:“我的意思是,集山縣的風光不錯,路途不算很遠,你可以去那邊玩幾天,順便看看男朋友。”

“可是他要工作,我去會打擾到他。”

幾個人紛紛搖頭,都說她多慮了,人又不是機器,二十四小時都要開工,總得有休息的時候,難道忙到連女朋友都顧不上了?程老師看上去也不是那種會冷落美人的男人啊。

柏子仁因此陷入了沉思。

後面的一段日子可謂是非常忙碌,上交論文,迎接考試,還要幫導師打雜,盡管有程靜泊時不時地送零食過來,柏子仁還是瘦了一圈,等結束考試的那一天,程靜泊重新見到自己的未婚妻,無奈地一笑:“之前都白養了。”

“大不了從今天開始吃回來。”柏子仁很有信心。

程靜泊手掌覆蓋在她頭頂,忽然輕輕一拍,問道:“頭發多久沒剪了?”

“三個月了。”

“難怪,額前多了這麼多細碎的小頭發。”

柏子仁拿出小鏡子一看,果然如他所說的。

“我幫你修理一下。”

“你會剪頭發?”

“水平很業余,但對付你夠了。”

他說完帶她去三樓辦公室,並找出角落裡的一套剪發工具,拿出來後,她仔細一看,還真的是什麼都有,包括寬大的剪發圍布,幾把家用型的美發剪和不同類型的梳子。

柏子仁被安置在一張沙發椅上,程靜泊給她的脖子系上圍布,散開她的長發,用手指分了分,然後持剪刀削薄了她比較厚重的頭發,修齊了馬尾的部分,再清理細碎的小頭發。

他一言不發,做事認真,但她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以前幫人剪過頭發?”

“幫妹妹剪過。”

柏子仁停頓了一下,又問:“為什麼不帶她去理發店?”

“因為她當時海鮮過敏,臉上起了紅疹,躲在家裡不肯見人,頭發又厚又長,我只好幫她剪了。”

“你對你妹妹真好。”

他剛彎下腰,打量她額前的細發,修長的手指緩緩撥了撥,清亮的眼眸恰好對上她的,似在研究她的一切,聽到這句話,解釋說:“因為她和我有血緣關系。”

一句話打消了柏子仁潛藏在心底的醋意,她大大方方地問:“除此之外呢,你還為她做過什麼?”

“一般兄長會做的,像是幫她寫作業,仿照父母的簽名,給她買喜歡的冰激凌吃,在她生日的時候送上禮物,平時有什麼請求不能推托,她一闖禍就得及時去收拾爛攤子。”

柏子仁安靜地聽他說完,緩緩地眨了眨眼睛,同時也說出了心聲:“真可惜,我沒有大哥。”

“幸好你沒有。”他語氣平和地接話。

“嗯?”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撣了撣她圍布上的碎發,將她兩側的長發撥至肩頭,收回手的時候,手指不經意地滑過她的耳垂。

“不然,我會吃醋曾經有人對你這麼好。”

她仰起臉,反問:“那你就不怕我吃醋嗎?”

“所以我很少提妹妹的事情,怕的就是這個。”

“……”

“你妹妹長得漂亮嗎?”她又問。

“她很可愛,改天給你看照片。”

“我第一次從你嘴裡聽到你說別的女生可愛。”

“可愛並不會讓我心動。”他垂眸看著她的眼睛,堂堂正正地說。

大概是光線的關系,她似乎看見了一片藍綠色的湖泊,在陽光下泛著光,平靜遼闊,足以讓人沉醉。

他伸手蒙上她的眼睛,低聲說道:“先閉一會,等我剪好了再睜開,小心傷到眼睛。”

她閉著眼睛,任由他用手修剪她的長發,時光像是凝聚的白沙,隨著窗外的陽光,和塵埃一樣緩速落下,無聲無息地沾在地板上,她想起很小的時候,爸爸帶她去理發店,那個胖乎乎的理發師,用手掌貼在她劉海上,熱得像是傳遞過來一股蒸汽,但他的手不一樣,所到之處都像是一陣和煦的微風,溫度剛好,很舒適。

“不過,作為兄長,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有耐心,有一段時間我覺得她很煩,話太多,又愛闖禍,像是一個永遠甩不開的包袱。”

她聽他說下去。

“現在後悔了。”他的語氣未變,既沒有自嘲,也沒有傷感。

她的眼眶瞬間有些酸澀。

等他修剪好她的頭發,幫她摘下圍布,她自己拿梳子梳理頭發,並且照鏡子,發覺他剪得很好看,干勁利落,還有弧度。

他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已經悄悄來到他身後,伸手戳了戳他的腰。

“嗯?”他微笑地問。

她抱住了他。

他低頭看合攏在腰間的手臂,沒有多說話,任由她依賴著。

“如果我以後想吃冰激凌,你也買給我。”

他若有所思,再開口的時候,語氣都是縱容:“你想買什麼都可以,我全部給你。”

七月初,程靜泊去了集山縣,柏子仁開始發呆。

她的發呆和別人的不一樣,是真真正正的發呆,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看一會書後放下,眼睛看向窗外,然後一個小時過去了,書本攤開,還是停留在那一頁。

一道小身影搖搖晃晃過來,跳上另一張椅子,擺出同樣的姿態,一手托腮,用心地看向窗外。

柏子仁這才回過神,看向沐子北圓圓的側臉,問道:“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沐子北轉過臉,委屈地說:“瓜子仁,我在門口喊你好多遍,你都不理我。”

“抱歉,我沒聽見。”

“自從姐夫走後,你就一副誰都不理的樣子,連英俊無敵的小少爺我都不放在眼裡。”

“這個……你找我干嘛?”

“也沒什麼,只是剛才吃中飯的時候,爸爸說你很不對勁,再這樣下去怕你得相思病,我聽了也很擔心你,就過來看看,果然你真的病了。”

“哪裡?”柏子仁不明所以地拿手探了探額頭。

沐子北圓圓的手指點了點她的眼睛,十分肯定地說:“你滿眼都是蚊香,好像走是在迷魂陣裡。”

“……”

“你是不是在想姐夫?”

“還好,只是稍微想了想。”

“騙人,你一直在想他。”

柏子仁不想自己的內心活動被一個十歲的孩子看破,為了遮掩尷尬,她從抽屜裡找出一盒巧克力餅干,大方地分給他吃,趁他吃得津津有味,無暇顧及其他時,匆忙溜出門了。

沒有心愛人的城市很無聊。

柏子仁一個游蕩在街上,不知想去哪裡,但也不想回家,就漫無目的地走。

就是如此巧,路過春容路的電影院,她看見了兩個熟人,一個打扮得衣冠楚楚,顯得玉樹臨風,一個卻只穿著居家服,腳上還是一雙卡通拖鞋,顯得狼狽,他們在拉扯,她的目光隨著詭異的畫面移來移去,心裡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去打個招呼,但不到片刻,高個頭的男人完全失去了耐心,將女孩一個抗肩,安閒地走進電影院大門,門口徒留兩只側翻的拖鞋。

好血腥好殘忍……柏子仁心想,如果是公主抱的話,小紀會順從很多。

不過好歹張經理得逞了,看他的樣子,不知會在電影院裡做出多麼可怕的事情。

柏子仁搖了搖頭,十分不認同,但又無能為力,當做沒看見,掉頭走了。

不知又走了多少路,她抵達非書店門口,推門進去便看見老板和老板娘都在,老板娘在和客人們聊天,老板抱著娃在巡視角落裡的衛生,站在柏子仁的位置,剛好對上胖娃娃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他今天戴了一頂紅色的帽子,叼了一個奶嘴,雪白如藕的手臂環住爸爸的肩膀,怔怔地看著前方。

柏子仁一個人點了一杯東西喝,坐下後看見老板娘走向老板,接過他懷裡的胖寶寶,寶寶的帽子掉在地上,老板彎腰撿起來,給孩子戴好,順便趁人不注意,伸手去碰老板娘的臉頰,寶寶瞪大眼睛,伸手去擋開爸爸,不讓他碰媽媽,偏偏他爸爸逗他玩似的,另一手又牽起老婆的手,寶寶低下頭,大眼睛看著他們相握的手,趕緊去阻止,但胳膊短,又夠不到,很著急,媽媽又湊過去親了親爸爸的下巴,這一回真的氣壞了寶寶,他在空中揮舞著手臂。

柏子仁呆呆地看了一會後轉移視線,心撲通撲通的,一會兒後恢復正常,反而有些失落了,待在家裡很無聊,出來後發現滿大街除了情侶就是一家三口,自己一個人很不適應。

她獨自喝完了一杯紅茶,吃完幾塊餅干,結了賬後離開。

天氣很熱,外面的空氣浮著一層熱浪,沿街的水果攤擺出一只又一只碧綠的西瓜,穿著汗背心的少年踩著四輪滑板疾馳而過,帶來一陣笑聲,大樹下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搖扇子。

夏天一直是她最喜愛的季節,衣著輕便,可以喝清涼的果汁,盤腿坐在地板上看書寫作業,靜心聽蟬鳴的聲音就很快樂,但現在不是了,她只感覺很悶,整個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該去哪裡。

原來是夏花還是冬雪並不重要,關鍵是他在不在身邊。

她腦海浮現在網上搜索的幾張集山縣的圖片,有一瞬間,開始對那邊有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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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認定下一章瓜子仁百分之一百會趕去找泊泊的親請冒泡說幾句,有什麼要囑咐兩人或者作者的都可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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