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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二爺的私房事(分割線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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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7: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二爺的私房事(分割線之1) 作者:寄秋

我有妳不知道的祕密,為了留下妳,我願不擇手段
任務:留下夏弄潮  執行者:牟靜言


她來南宋不為別的,只想快點找到教授之子就「回家」,
怎知遍尋各地仍找不到,還陰錯陽差藉現代科學成了神醫,
幸好病患透露青柳山莊可能有她要找的人,她便去應徵「帳房先生」,
但究竟是誰說宋朝民風保守的?教他自個搭時光機來看看!
這兒的莊主初次見面就露出線條分明的背肌、結實緊繃的⋯⋯
嘖嘖嘖,簡直是會走路的人間凶器,引人犯罪嘛──
註:喂!樓下的,不要跟我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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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7:4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不!不行的,這是行不通的,目前的研究還在實驗階段,不宜用在人體身上,妳的要求太強人所難,請恕我不能同意。」

  設備齊全的大學私人研究室裏,頭發花白的藍教授側過臉,藉由角落的陰影掩去眼中的傷痛,他不發一語地立于一旁,眼泛淚光地不去阻止苦苦哀求的妻子。

  他緻力于時空裂縫和平行世界的研究,從年輕至今費時三十餘年,終于小有所成,在号稱天才少女的研究助理夏弄潮從旁協助下,研發出穿梭時空的機器。

  目前尚未證實能否成功穿越,但是在多次的實體操作中,确實有偶發事件證明能從某一時間點取走某物,或再送回去。

  不過僅限于物品,而且時間的控制上極不穩定,常出現不完整物體及一去不回的現象,因此生命體的傳送不在考慮之中。

  「妳不想救救小豆子嗎?他一向最愛黏着妳喊姊姊,你們的感情最好了,妳忍心見死不救,任他被時間洪流不知帶到哪個時空,他活不下去的……活不了……」她的兒子呀!

  年過半百的李行誼保養得宜,從外觀看約三十餘歲,她兩眼紅腫,哭到泣不成聲,成串的淚水從得知兒子失蹤那一刻起便沒停過。

  一位老母親的眼淚令人打從心底發酸,尤其是她結婚二十餘年終于盼來的獨生子就這麽離開她,她的痛更是椎心,無法以言語來形容。

  「師母,妳别太難過,不是我不肯幫忙,而是小豆子早就不在人世,他掉落滾滾的黃濁溪水裏,不可能有生還機會,我……我也舍不得……」一個她視爲弟弟的小男孩,從此與他們天人永隔。

  「不,他還活着,那個台風夜天象異常,我清楚看見天空裂出一條縫,小豆子個頭小身體輕,被澎湃的洪水沖高,小小的身體瞬間被吸入縫隙裏……」她就算别人都說她瘋了,她也不會放棄的,她确确實實看到那一幕,而且她問過丈夫,他也認爲兒子或許隻是掉到另一個時空。

  「或許我沒有立場說什麽,但小豆子的情形符合我當初的論點,時空是平行的,隻要找出那個叠合點便可穿越過去和未來。」他的推斷是有憑據,并非下落不明的人是他兒子而做出不理智的判斷。

  「教授你……」怎麽跟着起哄?身爲實事求是的科學家不該因私人情緒而蒙蔽專業精神。

  「我和妳師母一起求妳,我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妳是唯一的人選,是我們找回小豆子的最後希望。」要不是他和妻子年邁體衰,禁不起進入時空隧道時的折騰,他早就親自去找回兒子。

  看了看一夕老了十歲的教授,以及一臉哀戚的師母,夏弄潮很難開口拒絕。「可是……就算我願意代兩位走這一趟,小豆子落在哪個時空無人得知,我總不能漫無邊際地找人。」

  說不定連她也回不來,成爲時空流浪者。

  一聽她有軟化迹象,喜出望外的藍教授連忙取出一隻钛合金手環。「這隻手環小豆子手腕也有一個,是當初做出的一個實驗品,見他喜歡便讓他戴着玩,沒想到現在能派上用場,這手環能發出讓我們能追蹤得到他的微弱訊息,我已鎖定他所在的時空。」

  「你是說,用手環尋人?」這跟大海撈針有何兩樣,要是時空機器出了包,把她送錯地方……心咯一下,她不敢往下想。

  「手環上有坐标,能正确顯示出小豆子的位置,我教妳如何使用……」

  正當他趨前想解釋手環的用法,心急的李行誼已經不肯再等待下去,她趁兩人交談時悄悄開啓位于實驗室中央,高約一公尺的方形儀器。

  聽到啓動聲的兩人倏地回頭,驚駭萬分地想阻止她,畢竟未做好完善準備前,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偏差都會造成嚴重的時空扭轉。

  夏弄潮先一步到達,打算按掉開關,孰料愛子心切的李行誼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将她推向束口射出的光線中,毫不遲疑地按下傳送鍵。

  一眨眼,夏弄潮不見了,現場隻遺留她不慎掉下的粉色發夾。

  藍教授看傻了眼,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看到儀器上閃爍着雙黃燈,才讷讷地開口,「妳……妳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李行誼噙着淚,臉上卻帶着堅毅的笑容。「我要我兒子回來,我不能失去他。」

  他是她的心頭肉,她的生命,即使這個行爲很自私,她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老婆,妳太胡塗了,爲什麽不看仔細呢?妳按錯鍵鈕了,妳、妳會害死弄潮的!」他雙眼蒙上淚光,後悔不已一時之私。

  「我、我會害死弄潮」怎麽可能,她不過是去了設定好的年代,不可能出錯……

  「妳按下的是分割線,會将人一分爲二,同時傳送到兩個不同的時空,一個回到過去,一個去向未來,若是不能在兩個平行時空的同個時間點啓動時光機器,她就再也回不來了。」

  「什麽」

  聞言,李行誼癱軟在地,兩行懊惱的淚水滑落頰邊。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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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8:0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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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年間,國勢積弱不振。

  靖康之後,烽火百年,連年征戰民不聊生,百姓鮮有安樂日子,男女老幼無不戰戰兢兢地仰望朝廷出賢君良将,得以再創太平盛世。

  可惜良臣難覓,少宗嶽之将,國主無雄才大略,偏安于一隅而無所作爲,因此國家運勢一年不如一年,四方夷族蠢蠢欲動,不時興兵犯境。

  雖說邊關戰事頻仍,可老百姓的日子還是得過下去,絲路商旅來往頻繁,車隊載滿貨物南北交易,熱絡市集滿是喝聲,讓人看盡城鎮内的繁華,暫忘徽欽二帝帶來的恥辱。

  一輛破舊的馬車……嗯,還真的又舊又破,車頂不知被什麽撞破一個洞,以蔺草編織的草席草草覆蓋住,防雨遮蔭尚可,若是大雨滂沱,可就車外雨大、車内撐傘。

  車體則是陳舊木闆拼湊的四面闆,前後兩塊油布往内綁緊凸出的木闆,看起來寒酸又刻苦。

  但這些并非引人側目的原因,主要是因爲拉車的牲口不是一匹馬,而是頭老得快斷氣的醜肥驢,牠臃腫的身軀猶如泡過水的牛皮,整個膨脹成正常公驢兩倍的體形,每走兩、三步路就停下來喘氣,肥碩的腿十分笨重地拖着車往前走,好像下一刻便會撲倒在地似的。

  教人意外的,老牲畜耐操、出奇慢的笨重身軀居然也拖過半座臨安城,停在一間看起來同樣破爛的宅子前,似有靈性般地仰頸高嘶,提醒睡到九重天外的主人—

  到家了。

  「老墨,辛苦你了,又馱着我東奔西跑,你這身氣力快用完了吧!」

  像是聽得懂人話的老驢揚蹄踢沙,伸長頸子扭頭向後面的馬車直叫,似在抱怨—知道我累就趕緊下車,這趟累得快耗去我一條老命。

  牠的叫聲有些後繼無力,引得車内人一陣好笑,稍嫌白皙的左腕撥開垂挂的油布簾子,一隻灰布靴伸出來,一腳踩在低一階的車闆上緩緩落地。

  慢條斯理地,彷佛是悠閑度日的富家公子,不急着揮霍大好時光,不疾不徐地品味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惬意。

  燦燦金光從上方揚灑而下,照出一張絕色的清逸臉孔,膚色調蜜般秀淨剔透,眉細如彎月,熠亮雙眸映着寶石光澤,豐姿出塵彷佛谪仙下凡。

  那是一名做書生打扮的少年,看起來約十六、七歲,但實際上已十九歲,單薄如柳的身軀總給人尚未成年的錯覺。

  「沒水沒電沒便利超商,這日子讓人怎麽過得下去,師母,妳也太可惡了吧!」居然不顧她意願,狠心地将她推入實驗階段的時空機器。

  擁有清妍面容的夏弄潮不隻一次仰天長歎埋怨師母的自私,爲了一絲絲僅存的希望而拿别人的命去賭。

  看看她現在住的是什麽地方,一幢夏不涼、冬不暖的矮檐屋子,雖然有三間房、一個廚房和不大不小的廳堂,可隻有一間房的床鋪能用,她連用個水都得到五裏外的小溪去提。

  幸好她腦筋動得快,請人在屋後打了口水井,才不必走個大老遠去提水,累垮她一雙不沾陽春水的手。

  隻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絕對不來這個動蕩不安的年代,想混口飯吃比登天還難。

  撫着額,夏弄潮長籲一聲,笑得無奈地将落在眼前的長發往後一撥,不緻顯得狼狽。

  來到這個朝代已有半年餘,她要找的人始終沒有下落,從北到南一路走來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她手上的钛合金手環也隻亮過一次綠光。

  那表示年代沒錯,方向也對了,小豆子果然在這座城裏,可是不管她怎麽詢問找尋,還是一無所獲。

  沒辦法,她隻好在臨安城住下,買幢據稱鬧鬼而便宜的宅子暫時安身。

  「夏小哥,你回來了呀,上回你給我的藥真管用,還有沒有?再賣我幾顆。」

  僵着身,抱着一袋米的夏弄潮緩緩轉身,笑得有幾分僵硬。「大娘,藥吃多了傷身,我說過我不是大夫,妳别老來跟我買藥。」

  是了,她的生财之道便是「賣藥」,讓她暫無斷炊的困窘。

  「哎呀!小哥行行好,别讓大娘我失望,你知道我這把年紀也沒多少日子好活,就巴望着替我家老頭生個帶把的,不然我九泉之下怎麽有臉見黃家的列祖列宗。」她家那老頭已經很久「不行」了。

  黃大娘年歲不大,大約三十出頭,不過嫁得早,十六歲就當娘了,一連生了七個女兒卻沒一個兒子,老擔心沒人送終,她的丈夫以黃家無後爲由,先後迎進三房小妾,她這個年紀大的正室自然受到冷落,賣油的丈夫已五年多沒進她的房了。

  不過不曉得是縱欲過度,還是辜負糟糠妻的報應,第三房小妾入門不到兩年,老頭居然「過門不入」欲振乏力,沒能大展雄風。

  妻妾們自是怨聲載道,空閨獨守如守活寡,讓他羞愧得頭也擡不起來,神色也日漸委靡,無心幹活,收入驟減,小妾們紛紛求去,隻剩老妻還守着他,省吃儉用地勉強過日子。

  但是,人總有時來運轉的一刻,自從隔壁搬來個貌若天仙的俊小子之後,夫妻倆的春天又來了。

  「黃大娘,生兒育女這回事強求不得,我幫得了一時幫不了長久,還是找個真正的大夫瞧瞧,對症下藥方可助妳一舉得男。」她這假大夫隻能騙騙銀兩,蒙對幾回。

  說也幸運,反應算快的她在師母一推時,及時捉住背包的帶子,背包裏有她備了幾包泡面、零食和一年份的保健食品,從雙氧水、碘酒等外敷藥物,到内用的感冒藥、腸胃藥、胃散等等,那其實是她要帶出國留學用的,甚至她還帶上幾本中醫書籍以備不時之需。

  畢竟出門在外不比在自個家裏,國外的醫療費用貴得吓死人,不像台灣有健保,因此當是能省則省。

  她原本都計劃好了,等研究告一段落就要出發了,誰知道最後是連人帶包的掉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時間洪流中。

  剛到宋朝的那一刻,她真的吓傻了,完全無法适應什麽都沒有,凡事要自力更生的古代,還差點被人口販子拐賣進青樓,還好她機靈,半路逃脫了,她典當了父母送她的十六歲生日禮物,一條精緻的金項鏈,買了男裝衣鞋,掩人耳目。

  好笑的是背包裏居然多了兩盒保險套和一瓶威而剛,大概是某個同學送她的臨别禮物,惡作劇意味濃厚地存心教人難爲情。

  但是誰也想不到,那瓶威而剛竟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以男兒身向藥鋪兜售幾顆,意外地打出「回春神醫」的名号,成了别人口中的夏大夫。

  所幸她在每一處停留的時間都不長,加上行事低調不張揚,并未惹上任何禍事,人人都以爲她是家無恒産的窮小子,僅靠賣藥材維生。

  事實上,藍色小藥丸獲利頗豐,身有隐疾的男子還真是不少,爲了床笫之歡不惜一擲千金,讓來時兩手空空的她小有富裕。

  愛串門子的黃大娘見她生得俏又和善待人,多次在她面前訴苦,生性貪靜的她不堪其擾,便給了黃大娘一顆小藥丸,用意是希望她别常來走動。

  誰知道一顆見效,久旱逢甘霖,黃大娘反而走得更勤,常常借故東家長、西家長的閑聊,暗暗塞了銀子欲購買神奇小藥丸。剛開始看在是鄰居的分上,夏弄潮不好意思不賣,但是次數一多,她也覺得不妥,唯恐大嘴巴的黃大娘将這事傳揚出去,到時慕名而來的求診患者絕非她招架得住。

  「小哥兒别說客套話了,我黃家的香火就指望你,你要是不幫我,我隻好去跳河重新投胎,看看肚皮會不會争氣點。」黃大娘哭天喊地的叫嚷着,拉起袖角假意拭淚。

  「大娘……」明知道她是裝可憐,但怕引人注目的夏弄潮還是拗不過她的蠻纏,隻好如她所願又遞上藥丸。

  除了愛講人閑話,黃大娘爲人倒是不錯,頗爲照顧街坊鄰居,剛搬來時,她沒鍋沒鏟的,全是黃大娘喝左鄰右舍來張羅,很快地幫她打理出一個象樣的居所,關于這點,夏弄潮是感激在心的,雖然人是唠叨了些,又愛管閑事,可是臨安城發生的大小事,問她準沒錯。

  「對了,夏小哥,你要我打聽這附近有沒有人撿到七、八歲的小男童,我仔細問過了,沒什麽生面孔出沒。」她小心地包起小指般大小的藥丸,喜孜孜地往懷兜裏藏。

  「是嗎?」難道她弄錯了?

  「不過呀……」黃大娘忽地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瞧了瞧左右有無偷聽者。「我倒是打聽到,原來青柳山莊的小少爺是個癡兒,老瘋瘋癫癫地說着别人聽不懂的話,一直嚷着要回家。」

  「回家?」她心裏打了個突。

  「明明就待在自個家中,他還吵着說自己不是牟家少爺,要牟家人送他回去,啧!哪有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不當,三天兩頭就要往外跑。」難怪牟家大少奶奶放不下心,命人守在房門口不許他踏出一步。

  「牟家少爺幾歲了?」她心口揪得緊,多少存着一些希冀。

  再找不到人,她都要哭了。

  「十歲,過了年就十一了,再過個幾年便能找人說媒,隻可惜……」

  聽到這裏,夏弄潮略顯失望地輕喟一聲。十歲了,那就不是她要找的小豆子。

  「本來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怎知三年前落水被救起後就傷了腦子,整天喊着紅豆冰要加什麽煉乳,天熱得受不了,他不要搧風要電風扇,真是個傻少爺,閃電一劈下來哪有風……」

  「電風扇」她蓦地睜大眼,一時忘了自個女扮男裝,忘情的一把捉住黃大娘的手。

  「夏小哥不害臊,我都要臉紅,你這麽激動地緊握我的手,我家老頭瞧了可要拈酸吃醋。」她捂着嘴呵呵笑,眼角勾呀勾地像在橫送秋波。

  哪有姊兒不愛俏,就算是昨日黃花也會心花亂放。

  「妳說牟家少爺三年前出了意外,一被救活就變了個人似的?」難道是時空亂流将她送錯年份?

  「其實說傻也不太準确,有時比十來歲的公子哥還要聰慧,除了說的話怪了些……」像是想到什麽,黃大娘謹慎地看看四周。「聽說被救起的小少爺跟落水前的他外表有些出入,頂多七分神似。

  「可是體弱多病的大少奶奶一口咬定那是她的親生子,旁人也不好多說什麽,但一些服伺的丫鬟、家丁私底下說嘴,說真正的小少爺早就沉屍湖底,救上來的這個隻是長得像而已,早已喪夫多年的大少奶奶爲了鞏固自己在牟家當家主母的地位,将錯就錯地當成親兒撫育。」

  當然,道聽塗說不一定爲真,牟家人又不是瞎子,怎會認不得朝夕相處的嫡長孫,不過……

  面露明璨的夏弄潮聲色清潤地問:「青柳山莊缺人嗎?」

  「缺個賬房。」

  「缺個賬房?」

  「是的。」

  「補齊了嗎?」

  「尚未。」

  「爲何尚未補齊?」

  「爺兒,前來謀事的不是眼高于頂的秀才,便是識字不多的粗漢子,算盤往面前一擱,加減一撥十之有八九是不對的。」

  「沒一個能頂事?」不就是找個管帳的人,有何難。

  被稱爺兒的男子年約二十七、八歲,一襲銀白色繡流雲花樣的緞面衣衫,他面目清朗,俊逸非凡,雙目炯炯有神地負手而立。

  「小的還在找,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人怕窮不怕錢多,銀子一砸下去,文人的骨氣就折腰了。

  若非前賬房娘親年邁多病,匆匆辭工回鄉膝下盡孝,他哪得費心尋人,還得挨罵受氣。

  「周管事,你在牟家做幾年了?」墨黑如夜的瞳眸一擡,竟帶一股懾人氣勢。

  聞言,他不自覺地擡手拭汗。「回爺兒的話,十、十五年了。」

  「那你最好記住一件事,現在是我當家主事,凡事我點頭才算數,旁人說什麽要先問過我。」他不容許一個家有兩個主事者。

  「可是大少奶奶她……」爺兒未娶妻,對内的莊務一向由大少奶奶操持。

  「婦道人家休要插手家業,叫她管好自個屋子裏的人,再讓我曉得她安插娘家親戚到鋪子裏,大房的月銀減半,青陽由她房中移出,另聘良師指導。」她把他的容忍當成縱容。

  牟青陽是大房長子的嫡生子,也就是三年前失足落湖的小少爺,别人眼中腦子有問題的癡兒。

  牟家世代皆爲大富人家,祖先爲開枝散業而妻妾無數,子孫數量龐大,祠堂祖譜上滿滿是人名。

  可自從金人年年進犯後,被迫從軍的牟家男丁年年的減少,到牟老爺那一代,牟家已人丁凋零,僅一嫡出,一庶出,兩子而已。

  長子牟靜書是正室所出,年方十八便娶妻李華陽,來年産下一子,取名青陽,爲牟家長孫。

  然夫妻看似和睦,實則床笫間起溪勃,幼子一出生未久,其妻便拒絕同房,他一個惱羞成怒納煙花女子爲妾,夜夜眠宿小妾房中,夫妻就此相敬如冰。

  就在牟青陽五歲時,小妾有喜,再度爲人父的牟靜書喜出望外,便偕妾至城外的天銜寺拜佛,祈求生産順利。

  不料禮佛途中忽遇盜匪攔路劫财害命,待家仆匆忙來報已是兩具僵硬的屍體。

  雖然有人懷疑死因離奇,天子腳下哪有惡徒敢如此嚣張,不過好官難求,終究不了了之,到如今仍是懸案一樁。

  牟靜書一死,向來被牟老夫人視爲眼中釘的牟靜言不得不從别院趕回,接下牟家大權,盡管他志不在此,并對牟家人深惡痛絕,但所謂的責任也不是不想要就可以抛開的。

  原來,牟靜言的母親爲酒商之女出身,牟老爺談生意總喜歡帶上這個三夫人,引起醋勁大的元配不悅,仗着娘家勢力,逼迫丈夫将心愛的小妾和她生的兒子移往他處。

  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牟老爺與三夫人在聚少離多的情況下漸漸濃情轉淡,加上牟夫人又帶來年方十五的小表妹,稚嫩嬌羞的新歡一下子就勾走牟老爺的魂,從此牟靜言母子倆就被遺忘在無人聞問的别院裏。

  而李華陽原是牟靜言指腹爲婚的未婚妻,但在兩人成親前夕,牟家大房從中作梗,大紅花燭垂淚的洞房花燭夜,新郎換人了。

  「爺兒,真要做得這麽絕嗎?再怎麽說,大少奶奶也曾是一家主母,而爺兒又尚未娶妻,一些莊中雜事還是由女人家來處理較合宜。」畢竟是叔嫂關系,總不好鬧得太難看。

  「你不滿我的做法?」墨瞳深邃如靜湖,未起波瀾卻暗潮洶湧。

  周管事惶恐地屈腰擺手。「小的不是那個意思,爺兒别惱,而是你也年屆三十了,若能娶妻,一切就更順理成章……」

  隻要爺兒娶了妻,大少奶奶便沒有借口攬權,自然而然得退回閨房内。

  「我有暖床的女人。」他不缺伴。

  牟靜言眼底清冷一片,他對侍寝女子的容顔印象不深,隻記得是凝香院剛挂牌的清倌,是個姿色上等、不多話的女人。

  「但是爺兒已有年餘不進扶蘇夫人的房了,再這麽下去,爺兒的子嗣幾時才會出世。」他爲爺兒着急呀!

  「牟家有青陽傳香火,不急。」妻子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可有可無。

  牟靜言對婚事抱持着不冷不熱的态度,他不是不成親,隻是覺得不必操之過急,接手的家業讓他忙得不可開交,哪來空暇擔心終身大事。

  何況女人的三心二意,他親眼見識過,自從前未婚妻貪慕富貴,背叛婚約嫁給兄長爲妻,他就不再相信世上有堅貞女子。

  即使是對他百依百順的扶蘇,他也從沒打算正式納她爲妾,他要的僅是她提供的歡愛,而非她的人、她的情感。

  他近日來的冷落,便是因爲他發現她愛上他,一顆變質的心有了貪欲。

  「萬萬不可呀!爺兒,青陽少爺難堪重任,他是個癡兒……」兩道冷冽目光一射來,周管事頓時打住話頭。

  「他不是癡兒,别再讓我聽到……」突地,他墨色雙瞳微微一瞇。「那裏是怎麽一回事?爲什麽一群下人不做事,圍在一塊喳呼?」

  順着主子的視線往窗棂一瞧,周管事也納悶得很。「小的這就去瞧一瞧,誰敢偷懶先抽他三闆子。」

  說完,正準備推門而出,大聲喝斥沒規矩的丫鬟。

  孰料,他步伐剛踏過門坎,另一道疾風似的身影一閃而過,快得連眨眼的工夫也不給,尚未回過神,他已遠遠地落于人後。

  有些傻眼的周管事怔愕在當場,以爲自個眼花看錯了。

  隻是再定眼一看,他便明白了,因爲人工開鑿的湖泊深及十尺,常人一落水即有滅頂之虞,即使善于泅泳的人一下水也常因湖底水草密布纏住雙足,而浮不出水面。

  有鑒于青陽少爺三年前的落水意外,爺兒一度要命人填湖,但因大少奶奶的阻止而作罷,她把這鴛鴦湖當成自己平日閑暇休憩的去處。

  此刻竟有個不知死活的小夥子站在湖畔,與衆女拉拉扯扯,身形不穩地直往後退,眼看再差幾寸就要掉入湖中。

  「你們在幹什麽?」

  一聲低喝驟起,原本嘻笑的丫鬟們紛紛臉色一變,驚恐萬分地輕顫幾下,垂目低視,不敢擡起頭回話。

  她們怕死了威嚴冷肅的新主子,他一向待人嚴厲,不允許一絲循私苟且,不輕易展露笑顔。

  不若靜書少爺,整天笑呵呵的,對人和善又親切,就算下人偶爾偷偷懶也不怪罪,笑笑地從布滿枯幹的樹葉上踩過。

  「她們沒做什麽,隻是好意地告訴我主屋該往哪走,你吓到人了。」真是的,無聲無息的靠近,膽小的人準被他吓到心髒無力。

  「我吓到人?」劍眉一挑,甚爲駭人。

  不知他是何人的夏弄潮就事論事的說:「就是你,人吓人,吓死人,你一聲不吭的冒出來,把她們吓得臉發白。」

  「我吓到妳們了嗎?」冷眸一瞟,他的語氣好不輕柔。

  牟靜言的話一出,幾個丫鬟差點哭出聲,臉色更慘白地直搖頭。

  「不敢不敢,爺兒沒吓着奴婢,是奴婢們自個膽小。」

  她們向天借膽也不敢承認被吓掉半條命,隻求主子别怪罪。

  「聽到沒,你枉做小人了。」他居高臨下,俯視身形單薄的少年郎。

  在他眼中看來,眼前不及他肩高的人兒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眉清目秀卻稚嫩得很,比起侄子青陽大不了幾歲。

  「小人心小、眼界小,不望穹蒼,不追滄海,守住腳下方寸地,人心的不足在于貪,小人我來當有什麽關系,不求富貴求安心。」沒志氣何妨,她向來不把虛名當一回事。

  「下去。」他朝一旁抖得不象話的丫鬟一揮手。

  「是的,爺兒。」

  瞬間一哄而散,沒人敢回頭觑一眼。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膽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

  夏弄潮很辛苦地仰起頭,看着一張有棱有角的俊顔。「應該是這個家的主人吧!」

  他哼笑一聲。「你是誰,來我牟府有何用意?」

  她拿出一份自制的履曆表,上面注明各項專長。「我姓夏,江河東流水弄潮的弄潮,貴莊缺了個賬房,我來試試能不能讨個活做。」真虧得門房好商量,塞點銀子疏通就成了,果然是有錢好辦事呀!

  「你能算帳?」他揚眉瞧了瞧那雙沒他手掌一半大的白嫩小手,眼露懷疑。

  「會,我比莊上任何一個人都行。」她有超強的記憶力,以及比計算機還快的心算能力,相信要混口飯吃并不難。

  「小小年紀大話連篇。」

  「是不是大話你可以考考我,我……啊!這裏的土好軟……」她的腳快陷下去了。

  「小心—」

  牟靜言注意到夏弄潮腳下的泥土特别松軟,正要提醒對方勿動時,湖畔軟泥忽地崩塌,連土帶草的往湖面上滑去,他連忙伸出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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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8:1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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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

  一道好大的水花濺破平靜湖心,蕩漾出一圈圈漣漪,像一朵朵美麗的白蓮,不斷以圓弧狀向外綻放,輕輕襲向楊柳低垂的湖畔。

  一具濕淋淋的身軀如銀白魚龍破水而出,炯目錯愕地怒視着站在湖畔,一臉訝異的人兒,無法相信穩若泰山、臨危不亂的自己居然做了件蠢事。

  原用意是救人,結果卻……

  臉色異常難看的牟靜言吐掉嘴邊的水草,大掌一撥抹去臉上髒污,他踢着水,勉強遊回湖岸,但狼狽的模樣早讓他顔面盡失。

  好不容易塑造出的嚴峻形象毀于一旦,隻爲一名微不足道的謀事者,教他如何不惱怒。

  「呃!要不要我拉你一把?」不能笑、不能笑,一定要忍住。

  牟靜言橫了眼幾乎可以說是骨瘦如柴的盈白手腕,重重一哼。

  看出他眼底的輕蔑,夏弄潮故作一派正經的捏捏細軟的臂肌。「别看我弱不禁風的樣子,其實我有深藏不露的力氣,足夠拉你上岸。」

  不過泡過水的大男人十分沉重,她可不敢冒險一試,嘴上雖說得豪氣幹雲,可伸出的手始終離水甚遠,就怕他當真想藉她的力道上岸。

  「離、我、遠、一、點。」這個大災星。

  她樂于遵從,但表面上還是要做做工夫。「我真的有心要助你一臂之力,你千萬别推辭。」

  「不用。」他試着爬上岸,但濕滑的岸邊不易攀爬,他又滑了好幾次。

  「衣服泡到水會變很重,你在水裏一定很冷吧?」一聽他拒絕她的好意,她從善如流地退到一旁,挪出空間好讓他從湖裏爬上來。

  夏弄潮無心的話語落在牟靜言耳中,就像是譏诮一般,他頓時面冷眼厲地繃緊臉。

  「周管事。」

  周管事這才心驚膽顫地走近,面色驚惶地拉住主子的手,使勁地将他拉出深湖。「爺兒,您沒事吧?」

  「我看起來像是沒事嗎?」他把怒氣發洩在動作慢吞吞的管事身上。

  「這……」他讪然幹笑,卑微地搓着手。

  烏黑如墨的發滴着水,吸飽水分的衣袍彷佛剛洗滌過未擰幹的濕衣,每一跨步,地面便留下一攤水漬,順着濕透的鞋印成兩排足痕。

  表情驚慌的周管事不敢說實話,一張嘴識相地閉緊,雙目垂地的以眼角餘光輕瞄,眼見一身濕的主子站在面前,面色陰沉的瞪着害他落湖的兇手。

  「你……」

  沒等他開口怒斥,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夏弄潮先一步自清。「不是我推你的,是你自己沖得太快,一下子煞不住腳才往下掉。」

  「……」牟靜言瞪了又瞪,似要将人撕成兩半。

  「剛才我一感覺到腳下土地松軟,立刻瞄準旁邊的大石頭一踩,心想踩穩了就不會落水,誰知道你會突然沖過來……」她一點也不覺愧疚的解釋。

  人有趨吉避兇的本能,他一道龐大身影忽地靠近,她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下意識往旁一閃,結果伸臂一捉的大掌落了空,反倒讓救人的人重心不穩,腳下濕滑,加上本身的重量撲通一聲落水是無可避免的趨勢,他隻能怪自個太、重、了。

  「你,跟我來。」聽了她的解釋,牟靜言不但沒有消火,反倒更想殺人了,凍人的語珠如面頰上的水滴,擲地有聲。

  「我跟你走?」妥當嗎?他似乎面有不善,一副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樣。

  「還懷疑,想我用八人大轎來擡嗎?」牟靜言眼神淩厲,話語之中帶着不容侵犯的權威。

  「你要我跟你到什麽地方,殺人滅口是犯法的,你千萬别因一時沖動而犯下滔天大罪。」防人之心不可無,凡事小心爲上。

  「就憑你,我殺你還嫌浪費力氣。」說完拂袖而去,飛濺出的水珠甩到她盈白的面龐和頸項上。

  意思是她多想了喽!他無傷人之意?

  噗哧一聲又趕緊捂上嘴怕人聽見,夏弄潮遲疑着該不該跟上去,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人家回頭砍她一刀,她想逃也逃不掉。

  可是站在原地不走也不是辦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她不肯以身涉險,哪能找到那個害她落到如此凄慘地步的小鬼。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有人代勞地從背後重重一推,推得她踉跄幾步,不得不往前走。

  「發什麽呆呀!還不快點跟上爺兒的腳步,想謀個好差事就機靈點。」兩顆眼珠裝飾用的不成?連主子的臉色也不會看。

  不許人拖拖拉拉的周管事又推了她一下,力道不大卻害她差點跌一跤,他驚訝萬分的看看自個的手,不解他是突生驚人力氣,還是對方輕得如棉絮。

  本來他還準備跟上去伺候主子左右,但是一記「止步」的警告眼神睐來,他便會意地彎身退下。

  天子腳下商賈雲集,臨安城内大富人家比比皆是,不是比官大就是财富多寡。

  青柳山莊便是一戶富貴商家,早年以經營瓷器、綢緞起家,累積大筆财富,後人守成,穩健的鞏固百年招牌。

  直到近年傳到牟靜言手中,他大刀闊斧的開擴産業版圖,種桑養蠶,并設絲造廠鑽研抽絲新技術,不經一層剝削,接着又買地種茶,所産「綠霧茶」,入口回甘帶着一種沁脾的清爽,飲者不自覺醺然,因此價高難得,甚至他還做起茶樓飯館的生意,入關以南近三百家店面皆爲青柳山莊所有,光是每年上繳國庫的稅金便高達數百萬銀兩,無怪乎要引人觊觎了,一些眼紅的有心人士蠢蠢欲動,意欲從中撈取好處。

  「關門。」

  「關門?」夏弄潮怔了怔,姣好面容露出一絲困惑。

  雕欄玉階、朱樓水榭、湖道荷生砌出一幅江南美景,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可是如畫一般的小橋流水、叠石林園,一幢幢相連接的屋脊高閣,對從未接觸過古老文物的夏弄潮而言,根本分不清哪裏是主屋,哪裏是側廳,主人房在何處,隻能傻傻地跟在高大背影身後。

  雖然她覺得自己跟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樣看得目不暇給眼花撩亂,但眼前古色古香的大屋分明是男子的寝居。

  不會錯的,這是男人的卧房,一張夠躺三個人的大床隐隐掩藏于門後,與花廳隔開來,成了私人起居的空間。

  而她是個女的……

  「不想要這份差事了嗎?」牟靜言沒好氣的回眸一睨。

  「要。」她沒有選擇的餘地,乖乖照他的話把門關上。

  心頭七上八下的夏弄潮一回過身,一件濕淋淋的外衣兜頭扔來,她直覺愣了一下,接着一雙水盈大眼蓦地睜大。

  明知道現在不是該流口水的時候,可是真的讓人難以克制,背對她的精壯身體脫得一絲不挂,線條分明的背肌,結實緊繃的臀,修長雙腿……

  嘩!真是養眼,比她看過的男星寫真集還要誘人,簡直是男人中的極品,瞧瞧那緊實的肌肉……啧!啧!啧!引誘人犯罪的禍首嘛!

  夏弄潮偷偷地吸了口涎液,以爲沒人瞧見她的呆相,冷不防地頭頂揚起一聲斥喝。

「你在千什麽?」

  「沒在幹什麽,我……」她把伸出的手縮回,眸心心虛地閃爍了下。

  「你後背有片爛掉的葉子,我幫你取下。」

  他沒疑心地套上幹淨長褲轉身面對夏弄潮,畢竟在他眼裏兩個人都是男人,能出什麽亂子。「你會做帳?」

  「呢……」他話題跳得太遠,她頓了一會才找回聲音答履,「是的,我會記帳,加減乘除難不倒我。」

  算數是她的長項,她隻需貓上一眼便能得出總和。

  「加減我聽得懂,乘除是什麽意思?」牟靜言心裏頓生怪異感受,眼前的少年在言談上,競與落水獲救後的小侄子有幾分雷同。

  總是口出「天語」,教人似懂非懂的聽得迷糊。

  「一種來自化外的計數方式,以倍數累積去加減,它可以更快結算出正确的數目。」她解釋着,但顯然他仍是一頭霧水。

  「我不管你用什麽方式記帳,我要看到的是一本工工整整、帳目清楚的帳薄,你做得到嗎?」他要的是真材實科,而非敷衍打混的草包。

  「可以。」她回答得很快,自信滿滿。

  「多,把前+頁整理出來,給你一柱香的時間。」空口無憑,他得試試這小子有多少能耐。

  一本舊帳薄往桌上一丢,泛黃的書頁看得出年代久遠,裏面的字迹因泡過水而暈開,有些模糊了,必須一一比對金額才能算出帳面上的數目。

  夏弄潮看了一眼,拿着一疊新紙抄寫,以現代方式書寫成行,一目了然。

  可就難在她不會用毛筆,柔軟的筆頭寫起字來,歪七扭八的,一撇一橫像在畫蝌蚪,倍感艱辛。好在從一到十,從百到萬的筆劃不多,多寫幾遍也就順手了。

  「你的字,很醜。」

  「五」字抖了一下,長長的一撇。「是不太順眼,不過總是個字。」

  「你算得很慢。」半竈香過去了,一頁尚未翻面。

  她掀眉一銻,将手中的毛筆塞入他掌心。「我說你寫,保證出乎你意料之外。」

  「我不是帳房。」他看了看蘸了墨汁的毛筆,心下大感不悅。

  「但你需要一個管帳的。」也就是她。

  眼一沉,牟靜言本想将人逐出莊。這小子實在太過張狂跋扈,他不信他是有實才的人。

  可是那雙清澈如湖的瞳眸像是鑲嵌了黑玉,閃動着靈璨光華,一時間他看傻了眼,感覺心口有什麽東西沖撞了下。

  決定給對方一次機會,他握筆坐下。

  不過正如他所言,的确驚奇連連,自己振筆直揮的速度競趕不及這小子飛快的口述,每一筆、每一條的數目都準确無誤,不差分毫。

  尤其對方不用算盤,僅用雙眼一貓即算出來,速度快得教人咋舌。

  「咳、咳!老闆,你要不要穿上衣服,光着上身隻穿長褲,對我的心髒……呢!心窩損傷甚重。」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看,隻是視線總不由自主地往下,焦距集中在褲腰帶以下。

  難道是穿梭時空時體質也發生變化嗎?明明她并非好色的人,也不崇拜偶像,或對雄性生物有任何興趣,怎麽換了個朝代,她向來引以爲傲的沉穩動搖,還忍不住對「男色」竟有一絲絲遐想。

  夏弄潮并不曉得,因分割線馭動的緣故,她已被一分爲二,分别去了過去和未來,就連個性也被做了切割,潛在的性格冒出了頭。

  外顯的她聰慧沉靜,行事從容、有條不紊,近乎刻闆地專注在科學實驗上,鮮少與外界的人來往,談得來的朋友屈指可數,而内穩的她是渴望放出籠子的鳥兒,自由奔放、無拘無束,翺翔蔚藍天際,迎風展翅。

  「你會害燥?」

  「是的,非常害羞,我的臉都紅了。」

  「……你是男的,臉紅個什麽勁?」

  「因爲我有羞恥心。」

  「你……你給我滾出去,永不錄用,競敢說我不知羞恥!」

  永不錄用?!

  這是一白玩笑話吧!事實證明雷聲大雨點小,一陣風吹過就沒了,消失在紛起的耳語中。

  瞧瞧,錦帶配玉的新任帳房多威風,他換下舊布衣穿上新衣袍,大搖大擺地昂首闊步,身後多了個供其使喚的小厮。

  他還有張神仙般的俊俏臉孔,臉皮細薄如初綻的牡丹,禁不起輕輕一掐,瞬間擄獲莊裏衆丫頭的芳心。

  自從進入青柳山莊當差,夏弄潮對每個人都和善,笑日常開地問候他人,不分尊卑隻問是非對錯,不因人微而輕賤,不以人貴而奉承,因此很快地獲得莊裏上下所有人的喜愛。

  不過,也有那麽幾個例外,譬如見不慣她嘻皮笑臉的主子—牟靜言。

  「你不覺得自己太開心了嗎?沒讓你執壺賣笑真是太可惜了。」這小子太過澄淨的笑臉非常、非常礙眼。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何不快樂過日子,别庸人自擾的愁眉苦臉,人呐!笑比哭好,不要辜負當人的好福氣。」不是生來受苦,而是享樂一世。

  無端被打亂安排好的行程,她心裏難免小有怨言,教授與師母不該以「爲人父母」的心情爲由,抹煞她在原來世界的種種可能性,他們剝奪了她存在的價值,若是她還留在實驗室,也許能研發出更安全、更便捷的時空機器,能減少錯誤研判。

  此行的倉卒始料未及,她沒什麽準備就來了,要說不怪他倆絕對是騙人的,她花了将近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稍微适應這個步調緩慢,什麽都要自己來的環境。

  還好她韌性夠,凡事都向光明面看,不自怨自艾,努」在動亂的年代裏求生存,當是一場意外的南宋之旅。

  自我安慰,這也算是一種親身體驗的實驗吧!

  「看來我給你的活太輕松了,你才能無事一身輕的找人閑磕牙。」對方的笑讓人好火大,像在嘲笑他的庸碌無方,看着那張宛若女子的秀逸清顔,向來八風吹不動的牟靜言眸心眯了又眯,銳利由眸中射出,直透他親口留下的帳房。

  出爾反爾不是他的作風,可是對方說中他心坎,他确實需要一個懂帳的人手,而且沒有任何背景、沒有靠山,千淨得如一張白紙般,能爲他所用。

  那雙正直、明澈的瞳眸是自己留下他的主因,因爲他是塊誠實無欺的璞玉。

  隻是……

  思緒飄至那日落湖的狼狽樣。

  他們同是男子,自己打着赤膊等發乾關這小子啥事,他競一臉難爲情地轉開頭,說看了他的「裸體」會臉紅心跳、想入非非,惡羊撲虎的對他上下其手。

  他以爲對方生性輕桃,故作風趣地想博君一笑,沒想到自已擡眸一瞧,這小子不僅面紅如霞,連耳根都紅似朝陽,豔色無邊地渲染出三分春色。

  莫名地,他喉頭一緊競說不出話來,頓感臉上有陣熱氣散出。

  夏弄潮真的在「垂涎」他,他看自己的眼神令人很想宰了他。

  「老闆……不,爺兒,領一份薪晌千一份活,你不能因我能力太強而心生微詞,不然你把同樣的事交給别人做,看他們能不能達到你的要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分明看她不順眼,故意找碴。

  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她不過一時不小心意淫他一下,沒必要把她當成會飛的害蟲,左右開弓一揮手,先打趴她再說。

  「狡言善辮。」他一哼。

  很無辜的夏弄潮不知自己此時的神情有多動入,還火上添油的眨動霄霄雲捷,頓時清靈出塵、翩然若仙。「我說的是實話,哪需狡辮。」

  「你……」牟靜言話到舌尖便打住。明明是男兒身,爲何自己有種錯覺,他比女子還嬌豔幾分?

  「爺兒,這裏有筆開銷對不上,你來解說解說,好讓我明白,這筆銀子花到哪去,可别說我順手給污了。」她不想白背黑鍋,當了他人的替死鬼。

  「由我解說?」他挑起眉,唇畔冷揚。

  誰是尊、誰是卑,這小子好大的膽子。

  尊卑觀念薄弱的夏弄潮曉得他不太痛快,卻不曉得自己又哪裏惹他不快,照樣不知死活地說。「我問過很多人,但沒人敢說,全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怕誰會找他們算帳似的,所以我隻好來問你。」要不然她甯可把時間花在尋人上,省得自找苦吃。

  「畏畏縮縮……」牟靜言先看了新帳房一眼,随即眼神像是被針紮了下般縮撞,避看清亮水眸。「拿來我瞧一瞧。」

  沒察覺他的不對勁,她笑意滿盈地挂在臉龐。「凝香園是什麽地方,是爺兒尋歡作樂的銷魂窟嗎?華陽夫人是你的老相好吧!贈金佳人揮灑萬兩,郎情妾意千古佳話……」

  好不容易才融入古代生活的夏弄潮擠眉弄眼,完全把腦海中的古人形象實體化,想像出無比濤桅的風花雪月。

  畢競大宋年間,重文輕武,許多名妓善詩詞歌賦,精通音律,多少人幹金一抑,醉卧美人膝。

  秦淮河畔煙花地,燈紅酒綠,紅袖添香不正是最好寫照?

  「住口,你當我是什麽人?!」這隻小蟲子、這隻小蟲子……真該捏死他。

  乍聽一聲高吼,再瞧見微微變形的俊逸五官,她識相地把聲音降低,「我說錯什麽了?你的臉歪了一邊。」

  他臉歪……牟靜言胸口的火苗竄到眼底。「你進青柳山莊前沒先打聽清楚莊裏有幾個主子嗎?」

  「這個……」要她老實講嗎?

  其實她一無所知,全憑着一股沖動,想先來旁敲側擊,看看她要找的人是不是在這裏,聘不聘用倒在其次,反正總有辦法混進來。

  他會雇用她,她也很意外,雖非有心,但她害他落水是事實。她以爲有了不怎麽美好的開始,應該是希望渺茫,沒想到正要打退堂鼓對卻峰回路轉。

  她猜他肯定是撞傷腦子才舉動反常,明明一副被她氣得腦充血的模樣,卻又咬牙切擊的收回前言,留下她。

  「華陽夫人本姓李,是我兄長的遺嫣,凝香園是她目前居住的院落。」他聲冷如冰,雙瞳快要将人凍僵。

  「咦!凝香園的華陽夫人就是傳說中的大夫人?!」原來是她誤會了,張冠李戴。

  「什麽叫傳說中的大夫人,你給我好好地解釋一番。」有必要一臉驚訝嗎?

  「因爲神龍見首不見尾嘛!老聽人提起莊裏有個豔冠群芳的大夫人,可是打我入莊裏今還無緣見美人一面。」是如何的沉魚落難、閉月羞花,讓人贊歎不絕。

  黑撞微沉,暗生冷芒。「别對與你無關的人事物多生關注,記好自個的本分。」

  「誰說與我無關,明珠一解要多少銀兩?還有蝴蝶金钗、雙鳳銀簪、羊脂白玉镯、瑪瑙發飾、雄花金步搖、山水浮雄玉扳指……」她林林總總說了不下三+樣,将送來請款的清單一字不漏的倒背如流。

  「一共花了多少銀子?」他語氣不快地止住耳邊的叨念不休。

  「不多不少,三千兩白銀,請笑納。」她用俏皮的語氣請他爽快點付帳。

  寡馊喪夫,無依無靠,他理當擔負起照顧的貴任,誰教他們是一家人。

  他面色沉冷地睨一眼。「以後一千兩以上的開支由她自行支付,青柳山莊再不概括承受,百兩以内視其所需斟的,再由月銀中扣除。」

  她一聽爲之愕然。「這樣好嗎?她不是你大嫂?」

  牟靜言神色一厲。「牟府家産不是她的,任憑她揮霍無度,她該有自知之明,她李華陽不再是青柳山莊的當家主母。」

  好沉的一股氣,直鑽入她腳底了。「那大夫人所生的小少爺,他……」在什麽地方?她找了好些天仍找不到他的行蹤,這才是夏弄潮急于打采的消息。

  「比照力理,我絕不允許有人假借青陽的名義,從中得利。」他對他們太縱容了,以緻益發無法無天。

  「我不是這個意思……」知道他聽岔了,她好不心急地想拉回主線。

  殊不知人越急越容易出錯,她急急忙忙地想拉住他,好更清楚地表達自已的意思,沒注意青石闆路上多了塊石頭,她一個不留心絆了下,整個人往他撲去。

  「你在幹什麽,毛毛躁躁的……」蓦地,他怒喝的沉音從喉間隐去,烏眸微訝的盯着履在夏弄潮胸前的大掌。

  他……不,她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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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8:3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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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少女,東方崛起的新慧星,全球矚目的科學界之光,成就非凡,足以名列當代百大傑出人士……

  一篇篇的贊揚文章,一個個榮耀十足的稱謂,夏弄潮自小就展露驚人才能,跳級完成桔躁乏味的學業,不到十六歲便取得大學文憑,之後攻讀碩士、博士,一路以學生兼助理的身分參與科研院的衆多實驗。

  要不是國家留她,加上回報恩師栽培,她早就以最年輕的研究人員進入美國太空總署,成立自已的私人團隊專門研究時空的轉換,以及平行世界的可能性。

  她是個衆所期待的天才,早熟沉穩,擁有超齡的智慧,和獨立自主的思考模式。

  她是不會犯錯的。每個人心裏如是想着,包括她的師長、同學、鄰居,以及家庭成員。

  可是在這一刻,她卻羞愧得想撞牆,嬌容揚起一抹「殺了我吧!」的窘色,巴不得有時光機器在手,将時間倒轉回去一個小時前。

  「她……我、我偷藏了兩顆肉包,以備肚子餓時方便取用,爺兒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分你一顆。」

  話一說完,她愣住了,後悔不已的想收回一時口快,那兩顆「肉包」要真拿得出來,她能分他一顆嗎?

  更讓人無地自容的,是他錯愕又臉皮微抽的神情,似要開口責怪她的胡言亂語,又像被棒球砸到腦門般,一時無語地瞪視她預部以下的位置。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認真說起來,她女扮男裝也是借非得已,出門在外,自保是相當重要的一件事,尤其是在男尊女卑的大宋,男人是天、是不可一世的一家之主,女人隻能淪爲附屬品,任其安排決定一生,加上她初來乍到時差點被拐賣進青樓,因此她才做男子打扮以免去不必要的麻

  煩,況且如此一來,也方便她抛頭露臉的穿梭于市井之間,打采所需的消息。

  「她……我是說包子放久了會馊掉,爺兒是金貴之身怎麽能吃馊食,待會我讓丫鬟給你送上熱騰騰的熟食。」

  語無倫次的夏弄潮僵硬地後退幾步,拉出一段不過分暧昧又安全的距離,有些刻意的彎腰駝背,盡量隐藏胸前微隆的曲線。雖然不大,起碼渾圓堅挺,手心一履還是有點肉,帶着少女才有的沁馥甜香。

  「夏弄潮是你的本名?」不急着拆穿她,眼露深沉的牟靜言忽地開口問。

  「是本名,有什麽不對嗎?」她不解,但也毫無隐瞞地回答。

  「弄潮、弄潮,此名可男可女。」他意有所指的收回微微發燙的大手,負于身後。

  她征了征,随即展顔集笑。「總比弄璋、弄瓦好聽吧!爹娘取的名,我将就着用。」

  「你從哪裏來?」他不動聲色的套話,黑眸深幽得像要将她看透。

  「你問我從哪來,這……」她要想一下……啊!有了。「來自曲阜,孔老夫子的家鄉。」

  「你确定?」她并沒有當地的口音。

  「自己打哪裏來的我會不清楚嗎?爺兒的問話還真有趣。」想做身家調查呀,要不要寫出十代家譜表以供查閱。

  牟靜言輕斂眉宇。「想留在我身邊做事最好别有任何欺瞞。」

  「不然,會有什麽後果?」唉……他果然起了疑心,不太好唬弄過去。

  她問得謹慎,先看他的反應再考慮是否吐實。

  「那要看這個人做了什麽,若是安份守己,日子便不會太難過,反之……」他預留後言,任憑她提心吊膽的猜側。

  夏弄潮立即明白他的話意,笑若春風拂面,「我一不貪财、二不好色、三不争權,有個安穩窩,夭下太手,誰來拉攏都不甩。」

  「我拉攏你也不行?」他語聲輕柔,卻讓人驚得心口評評跳。

  「爺兒有給薪晌,你不用拉攏我,至少在府裏期間我一定盡!盡力爲你管帳。」哇!他幾時靠得這麽近,微熱的鼻息噴得她發尾亂飄。

  男人是種可怕又危險的生物,明明兩顆眼睛一張嘴,長相大同小異,可有些人一往前站就令人倍感威脅、呼吸不順。

  在府裏期間?他心裏打了個突,一反淡定的問。「你不打算久待?」

  一想到她隻是短暫過客,向來冷情弧僻的牟靜書眸光一鹜,幽黯深沉。

  「沒人願意長居人下,總有一天我羽翼長半了還是得飛走,我有我自己的家。」她的世界、她的研究、她的無限未來。

  剛來的頭一個月,她心裏一直挂念着未完成的研究報告,同時也擔心自已的失蹤會讓家人着急。

  可是繼而一想,若是回去的時間點不變,是來時的時間,那麽她的憂慮便是多餘的,因爲除了目暗一切的人,否則無人知曉她曾到南宋一遊。

  想着,也就寬心了。

  「即使我用豐厚的酬勞留你?」他眯眼問。

  「爺兒,這麽舍不得我,你該不是愛上我了吧!我們都是男的耶,你千萬别陷得太深,快點清醒,回頭是岸,多少佳人等着與你共效于飛,我不當牟府的千古罪人。」她故意誇大其詞,打消他留人的意圖。

  她來自未來,早晚都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不論他留她的動機爲何,絕了他的念,才不會平添無謂的困擾。

  瞧她說得煞有介事,牟靜言臉色越見陰沉。「我沒有龍陽之好。」

  「啊!那更糟了,因爲我的清秀俊逸使你意亂情迷,深受我脫俗若仙的半姿迷惑而不可自拔,我的罪過更大了,連老天都要劈我了。」她自吹自插,自比神仙下凡。

  他勾着唇,冷冷抽動。「你再胡言亂語,老天不劈你,我先拔掉你的舌頭。」

  「吓!你愛我愛到連舌頭也不放過,我真是太痛恨我自己了,居然成了爲害人世的禍水,呢……爺兒,你靠得太近了……」一張放大的俊顔近在眼前,她的心髒會負荷不了。

  「你想知道我到底有多愛你嗎?我可以讓你親身體會。」他冷厲地眯起眼。

  「不用了,我無福消受。」真要命,她踩到老虎尾巴了。

  「何需客氣,你長得不比女子差,明眸皓齒的惹人遐思,你幹脆順從了我,當個暖床的小帳房,我對你藏在衣服下的「肉包」非常感興趣。」他在笑,卻令人感到十足的威脅。

  「這……」她雙頰倏地染上沸色,千笑下已的雙手護胸。

  「還是我直接脫了衣抱你上榻,看看兩個大男人如何尋歡作樂?」他越說越露骨,兩指擡起她雪嫩下颚。

  「我、我是開玩笑的,爺兒别當真,你大人有大量,别怪罪我一時的口無遮攔。」夏弄潮趕緊求饒,就怕他心血來潮,拿她「開葷」。

  她沒能耐跟他賭,這方面女孩子較吃虧,就算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也沒開放到跟個男人裸程相見。

  「你錯了,我一向心胸狹窄,膽敢在我頭上撒野,我會挖個坑把那人埋了。」一了百了,省得礙眼。

  「啊!」她膛大眼,瑩瑩水眸流動着訝然。

  牟靜言似有若無地以指腹摩竿粉嫩面頰,眼底有一絲快意。「夏帳房,你這芙蓉臉我越看越中意,也許我真看上你了。」

  他說得似假還真,讓人打從心裏發毛。「爺兒不是要去巡視店鋪,請慢走,我就不通了。」

  「趕我?」好大的膽子,真忘了誰是主、誰是仆了嗎?

  冷笑着,牟靜言伸手撈回妄想從他眼皮底下開溜的身影。

  「是提醒,爺兒家大業大、日理萬機,别爲一點小事耽擱談大生意的機會,我正等着大展身手,替你分憂解勞。」她哈哈幹笑着。

  一陣屬于男人的陽剛味飄入鼻腔,本欲退開的夏弄潮一征,腦子裏頓生混亂,一股熱氣漫上薄嫩桃腮。

  之前她沒發覺他如此高大,肩寬胸厚的仿佛一堵堅實高牆,足以将人困在他的桂格下不得脫身。

  直到這一刻,她才以「活生生」的男人看待他,他是真實的,有血有肉,不是古裝劇裏虛構的人物,她摸得到他,也能與他面對面的交談,

  可是這個發現讓她很不安,這個時代的人事物都與她無關,她是個外來者,不該和古人有太多牽扯,最好如風一般來去無蹤,一旦她回去了,也就不會有人再記得她。

  說白一點,她希望自己是單純的時空旅人,沒人會因她的出現或消失受到影響,或是改變。

  「夏帳房,你若是女子,我定要了你,切記這一點。」他語帶警告。

  夏弄潮一臉的心虛。「好在我是男兒身,否則真要包袱收一收,準備逃命。」

  「哼!你能逃到哪裏去。」一聽到她想逃,牟靜言體内燃起一股無明火。

  「天下之大,四處可爲家……」慷慨大話未畢,蓦地,她有種全身發寒的感覺,好像被藏身林裏的野獸盯上。

  「四處可爲家?」他低嗓似霜,寒人心肺。

  「呢……爺兒的臉色很難看,是不是受了風寒?我有專治感冒的藥,一瓶賣你十兩……不,五兩就好。」做人不能太貪心,她得小心鋒芒太熾。

  「感冒藥?」他語氣略低,神情古怪。

  「是特效藥!一喝見效,數量有限,不趕緊搶購就沒了。」她努力推銷着,像個江湖郎中。

  他目光冷銳地直視。「有個人也說過和你一樣的話,他說湯藥太苦了,他們那裏有水果口味的感冒糖漿。」

  「感冒糖漿」是什麽東西沒人知曉,不過應該是一種治病的藥,他隻聽過兩個人說過。

  聞言,她又驚又喜地失了分寸,拉着他的手追問。「是誰?他在哪裏?是不是七歲大的男孩?他手上有沒有戴着一隻钛金……呢,銀色手環……」

  看了看緊捉臂胯的柔暫小手,牟靜言畔色一深。

  「你放肆了。」

  「我隻是在找一個人,他迷路了……」迷失在遍遠的時空。

  「找到他之後呢?」手臂驟然一輕,他的心卻突然沉重了幾分。

  收回手的夏弄潮迎向他的目光。「帶他回家,他的父母在等他。」

  「帶他回家……」

  這就是她的目的?

  「他不屬于這裏。」

  「不屬于……」

  牟靜言黑眸偉莫如深,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其實夏弄潮那一句話的全意是—他不屬于這個世界,理應回到原本的時空,可是她不能明說是來自未來,因此難免産生誤解,讓人以爲她知曉牟府不爲人知的秘密。

  但是,天底下沒有不邃風的牆,青柳山莊表面看似平靜,暗裏其實波濤洶湧,隻等着有人戳破和平的假象。

  水榭樓閣、雄梁畫棣、澄湖藍天,加上春花夏符點綴,堆砌出一片水濫濫的美麗風光。

  占地廣大的青柳山莊規畫十分完善,院落各自獨立,并依身分決定分配到的院落之大小、位置,例如,主屋靜苑是曆代當家居所,牟老爺過世後便由長子牟靜書遷入,偕同妻妾住了三年,在他意外身亡後,遺嫣悉數遷出,換牟靜言搬入。

  不過他的侍妾扶蘇并不住這兒,喜靜的他不願讓人打擾,因此她獨居最爲僻靜的蘭心小築,平時未經傳喚不得進出靜苑。

  下人房名爲秋露院,東院供男仆居住,西院則爲丫鬓婆子,一牆之隔互不相通,嚴守禮教。

  桃花塢是管事、帳房們的住所,可目前隻住了一名帳房夏弄潮,其他人不知因何故被遷走,各自回家與家人同住。

  至于鋪張奢華的凝香園住的是寡婦李華陽,也就是牟靜言的大嫂,下人們口中的大夫人。

  但她的獨子牟青陽卻未與她同住,他在扔娘的照顧陪伴下,位到上了鎖的雲起閣。

  「翠兒,這些帳款是怎麽回事,我不是讓你拿去給帳房核鋪,爲什麽還擱在我的梳妝台上?」

  一身華服的李華陽款步輕移,指着梳妝台上的一疊帳單質問貼身丫鬓。

  那上挑的桃花眼嵋态橫生,瑤鼻如玉,黛眉如逮山,菱角嘴兒抹上桃紅胭脂,将一張颠倒衆生的美顔點綴得更嬌妍,此刻眼裏雖然醞琅着小小不悅,但并不損及半分豐采。

  「夫人,不是翠兒偷懶不做事,翠兒也是受了氣才回來,夫人要爲奴眸出口氣。」一臉憤憤難平的翠兒大吐苦水。

  李華陽輕睐杏目。「說來聽聽,誰給你氣受了,我李華陽屋裏的人,還有人敢不長眼的欺淩。」

  細語柔膩,仿佛調丁花蜜般軟甜,讓人一聽酥了腰骨,但并不難聽出她話中的冷意和輕慢。

  打狗得看主人,她李華陽養的狗誰敢打罵,就是和她過不去。

  「不就是新來的帳房,仗着二爺的餘威跟咱們過不去,我好說歹說是夫人你平常的用度,一分錢也省不得,可是夏帳房架子擺得可高了,強硬表示各房月銀是固定的,不能厚此薄彼。」她是夫人房裏的人,居然連半點顔面也不給。

  「真有此事?」一個狗奴才,氣焰敢這麽嚣張。

  「是真的,夫人,翠兒不敢有半句欺瞞,夏帳房把銀子掐得很緊,翎株必較,沒人能多挖出一兩銀。」簡直是看守銀兩的錢鼠,誰也别想撈點油水。

  翠兒說時的神态是羞多于惱,秀氣小臉微浮淡紅,似嗔還怒地道出心底的小疙瘩,卻也沒搬弄是非、惡意批評。

  就像府裏的每一個懷春丫頭一樣,她也對俊秀非凡的新帳房起了愛慕之心,芳華姑娘遇見俏兒郎,難免芳心一動。

  二爺嚴肅又難以親近,她們高攀不上,也沒膽妄想他枕邊人的位置,原因無他,隻因夫人善妒,見不得别人過得比她好,舉凡有心自薦枕畔攀附高枝的丫鬟,下場絕非一個慘字足以形容。

  「沒跟他提過是我要花用的銀兩嗎?打從我嫁迸青柳山莊第一天起,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每樣也馬虎不得。」小小帳房能有多大的權限,除了孤假虎威還能有什麽本事。

  「提了、提了,還往他屋裏送了不少禮呢!但是他硬氣得很,禮收是收了,卻給我一句回不了嘴的話。」讓她當下氣得說不出話來。

  「什麽話?」李華陽羅帕輕擰,拭着嘴角。

  「一切聽憑爺兒的吩咐,不敢擅作主張。」新人上任就是不知變通,一闆一眼的守着死規矩。

  這年頭誰還照着上頭的意思力事,誰不是有好處就盡量放手撈,尤其管帳的是油水最多的肥差事,隻要懂得開通,哪個不荷包飽飽。

  拿二爺來壓人呐!真是個好奴才,我倒想會一會,看他是生得三頭六臂,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她掩嘴輕笑,媚眼橫睨。「去,柳兒,去把他給我叫來,這會我悶得慌,正好找個人來解解悶。」

  凝香園裏有八名服侍的丫鬟,姿色一般,其中以翠兒、柳兒與李華陽最爲親近,她們也是她的陪嫁丫鬟。

  所謂什麽人養什麽狗,長期在生性貪婪、自私的主子身邊伺候,自然而然染上她不可一世、驕矜的習性,對同樣入府做事的丫鬟家丁非常不客氣,有對連管事都敢給臉色看。

  上任帳房就是無法忍受被幾個女人指使差遺,又夾在兩位主子間難爲做人才以老母生病爲由請辭,留下沒人收拾的爛攤子。

  李華陽算盤打得精,她以爲走了個礙事的,分身乏術的牟靜言定會将府内瑣碎雜事交由她全權處置,譬如下人的調任、接待賓客,以及最重要的銀兩用度,那麽她也就能以當家主母的身分重新掌權。

  「聽說大夫人找我,還不知道有什麽事?」姗姗來遲的夏弄潮一身儒難衣衫,腰間挂着一隻螃龍玉佩,腋下夾着本帳簿顯得有些匆忙。

  「你就是新來的帳房?」放下茶杯,李華陽似笑非笑地橫睨一眼。

  「是的,大夫人,我叫夏弄潮。」她有摸有樣的打躬作揖,并刻意壓低着嗓音,不露出破綻。

  「左一句我,右一句我,沒人教過你這奴才,在主子面前得矮上一階嗎?」她擺出主子架子,下馬威壓制新帳房。

  「大夫人此言差矣,我憑本事入府做事,不靠夭、不靠地,隻靠一顆靈活腦袋和一雙巧手,并不比人低上一等,何況有求于人是牟府當家,我用心千活換取酬勞不可恥。」倒是她的想法和态度不可取,主子是人,奴才也是人,何分貴賤。

  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夏弄潮占了先天上的好處,一張讨喜的皮相讓她輕易地和下人們打成一片,并藉着閑聊得知府内的大小事。

  關于大夫人的種種傳聞她幾乎無一遺漏,大夫人的風評并不佳,是個令人畏懼的棘手人物。

  所以有不少人……呢,以丫鬟居多,一再提醒她要謹慎應對,不能有半絲怠忽,但是在人權平等、言論自由的現代生活了十九年,根深蒂固的觀念是改變不了的,她沒法唯唯諾諾的奉迎拍馬屁,巴結坐在高位的人。

  「你膽子可真不小,主子說話也敢頂嘴,你就不怕丢了差事,被人趕出青柳山莊。」她話語輕柔似水,卻不難聽出話中的威恫。

  「我沒做錯事爲什麽被趕出去?所謂有理走連夭下,不能因爲我說實話而罷免我的職務,這太沒道理了。」她振振有詞。

  「你在指貴我蠻橫無理!」李華陽笑眸轉冷。

  她很想點頭說是,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夫人有權指正我的錯失,若我真有哪裏做得不對,定會立即改正。」

  「你……」她微惱地沉了沉眉,正想命人賞一巴掌予以懲戒,但繼而一想此人仍有可用之處,遂作罷地緩下臉色。「你不曉得的錯處,我一一指給你分曉,第一……」

  李華陽以據傲的語氣細數新帳房該遵循的規矩,從錢财的支用到職務上的認知,林林總總說上半個對辰,内容無非是在張顯自身的尊貴地位,要人識時務爲俊傑,别爲一點小事而得罪她,一個小小的新帳房如蝼蟻一般,她一捏就能捏死對方。

  「大夫人的意思是要我睜一眼、閉一眼的給你方便,不管你要用多少銀子都得通融。」她聽明白了,可是……

  以爲新帳房「懂事」了,李華陽滿意地抿唇一笑。「不會少給你好處的,隻要你言聽計從,爲我所用,你将來不會隻是個帳房。」

  利之所趨,誰不折腰。

  「大夫人你這是害我嘛!要是爺兒知道我和你狼狽爲奸,共謀府裏的銀兩,那我這帳房還當得成嗎?不用你趕就先被掃地出門了。」當她傻了呀!大宅門内的爾虞我詐與她無關,她才不想瞪這淌渾水。

  明哲保身,不卷入是非,她找到小豆子就要回去了,哪有心思在手眼前的小利益。

  「在這府裏是我說了算,你敢不聽?」她沉下臉,眼露威脅。

  「可是爺兒也說了,凡是與他的話有所抵觸的皆不做數,唯有他定下的規矩才可依從,大夫人你說我有膽連逆他嗎?」反正把一切的貴任往他身上推準沒錯,誰教他是「一家之主」。

  聞言,那張豔比牡舟的嬌顔頓時扭曲。「好你個狗奴才,敢拿二爺來壓我,看來不給你點教訓,哪天氣焰一高,都要爬到我頭頂上撒野了。」

  「翠兒、柳兒,還不動手。」

  李華陽朱唇一殷,身邊兩名唯命是從的丫鬟微露抱歉神色的走近,一人一邊準備架起夏帳房,讓向來傷人不見血的夫人予以薄懲。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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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8:50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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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誰敢動,真當府裏無人,不把我這當家的放在眼裏嗎?」

  其實翠兒、柳兒并不想爲難新帳房,年過二十的兩人早對其心生好感,巴望着早日覓得良緣,擺脫看人臉色的奴仆生活,但是主子的命令又不得不從,隻好刻意走得慢,一邊觀察夫人臉色,看能不能趁機說點好話爲心上人免去責罰,隻是一見主子面色不善,意欲藉

  殺雞儆猴的動作回報二爺的冷摸、不通情理,求情的話語便消失在嘴邊,不敢挑戰主子的怒氣。

  幸好夏帳房福星高照,當她們剛走近,正要動手,二爺的聲音便傳來了,她們從沒一刻像現在這麽高興看見這位冷面閻王。

  「大嫂,莫不是閑适日子過久了,開始沒事找事做,想找個人打發時間吧。」她真的太閑了。

  一見到氣勢偉岸的小叔到來,抖椅軟榻的李華陽故作嬌羞地扮理雲鬓。「哎,今天吹的是什麽風,平日請都請不來的人,怎麽今日有空來探望遭人冷落的我?」她不無埋怨地說,語氣中透着對他的不滿和怨慰。

  「我不是來找你,新帳房百忙之中被你給叫來,你可知府裏有多少帳目待整理,你此舉耽誤我接下來的行程。」一雙沉眸如黑夜,深邃幽黯。

  羅帕捂嘴,她笑聲清甜的柔語,「怎麽這般無情,開口沒句好聽話,沖着咱們的舊情分,好歹說兩句順耳話哄哄我,别冷言冷語的驚吓我孱弱的心窩。」

  李華陽巧笑盈兮的雙足落地,柔若無骨的柳腰搖曳生姿,腳下一颠,熏了香氣的羅帕往前一揮,人徉裝無才的投懷送抱。

  知其性情的牟靜言并未被她得逞,移開身子讓她撲了個空。

  「别忘了自已的身分,要是在下人面前鬧了笑話,有失顔面的是你。」他警告她恪守禮教,别讓自身難做人。

  杏眼一嗔,她滿臉怨色的嬌語,「你當我是毒蛇猛獸呀!避之唯恐不及,當年我也不過做了件後悔莫及的錯事,你偏是記恨至令,教人好不傷心。」她假意拭淚,好似自己才是被辜負的那一個。

  「省了你的惺惺作态,你不生厭,看得人也厭煩,别挑戰找的容忍底線。」牟靜言摸然以待,不爲美色所惑,絕口不提當年事絕非對她仍有依戀,而是從未挂在心上過,何來不必要的虛情假意?

  當初兩人的娘親是相交甚笃的姊妹淘,先後懷上孩子指腹爲婚,盼兒女結親。

  誰知道勢利眼的李員外看牟靜言母子失寵便想悔婚,不顧妻子的反對和牟府大房牽上線。

  在父親的勸說下,讓本來屬意牟靜言的李華陽答應嫁給牟府大少,畢競貧賤夫妻百事哀,所謂的道義、兒女私情哪有富貴榮華重要。

  直到嫁入牟府,她才萬般後悔,他們父女倆根本就押錯寶了,牟靜書并不如想像中好控制,也很快的認清她的真面目,移情别戀另結新歡,讓她成了受人恥笑的糟糠妻。

  「二弟還是這番冷性子,你就不替我多想想,空閨冷床,長夜漫漫,我這熬呀熬的要熬到什麽時候?」就你不解風情,忍心讓我孤枕難眠。

  死了丈夫的李華陽可沒打算背座貞節牌坊終老一生,她夫死不及百日就急着和曾經的未婚夫、現在是小叔的牟靜言重拾舊好,可牟靜言不爲所動,并在她積極布局時迎入扶蘇侍寝斷其念頭。

  「你要熬不住就擇人改嫁,我會備妥半盛嫁妝送你出閣。」沒人勉強她留在牟府守寡。

  噗嗤一聲,十分細微,若不仔細聽還真沒能發現。

  小叔嫁馊?民風保守的大宋居然也有這等趣事,教人不覺莞爾。

  兩顆眼珠骨碌碌轉的夏弄潮在一旁看戲,她左看看、右看看,看得興味盎然,隻差沒拿張小闆登坐着,閑嗑瓜子泡壺茶。

  「你競敢說出這麽沒良心的話,也不想想我是爲了誰含辱受屈,空等這些年隻爲一圓心中所憾,你的心真是鐵打的不成,杠費我一片情意……你……你在笑什麽?」她說得如訴如泣,比唱戲的還精采,誰知話鋒一轉,對象變成旁邊的「觀衆」。

  「你是指我?」夏弄潮一指自己鼻頭,唇畔小朵笑花尚來不及收回。

  「不是你還有誰,這裏有哪個人敢目中無人,态意嘻笑。」這奴才不好好整治一番,退早是她肉中刺。

  她搖着手直辮解。「我是不小心笑出聲,絕對不是刻意打斷兩位主子的交談,你們請繼續郎有情妹有意的舊情緯綿,我是燈柱,不存在。」

  夏弄潮裝作一派正經,眼觀鼻、鼻觀心地垂目視地,可是嘴角的笑意仍洩露出一絲莞爾的淘氣,讓牟靜言又好氣又好笑。

  「舊情綿綿?」她真瞎了眼,哪隻眼看出郎有情妹有意的。

  「有句話說得好,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爺兒要憐花惜花,當個情深義重的護花郎。」一個一表人才,一個貌美如花,天造地沒的一對俪人。

  牟靜言冷然沉眸,大掌一伸壓在她頭頂上。「你嫌我給你的活太少,想要把陳年舊帳橄出來重算一遍是不是?」

  多話的舌頭。

  「你别壓,重得很,我的腦袋瓜快被你壓扁了。」天哪!起碼有千斤重,脖子要縮進身體裏了。

  他冷笑。「禍從口出你最好記住,我不想三天兩頭換帳房。」

  一瞧見她事不關己的打趣模樣,牟靜言心底莫名地生起一股無明火。

  别說現在他和李華陽是叔馊關系,他不可能對她有非分之想,事實上,早在兩人婚約尚在時他便無心于她,隻是礙于兩家的交情不便明言。

  老實說,兄長的迎娶對他的傷害更勝于兩人聯手的背叛,因爲他的娘親爲此一病不起,自認有愧于親生兒而終日郁郁寡歡最終撒手人室,抱憾而終。

  「這是威脅,爺兒,誠實是種美德,你該鼓勵而不是用高壓脅迫,你沒瞧見大夫人含情脈脈的眼神嗎?連我瞧了都要化成一攤水,拜例在她石榴裙下。」如果她不是女的,肯定被勾走了魂。

  瞧她越說越沒分寸,他手上的勁道也越重。「夏帳房,你想見自個腦袋爆開的景象嗎?」

  「這個……我最近肝火上升,還是少言爲妙,免得口臭熏暈了人。」她識相地一縮雙肩,盡可能不惹惱看起來想殺人的男人。

  男歡女愛是人之常情,有什麽好難爲情,雖然她的戀愛經驗值是零,也沒有愛慕的對象,可是她知道,人體的費洛蒙是最好的催情劑,一旦情動,任誰也阻止不了。

  夏弄潮有顆科學家的頭腦,太過理性了,幾事習慣以客觀的角度切入,秉持研究的精神看待事物發生,因而沒察覺到自己心情上的轉變。

  她變得太在意從不給人好臉色看的主子,對常沒大沒小的和他拌嘴,當他是嚴厲卻有趣的伴。

  李華陽的嬌媚讓她有種烏雲将至的不适,不自覺口出連心之論,好壓下胸口不知名的情緒波動。

  「二弟是讓人說中心事惱羞成怒吧!這新來的帳房例是讨人喜歡,說的全是我的心頭話。」看來過于正直也不是壞事,若能加以拉攏,日後對她在府裏的地位有助無害。

  李華陽心機深沉,打着如意算盤,多一分助力便離她的目标更近一分,凡是可供利用的一個也不放過。

  眼露不屑的牟靜言避開她有意碰觸的柔美。「大嫂莫非忘了青陽,若是他再有一點閃失,你以爲青柳山莊還容得下你嗎?」

  言下之意是看在小侄子的分上才容忍她,否則以她喪夫後的所作所爲,早已能夠以敗德爲由趕出府裏。

  她一聽,神色微變。「我的兒子我自個會照顧妥當,用不着你費心的提醒。」

  明顯的,她的眼神有些閃爍不定,說起話帶了刺的拔高尖音,好似别人的關心有所圖謀,意在試探她這個爲人母者有無失職。

  「把他一個人關在雲起閣不聞不問,你還真是含辛茹苦的好娘親。」他極盡嘲諷,不給人留半點餘面。

  嬌顔惱羞的李華陽氣憤難平的一吼,「這是誰的錯,你見死不救任他沉入湖中,讓我好好的一個孩子由聰明伶俐變爲癡兒,我沒找你讨回公道,你倒怪起我。」

  見死不救?一旁正欲擺脫魔掌的夏弄潮膛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看向牟靜言。

  牟府小少爺失足落水被救後變成癡兒一事衆所皆知,可是沒想到另有隐情,這場意外是人爲的或是不慎跌落,怕是這府裏不能說的秘密。

  「你瞪着我幹什麽,真把她的話當真?!」小家夥孤疑的神情讓人非常火大。

  冷不防一聲怒喝在耳邊響起,夏弄潮吓得差點跳起來。「我、我沒有瞪你呀!我在思考,你看我兩道眉毛都連在一塊了。」

  幸虧她反應機靈,否則不曉得壞眸氣的男人又要給她安什麽罪名。

  「青陽溺水時我沒瞧見,等下人一喊,我才發現人已消失在湖面。」他當對背期而立,正與人商談下一季的茶葉和布匹買賣。

  事發至今,牟靜言從未向人解釋當日情形,任人心中存慮,以爲他有心加害兄長子嗣,好獨得牟府家産,可是被那雙明淨水眸一睨,他不知爲何就是不想遭她誤解,沖口而出未能及時伸援手的真相。

  他再怎麽痛恨兄馊也不會對個無辜孩童下手。

  「你胡說,全是一派謊言,明明有人看見你在不遠處,你卻狠下心的橄過頭,視若未睹。」她的兒子在他冷血的摸視下沉入湖底。

  他蔑然嗤哼。「是誰瞧見我抽手旁觀,讓他來當面對質。」

  「你明知道牟府沒人敢出面指證,你這不是存心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她說對淚眼婆姿,雖欲奪框而出的淚珠微含着。

  美人落淚,教人動容,至少夏弄潮就看得鼻酸。「大夫人别難過了,小少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相信一切都會否極泰來的。

  「還有爺兒你也别老端着一張冷臉吓人,都是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家和萬事興,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她說得頭頭是道,滿像一回事的,可是聽的人卻很想掐死她,惱她多管閑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豈能三言以蔽之?

  「對了,青陽少爺住的雲起閣在哪裏?我有本流傳千年的醫書,說不定能治好他的癡症。」那本書正好派上用場。

  夏弄潮以爲自己的好意能爲人接受,未科華陽夫人卻像被踩到尾巴的貓,臉色發白地大聲咆哮。

  「不許你接近我的兒子,他是我的命根子。心頭肉,誰也休想靠近他半分—」

  不能靠近,爲什麽?

  如果隻是傻了,隻要派幾個人跟着他,還能發生什麽事,難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心裏有了創傷陰影才保護過度?可是從大夫人慌亂的眼神來看,又不像是那一回事,仿佛在隐藏什麽地加以掩蓋,這樣才能安心地過太平日子。

  到底是什麽,爲何讓她這麽恐俱?

  「離她遠一點,别心存好奇,她不像表面上所見的那般簡單。」看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不難猜側她在打什麽主意。

  「哎呀,爺兒,别突然停下來,我的鼻子撞到你的背了。」好疼呐!不知道有沒有撞傷?

  牟靜言面冷的回過頭,見她揉着鼻頭的可笑模樣,眸底多了一抹光亮。「誰教你走路不看路的神遊太虛。」

  「我哪有不看路,是你突然停住不動,才會害我撞上你。」她可不可以向他要求賠償醫藥費,或是職災補償,她傷得很重。

  「你在埋怨我擋了你的路?」他冷凝着臉,貌視那張有話想說卻又硬生生忍住的小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呀!「我在怪自己不長眼,明擺着一堵肉牆在眼前,還不自量方地撞上。」她很不甘願的說,明嘲自身,暗諷主子的不厚道,欺人才薄。

  「你是不長心眼,傻得看不見老虎的利爪,若非我及對趕到,你這條小命還保得住嗎?」不知人心險惡的小笨蛋。

  「你是說你救了我?」有嗎?她怎麽一點也感覺不到。

  夏弄潮的遲頓讓牟靜言幾乎要歎息出聲。「我也有護你不周的地方,自個要當心點,看似無害的美麗事物往往最緻命。」

  「你不是在告訴我大夫人想加害我吧!她抽了口氣。

  這會回想起來,她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一股谏然,古代階級觀念極重,打死一個下人不算什麽,大夫人當時的神情像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蟲子,要殺要剮全憑她心情。

  換言之,要不是他出聲喝阻,她肯定被折騰得體無完膚,甚至有性命之虞。

  吓!她的命是撿回來的吧!

  擁有高智商的夏弄潮以往專注在實驗研究上,鮮少與人打交道,人際關系單純到不能再單純,加上在現代傷害、殺人皆是公欣罪,不是誰都會知法犯法,難怪她對人失了防心,沒想過有人會因一時喜惡而對她不利。

  「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把看到、聽到的往心裏擱,真真假假,得靠你自個分辮。」他言盡于此。

  牟靜言暗暗納悶不已,向來不插手這種事的他爲何會因她破例,與大房兩相不往來是他一貫作風,免生風波。

  可是一聽下人來報,夏帳房被大夫人叫到凝香園,當下他二話不說的丢下一千議事的管事、掌櫃,唯恐退了一步的飛奔她所在的後院。

  爲人心慌的心情從未有過,他對她的在意似乎超手自己的想像,不僅不拆穿的配合女扮男裝的她,如今還爲她再次打破原則,她嚴重的影響到他的一舉一動……

  蓦地,沉靜黑眸低視芙蓉玉巅「刹那間,他似乎有些明了。

  「哇,爺兒,你救了我耶!我該不該泉湧以報答謝你的大恩大德。」她腦中飛快地回想有什麽曆史資訊可以提供給他,讓他大發利市,賺大錢。

  看她表情生動的哇哇大叫,他冷硬的嘴角微微勻起。「真要報答就以身相許,我發現我自已癖好男色。」

  「嘎?!」她表情一頓,渾身僵硬的圓睜雙目,一副被雷劈中的蠢模樣。

  夏弄潮把他的話當真了,同性戀在現代并不稀奇,多得是名人出櫃,高喊愛情無罪、戀愛自由。

  但是他跟她……她忽地打個哆嗦,心頭感覺到一絲凝啼的異樣,下意識的,她不希望他有斷袖之癖。

  一張既困惑,又感到澀然的小臉微露掙紮,早已忘了笑是什麽的牟靜言見狀低聲輕笑。「一句玩笑話值得你認真得臉發皺嗎?難不成你真以爲自己足以迷惑我?」

  她更加心煩氣躁的闆着小臉。「爺兒,這種話就算是開玩笑也别講,别讓我對你動心,那會很麻煩的。」

  「麻煩?」他眼露興味的盯着她。

  她的思維方式也怪異,不惱他娜榆取笑她,反倒要求他别有令人誤會的言行,以免有沒完沒了的牽扯。

  「我先申明不是你不夠好,而是我最終是要回去的,你和我之間若有什麽是不會有結果的,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你到不了的國家。」她下意識地撫摸晚上銀白色手環,尋找安定的力量。

  回去?他兩眉倏地一攏,鷹眸冷銳地殊起,相似的話他曾從另一個人口中聽過,青陽在昏迷三日夜清醒後,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他要回家,他的家是沒有人去過的遠方。

  到底有多遠?爲何不同的兩個人會說出幾乎一模一樣的話,他們之間有何關聯?

  莫名的,牟靜言心裏報起一陣驚濤駭浪,像害怕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難以手息的翻攪着。

  「不過有件事我真的很好奇,爲什麽大夫人要把小少爺關起來?癡傻又不是傳染病症,犯不着提心吊膽的将他與别人隔離吧。」

  夏弄潮不經意的提問,讓他的臉瞬間沉下來。「我說過别過問此事,大房那邊自有處置方式,一個小帳房休要多嘴。」

  「話不是這麽說的,有病就要醫,而且我聽人說小少爺并非得瘋病,而是中邪了,滿口别人聽不懂的胡言亂語……」

  入莊這些日子以來,她總是利用閑暇時分四處串門子,從口風不緊的下人嘴裏探知一、二。雖然還不能完全肯定,但起碼有七成的把握,牟府小少爺就是她要找的人。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都可以穿越時空來到古代,不慎落水的男童爲何不可能交換肉體,更甚之,她懷疑原來的小少爺早就死了,現在這個牟青陽是冒牌貨,所以大夫人才會關着他,不想他真實身分曝光。

  「住口,不許再談。」牟靜言冷厲地出言制止,語氣嚴厲。

  「讓我試試看,不做任何努力就放棄不符合我一向秉持的原則。」她必須親眼看到人,證實自已沒有找錯方向,時間的差距是她仍有疑慮的最大原因。

  小豆子失蹤是她來時的三個月前,但牟青陽落水被救起卻是三年前。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時空機器傳送過程出了錯,畢竟它在時間上控制一直不太穩定。

  晶亮清撞水波激猛,美目輕睐揚玉澤,那閃動的盈盈光華仿佛質地清潤的黑玉,特别燦爛奪目,擾人心神。

  黑撞一深的牟靜言迷眩了,他沉默不語地望着益發嬌美的瓜子小臉,胸口突來的撞擊讓他呼吸變得濃重。

  他平靜的心湖因爲她的出現産生一圈圈漣漪,他第一次這麽渴望一個人。

  「你、你千什麽用要一口吞了我的眼神看我,就算我長得再秀色可餐,你也不能拿我來打牙祭。」她怎麽突然有腿軟的感覺?看着他,心跳莫名加速。

  「我曾說過你若是女子,我定會要了你,記得嗎?」他語輕如絮拂過她耳畔。

  她心口跳了下,不輕不重的一喘。「我們在談的是你的侄子,你不想他恢複正常嗎?」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不論你是男是女,都将成爲我的人。」他低俯,以唇擦過她柔嫩粉腮,宣告自己的決定。

  微愕的夏弄潮想退開,卻落入他探來的大掌,像隻無助的黃雀被接入懷中。「你、你不可以對……對我出手……」

  「你想逃到哪去?」除了他的懷抱,她哪裏也去不了。

  無可遏止内心的渴望,他頭一低,封住那擾亂他心緒的櫻紅小口,順從心意地吮吸挑逗,吻得深入。

  他讓夏弄潮意會到自己有多脆弱,像個—

  普通女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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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9:0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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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逃,成嗎?

  一個在她年代來說,已是一堆白骨的男人,先不論兩人之間相隔幾百年的時空,光是她此時男兒身的裝扮,要有個什麽,那還真是糟呀!

  何況她隻是「到此一遊」,找到要找的人,還是得回到自已的世界,不可能爲他留下。

  她來得突然,也希望走得灑脫,最好是低調再低調,什麽人也不沾染。

  「唉,他怎麽會對我感興趣呢……」百思不得其解。

  當務之急是趕快找着小豆子,早點回家,其他事能避就進,想多了隻是給自個找麻煩。

  隻是,她心跳得這麽快是怎麽一回事?

  撫撫雙頰,竟有點燙手,這……不會是發燒吧!

  還是事實上她有些……心動?

  不行、不行,絕對不可以,她必須把持住自己的心,不讓它蠢蠢欲動。

  邊走邊思考的夏弄潮拚命告誡自己,不該有感情的牽絆,可那道想從心頭排除的人影卻益發清晰,盤桓不去地占據她所有思緒。

  不自覺地,腳步越走越慢,即使有人從面前經過,笑着和她寒喔問候,她也心不在焉的往前走,好似沒瞧見人一般。

  蓦地,額頭傳來劇烈的疼痛,她慘叫一聲,連忙伸手護頭,一顆掉落的核桃殼在她腳邊滾動。

  「誰?!誰用暗器偷襲我,快報上你的名來。」好疼呀!準腫成包。

  揉着發疼玉額,她擡眸一瞧,愕然一訝眼前陌生的林園造景,幾株玉蘭悄然吐露芬芳,一裸參天巨樹遮住頭頂陽光。

  但是奇怪得很,平時人來人往的大宅院,此時卻不見半個人,感覺有幾分秋天落葉凋零的蕭瑟戚,冷冷清清地帶來寒意。

  這是什麽地方,爲何先前沒來過……等等,那裏有幢樓高三層的樓閣,高挂的門區寫着雲起閣……咦!雲起閣?!

  那不是關着牟青陽的華麗牢房?

  「外面說話的人是誰,你是新來的對不對,我命令你立刻把門打開,我要出去。」

  門窗緊閉的二樓,傳來極其不滿的男童聲,他扳動着打死的格子窗,嘎咬嘎咬的聲音十分刺耳。

  「請人幫忙要有禮貌,這麽不耐煩,誰肯伸出援手。」就算有心也會被他氣走,抽手不理這個欠管教的臭小鬼。

  「少羅唆,别跟我說大道理,我不聽也不想聽,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你們不能關我一輩子。」他叫囊着,更加用力搖晃窗棂。

  「你能不能安靜一點,我手上沒鑰匙,想幫你也使不上勁,不如我們來聊聊天,我很好奇你爲什麽被關在屋裏。」聽他的語氣不像是癡兒,反倒伶俐得很,肯定是個教人頭疼的鬼靈精。

  他不快的大喊,「有什麽好聊的,鑰匙在傅嬷嬷身上,她都别在褲腰帶,你走近一扯就落入你手上,她又老又癡肥,絕對追不上你。」

  咳!居然叫她當小偷。「你怎麽不自己去搶,我雖然沒多少出息,可也不是當賊的科,偷雞摸狗的事我做不來。」

  「叫你做你就去做,你不知道我是誰嗎?以後牟府的家産有一半是我的,你要是敢不聽我的話,我一定把你賣給人口牙子,讓你一輩子見不到親娘。」他學人發狠地叫嚣。

  其實他不隻一次想從滿臉苦瓜的老奶娘那兒偷來鑰匙,可是她精得像背後長眼睛似的,偷不着,他隻好找機會看能不能脫逃,可她每回一來,身後都帶了兩個粗手婆子守在門口,他一想溜走,兩尊大門神便往門前一站,擋住他的去路。

  他逃了又逃,但每一次都被捉回來,最後那些人心一橫,千脆把他關在叫夭夭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屋子裏。

  「我的确不知情,你忘了我是新來的,對府裏的規矩了解得不夠透徹。」她故意逗他。

  「你是笨蛋呀!除了我二叔,誰敢大聲地說要分走一半的财産,我是牟府小少爺,你要聽我差遣的小主人。」他氣得直惱怒遇到個二愣子。

  夏弄潮假裝憂然大悟地俄了一聲。「原來是小少爺呀!我常聽其他人說你瘋得很徹底。」

  「我沒有瘋,是他們胡說,我才不是胡言亂語的傻子,我、我想回家不行嗎?我的家不在這裏……」他說着聲音轉弱帶哽咽。

  「那你家在什麽地方?」她的心跳得很快,滿是雀躍。

  鼻音濃重,他便咽的抹去眼淚。「說、說了你也不懂,我家好遠好遠……」遠到他一輩子也回不了。

  「那你喜不喜歡冰淇林?」小豆子的最愛,每回都跟她搶。

  「冰淇琳?!」他以爲聽錯了,童目圓睜。

  「還是薯條和炸雞,如果有一大腕林上煉乳的紅豆劉冰就更好了,清涼消著又好吃。」不過她比較懷念的是可樂和香辣雞腿堡。

  窗戶旁的小人影忽地躍起,臉貼着窗直用雙手拍打。「你怎麽知道薯條和炸雞,你從哪裏來的?!」

  「我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不論你走路、騎馬、坐車或搭船也到不了。」

  「别要跟我打啞謎,你是不是來自太平洋島國?!」他問得遲疑,不敢說得太大聲。

  「五大洋、七大洲,南極企鵝,美洲豹,澳洲的無尾熊和袋鼠,非洲的白犀牛和獅子,台灣的梅花鹿和長鬃山羊……!她一一細數現代地理知識。

  「你是誰?怎麽會跟我一樣來到這兒?」他眨着淚。

  「你傻了呀!藍雁行,我真該把笨蛋兩個字還給你,和我聊了這麽久,你居然聽不出我是誰。」這顆笨豆子。

  「你……你是……弄潮姊姊?!」震驚不已的他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置信。

  「原來你腦子沒摔壞,還記得疼你的弄潮姊姊,算是沒白來這一回。」幸好找着人了,未無功而返。

  豆大淚珠從眼眶滾落,藍雁行哭得浙瀝嘩啦。「你來帶我回家是不是?我終于可以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哭什麽,男孩子有淚不輕彈,就要回家了,給我收起淚水。」是該高興的,此行的任務有了完美的落幕。

  可是,心裏沉甸甸的,有種沒來由的失落。

  「我才沒有哭,弄潮姊姊,我這叫喜極而泣。」他又哭又笑,指間淨是擦不完的淚。

  好久好久了,一個人孤零零的,他害怕得天天作惡夢,總是哭着睡着。

  「喜極而泣也是哭泣的一種,小豆子。」沒好氣的糾正他一句,她提振起精神,不讓心底小小的落窦影響此時的喜悅。

  還好來得及,她沒在這個時空迷失自已,區區一個吻不算什麽,她會在最短的時間内忘記,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值得懷念的瞬間……夏弄潮試着說服自己,不去記住那個令她評然心動的男人。

  「弄潮姊姊,你要怎麽帶我回去?你和爹地研究的時空機器成功了嗎?」他們很認真地投入研究計劃,争取國家補助。

  「是呀,所以我們快回去吧。」夏弄潮不想讓個孩子知道他的父母的私心,遂低調地模糊帶過。

  她刻意忽略胸口那莫名的怅然若失,開始教導藍雁行使用钛合金手環。「在手環鈎予圖形旁邊有個按鈕,你一按下去就會浮出立體投影……」

  沒待她解說完畢,藍雁行好不沮喪地打斷她的話。「被人拿走了,他們說那是害人的妖物。」

  「誰拿走了它?」不找回來,他倆的麻煩就大了。

  「牟青陽的娘,她尖叫着從我手晚上拔下,緊緊抓在手裏不肯還我。」那人才是瘋子,明明不喜歡見到他,卻三、五天來一回,看着他的臉不言不語的猛流淚,臨走前又罵他是該死不死的惡鬼。

  她讨厭他,恨不得他死,可是她又不能讓他死,必須留下他,因爲某個他不清楚的理由。

  「那就糟糕了,我們得想辦法從她手中把手環拿回來。」她會藏在哪裏呢?

  「弄潮姊姊,我不想被關了,你可不可以先把我弄出去?」門窗不開,風進不來,空氣好悶。

  「你别急,讓我想一想……」如果不用鑰匙,她用陳年醋滴在鎖頭上,它幾時會鏽化……

  不行,那太久了,等小豆子脫困,她都齒搖發白了。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在什麽都缺乏的情形下,諒她再聰明也無濟于

  事。

  不過窮則變,變則通,也許她多到莊外走動走動,能襲現她需要的物質,制造出可以快速溶解鎖頭的腐蝕性藥劑。

  就在她專心尋思着可行之法時,一道身影遲緩的走近。

  「你是哪個院落的奴才,誰允許你擅入雲起閣的,向天借了狗膽不成?」一聲沙啞的厲喝從背後傳來,吓了一跳的夏弄潮下意識的回過頭。

  藍雁行聞聲連忙噪聲,以免弄潮姊姊「劫牢」的計劃會胎死腹中。

  「還不回話,難道你不知道沒有大夫人的允許,誰也不許到這裏來。」長得人模人樣的,不過面生得緊,應該是新進府的奴才。

  「這位婆婆,我是新來的帳房,因爲咱們山莊實在太大,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她頂着一張無害笑臉消弭他人戒心。

  「什麽婆婆,沒規矩,叫我傅嬷嬷。」她眯起一雙老眼,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新帳房。

  「是的,傅嬷嬷,原諒我不長眼驚擾到你老人家,真該罰我給你捶捶背、擔擔腳,倒杯熱茶賠個不是。」她禮數周全,給足了老嬷嬷面子。

  「免了免了,我這把老骨頭消受不起,你哪兒來哪兒去,别在這兒逗留。」她揮揮手趕人,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誠意十足地向她這個老婆子賠罪,她也不好再惡言相向。

  「是是是,不過我鬥膽問傅嬷嬷一句,我聽小少爺說話挺正常的沒瘋呀,大夫人怎麽狠心關着他?」她假意長舌,采人是非。

  「主子做事由得你插嘴嗎?好好千活去,少來探頭探腦像賊兒的。」傅嬷漆痰音濃重的趕人,絲毫不露半絲口風。

  夏弄潮心思細膩,從懷裏取出一顆用油紙包着的喉糖塞到她手心。「這東西潤喉,能化痰和止嗦,你含着别吞,到了夜裏你就好睡多了。」

  「這是什麽怪東西?」傅嬷嬷依言将圓圓扁扁的小丸子放入口中,頓覺一股沁涼,喉頭舒坦許多。

  「這叫喉糖,是用多種藥材混着糖水熬煮,等它煮成粘稠狀再放到乾硬,便可揉制成一顆顆糖球。」她不藏私地又多給兩顆,輕松拉攏人心。

  「嗯,味道怪了些但不難聞,我整個人都舒服起來了。」隻有兩、三顆夠不夠呀,如果多一些……

  「傅嬷嬷,你沒别的事要忙吧,咱們一旁聊聊去,我告訴你更多治療痰症的秘方……」誰說她不長心眼,這不拐走一個老嬷嬷。

  牟府種種不爲人知的秘辛,問誰最清楚,莫過于在府裏待了大半輩子的老仆婦。

  由傅嬷嬷口中,夏弄潮弄懂不少曾經納悶的事,也更曉得自己該做什麽了。

  「爺兒好久沒召喚扶蘇了,妾身以爲你早已忘了我,再也無法服侍左右。」

  美人嬌軟柔弱地依偎寬厚胸膛,蒲柳身姿仿佛無骨,羌絲般地纏燒身側的大樹,不死不休,一生一世跟随。

  出身勾欄的柳扶蘇身子骨不佳,巴掌大的瓜子臉令人憐惜,鳳眼透着一絲明媚,欺霜賽雪的白嫩肌膚令她宛如一朵白蓮。

  說她妾身不明,可是在牟府下人眼中,沒人敢對她不敬,因爲她是主子身邊唯一的女子,除了未正式給予名分,實則與如夫人無異。

  隻是這般嬌弱的身子難以孕育子嗣,她曾三次懷有身孕卻都不慎流産,未能母憑子貴。

  「扶蘇,你跟了我幾年?」牟靜言面無表情的說,對于她的主動既不回避,也不推拒。

  「五年了,爺兒。」她口吐芝蘭香氣,軟馥嬌軀如蛇般攀纏,意欲乞取憐愛。

  「五年的時間夠久了,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他像談論天氣好壞,雙撞看也不看她一眼地逗自飲酒。

  她神色微僵,纖指輕顫。「爺兒……」

  不敢問,她不想聽見教人柔腸寸斷的絕情話。

  「你走吧,扶蘇,我會給你一大筆錢,讓你後半輩子不愁吃穿。」她的陪伴不再是寂賓長夜裏的溫柔撫慰。

  他以爲她能撫平他内心的傷痛,不争不求的嬌弱順從是他挑中她的主要原因,他貪戀她身上的蘭花香氣,可是他心口的傷始終都在,縱使她再柔情似水,還是暖不了他冰冷的心,所以在察覺她對他産生愛戀時,他便決定選走她,既然無心,何必再将她耽誤下去,也害了她。

  扶蘇一聽,當下錯愕地紅了眼眶。「妾身做錯什麽,讓爺兒不再春寵?」

  「你沒錯,是我誤了你,當年我不該把你從柳家帶走。」她本該是受盡寵愛的柳家七姨娘,而非無名無分的跟着他。

  回想起過往,牟靜言眼中多了疲憊。

  他和扶蘇的相過其實是一場意外,當年他到柳家作客,受到柳老熱情款待,對方并在把酒言歡之際,透露有意與他結親,但他當場婉拒了。

  可是柳老驕縱任性的三女兒傾心于他,非他不嫁,便在酒裏下藥,欲使他酒後亂性,負起貴任姿她。

  爲此他大怒,在欲火焚身之際推開投懷選抱的蠻橫女,本想轉往青樓一解藥性,但在出房門的轉角處,他遇到一身素白的扶蘇,看了看他隐忍欲火的痛苦模樣,她遲疑了會便拉着他回房,寬衣解帶的獻出珍貴的初夜。

  當對她是柳老請來獻藝的伶妓,并有意收爲第七房小妾,私底下付了老鴿一筆贖身費,而她并不知情。

  發生這樣的事,柳老自然也不好跟他撕破臉。

  而她則不求名分,隻用平靜的眼神請求他帶她離開柳家,妾身不明又如何,總比留在柳家和其他小妾争寵好,反正她所愛的人死了,跟了冷情心性的牟靜言裏少她不必強顔歡笑的過日子。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長久的相處下來,她對他有了男女之情,因此情根深種。

  「我從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怨言,你待我甚好,不曾有半分苛待。」人心由來不受控制,即使他對她不生絲毫情意,她卻動了情。

  他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的男人,教她怎能無動于衷,他取走的不隻是她純淨無垢的處子身,還有那顆原本死寂的心。

  她不該愛上他的,她曾經親口許諾過絕不動心。

  所以這份感情她隻能藏起,不可以說出口,他要的從來不是她的癡情相守,而是孤獨時的相擁。

  「我遇見一個人,她讓找興起想霸占她的念頭。」頭一回有這麽強烈的渴望,強到令他驚懼。

  牟靜言不否認此刻招來扶蘇,也想藉此厘清自己心頭的迷霧,他以爲自己隻是太久沒抱女人,而對人的體溫産生春戀,渴望一親芳澤,但當扶蘇嫩紅的唇辮貼上他的嘴角,他腦海中想的是另一張巧笑俏兮的嬌顔,她的身影占去他所有思緒。

  突被推開,衣衫不整的扶蘇淚凝眼角。

  「你有了想要獨占的對象?」

  「是的。」

  「她比妾身美,比妾身更會伺候你……」她難忍心痛,冷靜驟失地沖口而出。

  「扶蘇,你逾矩了。」他冷言告誡,面色趨于冷淡。

  她欲落淚,朱唇卻微微揚起。「爺兒教訓得是,妾身貪求了。」

  怨不得任何人,是她自願無名無分的跟着他。

  「看在你多年來伺候我的分上,你可以向我提出一個請求,就當是我送你的臨别禮物。」

  她認命、安分,不與人意氣相争,守着自己一方小天地,他雖然不愛她,但這樣的她有資格得到獎賞。

  聞言,吻淚的雙眸倏地一亮。「給我個孩子吧!爺兒,這次我一定會平安地生下你的子嗣。」她仍心存希冀,盼能得一子留在他身邊,廷續未盡的情緣。

  「孩子……」墨眉擎起,顯得爲難。

  「爺兒……」扶蘇淚眼企求,模樣可憐,令人動容。

  「若我真要孩子,即使有人從中動手腳,你腹中的胎兒豈會保不住,一開始我就告訴你不要妄想用孩子綁住我,青陽是牟府血脈,日後将承繼我打下的基業。」他目光一沉,說着讓人遍體生寒的絕情話。

  「您……您是說我肚裏的孩子不是自個流掉的,而是有人……不想他活?!」她渾身發冷,臉色蒼白。

  他用憐憫的眼神看着她。「你不争不代表别人能睜隻眼閉隻眼,當初我就告訴過你,你想跟着我得考慮清楚,牟府是龍潭虎穴,處處兇險。」

  李華陽知道除掉她,可能還有别的女人進府,所以隻是針對她肚裏的胎兒,并未對她痛下殺手。

  「不,我不信,大夫人她……這不是真的,你在騙我對不對?」她無辜的孩子不可能權死于女人的嫉妒心下。

  「是不是真的,你自已心裏有數,何須問我。」他沒明講,她卻猜到對方是誰,這說明她比誰都清楚李華陽的殘忍手段,爲達成自己的野心不計代價。

  「我已經很努力地避開她……」她掩面低泣,悲痛萬分地靠在他胸口。

  「顯然是不夠的。」他澀然地說着。

  痛徹心扉教人失去理智,扶蘇悲憤地抓住眼前男人的雙臂,發狂的選上誘人朱唇。

  「要我吧!爺兒,扶蘇是您的女人,請您狠狠抱緊我,取走你想要的一切,扶蘇的全部都是爺兒的。」

  爲了留住心愛的人,她沒有退路了,孩子是她唯一的籌碼,也是日後她立足牟府的緻勝利器,他非給她不可!

  先是牟靜言的離棄,繼而得知腹中骨肉慘死的真相,接二連三的打擊讓生性淡泊的扶蘇迷亂了心智。隻見她身上衣物一件件飄落,最後僅着秋香色抹胸和薄如蟬翼的哀褲。

  「扶蘇,你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嗎?」他單手抓牢她柔腕,高舉過頭。

  她似笑似泣地扭動身子,磨蹭交歡無數次的男軀。「一個孩子,爺兒欠我的,你眼睜睜地看着自已的骨肉死于非命,你要還給我一個孩子。」

  「胡鬧,若不是你私下倒掉避胎的湯藥,又怎會懷孕給人機會下手。」他是知情的,在事發之後。

  「您……您知道……」她稍微平靜,嗫嚅地抖着唇。

  「我不說是因爲早曉得你留不住孩子,就算沒人害你,以你的身子,加上長期服藥的關系,當娘的心願終究會落空。」她孱弱的身子不适合懷孕,失去孩子是必然的結果。

  「原來是我傻,想爲爺兒留後,沒想到是自作多情一場。」扶蘇笑得好凄涼,爲自己的可悲感到好笑。

  「把衣服穿好,别再讓我看到你失态的一面……」懂得算計的女人最面目可僧了,她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已令人生厭。

  牟靜言對她的最後一絲憐惜也沒了,正出言提醒她恪守本分,一道啥啥呼呼的聲音由遠及近—

  「爺兒、當家的,咱們打個商量,你讓我把小少爺放出來,留在我身邊學算帳,我就讓你擺布一夭,要打要罵都由你……啊!你、你們做這種事也不關門,要是害我長針眼,我在你的茶裏下巴豆,讓你狂拉三天三夜……」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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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9:2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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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長針眼了嗎?

  不,是一根針刺入心眼,讓人又酸又澀,滿口是由胃袋溢到喉頭的酸液,酸得牙根發軟、眼眶發熱。

  夏弄潮胡罵一通,惹得一室的人僵硬如石,半句不吭的僵直身子,又是惱又是陰郁地瞪着不請自來的闖入者。

  自古以來男子最多情,三妻四妾算什麽,左擁右抱最是鋪魂,摘朵小花養在别院也别有情趣,環肥燕瘦任君嬌寵,可聽說是一回事,親眼見到才知男人有多風流,大白夭就擁女行歡,連房門也不關。

  「你看夠了吧!要不要我拿張闆凳請你坐?」咬着牙的冷嗓驟起,打破沉郁的靜默。

  「下流。」冷哼一聲。

  牟靜言臉皮微抽兩下。「你找我有什麽事?」

  他最不想讓她看見的,偏偏被她撞個正着,老夭在玩他是吧!

  「還是等你忙完再說,我這人知清識趣,你們盡管被窩裏打滾,我在門口候着,等你完事再喚我一聲。」淫棍、淫蕩、淫蟲,他休想再靠近她一步。

  壓下不斷冒泡的酸意,夏弄潮當真拿起小闆凳,不過她不是往屋裏坐,而是朝外頭走,不想打擾人家尋歡作樂。

  「回來。」他沉着音,隻差沒出手拉回敢給他臉色看的小帳房。

  「爺兒的事比較急,聽說男人憋久傷身,兩位請盡情地天雷勾動地火,幹柴烈火的上演兒童不宜的春宮秀。」她開放售票,賺取橫财。

  表面依舊笑嘻嘻的夏弄潮。心裏的火燒得可旺了,兩顆雪璨眸子火星點點,笑意不達眼的笑得虛僞又兇悍,好像随對會噴出火柱。

  乍見他們幾乎衣不蔽體的纏在一塊,豐盈雪峰緊貼衣衫半敞的裸胸,她先是愕然一征,待看清楚男人的長相時,來勢洶洶的是滿睦怒火。

  真的不用放在心上,牟靜言和自己之間不過是有過一個普普通通的吻罷了,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口水抹一抹消毒,笑笑一轉身,離開。

  可是,真的不往心裏擱嗎?

  雖然一再告訴自己不用放在心上,一佃萍水相逢的古人罷了,那個吻就當是被的咬了一口,但是想是這麽想,真的能夠不在意嗎?

  這一刻,她感覺像被人狠狠從胃部揍了一拳,痛楚由小腹直往上升,灼燙了胸腔内的五髒六腑,被騙和受傷的雙重打擊,令她覺得像被馬車振過一般的難以平靜,傷心得快爆開了。

  「夏弄潮,你敢讓我再說第二遍。」她競然掉頭就走,一點也不在意。

  她回過頭,膘了眼正在整理雲鬓的女子,鼻孔發出不屑嗤聲,「好歹也等掌燈對分,沒必要急成這樣,光天化日之下,你不害臊,我都替你羞羞臉。」

  未吐眼,非常未吐眼。

  「你到底要不要說明來意,别讓我等得上火。」他揮手要屋裏多餘的人盡遠離去。

  扣着盤扣的扶蘇明知他在趕人,卻刻意慢條斯理的編發插替,緩慢而嬌媚地理理鵝黃裙裙,故作剛受爺兒憐惜過的嬌态。

  女人在感情上特别敏銳,她一眼就看出爺兒與新帳房之間的不尋常,本來不喜與人争寵的她突生危機感。

  當然,她可不是懷疑爺兒轉性改喜好男風,剛才聽到新帳房清亮嗓音時,她便得知對方是女兒身,一身男裝無損其清麗,若是換上女裝,肯定是令人傾心的絕色佳人。

  而她真心相待的男人此時露出的懊惱神色,清清楚楚地顯示一件她所不願接受的事實,他口中的「那個人」就是這名男裝麗人。

  「我……」看了看尚在整裝的美麗女子,夏弄潮一口酸氣湧到喉頭又往回咽,咬着下唇貴聲甕氣的開口,「你确定不與她風流快活了,我可以等……」

  「夏、弄、潮—」他低壓着嗓音。

  夏弄潮眉一揚,蔥白玉指毫不客氣地指向扶蘇。「等她走了我才提,我不喜歡人家用「我是他的女人」的表情向我示威。」

  「扶蘇,出去。」沒有二話,牟靜言出聲斥退。

  面上微微一動,扶蘇嬌軟無力地輕啓殷唇,「我腿兒發軟,爺兒可否讓妾身歇息一會再走?」

  「扶蘇,你在做一件非常不聰明的事。」她不再是當初那個安分守已的解語花。

  「爺兒……」她媚眼含波,盼引起他一絲憐惜。

  「給你兩種選擇,一是自個走出去,二是丢出去。」敢在他眼前玩花樣,她日子過得太舒心了。

  柔順、聽話是她的長處,若是多了妒嫉和城府,那就是有瑕疵的美玉,讓他連基本的好言好語都不屑給。

  「……」一張花容月貌賠然失色,汝然欲泣地回眸狠心唆頰。

  扶蘇默然垂眸地走過夏弄潮身側,似怨似責地橫睨她一眼。

  若是沒有她,爺兒是不是一如既往的隻要她一人……

  不,不可以,她怎麽可以有這麽可怕的想法,孤獨已久的爺兒好不容易過到一名令他心動的姑娘,她豈能心生惡念,巴望着對方徹底消失。

  她是扶蘇呀!爺兒的可人兒,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就算爺兒心有所屬,她也不能對他有絲毫埋怨,是她錯放情意,生出妄念。

  扶着門闆,頓感全身才氣被抽光的扶蘇腳步瞞珊,仿佛年華早謝的老婦,在丫鬟的扶持下,一步步走回她住了五年的蘭心小築。

  「你好無情,好歹她跟了你那麽久,你卻翻臉跟翻書一樣,全然不把她當一回事,你……」如果可以,她好想引雷電他,懲罰他的負心。

  雖然很不是滋味,可那女子娣視她的眼神教人好不鼻酸,從她淚光閃動的眸中,她看到古代女人的可悲。

  「是她突然抱住我,我正要推開她。」牟靜言直覺的解釋。

  夏弄潮頓了頓,臉上仍一片陰沉。

  「沒有你的允許,她敢造次嗎?我看到的可不是她撲向你,而是你們赤裸着胸睦裸程相對。」

  以男人的力氣而言,不可能任一個小女子輕易得逞,除非他默許。

  「沒錯,是我招她來的。」他的确有意一度春風,纖解他對眼前人的渴望。

  「龌龊。」管不住下半身的臭男人。

  牟靜言大步一跨,大掌攫握住皓腕。

  「因爲你避着我,不斷地從我眼前逃開,我想要你,想得發疼。」

  「你冷靜點,别太沖動,深呼吸一口氣再放松。」夏弄潮倒抽口氣,爲他露骨的話而叔紅雙腮。

  「我想藉她滿足我得不到你的空虛,我以爲你是可以代替的。」可是他錯了。

  扶蘇柔若無骨的嬌肘再也勾不動他的欲望,有的隻是想推開她的厭惡感,因此他飲酒助興,試着從醉意中麻痹自己,趕走某人帶給他的不快。

  但是酒一入喉卻更讓他神智清明,原來人是取代不了,不是想要的那個人,即使美酒在手、美人在懷,也滿足不了他心底的空虛。

  「呢!你不用特意跟我解釋,這是你和她之間的事,我是外人,不好介入。」她現在逃還來得及嗎?他看她的眼神好熾狂。

  他輕擡手,撫向她柔暫嬌顔。「我不要她,她不是你,她一纏上我的對候,我就知道她取代不了你,任何人都不能。」聲音低沉,甘醇的酒氣襲向她。

  「我、我們不适合太嚴肅的話題,你先放開我的手,有話慢慢說。」夏弄潮僵笑地想退開,努力地安撫他。

  「你又想逃了是不是?」他俯低身,氣息近在她鼻端,手視那雙驚惶失措的秋水眸子。

  呼吸一窒,她笑不出來。「爺兒别給我安罪名了,我還靠你吃穿,能逃到哪去。」

  壓力好大,她覺得骨頭快散了。

  「這會又喊爺兒了,你倒是得溜得很,目無尊卑的喊了好幾回「你」,就不見你一絲恭敬。」他順勢扶住她的後腰,稍一輕托,人便跌入他懷中。

  緊張得快要缺氧的夏弄潮伸手擋在他胸前,隔開太過親昵的距離。「爺兒是天,是衆所仰望的高山,你讓爲你做事的人得溫飽,在亂世中開出一條生路,敬你的人如滾滾黃沙,多不勝數。」

  「那你呢?」他不聽廢話。

  「我?」她睜大水眸。

  「我在你心目中是什麽?」牟靜言以額抵住她的,黑瞳幽幽看進她亞欲隐藏情僚的水漾明眸。

  「這……」她說不出來,隻覺面頰越來越燙,快燒起來似的。

  很想「滅火」的夏弄潮心裏慌得不知所措,靠得太近的男人讓她無法思考,整個腦子呈現一片空白。

  「我要你當我的女人。」他開門見山的說,目光深沉。

  她征了一下,然後……「我是男的。」

  「男的?」牟靜言嘴角一揚,毫無預警地扭開她湖綠色腰帶,她外袍大敞,隻見一圈圈長巾纏曉盈白雙峰。「男人會有豐盈的胸脯嗎?」

  「你、你這個大色狼,别亂碰我的……」可惡,他的手腳也未免太快了,根本來不及防備。

  收回被她拍開的手,他失笑地望着她連忙遮住的渾圓。

  很有朝氣,不錯,看來她完全不怕他。

  「姓牟名靜言的好色鬼,本帳房雖是嬌美可人的女紅妝,可是你的魔掌别妄想伸向我,你已經有一個女人了,不要貪得無厭地大享齊人之福。」她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不與别人共享男人。

  「我不要她。」蘭心小築該拆了。

  夏弄潮鼻孔朝夭……哼,「那你幾時不要我?」

  「沒有那一天。」他想珍藏一輩子。

  「你騙人不打草稿呀!現世報就在我眼前,她的失寵就是我的借鏡,哪天你又看上别的女人,我不讓你一腳給踢到牆角喘氣。」血淋淋的殷監,誰看了能安心,喜新反舊是男人的通病。

  「你要我給你什麽保證,明媒正娶?八人大橋擡進門?」他允諾她正室的名分。

  她想回他有本事就娶娶看,但是話到嘴邊及時一收,她可沒本錢跟他賭,萬一他當真就麻煩了。「爺兒,承諾給得輕易就不值錢了,今天一個,明天一名,妻妾同室羨煞他人,郎君的心跟月亮一樣善變,誰想當第二個扶蘇夫人。」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牟靜言氣急敗壞地想扭轉她的想法,他從未想過要享齊人之福,娘親的例子讓他厭惡女人之間的鬥争,但是他話還沒說完,一隻潔白小手已經捂住他的嘴。

  「爺兒,收起你的色心,我絕對不會屈服你的浮威之下,不過我想跟你讨個公道,在你輕薄我的小饅頭後,理所當然該補償。」又稱遮羞費。

  「什麽人情?」他的視線往下,停在她口中的「小饅頭」。

  「小少爺沒瘋,把他放了,他不是神智不清的癡兒。」

  「你剛說什麽我沒聽清楚,你再一字一字的說一遍。」

  撤去酒菜,收拾一室淩亂,幾扇關閉的窗戶大開,流動的風吹走淫靡的情欲氣味,一陣芬芳花香随風飄進屋裏。

  牟靜言端正坐在梁花木太師椅上,一臉冷肅,威凜不可侵犯的當家氣勢流露無遺,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他懷裏卻樓着一名俊雅帳房,雙手環過對方的細腰,抱坐在自己結實的大腿上,神情極冷,仿佛寒冬将至,可幽光閃動的深撞隐浮緩笑。

  氣他沒把她的話當真,夏弄潮氣呼呼地往他胳臂時一擰。「少給我裝蒜,你明明聽到我說什麽,用不着我重複。」

  「我是主子,你是帳房,你敢用犯上的口氣頂撞我。」他看似貴備,話裏卻沒一絲冷意,反倒有些無奈。

  粉色小嘴輕嚷。「你都把我當禁脔看待了,我還跟你客氣不成,有哪個主子像你這麽下流,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小帳房。」

  分明是怕她溜了,監禁兼吃豆腐。

  瞧她一臉氣悶又想狠咬他一口的模樣,一聲輕歎逸出他口中。「明天你就搬進靜苑,在我這裏住下。」

  「什麽,你要我跟你同居?!」他會不會太過分了,未經她同意就想要她「身敗名裂」。

  「同居?」這是什麽怪詞?未曾聽聞。

  「同居一室,住在一個屋檐下,字面上的意思你是看不懂呀!」還要浪費她的口水解釋。

  他似乎太縱容她了,養成她惡奴欺主。「不懂的人是你,李華陽若想對付誰,那人便活不過三日,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你是說我……」有生命危險?「不對,不對,幹我什麽事,我可從沒得罪過她,她要是想殺一個人洩憤,那個人選應該非你莫屬。」

  牟靜言未言自己确實是她心中首位。「她收買不了你就是她殺你的第一個動機,其二你和我走得近,她便視爲眼中打,第三,我和你的事鐵定瞞不過她耳目,她非殺你不可。」

  「爲什麽?」她不解。

  「因爲你是她獨攬大權的絆腳石,她想要的是牟府主母的位置,名副其實的牟夫人。」他的妻子。

  「她本來就是大夫人……」看他眼神一沉,透出駭人冷意,她蓦地明了他話中之意。「等一下,她是你大嫂,怎麽可能……」嫁小叔。

  他冷笑。「你沒聽下人們提起嗎?李華陽未嫁進牟府前是我指腹爲婚的未婚妻。」

  「可是她已經嫁給你兄長,世俗的道德觀念不允許兄弟共妻。」太亂了,根本是逆倫。

  「她想的跟你我不同,當初她會選擇我大哥,看上的是他嫡長子的身分。」庶子的他供不起她要的榮華富貴,所以她嫁得歡天喜地。

  「你大哥死了,她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因此改來攀住你。」人爲财死,鳥爲食亡,女人一狠起來連鬼也怕。

  「沒錯,她需要我爲她打理所有家産,坐享其成。」在青陽能獨當一面前,這便是她的打算。

  稚子尚小是她留他活命的原固,她自知無法以女流之輩經商,抛頭露面和男人周旋,爲保留好名聲才藉由他開疆碎土,暴積财富。

  夏弄潮理解地點點頭。「那你離我遠一點不就成了?我再餡媚點向大夫人輸誠,這樣不就夭下太平了。」沒人會找她麻煩,她也順便趁此機會摸進凝香園,找出另一隻钛合金手環。

  「你要與她狼狽爲奸?」反過來與他爲敵。

  她不敢點頭。「權宜之計嘛,先保住小命才有長遠的将來。」她本來就不是這個朝代的人,牟府的恩怨是非由他們自個了結,她不該介入。

  「你認爲自已能置身事外?」牟靜言靜靜地看着她,看得她頭皮發麻。

  「不、不對嗎?她針對我皆因你而起,少了你在裏頭攪和……」

  「攪和?」他沉音,揚眉。

  「呢……我說錯了,是如果沒有利害關系,她爲難我一個小帳房哪有意義。」

  「青陽呢?」他突地冒出侄子的名字。

  「青陽?」誰呀,沒印象,誰曉得他是哪号人物……

  「啊!你是指小少爺?」對了,牟青陽,差點忘了不可或缺的主角。

  「想起來了?」他半帶諷刺的娜榆。

  慧黔的眸子眨了眨。「你不是沒聽到,挑我毛病淨找碴。」

  無視她的抱怨,他的視線落在她晚上十分獨特的手環。「青陽目前是李華陽唯一的依靠,她不會輕易放手。」

  奇怪,他似乎曾在哪見過一模一樣的手環,隻是環側花紋略有不同。

  「當家是讓人喊假的?你是一家之主,你說了算,婦道人家沒有開口的餘地。」隻要他同意,誰敢上前攔阻。

  看她趾高氣揚的仰鼻神态,他差點笑出聲。

  「青陽是她十月懷胎的親生子,我不會平白無故和她杠上,讓她以爲我有意強奪孩子。」

  她能不可一世的大顯夫人威風,憑藉的便是她所生的孩子是牟府僅有的血脈。

  「什麽親生予,明明是别人的……」她小聲地咭濃。

  「你說什麽?」嘀嘀咭咭的,聽不真切。

  「說……」夏弄潮的表情由理直氣壯轉爲小心翼翼,讨好地拉扭他繡雲水紋的前襟。

  「我隻是假沒,你聽聽就算了,别當一回事。」

  「潮兒,你做了什麽?」他雙眸一眯,銳利無比。

  要不是被緊抱在懷,她八成會驚跳而起。「我哪、哪有做什麽,你别突然吓我,人吓人會吓死人。」

  「說。」她的心虛全寫在臉上。

  「你别靠得太近了,全是女人的脂粉味,很刺鼻呐!」算了、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早晚會知曉。「小少爺在門外。」

  小少爺在門外?!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你把青陽放出來了?」

  「那個……呢,呵呵,天氣熱。我東走走、西晃晃,逛到雲起閣,有顆豆子瑞瑞跳,我想豆子得種在泥土裏才長得高,不見陽光日漸萎縮……」明白吧,她解說得相當詳盡。

  真相是她趁傅嬷嬷不注意用她手上一把鑰匙換走傅嬷嬷腰上那把,怕傅嬷嬷回頭發現,她趕忙帶着小豆子來主屋尋求庇護。

  額側一陣抽痛,牟靜言面色難看的揉額。「你知道有什麽後果嗎?」

  她回答的很謹慎。「小豆子長得又高又大,來年結藤開花,生更多的小豆子。」

  抿緊的唇掀了又掀,最後化爲一聲輕風般的歎息。「真會給我找麻煩。」

  「那就是說沒事了?」水汪汪大眼晶璨地亮起。

  「你人都放了,還能怎麽辦,知會我一聲,不過是要我擋下李華陽的怒火。」她根本打定主意拖他下水。

  有求于人的她笑臉一端,餡媚的灌迷湯。「做大事者不構小節,我是小小小……小帳房,隻能仰賴你鼻息過活,你不罩我,我真的隻有死路一條。」全靠他了,就算他色心大發吃吃豆腐,她也隻好認了。

  表面上,夏弄潮像是在忍受男人的騷擾,有苦難言,實際上她并不讨厭,暗暗享受人家的憐寵,雖然還有一點吃味,對扶蘇有些過意不去,可她也不曉得自己還能停留多久,暫對借一下她的男人,應該不要緊吧。

  既然會吃醋代表在意,她很難自欺欺人完全無心于他,在那小小心房裏,其實已裝下他挺拔冷傲的身影。

  「我能得到什麽好處?」他要求報償。

  「好處?」他占的便宜還不夠多呀!

  「似乎有人說過要任我擺布一夭,不知道還算不算數?」他似笑非笑地揚眉。

  「……你趁火打劫。」土匪。

  被她含嗔帶怨的表情逗笑,許久以來,牟靜言頭一回發自内心的揚聲大笑,雙臂倏地收攏,抱緊偷走他心的小妖精,低頭一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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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9:36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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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天仙下凡,美得冒泡,美得舉世無雙,美得難鳥都死光光,連魚兒都沉屍在水底了……」

  牟靜言撥出一間空房讓夏弄潮住下,而非搬進他的房與他同床共枕。

  靜範約有三個凝香園大小,樓閣相連,低廊高檐層層相疊,服伺的下人不多,空下的房舍是日後妻妾子女的居所,環境十分清幽。

  不過原本的甯靜此時卻被打破了,嘈雜的嬉鬧聲填滿以往的冷清,樹梢上築巢的黃雀好奇地采出頭,躍向枝頭采個究競。

  「死小豆子,你有沒有讀過書,什麽爛成語,你竟敢拿出來丢人現眼,不怕笑破讀書人的肚皮。」文詞亂七八糟的,真是沒救了。

  有牟靜言強勢介入,料想李華陽一個婦道人家除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使不出别的法子阻止小叔把兒子往身邊帶。夏弄潮稍微安心了。

  「哎喲,你别打我的頭,會把我打笨,我說的全是贊美耶!你穿古裝真的很美,靈氣逼人……」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要漂亮一百倍。

  夏弄潮一把捂住他嘴巴,再賞他一記爆栗。「是女裝不是古裝,你再亂說話就等着被當瘋子看待。」

  「哈唔……」我知道了,快放手,我不能呼吸啦。

  失蹤時七歲,如今已是十歲大的藍雁行,身高比同齡男孩還高一些,差不多快和夏弄潮一樣,骨架修長而偏瘦,不過曾有一段時日沒照到陽光,整個人看來稍嫌蒼白,消瘦的身闆活像套了衣服的人形風筝,風一大就被吹走了。

  由于沒有儀器側試,誤差的那三年隻能歸究時空亂流所緻,至于會有什麽影響,目前不得而知。

  「當了幾年的傻子還想繼續犯傻嗎?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她疼愛地揉揉他的頭,一切辛苦是值得的。

  已是個小大人的藍雁行别扭地道謝。「好啦!大恩大德等我想起來再報。」

  「切!人小鬼大。」果然是個鬼靈精。

  「說你美你還不信,不然問問二叔,他的話最中肯了。」他家的弄潮姊姊是世界第一美人。

  「不要,很丢人呐!我穿這樣很奇怪……」她連路都不會走,伍伍泥泥的,

  「不會的,很好看,沒人比你更美了,對不對,二叔……」咦?怎麽沒反應,難道古人的審美觀和他們不一樣?

  「二叔、二叔,你站着睡覺呀!這是哪一門子功夫,教教我……」

  看傻眼的牟靜言根本聽不進任何聲音,黑眸深幽舍不得一眨,直愣愣地看着仿佛由畫裏走出的瑤池仙子。

  男裝的她已是清妍動人,沒想到換上一襲女裝,更村托出清靈出塵的絕色姿容,一颦一笑皆流露脫俗嬌态。

  她是真的嗎?或是山中妖孤幻化而成,美得不食人間煙火,隻在九重天外。

  「弄潮姊姊,二叔變成石膏像了,我可不可以用水潑他,把他潑回神?」藍雁行眼中閃着惡作刻光芒。

  「我先把你丢進湖裏泡一泡,看看你的頭頂會不會冒出芽。」

  「暴力女,你想溺死我,我才不怕你,來追我呀……二叔,快救我,弄潮姊姊要殺人!」他咯咯笑地滿室跑,玩得不亦樂乎。

  救他?!

  弄潮姊姊要殺人?

  檻不防被撞了一下,一團肉球撞上他又轉向他身後,拉起他衣擺做了個逗趣的鬼臉,牟靜言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伸手伶出一隻小瘦猴。

  「弄潮姊姊是你叫的嗎?改口。」這小鬼未免和她粘得太緊,真礙眼。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爲什麽我不能叫她弄潮姊姊,你住海邊喔,千麽管那麽寬。」他兩腳構不着地,前後左右亂踢。

  「不聽話就挂着,曬成肉睛腌了配酒也好。」他高高舉起,作勢要找個地方吊着。

  有懼高症的藍雁行趕緊開口求饒,「好啦。我改口,二叔高擡貴手,别摔着我……啊!好痛,你競然把我丢下……」

  好可恨,他長大一定要報仇。

  「以後隻準喊她夏姑娘,還有,不許碰她一根手指頭。」可笑的,他跟個毛沒長齊的小鬼吃醋。

  揉揉發疼的屁股,藍雁行恨恨地說。「不公平,她又不是你的,你不可以這麽霸道。」

  「因爲她就是我的。」牟靜言宣告,眼含萬千情絲地凝視近在眼前的袅袅佳人。

  藍雁行征了下,然後哇哇大叫「不行不行,我長大要娶弄潮姊……夏姑娘,她是我的啦!你是大人,不能跟小孩子搶。」

  「你想娶她?」他冷笑地朝個頭僅及自個肩高的侄子走去,大掌一張壓住他的頭。「如果你長不大,我想她會樂意爲你掉兩滴眼淚。」

  威脅小孩子,真是太可恥了。「好吧!這輩子我讓給你,下輩子是我的。」

  迫于淫威,他含淚相讓。

  不過,他心裏其實打着小算盤,等他們找到他的钛合金手環後就要回家了,他這個名義上的二叔連這輩子都沒有,哈哈哈!

  「你敢跟我談條件?」活得不耐煩了,不論這輩子或是下輩子,這小鬼都休想奪走他的女人。

  大眼瞪小眼,牟靜言竟跟乳臭未千的毛頭小子較勁,絲毫不覺此時的行爲有多幼稚。

  「我、我……你欺負人,仗着自己是大人欺淩弱小。」哼!他将來一定會長得比他高,然後一拳擊倒他。

  「是嗚?」他想像着五、六年後,現年十歲的侄子會和他一般高大,甚至以成年男子的姿态接近夏弄潮……

  不行,他必須防範未然。

  兩人像孩子般的鬥嘴,讓一旁的夏弄潮莞爾不已,黛眉如畫,映雪朱顔嬌豔可人,渲染出一幅人間絕色。

  牟靜言再度看得失神,侍難自禁地走向她,大掌一扶楊柳纖腰,多少深情盡在眸底深處。

  「你很美,比我想像中還要風華絕代。」靈目璨璨,脫俗出塵。

  雙頰不自在的緯紅一片,她嬌羞地低下頭。「你嘴上抹了蜜,我這打扮明明就怪模怪樣的,連替花也戴不好,你在取笑我對不對?」對着銅鏡瞧了老半天,她怎麽看怎麽怪,突顯不出仕女的古典美,反而不倫不類,大腳丫子每踩一步,裙擺上就多了記鞋印。

  不習慣自己古裝扮相的夏弄潮百般挑剔,自認爲姿色平庸,不滿地嫌東嫌西。

  他笑了,眼神柔和地在她耳畔低語,「你不施脂粉的模樣更美,皮膚宛若吹彈可破,清靈模樣讓我爲你迷醉。」

  「哪來的登徒子,滿口的花言巧語,說你騙了幾個女人了,我先截瞎你一雙賊眼,免得你再去危害别人。」她竊喜在心,表面卻裝出兇悍樣。

  沒有人不愛聽好聽話,尤其是從喜歡的人口中。

  牟靜言寵溺地迎握她落下的小手。「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的眼裏、心裏隻裝得下你。」

  「好了,别再肉麻了,我都難爲情了,說好任你擺布一天,你想怎麽折騰我!」第一件事是穿上女裝,她照做了。

  「帶你上街。」入府以來,她鮮少跨出山莊一步,是該出去透透氣了

  「讓人看猴戲?」她自比爲猴,沿街讓人觀看,指指點點。

  他輕笑。「有這麽美的猴兒,沒人願意瞧自家的黃臉婆。」

  「還笑我,你這人太壞了,本姑娘要反悔不陪你瞎鬧心她說着就要往回走。

  「我沒關系,倒是你不想看看西湖美景,瞧瞧城南鳳凰山,坐在錢塘江旁嘗嘗醋溜魚片,把咱們臨安城全給走遍?」他沒哄過女人,她是第一個。

  聽了心動,她橫眉一娣,主動挽起他的手。「要是不好玩,讓我白受一肚子氣,你夜裏就寝時留點神,小心幾條蟲子鑽你腳底闆。」

  夏弄潮口中撂着狠話,可沒一件敢大着膽做,隻能逞點口舌威風不讓人小靓。

  聞言,他笑聲輕揚。「那我就抱你上床共枕眠。」有福同享,有難共當。

  娘親過世以後,今天是他最放松的一日,不操勞莊務,不勾心鬥角,不與老謀深算的老奸商打交道,心裏歡喜有人相伴,如此惬意人生,夫複何求。

  「誰讓你抱了,下流,滿腦子邪惡念頭。」她吟道,拉着他直往門口走。

  他大笑,歡愉無比的神侍竟吓得迎面而過的仆傭連退三步,驚恐不已地睜大眼,難以置信冷唆嚴謹的二爺也會笑。

  他們太恐慌了,競紛紛走告,除了頻頻拭淚甚感安慰的老管家,每個人都以爲他中邪了。

  「等一下,我也要跟,你們别想丢下我一個人,自個去逍遍。」不甘寂寞的藍雁行在後頭追趕,囊嚷不休。

  「青陽,你不小了,該靜下心讀書,學習怎麽做生意。」心胸狹窄的男人搬出大道理,有意無意地推開小跟屁蟲。

  可人小鬼大,古靈精怪的藍雁行也不是省油的燈。「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不去走走看看,我怎麽長見識,學人情世故?做生意的方法書上可不會教。」想騙小孩子還早得很!

  「你這個機靈鬼。」他失笑地搖着頭。

  除卻「情敵」身分,牟靜言用客觀的眼光看待大哥的遺孤,他相貌聰明、反應靈敏又機智,若用心栽培,日後必成大器。

  「嘻嘻!我是明日揀梁,前程光明,二叔,你要不要考慮把弄潮姊姊讓給我,等你百年我會替你送終……嗅!好疼……」提議也不行,他未免太蠻橫了。

  「休想。」他嘴着冷笑,收回落在侄兒後腦勺的拳頭。

  靓靓未來嬸嬸的小鬼,看他怎麽整治他。

  興高采烈,走在前頭的藍雁行忽然感覺一冷,他擡頭看看豔陽高照的日頭,不解爲何自己的手臂上會冒出一粗粗雞皮疙瘩。

  不過他很快把這事抛諸腦後,小孩子有得玩就好,哪管得了尚未發生的事,被人關了好一陣子,他快問出病來,不趁此機會大玩特玩怎麽成!

  「哇,真是太帥了,你瞧見沒?那個老闆的臉都綠了,不相信我們用竹槍就能射破所有水球,要是有BB彈就更酷了。」

  看着前行的兩人默契十足地做出雙掌互擊的動作,一氣呵成未有猶豫,似乎此舉早已做過上百回。

  什麽是集米壞、什麽是竹槍,比比彈又是什麽玩意,爲何從未見過面的他們會親昵如手足,說着沒人聽得懂的奇怪對話?

  越走越慢的牟靜言遠遠落于其後,沒來由的不安充斥胸口,他隐約知道有哪裏不對勁,可卻說不出所以然來,沉甸甸的郁悶像一塊大右壓着心口,讓他異常沉重和焦躁。

  「二叔,你是蝸牛呀!連烏龜都爬得比你快。」快到山莊門口,玩了大半夭的藍雁行興奮地叫嚷着。

  臉色凝重的牟靜言慢慢走近兩人。「以後出門在外别有任何突兀的言談,免得别人用異樣眼光看你們。」

  不隻是自己,他發現不少路過的百姓也眼神古怪地暗地交頭接耳,他倆的怪異用詞已經引起側目。

  「有什麽不對嗎?我和小豆子……小少爺并沒有做出引入注目的舉動,應該沒人注意我們才是。」她有特别留心,模仿古人的說話方式。

  她太天真了,她光是站在人群中就足以引來别人驚歎的目光,一路上他必須沉住氣,以淩厲冷眸逼退對她心生愛慕的觊觎者。「我隻是不想别人太過關注你們,惹來無謂的紛擾,你聽過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對于心愛女子,牟靜言明顯縱容,不願加重她的心裏負擔。

  夏弄潮笑着松了一口氣。「吓我一跳,我以爲我們做錯什麽事,讓你煩心了,你一張冷臉害我心底七上八下的。」差點讓他吓到心髒無力。

  好些時日沒瞧見他凝肅俊顔,突然又見他這樣還真是不習慣。

  「潮兒,你……」他想問她那些深深困擾他的異常言行,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怎麽了,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說出來嘛,說不定我幫得上忙。」她這顆天才腦袋加上現代知識,古人的困擾,對她不見得是。

  他搖了搖頭,憐愛地輕擰她鼻頭。「沒事,我們回府吧!」

  或許存着逃避心态,牟靜言終究開不了口,種種對他而言不尋常的舉動,他隻能暫存在心底,等待适當時機再一采究竟。

  因爲他隐約感受得到有些事一旦說破,就回不去了。

  就在他決定放下疑惑對,剛走進山莊門口的侄子突然驚慌地大叫一聲,人像失控的馬車頭又沖了出來,身體微顫地往夏弄潮身後躲。

  藍腰行直覺她能保護他,畢竟她原本就是爲他而來,守護他貴無旁貸。

  可是看在牟靜言眼中卻很不是滋味,再一次的,他感覺那兩人之間似乎有某種羁絆,讓他們相互信任、相互依賴,而他被隔絕在外。

  「發生什麽事……」

  臉色吓成慘白的藍雁行一白話也說不出口,隻是瞪大雙眼直發抖,好像看見牛頭馬面來勾魂攝魄似的。

  「二弟,你也太讓我這爲娘的難堪了,悄悄帶走我的心頭肉不說,還不知會我一聲就帶他出莊,我上靜苑沒找到人,心頭急得差點要報官尋人了。」一抹豔色身影娉婷而出,素腕橫搭在門柱上,笑語如珠卻眼若冰霜,帶了絲怨恨地射向将人護于身後的偉岸男子。

  「先進去再說。」家事無須外揚。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跟我交代。」李華陽扭着腰,風姿綽約地往裏走。

  一行人面色不佳地陸續走入,行經繁花似錦的林園來到大廳。

  不用說,牟靜言是坐上主位,而妄想在他身側坐下的李華陽在他冷眸瞪視下,仙仙然屈居下位,妒恨交加地看着他牽了一名絕色女子走過面前,直想從背後給她一刀。

  但她沒那麽笨,當衆殺人。心裏盤算着私底下再動手,反正她幹這種事也不隻一、兩次,擋她路者死。

  「二弟,自家人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若想把青陽帶在手邊管教,隻稍說一聲即可,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何必偷偷帶走人,這教我情何以堪呐。」她假意以帕拭淚,上演一出寡母難爲,受盡委屈的戲碼。

  李華陽先聲奪人地将情理擡出來,意欲教人自知理虧而有所退讓。

  「大嫂何須怪涅作态,人就在這裏,既然我要了,就沒打算将他交回去,你還是省省裝模作樣的眼淚吧。」那點拙劣伎倆能騙得過誰。

  面子桂不住的李華陽惱怒地橫眉。「二弟這話就蠻橫了,你想要就能要嗎?好歹我是孩子的娘,我沒點頭你要得走?」她話中帶話,想要人得先談條件,否則她這一關就别想容易過。

  「青陽是我牟府子孫,你一個婦道人家無權置像。」他把話說重,無非要她嚴守本分,勿生事端。

  這話一出,向來戴着面具做人的李華陽臉鐵青一半。「二弟這是什麽意思,瞧不起我這沒了依靠的寡婦是吧!」

  欺人太甚,婦道人家又怎樣,真當她娘家沒人了嗎?都守了這麽多年的寡還怕他不成,真要惹毛她,随口一吹喝,多得是李家人來叫陣。

  「我隻是要你記住,牟府做主的人是我,我才是發号施令的那個人。」牟靜言不假辭色,任由她要潑使蠻。

  她眼淚一掉,嗎嗎咽咽地哭了起來。「相公,你爲什麽死得那麽早,丢下我們孤兒寡母地任人欺侮,你回來呀!瞧瞧你狠心的兄弟怎麽對待我們母子倆,嗎……嗎……」

  「大夫人,你别哭呀!我們不會害了你兒子,一個孩子老關在屋裏,關久了也會生病。」見她哭得傷心,不忍心的夏弄潮出聲安慰。

  可她不開口便罷,櫻唇一啓就招禍,正想狠狠給她來個下馬威的李華陽一逮到機會,毫不留情地火力全開。

  「你是什麽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餘地嗎?我和二弟關起門是一家人,你這不知哪來的賤人也敢在我面前故作姿态,瞧我不撕爛你一張嘴。」

  瞧她真要撲上來,夏弄潮錯愕不已。不就好心勸了她幾句話,她爲何大動肝火,還罵得那麽難聽。

  「給我住手,你忘了自己是什麽身分嗎?」牟靜言趨前一擋,單臂揮開借題發揮的女人。

  「你讓開,二弟,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準是這騷蹄子在你耳邊吹枕畔風,你才會一再做出不合情理的事,我替你除了這妖孽。」他身邊的主母位置是她的,誰也别想來搶。

  李華陽并未認出眼前的絕色佳人就是新來的帳房,隻覺得對方有些面熟,忌憚其過人美貌,難免不安,立即有了除之以絕後患的狠意。

  她不能容許有比她更美的女子在府裏,一個扶蘇已教她恨得牙癢癢,巴不得親手喂她毗霜,不能再霸着她想要的男人,現在再來個比扶蘇美上+倍的嬌人兒,她豈不是更沒指望。

  爲了鞏固她在這個府裏的地位,李華陽已經理智盡失,張牙舞爪的模樣,就像目睹丈夫偷腥的妒婦。

  「夠了,别惹我發火。」他再次抓住她意欲傷人的手,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家丁将人拉走。

  「不夠、不夠,哪能輕易放過這個妖女,她今日不除,改日說不定就唆使你趕我們母子出莊,她一定是看上牟府當家主母的位置,二弟,你不能上當!」她含淚訴苦,以爲人人都跟她有一樣的野心,簡直是惡人先告狀。

  「青陽不是傻子,是我吩咐下人放出他,與他人無關。」他将貴任往身上攬,藉以平息紛亂。

  她不平地憤言,「爲什麽早不放晚不放,偏在她出現後才有此動作,我的傻兒子在雲起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之前怎麽不見你多說一句!」

  「……」他默然。

  牟靜言無法否認,他對兄長死後所留下的妻兒摸不關心,甚至對牟府血脈也無半絲情感,僅以道義立場供給生活所需,使其不虞疊乏。

  說來可笑,他根本沒見過侄子幾次面,生硫得很,若非潮兒的關系,他還不太清楚青陽長得是何模樣。

  「二弟被妖女迷惑才這麽狠心拆散我們母子,今夭我非撕了她的人皮外衣,把這妖女打回原形……」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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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0:39:5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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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華陽是個心腸惡毒的女人,她連毒攻擊所認定的敵人,意欲傷人,能使其心存懼意主動求去,可是她的詭計未能得逞,攻擊被牟靜言一一擋下。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氣憤難平的她假意被說服,徉裝不舍孩子不在身邊的傷心娘親來博取同情。

  牟靜言并不相信她真的關心生兒,因此處處提防她,但是整日待在實驗室,少與人群接觸的夏弄潮卻不疑有他。

  雖然她明知藍雁行不是牟府小少爺,不過爲了安撫一個思子心切的母親,她還是不顧阻止地拉着藍雁行走上前。

  殊不知兩人才剛走到李華陽面前,原本淚眼婆娑的她突然朝他們冷笑,接着伸出留有尖銳指甲的手一抓,夏弄潮下意識地舉手一擋,一手護着臉,另一手把藍雁行往身後推,防止地誤傷到小孩。

  這時,高舉的手露出一截銀色反光,袖口一得露出晚間精緻的手環。

  「她偷了我的手環—」李華陽美目一閃的高喊。

  「不,我沒有,這是我的。」她倏地抽回手,立即用袖子蓋住她回家唯一的工具。

  「你還想狡辮,明明我收在屋裏的,難不成它還會長腳爬到你腕上?」好呀!這下可讓她逮着小辮予,看這女人怎麽自圓其說。

  「不是狡辮,打我來到這已戴了好一段時間,以你們現在的工藝根本制造不出這種東西。」

  現在的工藝……牟靜言心裏打了個突,他終于明白哪裏怪了,一直以來,她說話的方式和言行舉止都透露着她并不屬于這但是來自何處,卻是令人費疑的謎團,他唯一确定的是,不論她來自哪裏,他都不準備放手,她是他要相守一生的可人兒。李華陽指着她鼻頭

  奚落。「你不隻是隻狐狸精,還是滿口謊言的賊婆,當着我的面還敢說謊,除非有兩隻一模一樣的手環。」

  她就不信她能變出一對。

  「的确有兩隻,夫人隻要瞧仔細,就會發現手環是一大一小,大的戴在我手腕上,另一隻小的則是小少爺的。」全天下就那兩隻,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發明,無從仿造。

  「你、你胡說,小孩子載什麽手環,那是女人的玩意,男孩子戴豈不是不倫不類。」她眼神閃爍,心驚不已。

  她從沒想過有人知曉銀手環的出處,連她最親近的丫鬟翠兒、柳兒也不曉得她打哪弄來,隻看過一眼就讓她收在暗櫃裏,爲何這名女子會知道得這麽清楚,連手環原來的主人是誰也了若指掌,她若不是狐妖便是山精,才能洞悉一切。

  「大夫人,不是你的東西請别強占,麻煩你還給小少爺,他很需要它。」迫切地需要。

  夏弄潮的懇求沒有喚起她的慈母心,反而疾言厲色地強安罪名。

  「東西都在你手上了怎麽還,你這小偷膽大妄爲,偷就偷了還戴出來炫耀,你是仗着誰的勢,如此嚣張、目無王法。」

  李華陽意有所指,一句話罵了兩個人,點明她敢如此張目明膽,仗着的不就是背後那座靠山。

  「我不是……」賊。

  「大嫂确定她手上的銀環是你的嗎?也許是你看錯了。」他給她台階下。

  牟靜言執起夏弄潮的皓臂,三道見血的抓痕令他目光一沉。

  「當然是我的,不信你找凝香園服侍的丫鬟來問話,她們可以作證。」

  他思忖了下。「何時買進?從何處購得?」

  「這……」她語塞,頓生惱怒地反唇相稽。「你當衆擔護一名女賊,失了公平難服衆心,我打從娘家帶來的嫁妝,還得一樣樣的列出清單讓你過目不成?」

  「娘家之物……」那就真的無法采知言真言假。

  略顯苦惱的牟靜言思索解決之道,他相信心愛女予的爲人,定然不會爲一時貪念而竊取他人财物,她連他選她的首飾都不見得願意佩戴,隻喜一隻方玉。

  可李華陽一口咬定她是賦,就算是誣陷,他也提不出證據證明潮兒的清白。

  就在他爲難之際,一旁憤慨的侄子忽然跳了出來。

  「是我的手環,她硬從我手上搶走,我力氣小搶不赢她。」這個土匪!峰回路轉,事情出現轉機。

  李華陽一聽,氛急敗壞地想打兒子。「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的東西全是我給你的,千麽要搶,你的瘋病又犯了是不是!」

  「我才沒瘋,是你硬關着我說我瘋了,是個腦子壞了的癡兒,你怕我說出……」我不是你兒子的真相。

  「住口,你還敢忤逆我,要不是我湯藥不離手地一口一口喂你,你這條小命還能留着?」她大聲一喝,不讓他說完下文,心裏暗怨,這不知感激的小畜生!

  「我、我真的沒瘋嘛!你把手環還給我,我要回家,回真正的家……」他眼服紅了,抽噎地衰道。他好想念他的爹地媽咪。

  我要回家!

  這一句話爆開所有人心底的驚懼,在場的人皆臉色一變,膛視着哭鬧不休的「牟青陽」」。

  第一次聽他說要回家,大家隻當他是溺水時傷到腦子,驚吓過度才語無倫次,沒人放在心上,之後再聽到也就習以爲常,大夫人都親口說他是癡兒,還能不瘋言瘋語嗎?可此對再聽到同樣的話,大家的反應是暗暗吃驚,瞧這口擊清晰、模樣讨喜的小少爺哪裏像個癡兒

  ?

  「小豆……小少爺,你已經在自己家中,千萬别亂說話,不然又會被關起來。」她也想家,可是……

  藍雁行伸手一抱,将頭埋在夏弄潮的預肩。「帶我回家,弄潮姊姊,我們回去我們原來的地方,這裏沒有電視、沒有遊樂園,也沒有我最喜歡的鈉鐵戰士……」

  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麽,可卻越聽越心驚,可以确定他和夏弄潮是早就認識的,而且來處是一樣。

  換言之,小少爺若不是癡兒,那他即非牟青陽,那原來的小少爺在哪裏?!

  「噓!小聲點,我一定會帶你回家,可是我們一定要先拿回手環。」夏弄潮壓低嗓音,以爲悄悄話不會有人聽去。

  殊不知牟靜言就站在身後,将她蚊納般的耳語聽得一清二楚,身子不禁一震。

  「你這賊婆快放開我的孩子,肯定是你帶壞他,教他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打死你。」絕不能留下她,她會毀了自己苦心安排的一切。

  突來一陣暴打,夏弄湖下意識用手擋住,但施暴者随即被拉開。「靜言……」

  擡起頭,她看見護着她的男人。

  這一瞬間,她明白自己爲什麽不急着尋回手環,因爲她的心遺落在他身上,一個她一再警」踢自己不能動心的古代人。

  「送大夫人回凝香園。」他不看李華陽,眸深如夜地緊鎖懷中人兒。

  「是。」

  兩名家丁不敢再有退疑,一面「護送」不肯離去的大夫人,一面忍受着她刺耳的尖嗓,大聲咒罵所有令她過得不順心的人。

  直到聲音漸歇,隻留下斷斷續續的叫罵聲飄散在風中。

  「我……」

  牟靜言一指輕點她朱唇,阻止她開口。「先上藥,有話待會再說。」

  他苦笑着,暗嘲一向冷情冷性、凡事不在手的自己竟有如此懦弱的一天,害怕面對他不願接受的真相。

  隻有一點他可以确定,眼前的牟青陽不是他親侄,而是被李華陽用瞞夭過海的方法掉包的替代品。

  那個女人心虛驚慌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證明。

  「都是你!叫你顧好一個孩子你給我顧到哪去了,居然讓人帶走了也不曉得,你這老東西真是該死。」

  回到凝香園的李華陽越想越氣,根本不管錯在自身,一味怪罪别人沒力好她交代的事。

  首當其沖是年歲已高的傅嬷漆,平白挨了好幾下耳劍子,直叫屈地想讓她停手。

  「夫人息怒呀!這哪是老身的錯,分明是夏帳房暗中動手腳,老身一個不察就被她得手了。」害人不淺的禍害,連老人家也耍得團團轉。

  「夏帳房?」關那個眉清目秀的俊小子啥事?

  「不就是她嘛!明明是個國色天香的姑娘家,卻裝成小夥子來騙我,嘴甜的哄人……」哄得她開心,沒留心她竟藏着心眼。

  「等等,你說夏帳房是女的?」難怪那一身細皮嫩肉,嫩得可以掐出水來。

  「不就是二爺身邊的女子,夫人口中的狐妖化身。」美得不像真的,清靈嬌哨。

  「什麽?!是她?!」她震驚地跌坐在椅子上。

  怎麽也沒料到狐狸精和新帳房是同一人,李華陽氣憤難平地扯皺手中羅帕,不敢相信自已競被人給耍了。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這口氣她怎麽咽得下去。

  哼!一個入府五年的扶蘇她都對付得了,還怕她一個夏弄潮嗎?她們一個個都該從這世上消失。

  「傅嬷嬷,我給你将功補過的機會,你上我娘家找我大哥、二哥,就說我有事商量,請他們過府一叙。」她要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夫人找兩位舅爺有什麽事?」不會做不好的事吧!

  傅漆嬷其實是大少爺牟靜書的奶娘,兩人情同母子,她也特别疼愛他。牟靜書過世後,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爲來立足的她隻好投靠大夫人,主動接手看顧小少爺的工作,即使中途「換人」了也不敢吭聲。

  「讓你找人還羅唆什麽,快去。」她不耐煩地喝斥。

  「是、是、是……老身這就去。」傅嬷嬷不敢怠慢,連忙拖着肥胖身子出園。

  心思狡詐的李華陽仍不放心,待傅燎睡走後,她又煩躁地起身踱步,來來回回地不下數十回,地都快被她磨出洞了。

  看到窗外的景緻,一朵格桐花從枝桠間飄落,她腦海中蓦地浮現一個人—

  扶蘇。

  該不該走?

  取下晚間的銀色手環,夏弄潮百般苦惱地撫着冰涼環身,順着上頭的刻紋輕輕碰觸,一幕幕求學、做實驗、與家人相處的畫面浮現腦海。

  愛玩水的弟弟不知是否仍四處沖浪,老喜歡濃妝豔抹急着長大的妹妹是不是依然嚷着零用錢不夠,纏着爸媽讨零用錢。

  還有實驗室的儀器有沒有勤擦拭?那些年紀比她大的學弟學妹一向懶惰,恐怕早讓它們蒙上一層灰塵,等她回去準要大肆清洗一番……

  回去?

  明澄水眸一暗,苦澀笑意躍上唇畔,來到這裏的第一夭她就日夜巴望着早日回去,不認爲自已能适應這個物資缺乏、萬事不便的朝代,但此時她卻猶豫不決,不再歸心似靜,心像被無形的繩素勒住,微微抽痛着。

  雖然另一隻手環并未在手邊,不過既然已知是何人取走,拿回來是指日可待的事,隻要兩隻手環一會合,這時代的人事物将再與她無關。

  可是,她卻有種強烈想留下的沖動,好像這裏才是她的歸屬,她無法毫無牽挂的走開。

  「該怎麽辦,我的心好亂好亂,亂得沒辦法思考……」爲情所困的夏弄潮愁眉不展,她撥弄着手環上細如發絲的橫條,按下某個按鈕,一道光倏地亮起,浮現立體的釜幕投影。

  她用手一點,一隻斑點缤紛的梅花鹿在草原上跳躍,池塘旁是低頭覓食的水鳥,雪白山頭的玉山是背景,白雲兩、三朵。

  再一碰,景色出現變動,那是亞馬遜河,幾名全身黝黑的土着合力捕捉巨鳄,成群野牛在不遠處觀望……

  「這是什麽?」

  突如其來的男子低音從身後響起,吓了一跳的夏弄潮差點握不住手環,這一晃動也讓立體姜幕投影瞬間消失。

  「呢……這個、這個是手環,我把玩它……」她舌頭打結,慌亂無措。

  「你知道我在問什麽,潮兒。」厚實手掌搭上她雙臂,牟靜言目光清朗地直視她的小臉。

  「我、我……」她沮喪地垂下雙肩,好似很累的模樣。「我說了,你真的想聽嗎?」

  他不想聽,但是……「我非聽不可,因爲我不想失去你。」

  必須逼自己去聽,去弄清楚,他沒有退路。

  「你……」她掀了掀唇,一看到他深邃的眸子又說不出口。

  「不管多麽光怪陸離,隻要與你有關,我都會聽。」至于能不能接受例在其次,剛才看見花鹿奔跑的畫面平空出現對,他内心的震蕩已被恐慌取代,緊緊地掐住他的咽喉難以呼吸。

  那一瞬間,她忽然變得遍遠,仿佛透光的身影模糊不清,似乎随對會在下一刻消失。

  他從未有過這麽揪心,爹的遺棄、娘的早逝,大娘的鄙夷和兄長的錯待,他皆咬牙撐過,唯獨失去她是他不能承受的痛。

  「很長的故事卻也很短,你先坐下來,免得太過驚奇而不支倒地……呢,我說的是坐在椅子上,一個人,不是抱着我一起坐。」哪有人這麽無賴,把她當成抱枕死樓着不放。

  「我喜歡你身上的香氣。」他低頭輕嗅,不經意的,唇擦過她白玉頸項,引起她陣陣顫栗。

  「哼!算了、算了,就讓你耍賴好了,誰教你是我的主子,我是受你奴役,可憐的小帳房,我敵不過你。」她故作不悅的發嗔,實則帶了點向」清人撒嬌的嬌憨。

  在宋朝,女人十九歲早就是好幾個孩子的娘,可在千年後的世界是才剛完成發育的小女生,縱使夏弄潮是人人稱羨的夭才少女,心智上仍是愛玩的年紀。

  尤其是陷入她最不搜長的愛情裏,語氣和神态在在反應出她實際年齡,既嬌憨又可愛,洋溢着令人沉醉的純真氣質。

  他輕笑,掬起她一撮青絲纏燒在指問。「我不記得自己何時成了殘暴無道的主子,倒是某個嚣張的小帳房老用鼻孔貌人,似乎以氣死主子爲生手大志。」

  「你說的是誰,我不認識。」她裝傻,一雙無辜的大眼眨呀眨的。

  牟靜言放開絲綢般的長發,雙臂收緊環抱住纖柔身軀,「潮兒,你要告訴我你來自哪裏了嗎?」

  她一怔,而後明眸輕垂。「也許你會吓到,也沒辦法相信,但在我來的那個地方,你和整個大宋子民是不存在的,你們對我的定義……是曆史。」

  「曆史?」什麽意思?

  「簡單來說,你和其他人有可能是我的祖先。」

  「什麽?!」他愕然。

  神色澀然的夏弄潮進一步解釋,「宋之後是元,蒙古大軍,忽必烈登基爲王,而後又有兩個朝代叠替,近千年後我才出生。」

  原本打算悄悄的來,靜靜的走,可是沒想到未了的去留竟是如此困難的抉擇。

  「……宋朝還有幾年光景?」其實他不是想問國家運勢,而是……

  「不到百年。」接下來連年征戰,民不聊生。

  他喉頭一緊,将懷中人兒抱得更緊。「爲我留下來。」

  他說的正是她心中的掙紮。「我得帶小豆子回家,我有弟弟妹妹,疼我的爹娘,他們都在等我。」

  「潮兒,你知道我何等喜愛你嗎?」牟靜言以大掌包履住小手,深情的說。

  「因爲我傾國傾城、風華絕代?」她笑着自我吹捧,想讓氣氛輕松一點,眼中卻帶着絲絲離愁。

  「在我接掌青柳山莊前,我有段不順遂的過去,你是唯一能引起我情緒波動的人,讓我對而動怒時而發愁,對而有殺人的沖動,但終究隻能更寵着你,你讓我有了依戀,想到你便笑容浮現。」她改變他對人的不在手,活着不再是沒有意義。

  「不公平,你怎麽可以用溫情攻勢動搖我,我、我才不會心疼你,可惡、可惡,你害我想哭了,明明隻要你願意,會有更多的人陪伴你……」該死的眼淚掉什麽掉,有那麽悲情嗎?

  「但他們都不是你。」牟靜言輕拭她眼角淚珠,輕輕落下一吻。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是這個朝代的人,要是因我的留下而使時局産生變動,我會成爲千古罪人。」她幾乎要被他說服了。

  「光憑你一個人的才量能扭轉什麽,我隻知道沒有你在身旁,我會是一具渾噩度日的行屍走肉。」别人的死活幹他何事,他隻要她。

  「靜言……」她動容了,反手輕擁令她心疼又不舍的男人。

  這一刻,她有留下的念頭。

  「這隻手環對你很重要吧!」沒有它就「回不了家」,他記得青陽……不,小豆子曾無意間透露的訊息。

  「唉,怎麽會……」他凡時從她晚間拿走的,爲何她毫無所覺?

  看着他手中把玩的銀色手環,頓感皓腕一輕的夏弄潮錯愕萬分,心急如焚的想取回,要是弄掉或毀損,她真的就得一輩子留在沒有家人的古代。

  「如果它是讓你回家的工具,那麽就由我暫時保管。」在她望眼欲穿的注視下,他将手環放入木制方盒,再用特殊的機關上鎖。

  「你……做什麽!」她傻眼。

  他似笑又似倫然地撫着她如花面龐。「我甯可你恨我,也不願失去你。」

  「你、你不可以……還給我……靜言,我需要它……」一吻封戚,吞下她所有聲音。

  「需要你的是我。」說完,他将她攔腰抱起。

  看他行走的方向,她又驚又詫,「你想做什麽,我們不行……」

  他又吻住她,溫柔又深情地将她輕放繡有紅梅的錦被上。

  「我要你當我孩子的娘,青柳山莊的女主人,我摯愛的妻。」他伸手解開她胸前複雜的盤扣,一手撫向軟馥纖腰。

  「靜言……」夏弄潮口千舌燥的想拒絕,但壓在身上的重軀讓她動彈不得。

  他的眼裏映着她的嬌顔,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留下你,就算你怪我罵我無恥,我也義無反顧。」

  夜風吹動窗口輕妙,忽明忽暗的燭火随風搖曳,照出床上交纏的翦影,如夢如幻,纏緯徘側,照進屋裏的月悄悄臉紅了。這一夜,有人圓滿,有人落淚,有人黯然神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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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12 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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