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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六章
俗話說得好,明人不做暗事。
但我不是「明人」,最起碼我的工作不是「明人」該做的,所以我肯定會做暗事——
趁暗做事。
今夜雖說繁星滿天,圓月當空,憑窗賞景小酌一番倒也愜意。不過我現在根本沒那個心思,滿腦子想的就是要盡快把消息送出去。
「四喜來!」
「小姐?」
「你,」指向床上的衣物,「換上我的衣服。」
「耶?!為什麼?」
「我要出去一趟,」整整身上從夏侯意那裡硬「哈」過來的男裝,我得意地轉了個圈,「怎麼樣,這副打扮?不會被認出來吧?」
「……」四喜的下巴掉到了地上,眼珠子幾乎要奪眶而出,「小姐……你的衣服,該不會是……」
「嗯,夏侯意的。」
「耶?怎麼會?!」
「我說很喜歡他這件衣服的顏色和飾紋,拚命地誇他有眼光,他就樂悠悠地把衣服給我啦,說是什麼『知音難求』……還是從未穿過的新衣呢!」
四喜的嘴似乎在抽筋,「小姐……你騙鬼嗎?」
「如果是超級好騙的弱智鬼,何樂而不為呢?好啦,」瀟灑地一甩長髮,我沖四喜擺擺手,「做好內應啊,要是事情露餡的話……」
四喜瑟縮了一下,老老實實地頷首,「四喜知道。」
「嗯。」輕推門扉,我一閃身出了屋子。
不知道看後門的趙嬸睡著沒……早上和她說好的事,不會不認賬吧?
「趙嬸?」小小聲地喚了一句,小屋的木門吱地開了,露出趙嬸那張肥油滿面的冬瓜臉,和著那雙彷彿看見金子一樣的綠豆眼。
「楚姑娘,你可來了,我等了好久呢!還一個勁兒在想——」
「好了好了,」我不耐煩地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銀子,足足有二兩——
「哪,說好的價錢,開門吧?」
「好,好……」
趙嬸忙不迭地扭擺著肥壯的身子「挪」向門口,鼓搗了一下就拉開了那扇小門,「楚姑娘,你走好。」
「嗯,」點點頭,我在她面前停下腳步,微笑著說,「趙嬸,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姑娘放心,我趙嬸可不是那種會碎嘴的人!」打斷我的話,她拍著胸保證,「『拿人家的手軟』,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今晚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好,大概五更的時候我就回來。」揚揚嘴角,沒想到這歐巴桑還蠻受教的嘛!
# # # # # # #
久違了將近一個半月的太傅府,還是從前一樣的漆黑寂然,沒有半點人聲朝氣,而且連門也不栓。閻琛這個傢伙還真是有夠怪癖的。
穿過大廳左拐左拐再右拐,經過花軒,順著迴廊走上一段,就到了那傢伙的書房外……咦,不是吧?他還沒睡?
悄悄從窗子望進去,我不由得歪了歪嘴,狗屁!分明躺在椅子上睡得正熟!
可是……他習慣點著燈睡覺嗎?而且有床不睡,偏偏要躺在硬邦邦的躺椅上……
真是怪胎一個!
我輕輕走近他,遲疑著到底要採用何種方式叫醒他。用搖的?不好,力道太小也許會事倍功半;用喊的?也不好,深更半夜的鬼叫會引起民憤,而且費嗓子;用踢的?更不好,睡得這麼熟,用暴力似乎有點趁人不備偷襲的味道……呃,我到底是怎麼了?想這麼多亂七八糟幹嘛?
……怪就怪這傢伙的睡臉太純淨、太無邪,讓人實在狠不下心打破這份安寧。
於是冥思苦想片刻,我決定了——
用打的。
一個直拳擊到臉上,看他還敢不敢露出這麼表裡不一的無辜孩子臉!
捏緊了拳頭哈口氣,我抬起胳膊作勢要招呼過去——
「你幹什麼?」
耶?!睜、睜眼了!!
「啊……我……你……那個……」語無倫次地支吾幾句,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舉起的拳頭,慌忙把它藏到身後立正站好,「呃……爺,你……你醒啦?」
他有預知危險的超能力嗎?
「……」閻琛緩緩坐正身子,朦朧的睡眼如夢似影,流轉著迷醉的柔波上下打量我,「嗯……再不醒的話,怕是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耶?呃……」只是被我打一拳而已,還沒那麼大的殺傷力吧?更何況是偷襲未遂。
「有事?還是——」他又靠回椅子,輕揚笑顏,「想我了?」
「當然是有事啊,順便想你不會稀里糊塗地就被人放血。」我撇撇嘴,拉了把椅子坐下,「你知道夏侯傑和別人要謀反的事,對不對?」要不也不會讓我去偷書文。
「嗯。」他輕描淡寫地點了下頭,連眉毛都沒動一根。
「……」好冷靜,這可是關係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啊!「那你是要為朝廷排難了?」做官的態度倒還蠻不錯的。
「不。」
「不?!」我不可置信地挖挖耳朵,「我聽錯了嗎?還是你說錯了?」
勾人心魄的眸子轉向我,「你沒可能聽錯,我更不可能說錯。」
「……」這傢伙是認真的嗎?「可是……你是朝廷命官耶!」
「那又怎樣?」笑意加深,「我沒那麼好的情操。什麼『以天下蒼生為己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聽了就讓人想吐,而通常把這些話掛在嘴邊的人,一般都不是好東西。你記住了,對我沒好處的事,我沒時間,也沒興趣去做。」
「……」我縮縮脖子,他的笑好詭異,看久了會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那你為什麼還要我去……」
「為了另一件事。」閻琛頭偏向窗戶,面容變得淡漠。這種就連在我三番五次冒犯他的時候也沒有過的表情,不禁讓我有些恐懼:
「爺……」
「沒事,你還按照原定的計劃去做。反正這都是連在一起的,做個順水人情也沒什麼不好。」
「……哦。」反正是計算好的一石二鳥就是了。
此後無語片刻,我又不想太快離開,只得坐在那裡玩著手指。突然間——
「楚弦小妞。」
「嗯?」
「不錯嘛。」
「誒?」
「男裝打扮哪,」他彎起狹長的桃花眼,「瀟灑倜儻,風度翩翩……嗯,不知道會勾走多少少女心呢。」
一個超級無敵大白眼翻過去,「我又不變態!」
「……」他低低地笑起來,開心到不行。
我無奈地癟癟嘴,「爺……」
「嗯?」
「那個……你以後,要多多小心一點……」
「為什麼?」
「你難道不清楚嗎?夏侯傑和那個……什麼侯來著,打算要除掉你,還有另外兩個,叫……叫……」
「朱勝連和喬訣?」
「對對對,就是他們!」
閻琛衝我淺淺一笑,「我知道。」
「嗯,那就好……呃,你別誤會啊,我可不是擔心你……你知道的,我喜歡白花花的銀子嘛,要是金主被人給做了,我上哪兒領工錢去……」
「我知道嗎?」他托腮,表情認真得像個執著於問題答案的小孩。
「耶?你不知道嗎?」我傻傻地問。好奇怪,貌似以前他說過的……
「嗯,總之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爭取讓你一輩子都能拿到月錢。但是相應的,」他收起笑容,轉而滿臉的溫和輕柔,「你也得保護好自己才行。」
「……哦。」我扭過頭去不敢看他,總覺得說這樣的話題感覺怪怪的。
「那麼,楚弦小妞。」
「爺?」
「你要跟我說的事,都說完了?」
「……說完了。」
「真的說完了?」
「嗯……真說完了。」
「那好,該我來說想說的話了。」
「耶?爺要對我說什麼?」
「關於你拿拳頭對著我臉的事。」
「呃?啊……我……我該回去了……天不早了呢……呵呵……」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七章
「給我脫下來!」
「不要嘛,你好凶哦……」
「少廢話,脫不脫?!還是你希望我來『幫』你?」
「啊!……不要這樣摸人家啦,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狗屁!」
「你你你……能不能溫柔點啊?這樣會弄傷人家的……」
「夏、侯、意!!」按按抽搐的眼角,我忍無可忍地衝著滿臉委屈的他咆哮,「我再次警告你,一,快從我的床上滾下來!二,快把你身上的衣服給我脫乾淨,一件不留!!」
「怎麼可以這樣……」他攏緊衣襟,泫然欲滴地瞅著我,「這件衣服的花色不好看嗎?」
「好看,當然好看……」我咬著牙捏上那絕美的臉蛋,將他從床上扯了下來,然後衝著他的耳朵惡狠狠地大吼一聲,「可這是女裝!!!」
「人家知道嘛,只是想……」
「不准試!」
「可……」
「你是男人!!」
「好嘛好嘛,我脫就是了……」夏侯意撅著嘴兒看了我一眼,伸手開始解下腰帶——
「滾出去!!」
一聲悶響,伴隨著物體倒地的聲音,四喜托著茶盤出現在門口,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五體投地」的某人。
「小、小姐……」好半晌她才慢慢轉過頭來,表情呆滯,「這是誰呀?」
「誰知道!」我「哼」出一聲,「不要管他!」
「可是……」四喜又回頭看了看,「地上趴著這種東西,實在太不自然了。」
「沒關係,」擺擺手,我在桌前坐下,「不自然的東西就更不要去管,免得你也會變得不自然起來。」
「咦,真的嗎?!」她摟緊茶盤,小心翼翼地從「這種東西」上跳過,隨即「砰」地一下關上房門,「那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好了。」
「孺子可教也。」我品著茶讚道。
門外驀地傳來一聲抽噎:
「狠心的女人……」
# # # # # # #
直到夏侯傑二人的背影從視線裡消失,我才轉過頭來問,「你知道那個老頭子是誰嗎?」
「唔……老頭子?」雅雅瞟過來一眼,滿嘴的糕餅渣每說個字就向外噴一下,十足的「噴壺」造型,「喔,你說他啊——」
「停、停!」我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端起茶杯遞到她面前,誠心誠意地說,「請第一公主稍稍給自己留些面子好嗎?」
她翻翻眼,接過茶咕咚咕咚灌下去,拿袖子抹了抹嘴,煞有其事地說道,「那個老頭子嘛……」
「嗯嗯!」
「……你不認識?」
「廢話!認識還問你?」蹲過人家的牆角應該不算「認識」吧?
「嗯……他可算是元老級的呢,」雅雅開始掰手指,「他家出過兩位皇后一位貴妃,一個護國大將軍,三個尚書,五個——」
「喂喂喂!」我不滿地嚷嚷,「我想知道的是關於他本人的事情,不是讓你背他家的家譜……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十五歲的小丫,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喂喂喂!!」她也雙手叉腰地嚷回來,語氣比我還要凶,「別以為自己不是十五歲喔,如果我是『小鴨』,那你也不是什麼『大鴨』!」
「小鴨」?「大鴨」?我的腦門上出現幾條黑線。
「……好啦,算我說錯了,快點告訴我吧。」
「這樣還差不多嘛!其實身為皇室子女,關於權力中心周圍的一切家族勢力都要有些許的瞭解,所以我們從小就有專門的侍讀官員來教這些。尤其是四大家族,則是更要掌握的。他們是在開國之初輔佐帝王的四個貴族傳續下來的子孫後代,現在已經成為支撐皇權的關鍵支柱。除了為政作官,四大家族還在各地擁有屬於自己名下的商行,可謂是掌握著整個王朝的命脈……」
「雅雅……那老頭子?」我提醒道,這傢伙是不是越扯越遠了?
「快啦快啦,就快說到了。這四大家族分別是虞家、夏侯家、北堂家和閻家,不過這閻家嘛……」
「嗯,怎麼了?」正聽在興頭上的我不明白她為何要停下來。
「……閻家已經沒了。」
「沒了?!」我眨眨眼,「怎麼會沒了呢?你不是說他們是……」
「是支柱沒錯啦,可天災人禍的誰也沒辦法啊!哦,對了,關於閻家的事可不是侍讀官教的,是我硬纏著嬤嬤『掏』來的,貌似宮裡的人都很忌諱呢……」
「管你怎麼來的,快說!」
「別急嘛……二十多年前,閻家在四大家族之中居於首位,政途坦蕩,『錢』途無量,勢力龐大得甚至連皇室都要忌憚三分。可是很不幸,也許是天妒閻家吧,在它正發展壯大的時候,閻夫人懷孕了。」
咦?「懷孕不是喜事嗎?」
「是喜事啊,」雅雅拈起一塊桂花糕嗅了嗅,「懷的時候是喜事,但生下來的時候就成了禍事了。因為啊——」她神秘地朝我勾勾手指,湊近了說,「這位三公子是七月十五,也就是鬼節生下的。」
「耶?!鬼節?」我滿頭霧水,「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哦,天哪!」雅雅摸著額頭作欲昏倒狀,「鬼節誒,你說會怎樣?」
「他們很迷信?」想來想去,好像只有這個理由。
「豈止是『很』?簡直就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搖頭歎道,「可憐的閻三公子,自生下來就被送去後院不見天日的柴房交由奴僕代養……說是代養,其實就是壓根不認這個兒子,閻老爺閻夫人真是太狠心了。」
「……」的確蠻可憐的,生下來就被當成一個錯誤般地存在。
「不過原先閻家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大公子專門在外地經商,二公子對做生意或是入仕都沒興趣,就在城外的鄉間建了座私塾,專教窮人家的小孩唸書。」
「沒想到這兩個哥哥還不錯嘛!」
「是啊是啊,」雅雅作花癡狀,「而且聽說都是文質彬彬俊美非凡呢……」
「打住打住,」我搓搓快要掉下的雞皮疙瘩,一臉嫌惡,「請您老人家待會兒再流口水好不好?」
「呃……」擦擦嘴角,她尷尬地笑笑,「抱歉啊!那繼續說……本來事情到這就該完的,可沒想到四年後,大公子在趕路的途中出了意外摔下山崖,醒過來時——卻成了傻子。」
「……」我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好半天才摸索著撿起,「不是這麼慘吧?」
「事實證明就是這麼慘,」她認真地點頭,「緊接著二公子也無故失蹤了,閻家幾乎出動了遍佈全國的人力去尋找,卻始終音訊全無,於是——」
「他們開始回過頭來善待三公子?」
「你是用屁股猜的嗎?」雅雅翻我一眼,「一開始認定的事情怎可能突然就改變。絕望的閻家人走投無路,於是——現在開始說那老頭——他叫虞嘯擎,是虞家的家主,當時在天祭司擔當祭祀官,凡是皇室準備舉辦大型的活動都會先找他來佔個卜什麼的……」
我眉毛一挑,「算命先生?」
「啊……可以這麼說,不過叫占卜師更合適些。閻家人把他請回了家,希望他能找出這一系列禍事的根源……」
「他該不會……」不知怎的,我竟有些緊張起來,生怕聽到心裡已經猜想到的答案。
「嗯,他說閻三公子是厲鬼轉世,不光克兄,還會克父克母,克光周圍所有和他接近的人……」
「好過分!」我氣憤地拍案而起,「他憑什麼這麼說?!」
雅雅聳聳肩,「不知道。不過,不管他的話是真是假,閻家人都是會照單全收的。」
「迷信的傢伙……然後呢?」
「然後……安靜了一陣子的閻家,突然有一天對外宣稱,閻三公子暴病身亡。」
「什麼?!」眼珠子幾乎要掉下來了,我不可置信地瞪住她的嘴,「死了?」
「嗯,」雅雅面色肅然,「但是沒有設靈堂或做法事,只是簡簡單單一把火燒了。」
「……」摀住嘴巴,喉嚨裡的阻塞感讓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可憐……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狠心的家人?他才只有四歲而已,憑什麼要為生辰不祥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況且那又不是他能選擇得了的……
「楚兒,你還好吧?」雅雅同感地拍拍我,語調陰沉,「不過剩下的閻家人也沒有好下場。生意的漸漸敗落,閻老爺領兵攻打南姚失利,閻夫人重病纏身……又一個四年後,一把莫名的大火把閻府上下燒了個清潔溜溜,片瓦不留。」
「都……死了?」
「都死了。不管主子僕人,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報應嗎?
「大家都說是天災……不過也有人說,在火燒起來之前,閻家大大小小就已經被殺死了,而且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利器劃出的血痕,放火不過是為了掩飾犯罪痕跡……所以這是場人禍也說不定。」
「唉……」我垂下眼,「不管如何,他們那樣對待三公子就是不對。」太殘忍了,殘忍得不像是至親能做出的事。
「是呀,」雅雅幽幽地歎了口氣,「又少了個俊雅青年……」
帶著濃濃殺氣的眼神射過去,她連忙呵呵笑著步步後退,「那個……延昊在等我,我……呃……再見!」
縱身一躍,人便失去了蹤影。
我又歎了一口,傷感地看著樹上一窩張著嘴兒的小鳥,爭先恐後地從大鳥口中啄取食物……
閻三公子,一定也很想像這樣無拘無束,盡情承歡於父母膝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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