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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天下霸唱】鬼吹燈 第二部《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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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8 14:35:23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怒晴湘西 第七章 咬耳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陳瞎子也陪羅老歪喝了許多燒酒,一整天來穿山過嶺,本就疲憊了,不覺酒意上涌,可心下清楚這義莊里似有古怪,越想越不對勁,如何敢輕易就寢。正要囑咐啞巴昆侖摩勒小心戒備,但一瞥眼之間,忽見地上竟然有一串濕漉漉的腳印。群盜進屋之後才開始暴雨瓢潑,其間又不曾有人出去半步,所以每個人的鞋底都是干的。

    念及此處,陳瞎子急忙抬眼看了一看房門,兀自好端端地被門栓從里面頂了,根本沒有開啟過的跡象,但在無人發覺的情況下,這串水漬未干的腳印是從何而來?他耳音極好,此時也不聲張,細听周遭響動,猛一抬頭,只見昏暗的油燈光影里,一個全身白衣的老媼正伏在房梁上向下窺視。

    屋內泥水未干的腳印,顯得雜亂無章,而且模糊難辨,看不出行蹤去向,唯見足印細小,頗似舊時婦女裹的小腳。正疑惑間听到房粱上悉娑有聲,陳瞎子忙抬頭向上觀看,只見粱上果是個白色的身影,油燈光線恍惚,一瞥之際,竟像是個全身白縞的老太婆。

    瞎子暗自吃驚,心道︰「此間真有邪的!」抬手之處,早將「小神鋒」飛擲出去,其余幾人見盜魁陳瞎子突然出手,都知有變,各抄暗藏的槍械匕首,發了聲喊,齊向屋後牆壁疾退,一面尋到依托,一面抬頭去看屋梁上的情形。

    群盜平日里過的,都是刀頭上舔血的日子,此刻臨變不亂,幾乎就在陳瞎子短刀命中的同時,都已各自退到牆邊,猛听「托」地一聲輕響,「小神鋒」帶著一抹寒光戳在了木梁上,沒入寸許,紅姑娘將身邊的皮燈盞取過,舉高了一照,就見短刀正插在一副古畫之上。

    那畫中有一批麻戴孝的老媼肖像,臉上皺褶密布,神態垂垂老朽,面目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表情,令人一看之下頓時生厭。她身旁則繪著一片殘碑亂石嶙峋的墳丘,畫像掛在房梁上已不知多少年月,紙質已現出暗黃受潮的跡象,但並沒有什麼塵土蹋灰落在上面。

    陳瞎子剛才听到動靜,立刻出手,想要先發制人,卻不料房梁上竟是一副老婦的詭異畫像,不禁「咦」了一聲,奇道︰「卻又作怪,怎地這義莊里會掛著白老太太的神位?」隨即醒悟,是了,原來這用于攢基的破廟,曾經是供奉「白老太太」的,正堂被用來攢停尸體,而神像就被掛在後屋了。此事先前也曾打探過,不過剛才事出突然,沒能記起此事,竟是讓眾人虛驚了一場。

    白老太太是個什麼神靈誰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以前在老熊嶺附近,常有供奉她的山民,就連山外的人們,也常听聞說山里的愚男愚女,不分老幼,都有拜她的,可如今香火早絕了多年了,瞎子罵道︰「看這老豬狗的畫像似邪非正,留之不吉,啞巴你去將那畫取下來燒了……」

    沒等吩咐完,忽听一聲貓叫,有只花皮老貓從梁上探出半截身子,目光炯炯,望著門後耗子二姑的尸體看得出神。原來這義莊近幾日無人看護,常有野貓進來偷食,苦于並無糧食,餓貓就想啃死人肉,卻又讓棺板擋住了,貓爪撓了半夜不曾撓開,剛才雷雨大作,這老貓趁機從門縫里溜了進來。群盜只顧著听羅老歪講趕尸的事情,都沒留意老貓細微的動靜,它藏在梁上被陳瞎子察覺,飛刀擊中木梁畫像,立時把它驚了出來。

    陳瞎子暗道一聲︰「慚傀,想我位居群盜魁首,多少江洋的大盜、海洋的飛賊,都要尊我一聲把頭、元良,不成想今夜被只老貓唬了。」

    羅老歪等人初時以為不是鬧鬼就是有妖,正準備要大打出手,卻見是只鬼祟地老貓,都長出一口大氣,笑罵了幾句,就把那提防的心也各自放下了,收起家伙回身坐下,眾人自持身份,誰都不願去理會一只老貓。

    誰知那老貓看到耗子二姑那酷似老鼠的臉孔,越看越像老鼠,竟真將死人當做了一只大老鼠,老貓缺了條腿,三只貓足蹣跚著溜下房梁,兩只貓眼賊忒兮兮地打量著女尸,根本不將屋內其余的人看在眼里。

    陳瞎子等人正沒好氣,哪里會知瘸貓心里打的什麼算盤,估計它露了行蹤,就要再從門縫逃出去,便也無心再去看它。陳瞎子讓花螞拐騎在啞巴脖子上,去拔釘在屋梁上的短刀「小神鋒」,自己則同羅老歪說些個場面話,稱自己是看那畫像古怪異常,是以出手給它一刀,破了那古畫的邪氣,倒與這瘸貓無關。

    正這時,忽听紅姑娘怒喝一聲︰「賊貓,大膽!」眾人急忙轉身看去,那瘸了條腿的老花貓,正蹲在耗子二姑死尸肩上,一口口咬著死人面頰的肉,它見耗子二姑長得像老鼠,便過來啃咬。尸首臉上已經有一塊肉被它啃了去,由于死者剛去世不久,灌入體內的砒霜尚未徹底散入全身,所以臉部沒有僵尸毒,否則一咬之下,這三足瘸貓已經中毒死了。

    陳瞎子怒極,破口大罵︰「賊掰貓!如此作為,真乃找死……」此時他手中的「小神鋒」還未收回,只好抓過羅老歪腰間插的轉輪手槍,可又從未習過槍法,知道開槍也難以命中,當下便掄槍過去對著三足瘸貓便砸。羅老歪那柄左輪手槍是美國貨,極為貴重,見陳瞎子拿了當作鋃頭砸貓,一是舍不得槍,二是怕陳瞎子走了火,趕緊伸手勸他息怒。

    陳瞎子自視甚高,怎容那瘸腿貓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面前做耍,甩脫了羅老歪,徑直對著瘸貓打將過去,但那瘸貓是只極奸滑的老貓,可能也有幾分道行,絲毫不露畏懼之意,反倒沖著陳瞎子一呲貓牙,然後掉頭咬掉耗子二姑的耳朵,一口將整個耳朵撕咬下來,叼在了口中,隨即翻身逃竄,從死尸身上躍將下來,一溜煙似的鑽入了門縫下豁口中,遁入屋外黑雨,倏然遠去。

    老貓雖然缺了一足,但動作油滑詭變,轉瞬間便把「呲牙、咬耳、掉頭躥出、鑽門縫逃脫」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陳瞎子出手雖快,終究離它有幾步距離,竟沒能踫到它半根毫毛。

    羅老歪雖然脾氣暴燥,平時殺人都不眨眼,但沒陳瞎子那般孤高,覺得老貓咬了女尸幾塊肉,將它趕走也就是了,這里除了大帥就是盜魁,都是黑白兩道上數得著的人物,犯不上跟只三條腿的瘸貓過不去;另外由于屋中狹窄,紅姑娘被其余的人擋在里邊,她雖有心去捉那老貓,奈何被擋在了里屋;而啞巴昆侖摩勒和花螞拐,正疊著人梯在取梁上的短刀,所以陳瞎子一擊落空,眾人只好眼睜睜看著三足老貓叼了死人耳朵,一瘸一拐之中逃得遠了。

    按說這事擱在別人也就罷了,可偏惹得陳瞎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自出世以來,輕而易舉地做了盜魁,統領天下卸嶺群盜,挖了不少古墓巨冢,經營了多少大事,並無一次落空,使得他有些目空一切,一槍沒砸中瘸貓不可忍,在羅老歪和他的手下面前失手更不可忍。

    惱羞之余,一股無名的邪火油然而生,他就動了殺機,想要殺貓泄恨,看到三足瘸貓遠遁,心里又是猛地一閃念,卸嶺群盜向來自我標榜「盜不離道」,對王公貴族的尸體搓骨揚灰,可對一些窮苦百姓的尸首卻極為尊重,遇到路倒暴斃的窮人,都要出錢出力安葬,雖然這規矩很少有人照辦,可還畢竟是道上的行規,如今撞上了就沒有不管之理。耗子二姑臉上少一塊皮肉倒也罷了,可五官中少了一官,卻是成何體統?從古至今,在歷代葬俗喪制中,保持死者遺容的完整就是件很莊重的事,這掰貓太也可惱,絕不能輕饒了它,最起碼也得把耗子二姑的耳朵搶回來。

    說時是遲,那時卻快,這些念頭只在陳瞎子腦中一閃,他就對身後的四人交待一聲︰「都別跟來,某去去就回……」話音未落,已挑開門栓,晃身形跟了出去。那老貓去得極快,根本不容他再細想,遲上一遲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了,當下雙腳一點地,施展出攬燕尾的輕功,尋蹤一路追了出去。

    陳家有自家歷代傳下來的輕功,都是飛賊走千家過百戶時的必備技能,也並非像人們想象得那麼神奇。雖然輕功的名稱喚作「攬燕尾」,其實並不能真的追上飛燕抓住它的燕尾,只不過是自小用草藥煮水洗澡,這叫「換骨」,能使人身體輕捷,再通過磨練提、縱、追、攀、蹬、踩、翻幾種要訣,數年之後雖不能真正做到「高來高去、飛檐走壁」,但「翻牆越脊」一類的本領遠勝于常人。

    卸嶺群盜按自身藝業高低不同,在內部有不同稱呼,想做大當家的首領,必須有「翻高頭」的本事,這是一種飛賊的稱號,暗指可以徒手過高牆。陳瞎子在深山里跟老道苦修十余年,真得了幾分「洗髓伐毛」之異,加上他生就一雙夜眼,在大雨泥濘的黑暗中秉氣疾追,竟能緊緊跟住貓蹤,須臾間已追至下了嶺子。

    深山里的天氣變化無常,這時大雨漸止,烏雲散去,一彎冷月露出頭來。三足瘸貓畢竟少了條腿,雖然進退靈動,但跑起來要比健全的貓慢得多了,所以陳瞎子借著月色追蹤,一時倒也沒有跟丟,那老貓似乎也感覺到了後邊有追兵,自是來不及吞吃那咬下來的死人耳朵,只好集中精力逃跑。

    瘸貓在山嶺下逃出一段距離,繞得幾繞,見始終無法擺脫陳瞎子的追趕,便生出詭計,斜刺里躥入林木茂密處,陳瞎子追了半天也沒趕上瘸貓,反倒因為地上泥滑,有幾次險些掉進漆黑的山溝里,暗罵「好個賊貓,少了條貓腿還跑得恁般快」,咬牙切齒地追到林邊,已不見那貓的蹤影。若是自此繞山追去,多是深密林子,人行其中,仰不見天。

    四下里更是寂靜無聲,看來瘸貓逃進了林密嶺陡的險惡所在,陳瞎子暗想已經追出太遠,再進林子怕要迷失道路,不得不將腳步慢了下來,心中恨恨地罵道︰「賊掰貓,真是奸滑透頂,下次教陳某撞上,也不要你的命,先割了你一條貓腿去,看你這廝還能逃得到哪去。」

    眼瞅著既然追不上了,便只好回去,可是剛要轉身,突然听那靜悄悄的老林子里,傳來一陣陣︰「喵嗚……喵嗚……」的貓叫聲,悲哀的叫聲如泣似哭,更帶有一種顫栗欲死的恐懼感,貓叫聲愈來愈是驚怖,中夜听來,聳人毛骨。

    陳瞎子心中起疑,隨即停下腳步細辨林中聲音,不禁好生奇怪,那掰足老貓莫非前世不休,在林中遇到了什麼?可听那叫聲恁地古怪不祥,都說老貓的命最大,究竟有什麼東西才能把一只老貓嚇成這樣?他好奇心起,忍不住就想一探究竟,當下秉住呼吸,躡足潛蹤進了林子。

    透過樹隙間灑下的月光,只見一株老樹後面是片墳塋,墳地里殘碑亂石,荒草蔓延,看起了很是眼熟,十分像義莊古畫中描繪的地方,而那老貓正蜷縮著趴在一塊殘碑下面,全身顫個不住,而墓碑上則出現了一幕不可思議的詭異情形,這情景使得群盜首領陳瞎子的心跳驟然加快。

    月色微微,陳瞎子為追瘸貓,夜探古墓林,在不知不覺中已是追出好遠,山坳中一片老林子,這片林子里古樹盤根虯結,都生得拔天倚地,借著月色,但見得林深處妖霧吐納,並有水流潺潺之聲,透著種種妖異不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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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8 14:37:52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怒晴湘西 第八章 洗腸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那只老貓顫栗的叫聲就來自于一株老樹之後,陳瞎子貼身樹上,悄悄探出頭去張望,他生就一雙夜眼,在星月無光的黑夜里,也大致能看出個輪廓,此時雲陰月暗,卻遮不住他的視線,尋著老貓的慘叫聲撥林前行,原來樹後有一小片林中的空地,四周古柏森嚴環繞,空地間都是一個接一個的墳丘,丘壟間盡是荒草亂石,一弘清泉從中淌過,蜿蜒流至荒草深處,墳丘後邊都被野草滋生的夜霧遮蔽。

    在那片墳地外邊的兩棵古樹之間,戳著半截殘碑,離得遠了,不能辨認出碑上有什麼字跡,但殘碑有半人多高,上面鋪著一層殘缺不全的瓦面,看樣子不是古墓的墓門,便是什麼殘破祠舍的牌樓遺址,而那只老貓正全身瑟瑟發抖,綣伏在碑前,耗子二姑的耳朵,已經被它從嘴中吐在地上,老貓絕望的叫聲一聲緊似一聲,聲中帶血,似乎正對著那石碑苦苦求饒。

    陳瞎子仗著一身的本事,大著膽子秉住呼吸,將自己的身體掩在月光照不到的樹影中,看著那不斷顫抖哀求的老貓,不禁是越看越奇,心下尋思︰「怪哉,這該死的掰貓在搞什麼鬼?它為何會如此懼怕那半截殘碑?貓這種動物得天獨厚,身體柔韌靈活,很少有天敵,而且傳說貓有九命,它們的生存能力和膽量都和它們的好奇心一樣大,老貓若不是斷了一足,也不會去咬死人耳朵,但貓這東西。越老越是狡猾,怎麼就偏偏被塊古老的石碑嚇成這副模樣?莫非是碑後另有其它東西?」

    陳瞎子越想越覺得蹊蹺異常,帶著無數疑問。再次仔細打量對面那座殘碑,想看看碑後有些什麼,但林中荒草間妖霧流動,石碑的距離已是視界極限。他睜大了雙眼,仍是看不清碑後地情形。

    正在這時,月色混合著林間吞吐不定的夜霧,使得殘碑前的一小片空地籠罩在一層朦朧怪異地光暈之下,突然見到碑後閃出一對滴溜溜亂轉的小眼楮,隨後逐漸露出一張毛絨絨的臉孔,一看之下還以為是狐狸,體態大小和瘸貓差不多。它的形狀則象是貓鼬,頭大闊口,毛色發黃,定楮一看,那對狡桀奸滑雙眼地主人,竟是一只小小的狸子。

    那狸子神態古怪,走到老貓跟前看了看它。瘸貓的叫聲開始變得奇怪起來,不再象先前那般驚恐絕望。而是逐漸轉為一種極不協調的低哼,這種貓叫聲听得陳瞎子心慌意亂,胸臆間憋悶壓抑難耐,恨不得也跳出去大吼三聲,只好用牙齒輕咬舌尖,竭力控制內心不安的情緒。使自己那顆  亂跳的心髒平穩了下來。

    狸子一臉詭異的壞笑,盯著瘸貓看了一陣。就掉頭擺尾走向水邊,三足瘸貓又叫得幾聲,也跟在那狸子身後,僵硬緩慢地爬到泉邊喝水,陳瞎子心想︰「做耍了,原來這掰貓是在這深夜林中吊吊嗓子,現在唱累了要去喝水,我倒險些被它這迷魂陣給唬住了,不如就次趁機捉了它好好教訓一頓,再敲斷它一條貓腿……」

    陳瞎子盤算著正想動手,但隨即發現那老貓喝水的樣子太不尋常了,三足瘸貓便象是渴死鬼投胎,在泉邊咕咚咚一陣狂灌,直喝得口鼻向外溢水了才停住不飲,卻又象是中了魔障似地仰面倒地,自行擠壓因為喝了太多山泉而脹得溜圓的肚子,把剛喝下去的水又都吐了出來,而那狸子形如鬼魅,守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瘸貓飲水。

    緊接著三足瘸貓又麻木地爬回泉邊一通狂飲,如此反復不斷,陳瞎子驚訝無比,他平生多歷古怪,卻從沒撞上過這等異事,這老貓象是在用水洗刷自己的腸胃,難道是耗子二姑尸體上的肉已經浸透了僵尸毒?而這瘸貓在吃了死人肉後才發覺有毒,便用這個方法自行解救?

    但這疑惑只在陳瞎子心中稍一推敲,便很快否定了它的可能性,首先耗子二姑尸體中的尸毒還未散入臉瞎皮肉,陳瞎子經驗老道,這點須瞞不過他,如果那掰貓只在死人臉部咬了幾口,應無大礙。另外看那瘸腿老貓神態麻木,就象是被陰魂附體一般,完全失去了生氣,剛才那一番令人毛骨悚然地哀嚎,也絕非做偽。定是這片老林子里的狸子把它嚇住了,那狸子一定有什麼妖法邪術,想到這陳瞎子地手心也開始冒汗了,但他料想憑自己的本事想要脫身也是不難,暗地里盤算︰「眼下遠遠逃開恐怕反而驚動了林中的精怪,那倒弄巧成拙了,不如沉住氣看看明白,看那狸子究竟是如何做樂,若能順手除去,回去也好在羅老歪面前大吹特吹,有了此番古怪離奇的遭遇,日後須教他們刮目相看。」

    朦朧的月影中,陳瞎子處在下風頭,所以墳地里鑽出來的那只狸子,也絕難察覺到他地存在,他凝神秉氣,繼續偷偷盯著三足瘸貓異常的舉動,說來也怪,只見那老貓反反復復地喝了吐、吐了喝,把腸胃中的膽汁都吐淨了,已經開始吐出暗紅色血汁,可它硬是一聲不吭,最後終于什麼都吐不出來了,才倒地不起,瞪著兩只絕望無神的貓眼望著天空圓月,一下下地抽搐著貓爪貓尾,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這時就見那狸子圍著倒地抽搐的瘸貓轉起了圈子,陳瞎子心里明白,這就要見真章兒了,立刻全神貫注地戒備起來,一邊仔細注視著林中動靜,一邊悄悄將身體重心下移,膝蓋微微彎曲,打算萬一見勢頭不對,就可以隨時抽身逃走。

    只見那狸子象是在月下閑庭信步,全身黃色的絨毛,夾雜著斑斕的花紋。顯得非常罕見,陳瞎子從來沒見過長這種皮毛地狸子,心下有些嘀咕︰「常听人說狸子喜歡在墳里扒洞躲藏。它最能蠱惑人心,這狸子莫非真就是從墳里鑽出來的?難

    道那掰貓便是著了它的道,受到了狸子的控制,湘西山區稱狸子為黃妖,這回怕是遇上黃妖了……」

    陳瞎子看得心中疑痘叢生。就這麼一走神的功夫,那狸子已慢慢走到瘸貓旁邊,用前爪輕輕捋著老貓仰起的肚腹,發出嘿嘿嘿一陣夜梟般的笑聲,三足瘸貓已經完全失去神智,任那狸子擺弄也毫無反應,但身體微微顫抖,好象心里明白死期將至。但全身肌肉已經僵硬失控,在那雙早已失神地貓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絲悲哀淒苦,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和無助,竟流下兩行淚來。

    狸子不時用爪子戳戳瘸貓身上的柔軟處,欣賞著它哀苦求饒的情狀,頗為自得其樂。待它耍弄夠了老貓,就低頭伸出舌頭去舔瘸貓肚腹。也不知這黃妖的舌頭是如何長的,老貓身上的貓毛,被它隨舔隨落,頃刻間便給褪淨了毛,這老貓長得賊頭賊腦,本就不怎麼好看。全身的絨毛一失,一身溜光的貓皮上。只剩兩只貓眼在動,那情形在月夜中,更是顯得詭異萬分。

    狸子又探出一只前爪,在老貓薄埂地肚皮上反復摩挲,沒用多久,那只可憐的瘸貓就被活生生的開了膛。老貓腹中盤繞的肚腸象是一盤擺在桌上的美餐,一覽無余地呈現在狸子面前,只見狸子把洗得干干淨淨的貓腸一股節一股節抽出來,這時候老貓還沒斷氣,四個腳爪和貓尾巴由于痛不可忍,依然在抽搐不止。狸子毫不憐憫,抽取完貓腸,咬開貓頸飲血,直到此刻,那三足瘸貓才圓睜著二目咽掉了最後一口活氣。

    陳瞎子看得暗暗稱奇︰「這世上一物降一物,掰足老貓在此遇到了它的克星,竟然連半點反抗地余地都沒有,而且被嚇得自己洗淨腸子等對方來吃,卻不知那狸子用什麼鬼法子迷了它的心智,吃腸飲血前還要好一番戲弄,手段當真毒辣得緊。」

    三足瘸貓體形不小,那狸子沒喝幾口貓血便已飽了,對開膛破腹地死貓再不多看一眼,轉身拖拽著掏出來的貓肚腸便向林中古碑後面走去,陳瞎子估計它是吃飽喝足回窩了,此地不宜久留,趕緊撿回那女尸的耳朵,回去在羅老歪等人面前也好有個憑證,免得空自夸口。

    想到這,他便趁著它鑽入墓碑後的機會,悄無聲息地從樹後躍出,剛剛被狸子吃貓那一幕血腥的場面攪得反胃,他不知那狸子的厲害之處,並不敢輕舉妄動,只想撿起掉落在地上地死人耳朵就跑返回去。

    林中處處透這妖氛詭氣,縱然有山風掠過,那草叢間生出的霧氣也始終不散,而且只停留在距地面兩三尺地高度,隨著陳瞎子接近地上的死人耳朵,他也離著那塊斷碑越來越近,視界逐漸推移過去,但那碑後仍是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陳瞎子提住一口氣,皺著眉頭摸到老貓尸體旁邊,從草地上撿起耗子二姑那只耳朵,心想總算是把耳朵找回來了,這就能讓耗子二姑有個囫圇尸首下葬,她今生活得艱難,若有來世,也不至于做個缺少五官的破相之人,此番周全了她一個全尸,還不至墜了卸嶺群盜的名頭,否則被只瘸貓在眼前逃掉,傳出去可是好說不好听。

    陳瞎子暗中得意,更不想驚動斷碑後的狸子,取了耳朵便悄悄離開,但不等轉身,就听到斷碑那邊發出一陣嘁嘁唆唆吞咬肉食之聲,他只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但就是這一眼,使他全身肌肉立刻陷入一種僵硬狀態,目光再也移動不開了,只見有個瘦得皮包骨頭的老,滿身凶服,騎著一頭雪白雪白的小毛驢,一臉不陰不陽的表情,就在斷碑後站定了死死盯著馬式開看。

    那瘦老太婆雙眼精光四射,可她實在是太瘦了,就象是從墓里爬出來的干尸,可能除了皮就是骨頭,看不出他身上有一丁點兒的肉來,皮膚都跟老樹皮似的粗糙干癟,半點血色兒也沒有。而且身材奇短,站起來尚且不足三尺,腦袋上戴著頂白疙瘩小帽,一雙穿著白鞋的小腳還是三寸金蓮,嘴里邊咬著半截貓肚腸子,正自鼓了個腮,「嘎吱嘎吱」的嚼得帶勁,剛剛害死老貓的那只狸子,就老老實實的蹲在白毛驢旁邊,同樣不懷好意地看著陳瞎子。

    陳瞎子頭皮都乍開來了,心中叫起苦來︰「媽的媽我的姥姥啊,這是白老太太顯靈了,她絕對絕對不是人,鬼知道它是個什麼怪物,在這深山老林里踫上她,怕是我命休矣。」雖然心里明白大事不好,應該掉頭跑路,但也不知那瘦老太婆的眼楮是怎麼回事,被那惡毒的目光一看,便會立時全身發麻,從內而外的開始打哆唆,陳瞎子被那她看得兩腿一軟倒在地上,全身就只剩下一對眼珠子還能動,只見白老太太嚼著貓肚腸,嘴角掛著幾縷血絲,歪著腦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陳瞎子,忽然發出一陣陰沉沉的怪笑,驅動白驢向他走來。

    陳瞎子被那亂墳中的白老太太看了一眼,頓覺神魂飛蕩,毛發森豎,全身生起一片寒栗子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他心中雖然明白,但手足皆已不听使喚,周身上下除了眼楮和喉嚨之外,根本動彈不得分毫。

    瞎子暗道︰「不妙,听說五代年間多有那些奇蹤異跡的劍仙,各自懷有異術,千里萬里之間倏忽來去,也有那騎黑驢白驢的,可日行千里,平時也不見那驢蹤影,需要騎乘的時候剪紙為驢,吹一口氣,就是驢了,這白老太太騎著的白毛驢雪白無暇,沒有一根雜毛,看來不象是人間的凡品,八成就是其輩中人,接下來就要飛劍取我陳某人的項上首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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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第九章 古狸碑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陳瞎子被那亂墳中的白老太太看了一眼,頓覺神魂飛蕩,毛發森豎,全身生起一片寒栗子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他心中雖然明白,但手足皆已不听使喚,周身上下除了眼晴和喉嚨之外,根本動彈不得分毫。

    瞎子暗道︰「不妙,听說五代年間多有那些奇蹤異跡的劍仙,各自懷有異術,千里萬里之間倏忽來去,也有那騎黑驢白驢的,可日行千里,平時也不見那驢蹤影,需要騎乘的時候剪紙為驢,吹一口氣,就是驢了。這白老太太騎著的白毛驢雪白無暇,沒有一根雜毛,看來不象是人間的凡品,八成就是其輩中人,接下來就要飛劍取我陳某人的項上首級了。」

    可一轉念,卻又覺得蹊蹺,想那古時劍俠都是何等超凡脫俗的風姿?而這白老太太啃吃死貓肚腸,滿臉奸邪之相,非妖即鬼,哪里會是什麼劍客。

    就這麼瞬息之間,陳瞎子已覺行僵就木,他也是通曉方術之人,猛然醒悟,知道自己這是中了「圓光」之術,中國人稱「攝魂迷幻之法」為「圓光」,西洋人則稱「催眠術」,實為一理,料來那瘸腿老貓也是著了這道,才任由狸子洗腸屠宰,沒有半點反抗的余地。

    此刻那白老太太已經驅驢來到了陳瞎子身邊,她身邊那只小狸子也人立起來,盯著陳瞎子嘿嘿一陣冷笑,嘶啞生硬的笑聲令人顫栗欲死。陳瞎子終于明白了剛剛那只掰貓的感受,現在他只能在喉嚨中,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 ……噢…… 」,那是由于他身體過度緊繃,使聲帶顫抖振動空氣的響聲。

    陳瞎子知道成了精的狸子善迷人心,只是萬萬沒想到竟然如此厲害,心里還算明白,知道眼下先是身體不听指揮,不消片刻之後,自己的心神也會逐漸變得模糊,便如同三足掰貓般自行洗腸,然後束手就擒,任憑那狸子和白老太太活活分食,想到那種慘狀,真是萬念俱灰。

    心如死灰之下,也打算就此閉目等死,可發現身體僵硬,就連眼皮都合不上,心中罵遍了那狸子和干瘦老媼的十八代祖宗,今日遭此橫死,恐怕連尸骨都剩不下了,唯有死後變為厲鬼再來報仇雪恨,若不報此仇,自己都沒臉去見家族中的列祖列宗。

    困獸猶斗,陳瞎子自然也不甘心被那狸子掏了腸子,可他越是用力身體越是不听使喚,而且由于用勁過猛,還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反作用力,似乎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咽喉部位,使得口中怪聲連連。他突然想起個死中求活的法子,中了這邪術,就如同「鬼壓床」的情形一般不二,只要能咬破自己的舌尖,使得全身一振,說不定就能夠從那白老太太的控制中解脫出去。

    可牙關也已僵了,陳瞎子漸漸感到麻痹之意由下而上,雙眼之下有如木雕泥塑,想咬破舌尖也已不能,心想︰「罷了,罷了,想我大業未成,就先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古墓林中了……」

    眼看陳瞎子神智一失,就會被狸子引去水邊洗腸,可無巧不成書,也該陳瞎子命不該絕,古墓林中忽然一陳撥草折枝的響聲,只听地邊有人朗聲念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這《正氣歌》中每字每句,都充滿了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專能震懾奸邪,陳瞎子一听之下,立刻感到身上一松,知覺竟自恢復了幾分,心下也清醒了,隨即明白是有高人相助,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但不知是哪路英雄這般俠義?想開口去問,但身體麻痹過久,還是說不出話來。

    騎著白驢的老媼也受到震懾,臉上一陣變色,賊眉鼠眼地環顧左右,她身邊的那只小狸子,更是受驚不小,戰戰兢兢地藏在驢下,探頭探腦地不住張望。

    這時就見荒草一分,走出兩男一女三個年輕苗人,看身上裝飾都是是冰家苗打扮,各背了一個大竹簍,不知里面裝了些什麼。

    那苗女持了柄花傘走在最前面,冰家苗的女子出門都有帶傘的風俗,另外還要在腰上系花帶,都是用來防蛇以及驅山鬼之用。陳瞎子看得分明,這時嘴里已能出聲了,也顧不上什麼身份了,趕緊叫道︰「兀那仙姑,我穿著撒家衣服,卻也是猛家漢子,快來援手救我一命,定有重謝。」

    陳瞎子心里算盤打得挺好,見那邊來的都是苗人,就趕緊報上家門,稱自己是猛家,猛就是苗,都是苗人和苗人的,她焉能見死不救?

    誰知那三個苗人卻並不理睬陳瞎子,口中念念有詞,將那騎白驢的妖婦圍在當中,對著她撐開花傘,原來傘上都嵌了許多專破圓光術的鏡子。陳瞎子只覺得月下黑霧一閃,心中更加清醒了些,再看時,殘碑前哪有什麼白老太太。

    只有條全身灰白禿斑的老狸子,騎著好大一只白兔,那老狸子瘦得皮包骨頭,身上的毛都快掉禿了,只剩下遍體灰白干瘦的老皮,但是兩只眼楮極亮賊溜溜的正盯著那三個苗人看,另有一只黃毛花斑的小狸子,在三柄鏡傘合圍之下,都被逼得驚惶失措,只能在原地亂轉,先前那種囂張已極的神態,早就不知丟到哪里去了。

    陳瞎子這才知道老狸子的圓光妖術,是被那三個苗人破了,障眼法一消,現出了原形,覺得身子已能動了,便一個鯉魚打挺躍將起來,想要手刃了那狸子以雪心頭之恨。

    老狸子見來人不善,也知道大事不好,一催跨下的兔子,那只大兔子帶著老狸先沖向冰家苗女子,不等接觸,忽然一個轉折,早已躥回了殘碑,又從斷碑上高高跳起,想要聲東擊西,趁三個苗人措手不及,從其中一個苗人的頭頂上躍過逃走。

    有個形容詞叫「動如脫兔」,逃跑中的兔子速度是非常之快,趨退之間猶如閃電,看得陳瞎子眼前一花,叫道︰「不好,休讓這廝走脫了。」

    老兔子躥躍之勢雖快.想不到那苗人身手更快,就在兔子負了老狸從其中一個苗人頭頂躥過之際,那苗人忽地斷喝一聲,一個筋斗翻身而起,輕捷不讓飛鳥,使個倒踢紫金冠踢到半空,這一腳恰似流星趕月,掄出去結結實實地迎頭踢個正著。老狸和兔子頓時被蹋得直飛出去,倒撞在半截殘碑上,發出骨筋碎裂的悶響。

    老狸子被連踢帶撞,當即骨斷筋折,軟塌塌地掉在草里一動不動了。它所騎的那只兔子後腿被撞斷了一只,口吐鮮血,拖著傷腿,飛也似的逃進草里,很抉就不見了蹤影。

    殘碑上還有只小狸子,也就是掏老貓腸子的那只,不等其余兩個苗人過去捉它,就一頭栽下石碑,瞪著雙眼吐出苦膽而亡。這家伙膽子太小,竟是被老狸慘死的一幕情形活活嚇死了。

    陳瞎子目瞪口呆,見那苗人一腳踢死老狸,豈是「凌厲」二字可以形容得來。陳瞎子是個識貨的行家,他知道那一腳根本不是什麼武術中的倒踢紫金冠,分明就是搬山道人踢僵尸的魁星踢斗,怎的這伙苗人竟會搬山道人的絕技?莫非……

    還沒等陳瞎子明白過來,就听那一腳踢死老狸的苗人走到近前來,用綠林中的隱語道,「摘星需請魁星手,搬山不搬常勝山︰燒的是龍鳳如意香,飲的是五湖四海水。」

    陳瞎子听得真切.「常勝山」便是卸嶺群盜的隱語代稱,既然說出「魁星」和「搬山不搬常勝山」之語,就已知對方是搬山道人的首領。陳瞎子臉上一紅,暗罵這伙月黑殺人、風高放火的假道士太不仗義,到了湘西卻不穿道袍,偏扮成冰家苗子,適才心慌也沒認出來,害得自己在他們面前出丑賣乖。但江湖上「禮」字當先,他身為常勝山的舵把子,自是不能失了身份,便也按綠林規矩,報切口道︰「常勝山上有高樓,四方英雄到此來;龍鳳如意結故交,五湖四海水滔滔。」

    敘過了禮就听那苗人哈哈山笑,抱拳說道︰「陳兄,別來無恙否,若非小貢記錯了,陳大掌櫃應該是漢人撒家,剛才怎的改換門庭,忽然自稱起是猛家苗人來了?莫不是在同我等做耍?」

    陳瞎子最好面子,趕緊給自已找理由開脫,說自家祖上確是苗人,只因在漢人中廝混和久了,反倒常常忘了出處,剛才一看苗人,就覺得十分親切,畢竟是親不親故鄉人,甜不甜家鄉水,一筆又怎能寫出兩個「苗」字來。

    原來這伙苗人都是搬山道人,那能使魁星踢斗的首領人稱鷓鴣哨。搬山道人之術,傳了不下兩千年,也是能人異士輩出,,不過大多是年輕成名,英年早逝。他們暗中盜墓掘冢,一向不與外人相通往來,世上都傳言「搬山道人發古墓者,乃求不死仙藥」,未知真假。直傳到民國年間,搬山道人中更是凋零無人,好在其中出了個以一當百的鷓鴣哨,他知道再憑剩余的搬山道人尋珠,恐怕終究渺茫無望,只好破了千年傳承的禁忌,常常與卸嶺群盜相通訊息。卸嶺之輩都知道搬山道人只喜歡找藥,對金玉寶貨不感興趣,又兼鷓鴣哨本領高強,為人慷慨俠義,群盜都願結納于他。

    陳瞎子同鷓鴣硝二人,是當今世上搬山、卸嶺的兩大首領,早已相識多年,雖是結拜相熟的兄弟,可仍不能沒了禮數,就于林中重新剪拂*了。說起別來情,原來另外一男一女,都是鷓鴣哨同宗同族的師弟師妹,女的善通百草百花的藥性,道名花靈;男的血緣中色目未消,一頭卷發,不像中土之人,道名老洋人。道名並非道號,而是搬山道人的隱名和綽號,這兩個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經驗尚淺,但鷓鴣哨在搬山道人中也沒其余幫手了,只好將他們帶在身邊。

    鷓鴣哨這三人欲去黔湘交界之地,盜掘夜郎王古冢,那邊廂多是洞民,道家裝束多有不便,故換作冰家苗打扮。路經老熊嶺,聞得有黃妖用古廟殘碑圓光,使障眼法害人,已不知傷了多少無辜,就特意冒雨繞路過來將它除了,卻踫巧救了陳瞎子一命。

    鷓鴣哨讓老洋人和花靈拎了一老一小兩只死狸子,對陳瞎子一拱手,就要作別︰「我等終日奔波,但盼能得半日清閑,再來與練兄相會,如今尚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了。」

    陳瞎子稍一尋思,又看搬山道人身後竹簍沉重,定是帶著掘子利器。搬山分甲之術是盜中絕學,何不請他們助我一臂之力,破了瓶山古墓,我自取功貨,將墓中丹藥都給了他們就是。以前從沒動過元墓,怕是有些棘手,若能合搬山卸嶺之力,何愁大事不成?這買賣十分劃得來,于是趕緊說起老熊嶺的元代古墓之事,有意請搬山道人出手。

    鷓鴣哨聞得瓶山是古時皇家煉丹求藥的所在,立即有幾分動心,不過盜發夜郎王古墓之事,早已籌劃半年之久,預計六七天內就能了結,而瓶山古墓一切不明,怕是急切難拔,就同陳瞎子約定他們盜了夜郎王古墓,就立刻來瓶山與卸嶺群道會合。在此之前,就由陳瞎子率人探查地形。

    元墓深埋大藏,在搬山分甲術面前倒算不得是什麼阻礙,只是自打進了這老熊嶺後,搬山道人們發現深山中常有兩道虹氣沖天,只在黎明之際隱沒,由于行色匆匆,還沒來得及過去查看,如今尚難斷言是墓中金玉寶氣,還是深山里的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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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怒晴湘西 第十章 探瓶山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搬山首領鷓鴣哨告誡陳瞎子,他曾遠遠看見深山里雲氣不祥,雖說古墓中若有異寶奇珍,往往會有祥雲繚繞,但也可能在那深山密林里,還藏有妖物。說罷他指了指那兩只狸子的尸體,示意這便是佐證,讓陳瞎子帶著他的手下切不可輕舉妄動,想進瓶山古墓,需以術為盜,等過幾天雙方會合之後,再從長計議不遲。

    陳瞎子未置可否,只是點了點頭,他又想回去對手下夸一番海口,就向鷓鴣哨要了那只老狸子的尸體。

    鷓鴣哨慨然應允︰「狸子肉酸,但百年老狸的骨頭碾碎可以入藥治離魂癥,是極珍貴的藥材。這灰皮白斑的老狸子道行已深,不過蠢蠢老朽,想是未曾修出金丹。它的一身老肉是吃不得的,只可取骨入藥,或制迷香。」

    陳瞎子謝過接了老狸尸體。他知道在中國古代的「圓光」可分真偽兩派,其真者,在圓光的過程中確實可以看到一些東西,所見人物也都可以識別,只是需要請神送神,符咒多達數百道,非常繁瑣奧妙;而假圓光術則是洪濤術士行騙的鬼蜮伎倆,先以堿水圖人形于紙,噴水便可現形。

    而這老狸以荒墳為窩,常年用唾液尿液圈繞在四周草木,無色無嗅,只要進圈便會被老狸迷了心智,是一種障眼法,除非有外力介入,受困者才會清醒過來,否則只能任其宰割了,就像是真正的圓光術一樣。老狸子也是集中全部心神施術,使人神智不清看到一些奇怪的場面,可一旦受術者清醒過來,施術者就會自食其果,那只老狸年老狡猾還能逃開,而那小狸子便承受不住,吐膽而亡了。

    有了這黃妖的骨頭碾成粉,服用後可以破去各種幻術,于是陳瞎子拎了老狸尸體,別過了三個搬山道人,此時天色已經微明了,覓路回了嶺上的奶奶廟義莊。

    羅老歪等人坐臥不安地候了一夜,還以為盜魁在山里遇到還沒,出去找了幾遍都不見人影,正打算提兵前來搜山,卻見陳瞎子不緊不慢地從嶺下走了回來,口中高聲念著︰「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行,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舉止瀟灑從容,好一派出塵之態,眾人見了大為心折,暗贊總把頭真是出口成章,急忙前去相迎。

    陳瞎子專往自己臉上貼金,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他是如何如何追蹤瘸貓,誤入了一片古墓林,那古狸碑中有老狸子使幻術害人,他就順手將之除了,回來的時候又遇到一伙搬山道人,受他們苦苦相邀,才共商盜墓大計直到玉兔西墜,這就耽擱了時辰。說完將那老狸子的尸體連同女尸的耳朵,一並扔在地上,讓羅老歪等人觀看。

    羅老歪、花螞拐等人驚嘆不已,連贊陳瞎子手段高強,這成了精的老狸是何等奸猾,也被嶺盜魁一腳踢了個骨斷盤折。陳瞎子心中暗自得意,表面上裝得輕描淡寫毫不在乎,只讓啞巴昆侖摩勒將那老狸剝皮剔骨,又讓仵作出身的花螞拐,把耗子二姑的耳朵給黏了回去,留個全尸,站僵之後裝殮入棺。

    早上胡亂吃了些面餅肉脯,就去寨中找了個洞人做向導。湘西苗人有「生苗」與「熟苗」之分,所謂「熟苗」是那些對漢人友善,甚至相互通婚漢化,也能說漢人語言的苗人;「生苗」則完全相反,都隱居深山里,少與外界往來。

    陳瞎子所找的向導,自是熟苗中的熟苗,這向導雖然是個地道的苗子,可追隨撒家客商往來經營,漢話和漢人的世故都很熟絡,對猛洞子的傳說軼事也了解不少,是個極適當的人選。于是陳瞎子就騙那向導,說自己這伙人听聞瓶山險峻巍峨,是處天下罕有的奇景,這回行商走路到了老熊嶺,就想順便去游覽一回,那洞民貪圖他們許給的酬勞,當即應允了。山里正值雨季,隨時都有可能落雨,于是一行人換穿了草鞋和防雨的斗笠,徑直去那瓶山勘察古墓方位。

    老熊嶺地處湘西腹地,林密谷深,而這道山嶺又形如睡臥的世熊,隔絕了與外界的往來。當地山民談虎色變的瓶山,正是老熊嶺山脈的一條支脈,更加偏僻荒涼,人跡罕至。陳瞎子一伙盜眾,在向導的帶領下,一路上穿幽走綠、攀岩鑽洞、跋山涉水地走了許多路程,其中艱難自不必說。

    從黎明時分出發,直走到接近正午,紅日高懸,一行人終干登上了老熊嶺後的一處危崖。這處古崖絕頂上雜草古樹叢生,居高臨下正可俯視瓶山地脈。放目下眺,只見主嶺後邊的深山中,皆是圓錐狀的奇峰危岩,座座連綿的山峰在遠處一片連著一片,如同千筍出土,萬笏朝天,峰峰相連,峰後有峰,一望無際地充塞于天地之間。

    那苗人向導指著崖下一座岩山︰「好教各位得知,那個去處,便是瓶山了。」眾人放眼望去,只見瓶山形似大腹古瓶歪斜,山勢盡得造化神奇,地形險惡剝斷,盡是猿揉絕路的斷崖。其山雖然險狀可畏,但在層巒環抱、青峰簇擁之下,顯得煙樹沉浮如在畫中,遙望山中,果真有幾處白霧升騰,霧氣中有虹色的彩氣若隱若現。

    羅老歪見狀大喜,間道︰「陳總把頭,那古墓想是塌了,這瓶山陷在群山環抱之地,墓中水銀汞氣揮發不去,凝聚成了汞霧,其中虹光可是古墓中有寶氣沖天?操他奶奶的,那紅的紅白的白,比他娘的屌還要好看……」

    陳瞎子答道︰「尚末可知也,不過此山形勢果真獨特,正可謂是︰山勢有藏納,土色有堅厚,地脈為高造,流水宜周旋。山上龍神不下水,水里龍神不上山,細觀此處山與水,氣吞萬象是真龍,應當是一塊貴不可言的寶地。從高處看不出古墓入口所在,咱們還得到近處再看看。」他歷來擅長奇門遁甲、星相佔卜的方技,對江西形勢宗風水也十分通曉,不過並不了解摸金校尉那套分金足穴的盜墓風水術,在高處望不出古墓格局。

    說罷就請那洞人向導帶路,誰知那熟苗卻說什麼也不肯了︰「好教各位客官知道.別看老熊嶺蠻荒閉塞,可咱這瓶山的景色之奇,確是天下別無二處,不過在此看看也就罷了,如何敢到山上去?想那山頂生長著靈芝和九龍盤,常常棲有巨蟒,等閑上去采藥的也是有去無回。而那山洞里更有一座古墓,百年前地震,瓶山古墓裂開了幾道縫子,里面寶氣逼人,有許多股盜墓賊和土匪想進去發財,結果還不是進去幾個死幾個,從無一人能夠從墓中出來。都說那山里埋了尸王,諸位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好端端的何必要去那個猛惡所在。不如听我良言,到此為止,也好早歸故里……」

    羅老歪听得不耐煩了,一腳踢翻了向導,掏出轉輪手槍頂在他頭上︰「操你奶奶的把招子放亮點,誰是本分人?你這蠻子在山里就沒听說過我屠人閻王羅老歪的威名?讓你帶路就帶路,再他娘的多說半個字,老子先一槍揭了你的天靈蓋,回去再殺你全家!」

    羅老歪是湘陰的大軍閥,做司令之前實是殺人如麻,在當地,聞其名小兒不敢夜啼,不過在湘西老熊嶺這閉塞之地,那些洞人誰又知道他羅司令。

    可有道是名頭不如槍頭,轉輪手槍冷冰冰的槍口頂在腦門子上,那洞人驚得險些尿了褲子,這才知道這伙客商都是響馬子,一個不對付,瞪眼就宰活人,哪里還敢不從,連忙顫巍巍地答應了︰「好教……好教諸位好漢得知,上山要先拿些木棍,打草驚蛇……」

    不等向導把話說完,羅老歪便又踢了他一腳︰「聒噪什麼.你這廝就是撥草驚蛇的捧子,你給老子在前邊蹚著草走!」

    陳瞎子向來以替天行道之輩自居,雖然看不慣羅老歪身上霸道的匪氣,但他們之間是互相利用的關系,誰也離不開誰,.也只奸對他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限了,任由羅老歪押著那熟苗,去瓶山上看那古墓裂開的縫隙。

    一路下去,繞山走到瓶山的山口,這里有一座巨岩中空形成的天然石門,當地土人稱其「地門-,與天門山上的「天門」齊名,從中穿過就算進了山口。這座瓶山四周峰林密布,山體雖然比那些巍峨的大山小了許多,但少說也是座數百丈的石山。

    在近處一看,原來整個山就是一大塊暗青色的山石,石色暗青性屬陰寒,觸之生寒,與周圍的地貌地質截然不同,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使這塊自打開天闢地以來便存在的巨大青石,化成了酷似一只大腹古瓶的形狀。底座陷入大地,整個瓶身狀的山體向北傾斜欲倒,後山斷崖就這麼欲倒未倒地凌空傾斜了幾千幾萬年,千分的絕險之中帶著萬分的離奇,形成了一道奇險兼備的罕見景象。

    由于山體過于傾斜,岩山下墜的力量,在若干次地震後,使山勢向陽一側出現了無數大裂縫,細小一些的裂縫被山風帶來的泥士填滿,生長著一道道間隔開來的植物帶,沒裂開的地方仍都露出暗背色的岩體。那些綠色的草木點綴其上,如同古瓶上繪的圖案紋路,深淺有致,錯落連綿。

    那些個極寬大的裂縫,卻未被泥土覆蓋,在瓶形山體間形成了十余道巨大裂隙,如同刀劈斧切般直裂下去,山隙內雲霧鎖掩,深不見底,危崖兩側奇松倒掛,絕險無比。

    這瓶山形勢地貌,陳瞎子、羅老歪等人早已在老熊嶺的高崖上觀看過了,大裂縫間都有古時所造的石橋相連。眾人沿路上山,人和山比起來,小得如同爬在大瓷瓶上的螞蟻。從山口處便有條寬闊的青石古道,大道借山勢扶搖直上,穿過道道層層的叢林斷崖,曲折婉蜒分布著九十九彎,彎彎相連,層層疊起,宛若蒼龍盤旋,直通天際。

    眾人上山之時,天氣便有些陰沉,走至半山腰的時候,原本山間的虹氣都已隱去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雨霧迷蒙,細雨如絲。大青石山路被水汽遮蓋,到處都滑溜溜的,雨霧漸起,山形樹影都朦朧起來,變得模糊不清。

    眾人被天上落下的細雨薄霧攪得心煩意亂,又擔心山路濕滑發生危險,正想找個地方避避,可這時,太陽卻突然擠破了雲層,霞光萬道照在山間。幽深處那些山石林泉,神奇地全部映在眼中,一草一葉都看得清晰無比,而未及細看,就在一瞬之問,山谷中彩霧升騰,又把幽深僻靜處遮蓋吞噬。

    陳瞎子等人站在山腰望著山中奇景,只見半空雲雨起于方寸咫尺之間,幽壑林泉現于彈指一揮之際,都暗自贊嘆,這瓶山真是處煙雲變幻奇景掩映的神仙洞府,先前誰又能想到在窮僻蠻荒的老熊嶺中,竟有如此真山真水。

    這傾斜歪倒的瓶山上,共有兩處山巔,一處是比較平坦的瓶肩,這里也有一遭極寬的山澗;另一個制高點則在瓶口,上面奇樹怪石,古壁削立,是處奇絕險絕的所在。眾人站在瓶肩上環視良久,也未見有什麼巨蟒,而且那向導這輩子從未上過山來,對瓶山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說,根本不知古墓的裂縫在什麼地方,氣得羅老歪想就地一槍崩了那向導,多虧被陳瞎子攔住。

    陳瞎子見山上有土之處林木茂密,沒土層的地方則都是一體的暗青巨岩,用「望」字訣的觀泥痕辨草色之法,根本難以查知古墓地宮的方位,而且瓶山堅固,非是尋常土嶺,要漫無目的地一層層卸至地宮墓道,怕是動員數萬兵馬也難做到。

    如今只好試試「聞」字訣。他讓眾人來至山巔處的深澗,只見深處白霧彌漫,難測其底,就俯在山壁上,讓羅老歪對著山澗開上幾槍,以便施展手段,探知山中古墓的大致方位。

    羅老歪將他那支大口徑的轉輪手槍對準深澗下方,一扣扳機就開了一槍,槍聲在山谷中回響良久。陳瞎子借機施展「聞」字訣中,听風、听雷的「聞山辨龍」之法。他生來就是五感敏銳過人,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人有他這身本事,此時貼在壁上傾听起來,遙聞山底空鳴,似有一處大如城郭的空間。

    隨著羅老歪六發子彈射入深澗,陳瞎子已大致听出了幾條墓道和三座地宮的輪廓,多半就是那片佔為元人墓穴的山中道觀殿宇所在,其中最大的地宮,就在山巔裂開的這道深崖下。

    羅老歪見瓶山果有古墓,而且地宮的入口確在這絕壁之下,而且竟然「大如城郭」,那他媽和有多少金玉寶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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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怒晴湘西 第十一章 工兵掘子營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常言道「豐財厚葬起奸心」,他此時便有些等不及了,見其余的人都在同陳瞎子俯瞰深澗,正好啞巴昆侖摩勒背著的一個竹筐撂在地上,里面裝了些干糧水壺,以及成捆的繩索,羅老歪就探手將繩索取出來,扔在那熟苗向導跟前,逼著他用長繩墜下去探探地宮。他一臉冷冰冰的神情說道︰「好教你家羅帥看看,古墓中是怎麼個有去無回,你這蠻子若是牙迸半個不字,可別怪羅帥管殺不管埋。」說完就把那苗子向導拖到崖邊,使勁向下推落。

    瓶山之巔的一道山隙下雲霧繚繞,這道深不見底的天然裂痕,將山腹中的古墓暴露出來,如能直達地宮,將省卻許多開山卸嶺的麻煩。但瓶山古墓的傳說流傳已久,始終無人從中盜出寶貨,當地士匪山賊曾有數度想從地震的裂縫中進人古墓,大多為此送了性命,誰也猜不透這雲霧下藏著什麼危險。

    羅老歪趁其他幾人不注意,逼著那熟苗去絕壁危崖下一探古基地宮,看看究竟是怎麼個有去無回。當時的軍閥就是天王老子,老百姓有句非常貼切的俗語,可以形容軍閥的作風—「媽拉巴子是免票,王巴盒子是護照」,吃喝嫖賭都不付錢,完事了,一拍槍匣子扭頭就走,要在山里殺幾個草民,簡直比捏死幾個螞蟻還要平常,又如何會將一介苗子的死活放在心上。

    那熟苗被槍口頂在腦門子上,嚇得當場屎尿齊流,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抱住羅老歪的大腿苦苦求饒。山巔的這道深澗,陡峭險惡,膽小的單是從高處往下看看,就覺得眼暈腿顫,哪里敢下去找什麼古墓地宮。

    羅老歪怎由他分說,拎死狗一樣拽到崖邊,正要用強將他踹下崖去,卻見山腹中的彩霧忽然上升,深澗里好似過火輪車一般隆隆回響,震得松石皆顫,猶如天崩地塌。陳瞎子臉色大變,把手一招,叫道︰「是豬攔子,撤乎!」

    其余幾人見首領發訊快退,情知不妙,連羅老歪也顧不上那熟苗向導了,眾人掉轉了頭,飛也似的向兒下逃去,到子山腰方才站住。陳瞎子長出了口氣了︰「險哉,這山里果真有些名堂,深澗中的虹氣根本不是墓中寶氣,都是毒蟲吐納的妖蜃,毒蟒、蜈蚣…此時還無法斷而言之是些什麼,但看這聲勢,只怕是已潛養百年的毒物。日頭一偏,毒蜃就從深處彌漫升騰開來,我等適才再多留在山巔片刻,此時早已中毒送命。」

    羅老歪和花螞拐等人聞言無不心驚,當時防毒手段落後,這伙殺人如麻的盜眾不怕水火刀兵,唯獨最懼毒氣,而且不知是什麼毒物吐毒,難有解藥救治,一旦中毒就根本無法活命。在卸嶺倒斗的切口里,有毒的古墓一率稱為「烏窖」,烏窖頭即為豬圈。古時豬欄多在糞窖邊,兩下里氣味混合,十分難聞,人人避之不及。倒斗的稱毒在烏窖,乃為遠避之意,這種暗語在清末民初之後不再使用,自古盜墓掘冢的卸嶺力士死在烏窖中的早已不計其數。

    羅老歪見山腹中有毒蟲,卻不甘心,問陳瞎子難道就此作罷不成。

    陳瞎子搖了搖頭裝模作樣地道「山人自有妙計,不過此地非是講話的所在,先回嶺上再做計較。」于是趁著天色還早,帶眾人回到嶺上的義莊里,群盜就將這死人旅館當做了臨時指揮所。

    當著陳瞎子的面,羅老歪雖沒將那向導宰了,卻也不能就此放他回去泄露軍機,暫且扣下他充個勤務雜役,隨軍做些挑水掃地的差事。

    苗子撿了條命,哪里還敢違拗這伙強人,手忙腳亂地在義莊里收拾出一間寬敞屋子,抬了一張破八仙桌和幾把椅子擺進來。陳瞎子和羅老歪等人大咧咧坐了,用過了酒飯,連夜密謀起如何盜得瓶山中的大墓。

    倒斗卸嶺的魁首是陳瞎子,這些計劃目是由他安排,經過白天的勘察,可以斷言瓶山的山腹中,至少有三五處很大的洞穴,相互有甬道貫通連接。甬道口在地門附近,雖然隱蔽嚴密,但陳瞎子擅長「聞」字訣,可听風雨雷電來尋龍點穴,找到墓門的大概位置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炸藥足夠,炸開幾層地皮,肯定能扒出地下的墓門,但元墓深埋大藏,正面卸嶺破山,恐怕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

    另外山巔之上那道裂縫深崖,裂開的時間少說也有兩三百年了,兩側如同刀削斧劈,底下彩霧升騰,那毒氣只有在陽光充足的時候才稍微減弱,山隙處雖然可以直通地宮,可是其中必有什麼巨毒之物將古墓佔為巢穴,從深澗里直接下去,就算能避過霉蜃妖氣,也必遭吞噬。

    基于這些因素,陳瞎子覺得單憑卸嶺之力難有作為,打算等搬山道人前來相助。不過花螞拐等人對搬山分甲術所知不多,認為都是些神乎其神的傳說皆屬妄談,根本當不得真。如今是槍桿子的天下,神仙難躲一溜煙,任你通天的本事,一梭子子彈打過去,也全撂倒在槍下了,難道世上還當真有「術」不成?

    陳瞎子斥道,爾等井底之蛙,只知卸嶺倒斗憑借人多勢大,又兼會用些炸藥士炮和千竿器械為輔,就敢小覷天下。當今世上除卻那些散盜毛賊,盜亦有道之輩尚存發丘摸金、搬山、卸嶺三支,摸金盜墓用「神」,卸嶺盜墓用「力」,搬山盜墓卻是用「術」,其機玄妙,神鬼莫測,大可搬山填海,小可飛度針孔,倏忽千里,往來無礙,豈能無「術」?

    花螞拐知道陳瞎子從不長他人威風,滅自家銳氣,既如此說,定是對搬山道人的分甲之術極為看重,又覺瓶山古墓非同小可,才會主張以卸嶺之力,配合搬山之術,兩方伙同行事方為萬全之策,當即拜服。

    羅老歪在旁听完盜魁所說的方略,急得抓耳撓腮︰「我操他個奶奶,等那群雜毛老道從黔邊回來,黃花萊也都涼了。這塊到了嘴邊的肥肉也當真難吃……」他舍不得讓搬山道人在瓶山插一杠子,不管搬山道人是尋藥還是尋珠,按道上的規矩,古墓里的明器至少有一部分得被分掉。卸嶺盜眾在三湘四水之間,隨時都可以聚集幾百名盜墓高手,而且他這坐第二把交椅的羅大帥手下還有幾萬人槍,以這等實力,要挖開一座古墓竟然需要苦等那幾個道人相助?傳出去好說不好听,今後卸嶺群盜的面子還往哪放?

    羅老歪打著自家的如意算盤,勸說陳瞎子別等搬山道人了,咱還是單干吧,反正手下有裝備精良的工兵掘子營,什麼樣的古墓挖不了?只要策劃得當,不愁破不了瓶山,就算死傷千八百號當兵的也無所謂,反正這年頭就是人命不值錢。只要有銀元有煙土,咱們豎起招兵旗,就他娘的自有吃糧人,當兵吃糧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不夠還能拉壯丁。只要把瓶山古墓盜了,發上一筆天大的橫財,咱們想要多少人槍,就他娘的能有多少人槍。

    陳瞎子本就是個自視極高的人,可以前遇著凶險之時,曾被搬山首領鷓鴣哨救過兩次性命,心中不免對此有些耿耿于懷,覺得自己始終比搬山道人遜色一籌。此時听羅老歪這麼一吹風,稍一捉摸,也覺得言之有理,如果卸嶺盜眾單干,雖然會折損不少人手,但若真成就了這件大事,將來正好可以讓鷓鴣哨那伙道士知道知道,陳某統率的卸嶺群盜究竟是何等手段,當年在山上潛心苦學了多少寒暑,這種揚名立萬的大好良機可不能失之交臂。

    想到此處陳瞎子已打定了主意,環顧眾人說道︰「諸位兄弟,卸嶺群盜皆屬赤眉義軍之後,聚眾結黨,嘯聚綠林,秉承祖師爺遺訓,替天行道,伐取不義。余嘗聞︰饑民果腹易于食,貴冑肉囊寢珠玉,真乃是蒼天無眼,蒼生倒懸。今有瓶山古墓,內藏金珠無數,系以百姓血汗凝成,卸嶺之輩正可圖之。遍取墓中寶貨,成就大業,以濟亂世。」

    歷代卸嶺盜魁都沒有陳瞎子這般口才,把個盜墓的勾當說得堂堂正正、慷慨激烈,听得羅老歪等人目瞪口呆,好生佩服、當即紛紛獻策,籌謀盜墓行動的種種安排。

    陳瞎子先讓羅老歪寫了封調令,按上花押印跡,交給啞巴昆侖摩勒帶出山去,讓他火速將部隊調來。在苗疆古邊牆附近隱蔽埋伏的部隊,一共分為三批,其中一伙將近百人的、都是湘陰的響馬賊,屬于陳瞎子直接統領的卸嶺群盜;其余的就是羅老歪手下的兩支部隊,最大的一股幾百號人,是所謂的「工兵營」。其實在這種雜牌軍閥的隊伍中,各種編制極不正規,大多數不會設立專業工兵單位,而羅老歪組建的這支部隊,也根本不修工事排地雷,實際上就是專門用以挖墳掘墓的倒斗部隊,都是挑選出來的那種膽大不信邪要錢不要命的,受過相關的訓練,配備有卸嶺的各種器械,還分配有不少騾馬,用來負載炸藥士炮石,或是運輸盜挖出來的珍寶。

    另外還有一支手槍連,成員都是羅老歪的親信,相當于督戰隊。盜墓的過程中,要是有人想私吞寶貨明器,或是開小差當逃兵的,一律就地正法,而且手槍連的士兵裝備精良,一水的德國造,每人兩支二十響,戰斗力和火力都很強。

    二十響和大肚匣子,都是德國毛瑟槍的俗稱,最大的彈匣可以裝填二十發子彈,是以得名。當時的中國由干辛亥革命之後軍閥混戰不斷,國際杜會對中國采取了武器禁運,限制中國軍隊采購沖鋒槍和重機槍,不過軍閥們為了加強自己部隊的火力,自有他們的辦法,鑽了個武器禁運的空子。德國產的毛瑟槍屬于自衛用手槍,不在禁運之列,可是這種槍口徑大,射程遠,殺傷力同樣不小。槍上有快慢機,撥到快機上二十發子彈一掃出去就是一片,可以當做沖鋒槍使,而且加上槍托增加射擊精度,又可以作為卡賓槍來用,從各個方面來看,都是非常實用可靠的單兵武器。

    羅老歪靠盜墓發了財,所以他就裝備了這麼一支手槍連別動隊,花大價錢請德國教官訓練,由自己直接指揮統轄。這次來湘西猛洞河老熊嶺盜墓,正好是在幾路軍閥地盤之間的真空地帶行動,搞不好就會引發武裝沖突,另外也要防止那些扛著漢陽造的工兵部隊見財起意,突然反水,所以就把手槍連也特意調了過來。

    陳瞎子的意思是從墓門和地宮兩地同時動手,除了炸藥之外,還讓工兵掘子營帶了大量石灰和辰州砂,準備用這些東西來對付藏在岩縫里的毒蟲巨蟒。啞巴昆侖摩勒領命去了,他本是山中野人,天生的長胳膊長腿.全身筋肉虯結,兩只腳底板全是厚厚的肉繭,活脫是只沒毛的黑猩猩、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從老熊嶺到苗疆邊牆這點路程對他來說只是小事一樁。但工兵營攜帶的輜重較多,啞巴當夜出發,大概到轉天傍晚時分,才能將部隊帶回來。

    群盜部署完畢,當夜無話,轉天天一亮,又命那向導帶著眾人到瓶山腳下走了一遭。此次二探瓶山,則是繞山而行,只見這座瓶山四周,除了古樹參天,山縫中還有幾道或清或濁的瀑布涌出,苗子向導說山里本無水脈,想是雨水大了,積在山腹里沖出泥石,瀉出了這青冥之巔。

    陳瞎子見瓶山中有積水.不禁暗暗皺眉,擔心地宮濕水太多,雨水對古物侵蝕損害非常之大。若真如此,冥殿里的明器可早就毀了,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不過听地尋龍時,聞得山中有數處城郭般大的地穴,中有甬道相通,即便有一兩處浸了雨水,只消墓道中門戶重疊封閉,必有相當一部分墓室是完好的,倒也無須憂慮。

    一行人在瓶山四周摸排勘察,不斷能見到一些石粱石坊,大抵都是宋元以前的建築遺跡,在元代都被拆除損毀了。元墓沒有地面建築和石人石碑,但有些夯士封石的細微跡象,還是逃不過卸嶺盜魁的眼楮。這些所在應該都是殉葬坑,里面不會有什麼值錢的行貨。陳瞎子邊看邊命手下的紅姑娘將瓶山地形繪在紙上備用。有道是千尺看勢,百尺查形,在山下觀望時,由于人的視野有限,只可觀形,難以辨勢,所以繪成圖紙,看起來更為詳明。

    整座奇形怪狀的岩山雖然剝斷險惡,但仍是佔據陰陽之理,顯得氣勢不凡。陳瞎子繞山轉了一圈,時已紅日欲墜,他不敢在密林中逗留太久,正要帶人回去義莊的臨時指揮所,可走著一半,忽然在林中見到一片被挖開開的空墳坑,里面地蠶、地鼠見人來了就被驚得紛紛亂竄。墓穴中都已長出雜草,竟是一片狼藉,見此情形,陳瞎子冷不丁想起一件事來,一把抓住那向導的領口,低聲喝問︰「昨日你說瓶山里埋著尸王,卻是什麼道理?」

    向導被陳瞎子問起此事,臉上神色突然變得比死人還要難看,仿佛大難臨頭一般︰「好教首領知道,山腹中萬萬去不得,那是任誰也不敢去的,咱們洞家都曉得瓶山是片移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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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怒晴湘西 第十二章 移尸地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人死後裝鹼到棺槨里,下土入葬,倘若有機會再掘土啟棺,不論死的時日遠近,只要埋到瓶山附近,棺中的尸體就會不翼而飛。棺槨封士完好無損,絕沒外人動過,可棺材里就只剩下一些陪葬的瓷瓶竹筷,死尸穿的凶服也原樣擺著,扣子都沒解開過.但硬是見不到一星半點的尸骸。

    當地人有種傳說,在元兵打過來之前,瓶山是給皇帝煉丹的禁地,除了這里地形奇特,是處天然的洞天福地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湘西辰州盛產朱砂,從中提煉出的水銀是煉丹必不可少的原料,從延壽長生到房中術的秘藥無所不煉,所以山中一年四季藥氣十足。

    時間久了,瓶山岩石泥土里就得了能化尸消骨的藥氣,山里埋的尸體都只剩一股氤氳尸氣,隨著地脈之氣流轉移動,蹤跡不定,故名移尸地。只有山腹中那元代將軍的古尸是由于中了洞人邪術而死,僵尸難以腐爛,又得了墓中仙丹的藥力,形煉成精。

    據說自從古墓裂開縫隙之後,以往每隔幾十年,就有人見到頂盔貫甲的僵尸在山中出沒,都說是親眼所見,並非虛談。湘西趕尸風俗盛行,對僵尸為祟之說尤為相信,于是風傳瓶山中埋有尸王,那些進山盜墓采藥的都被僵尸和陰兵所害,所以人人談之色變,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進山腹中的古墓地宮?

    陳瞎子聞言冷笑起來,他見多識廣,又怎會被這些土人的言語唬住。移尸地的名頭倒是听過,但那只是春秋戰國時的巫楚傳說,世上豈能真有移尸地?元墓向來深埋大藏,里面多有西域的方技防盜,陪葬品並不如中土的王孫貴族奢華,一直以來都不是大伙盜墓賊的首選目標。

    可這瓶山所埋的元軍統帥是殞命陣前,他剿滅七十二洞的苗人之時,掠獲之物必重,再加歷代皇家在瓶山里供奉的珍異寶貨,那地宮冥殿中所藏之豐,怕是不比帝陵差上多少。可這古墓形勢獨特,人少了卻是動不得,而且地處偏遠,消息隔絕,是以近代知道的人反而少了,否則早就應該率眾前來倒斗,又怎等得到今時今日。如今機緣已到,看來正是卸嶺群盜成就大事的機會。

    陳瞎子盤算著自己這伙人是外來的,不太熟悉當地風物,沒個向導難以成事,不能殺人滅口,但必須先讓這向導安心,否則他說漏了嘴,煽動得軍心渙散,可是非同小可,就對那熟苗說︰「不是陳某夸口,湘陰的人士,都知道我陳掌櫃最擅捉鬼趕尸的方術,又兼乘性豪爽,專肯扶持好人,如今就打算率領一眾手下為民除害,去除了瓶山中的僵尸,你若肯相助,少不得有你的好處。」說著塞給那向導十塊大洋。

    苗人向導見這位陳大掌櫃出手豪爽,,而那羅大帥瞪眼就能宰人,若有不從當場廣會橫尸就地,這兩位祖宗一個紅臉一個黑臉,誰也得罪不起,在這軟硬兼施的局面之下,想逃又逃不脫,為求自保身家性命,只好言听計從,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得跟著,再不敢說個不字,當下穿過這片被山賊挖空了的陪葬坑,引著群盜回歸老熊嶺義莊。

    反復幾次踩過盤子、摸過局,陳瞎子已是心里有數,只等啞巴昆侖摩勒帶著工兵營到來,即可著手行事。羅老歪等得好生焦躁,不斷問陳瞎子地宮里的寶貨是否可以車載斗量;那元代古墓中埋的元兵元將是不是都是蒙古兵。

    陳瞎子說這些天沒白探訪,得知了許多情由。這古墓雖然自前情年間就裂開了,但一來地形險惡,二來里面機關毒蟲甚多,小股的盜墓賊難以得手,地宮中有九成九的可能是珍寶堆積如山,所憂慮者,只是擔心風雨侵蝕嚴重。

    另外元朝兵將也並非全是蒙古人,當年元軍掃平北國西域,南下之師和庚子年打進北京的八國聯軍差不多,皆是西域番邦的聯軍,其中也不乏投降倒戈的漢人部隊,所以葬俗末必全然相同。他們將瓶山這塊洞天福地造為墓穴,也是妄圖鎮住南朝的龍氣。瓶山自古就是皇家禁地,本就有許多防止盜藥的機關埋伏,封成墓室大藏之後,這些機括多半被保留了下來,稍後進山盜墓,對于此節卻是不可不防。

    說話間天已黃昏,薄暮時啞巴帶了三股人馬混編的隊伍趕來,陳瞎子手下的百余盜眾,雖是臨時拼湊而成,但大多都是相熟的響馬,雖雜不亂,習練有素。可羅老歪手下的部隊,基本上是群烏合之眾,這些被選入工兵掘子營的軍卒,不是抽大煙的,就是嫖堂子的,再不然就是耍篩子的,幾乎個個都是要錢不要命的家伙,也只有他們才敢盜墓掘冢,毫無忌諱。

    羅老歪是附近幾股軍閥的眼中釘、肉中刺,他這次離開老窩深入湘西腹地盜墓,根本就沒敢聲張出去,完全是秘密行動。他主要是擔心別的軍閥前來偷襲,另外盜墓之事畢竟名聲不好,一旦傳揚出去自己就成了眾矢之的,所似也不敢帶大部隊。每次盜墓都是一個工兵營外帶一支手槍連,而且在湘西老熊嶺盜墓,務求迅速隱秘,完事了趕緊就撤,夜長夢多,整個過程最好別超過三五天,這不像是在自家地盤,可以打著演習的名義把山封了,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陳瞎子見人馬齊備,這人一多動靜就大了,不可耽擱,必須盡快行動,當下命眾人先以朱砂浸過的紅綾系了左臂,以便三隊人馬相互識別,隨後在義莊周圍扎營,休息到子夜時分開拔。將近千人的隊伍,在向導的引領下,牽騾拽馬,帶上許多的輜重,借著月色,浩浩蕩蕩地開赴瓶山。為了封鎖消息,凡是沿途遇上的人,不問夷漢,盡數捉了,充做腳夫隨軍而行。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工兵掘子營就到了瓶山山口處的地門。

    群盜並沒有在山口處挖掘墓門,還是想來點省事的,直接從山巔的斷崖上切入古墓地宮。山道曲折陡峭,馬匹到了半山腰處就巳經上不去了,只好將需要的物資都由腳夫挑了,長長的隊伍沿著青石古道婉蜒上山,從頭里回首望去,猶如一條黃龍攀著古瓶向上蠕動。

    當天上午瓶山雲霧極濃,抬頭看高處,恰似在霧里,等到了高處,雲霧又在腳下了。掘子營的工兵也都知道這是上山盜墓,要是打仗難免人人退縮,可做倒斗的事,等于是去土堆里刨狗頭金,何等的美差。最近幾個月沒發餉了,此時見終于有座古墓可挖,個個都摩拳擦掌,抖擻精神,爭先恐後地跟著長官上山,山路雖然艱險,卻也毫無怨言。

    其實工兵營這幾百號人,在倒斗之事上,主要充當苦力角色,真正起作用的還都是陳瞎子那批手下。這百十名盜眾,每人都背了一個大竹簍,里面裝著卸嶺群盜的獨門秘器—蜈蚣掛山梯。這東西是一種按節組合的竹梯,卸嶺群盜倒斗之時,凡是上山下澗,遇著艱難險阻,都離不得這件器械。

    蜈蚣掛山梯拆開來,便是一節節小觀粗細的竹筒,材料都是最有韌性的毛竹,在油鍋里泡過數十遍,曲成滿弓之形也不會折斷。每節竹筒兩端,都有正反兩面的套扣,筒身又有兩個竹身粗細的圓孔,使用之時當中一根縱向連接,便是一條長長的竹竿,兩側再打橫插入供人蹬踩的竹筒,頂上裝有掛山百子爪,遠遠一看,活像一條竹節蜈蚣。

    逢著絕壁危崖無法攀登,一人輪番使用兩架蜈蚣掛山梯,鉤在松石縫隙里,就可以迅速爬上絕險的峭壁。而且名為「掛山」,也井非只能用以攀山,「山」和「斗」都是古墓的代稱,山就是指山陵,由于盜洞或是被炸藥破壞的盜洞狹窄,盜墓者很難攜帶大型器械進入,可以分拆組裝的蜈蚣掛山梯,分由眾人攜帶在身上,就可以進出自如,不為地形所限。有些古墓是鐵繩懸棺,為了防止地宮滲水,棺槨都被鐵環在墓室中高高吊起,有竹梯為輔,就在倒斗的過程中省卻了許多力氣。這種蜈蚣掛山梯的原型,是從漢代赤眉軍攻城使用的工具中演化而成,經數十代人千錘百煉反復修改完善,始成今日這般式樣。

    陳瞎子率眾來至山巔,望到那裂谷里仍有彩霧升騰,只是近午時已自弱了許多。山里的毒蟒毒蟲,皆是生性喜陰,此時必是蟄伏不出,正可行事,就將手一招,命腳夫將一袋袋石灰傾入深澗。石灰包摔進谷底就破裂開來,里面裝的石灰四濺沸騰,管它有什麼凶惡的毒物、都吃不住這陣暴嗆,即便僥幸不死,也必定遠遠逃開了。

    但工兵營匆忙之間,只準備了兩百多袋石灰,拋下去時又被山風吹散,余下的想要鋪滿谷底實在是有些杯水車薪,顯得遠遠不夠。

    眾人在山巔看到石灰不夠,都急得連連跺腳,不過也該著他們此番功成,這陣石灰撒下去,還是起到了極大的效力,深處那陣毒蜃漸漸消失,只剩空空茫茫的白色雲霧。陳瞎子打算先派三兩個身手利索的下去探探,便問眾人︰「哪個願往?」

    群盜中立刻走出兩個精壯漢子,一個是賽活猴,一個是地里踹,都是爬山鑽林的好手。二人有心找個機會在盜魁面前一顯身手,此刻便表示願意下去一探究竟。陳瞎子贊了聲夠膽,就命他二人下澗。

    這兩人俯身領命,口中含了一塊五毒藥餅,拿著試毒的鴿籠子,腰間別了盒子炮與腰刀,黑紗蒙上口鼻,拖著兩架蜈蚣掛山梯。只見他們穿雲撥霧,頃刻間就消失了身影。其余的人都在山巔的斷崖邊向下探望,替他們捏了把汗,這一去是死是活那就看這二人的造化了。

    陳瞎子表面鎮靜,但現下吉凶難料,心中暗自忐忑不安。羅老歪更是不耐煩地掏出懷表來看時間,但一直等了許久許久,眾人脖子都疼了。在上面連著高聲招呼他們,可裂谷里卻始終靜悄悄的,不見任何動靜,只有不祥的雲霧越聚越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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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第十三章 溶化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眾人等得正焦躁間,忽地里一支響箭破雲而出,裹挾著尖銳的鳴動,直射向半空,正是探墓的那兩個人發出了訊號—山巔下的深谷里已無毒蜃。

    群盜歡呼一聲,各個擼胳膊挽袖子,要請纓下去盜墓。陳瞎子做了幾年卸嶺盜魁,深知如今這年月,可不是宋江那陣子了,若想服眾光憑嘴皮子可不行,除了仗義疏財,還要身先士卒、同甘共苦,盜墓的時候必須親力親為,不惜以身涉險,只有在手下面前顯出真正的過人之處,這頭把金交椅才坐得穩固。當即選了二三十個手腳利索的好手,由自己親自率領,抬了蜈蚣掛山梯下去。

    深谷里的毒物也許只是畏俱日光,或是暫時被石灰驅退,藏入了墓中的什麼地方,現在全體入地宮搬運寶貨還為時尚早,只有先帶些精銳敢死之士,下去徹底掃清深谷里的隱患。

    這幾十人軟繩鉤和蜈蚣掛山梯並用,攀著絕壁,透雲撥霧而下,松石縫隙里的碎石碎土,被竹梯刮得往下不斷墜落。兩邊峭壁間距狹窄攏音,一個小石子落下去也能發出好大動靜,耳中全是陣陣回音,石壁上又多有濕滑的苔蘚,藤蘿縱橫,只要有一個不慎、失足滑落墜下,或是竹梯掛得不牢,就會跌入深谷摔死。這是一種心理和體力的雙重驗,不過群盜都是亡命之徒,跟著魁首餃枚屏息,一聲不響地往谷底攀去。

    穿過幾層雲霧之後,光線愈發昏暗,壁上滲著水珠,寒氣逼人,盜眾們估計離地宮越近,陰氣也就越重,古墓大藏在望,反倒精神為之一振。

    當時在山里的照明方式主要有燃燒竹片和松燭火把,使用洋油的馬燈不是誰都用得起的。不過盜幕賊除了備有馬燈、汽燈之外,更有從東洋礦主手里購買的礦燈,反正五花八門,沒有統一的裝備。此時各自打開綁在身上的礦燈、馬燈,一時間在潮濕昏暗的山壁上,仿佛亮起了數十只螢火蟲,光亮星星點點,忽上忽下地起伏晃動著。

    只有陳瞎子是雙夜眼,並不需要燈燭探路,他當先下去,早已到了深壑盡處。瓶山山體上的這道裂隙,越到下邊越窄,最狹窄的地方兩人並肩就不能轉身,雖然說是到了底了,可裂縫切過山腹,還在繼續向下延伸。

    山腹暴露在裂縫中的,是處大溶洞,洞內極深極廣,只聞惡風盈鼓,雖看不到遠處,卻可以覺察到里面陰晦之氣格外深重。一座重檐歇山的大殿正在裂縫之下,這大殿高大森嚴,鋪著魚鱗般的琉璃瓦,在山縫下已塌了一個窟窿,瓦下的木椽子都露了出來,上面濺著許多剛剛拋下來的石灰。洞頂掛著一層汞霜,看樣子地官里以前儲有許多水銀,因為山體開裂,早都揮發淨了,只留下許多烏黑的水銀斑。陳瞎子在木椽上輕輕落足,捉了腳步走到穩固之處,隨即打個呼哨,想要聯絡先下來的賽活猴與地里蹦二人。

    可地宮的大殿頂上雲霧迷漫,哪有那兩個人的影子。此時花螞拐帶著其余的人陸續跟了下來,花螞拐看看左右情形,問道︰「大掌櫃,怎樣?」

    陳瞎子道︰「是座偏殿。先前來探的兩個弟兄下落不明,你等須放仔細些,先搜殿頂。」花螞拐知道地宮里危機四伏,急忙打個手勢,群盜紛紛亮出器械,提了馬燈,俯身貼在琉璃瓦上摸索著尋找失蹤的兩名同伙。

    群盜散開來排摸過去,從崩塌的殿頂一側,直搜到另一邊,更不見一個人影,兩個大活人就這麼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了,可不久前他們還從谷底射出響箭為號,倘若是在群盜下來的這段時間里出了意外,以陳瞎子的耳音之敏銳,在這攏音的裂谷間絕不可能听不到動靜,不禁心中暗罵撞鬼。這瓶山是座藥山,不能等閑視之,古墓里無事也就罷了,一旦有事,必是狠的,想到這些,更覺地宮里陰森森的教人汗毛發炸。

    到殿頂邊緣,可以看見殿後洞穴都被石條砌死,四周布著些井欄回廊,還有湖石擺成的假山,猶如一座花園,凹處都積著許多惡臭的污水,,並且堆積著許多朽木。洞頂上搭建了許多石槽,卻不知是做什麼用的。群盜見這偏殿的門戶都被堵死,只好再回到殿頂崩塌之處。花螞拐扔了個寸磷下去,將漆黑的殿內燒得雪亮,只見殿堂內朱漆抱柱,金碧輝煌,比之皇宮也不逞多讓,可寸磷只能照亮一瞬,未及細看,就自熄了。

    陳瞎子把手一招,立即有兩名盜伙拖過一架竹梯,順著瓦下的木椽窟窿掛了下去,有幾個膽大的拎著德國造二十響,把那機頭大張著,順著竹梯下到殿內。

    雖然明知空氣流通,可為T防範毒蜃,群盜還是帶了鴿籠,里面裝著白鴿。他們一下到殿內,那籠中的鴿子就好像受了什麼驚嚇,撲騰個不休,眾人面面相覷,都把心懸到了嗓子眼,提著馬燈在殿內一照,當即發現情況有異,忙請首領下來查看。

    陳瞎子倒握了小神鋒,帶人從竹梯下來,只見先下來的幾個盜伙,個個面無人色。原來這座偏殿里並無棺槨,紫石方磚鋪就的地面上,擺放的都是盔甲刀矛、弓盾斧矢一類的兵器,還有數十套馬鞍,真如倉庫一般,想來都是陣亡元兵元將的殉葬之物,可往殿中一看,連陳瞎子都覺得後脖子涼颼颼的。

    只見賽活猴與地里蹦二人的衣服鞋襪,都平平地攤在地上,衣扣也未解開,他們帶的鴿籠扔在一旁,籠門緊閉,不見任何破損,里面的鴿子卻沒了。陳瞎子和花螞拐等人見此情形,立刻想起了瓶山移尸地的傳說,尸體入此山,即會化為一股陰氣,難不成真有這等邪事?

    陳瞎子心念一動,急忙命手下挑燈照明,用腳撥了撥那堆衣物,忽見小神鋒刀光閃爍,心知不祥,殿中怕是有什麼古怪,急忙環視四周,支起耳朵細听了一听,雖未覺有異,但肌膚上生出了一片片寒栗子,卻似在無聲地催促著︰「快逃!快逃!」

    陳瞎子遇過許多驚心動魄的事端,他身上對危險的這種直覺,是從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中拿命換來的經驗,少說有得七八成準,哪里還顧得上再看那些衣物,撮聲口哨,率眾反身就退。他本是身處殿心查看兩個失蹤盜伙的衣物,此刻轉身後撤,剛踏出一步,忽覺背後有人抓他肩頭……

    陳瞎子遇過許多驚心動魄的事端,他身上對危險的這種直覺,是從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中拿命換來的經驗,少說得有七八成準,哪里還顧得上再看那些衣物,撮聲口哨,率眾反身就退。他本是身處殿心查看兩個失蹤盜伙的衣物,此刻轉身後撤,剛踏出一步,忽覺背後有人抓他肩頭。

    陳瞎子雖不是驚弓之鳥,但事出突然,又萬沒料到有人敢拍他的肩膀,竟被嚇了一個寒戰出來,回頭看時,更是驚駭無比。原來跟在他身後的花螞拐,不知怎的臉上全是膿水,好似全身淌滿了蠟燭油。

    花螞拐又是驚恐又是疼痛,口鼻中也流出膿水,話也說不出了,只好抓住陳瞎子肩頭,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伸出來的手臂血肉全部潰爛,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舉著手放在眼前觀看,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眼睜睜地看著手臂就像蠟體遇熱般一寸寸化為膿水。

    群盜都驚駭欲死,不知所措,一怔之間,花螞拐的腦袋就已經爛沒了,沒頭的尸身不及栽倒,就緊接著消解溶化掉了,一襲空蕩蕩的衣服落在當地,其中僅剩一大攤膿水,這活生生的一個人,就在瞬息之間「溶化」掉了?誰也沒看清他是遇到了什麼。

    花螞拐是卸嶺群盜魁的親信,在群盜中地位頗高,想不到遭此橫死,直看得陳瞎子心中生寒︰「這拐子莫不是撞著移尸地的陰氣?竟如此邪性……」饒是他臨機多變,遇此前所未聞的劇變,也難以應對,只能先撤出去再做道理。

    正這時,陰森的殿內忽然刷刷刷一陣輕響,動靜極是詭異,百余條花紋斑斕的大蜈蚣,都做四五寸長,齶口中流著透明的涎液,窸窸窣窣地爬到花螞拐的衣物中,吞吸那些膿水。緊跟著殿梁殿柱的縫隙里,也鑽出許多蜈蚣、蜘蛛、守宮之物,毒蟲身上全足紅紋鮮艷,奇毒無匹。

    原來瓶山的藥爐荒廢之後,遺下許多藥草金石,時日一久,藥氣散入土石,引得五毒聚集。這些毒蟲在古墓裂開後,將著陰宅當做了巢穴,平日里互相吞噬傳毒,又借藥石之效,都是奇毒無比之物。毒液中人肌膚即會使人瞬間爛為膿血,只要是血肉之軀,毛骨筋髓都剩不下分毫,也常鑽入墓中咬噬死人,將尸體化為污水吸淨,土人無知,都將移尸地來解釋此種罕見的奇怪現象。

    毒蟲適才被石灰驅散,躲在殿堂和山壁的縫隙深處潛伏不動,此刻暴起發難,令人猝不及防。群盜一陣大亂,接二連三地有人中毒,毒液猛烈異常,只要濺上些許,身體就會頃刻變做膿水,溶化得七零八落,撕心裂肺的哀嚎慘叫之聲,在混亂的大殿中不絕于耳。有人慌亂中扣動了扳機,殿內子彈橫飛,頓時又有數人成了同伙槍下的怨魂。轉眼間,跟盜魁下來的盜眾就已死得不剩七八了。

    陳瞎子身邊的啞巴昆侖摩勒,雖然口不能言,但心思活絡,見機得好快,眼看這地宮里盡是五毒,容不得活人停留,急忙拽著主人陳瞎子退向殿角。他身軀雖然高大,卻是趨退如電,這時要是徑直攀上竹梯出去,必被身後趕來的毒蟲吞噬,便猛地一扯蜈蚣掛山梯。

    那竹梯堅韌牢固,竟被他扯斷了一截,並將殿上朽爛的木椽子拽斷了許多,上面的磚瓦石灰一齊落下,濺得地上白煙四起。蜈蚣之類的毒蟲懼怕石灰,嗆得狠了就會仰腹扭曲身亡,石灰飛濺起來便都四散避開,露出一片空當。

    陳瞎子等人遮住眼楮口鼻,避過這陣飛騰的石灰,瞥見竹梯毀了,想要奪路而逃只有從殿門出去,不料木椽脫落得多了,承受不住天頂上的一根橫梁。這梁是「九橫八縱一金梁」中的橫椽之一,雖非主梁,也有數抱粗細,由于年久失修,常受風雨侵蝕,此時竟然「轟隆」一聲,帶著許多瓦片木塊,從主梁上傾斜滑落而下,直照著群盜砸來。

    這根橫梁若是砸將下來,實有雷霆之力,縱然避過了,也會被逼入沒有石灰的地方遭到毒蟲圍攻,使進殿之人個個死無全尸。啞巴昆侖摩勒早年貧苦流浪,受過陳瞎子的恩惠,暗中發誓要死心塌地的追隨報效,此時救人心切,一把推開眾人,扯開站樁的馬步,使了個托塔天王的架勢,張開蒲扇般的大手,竟是硬生生接住了落下的木梁,整個身子被慣性所沖,猛地向下一頓,縱是啞巴天生的昆侖神力,也覺得眼前一黑,嗓子眼發甜,險些吐出血來,胸前掛的馬燈都被這股勁風帶得差點熄滅了,拼著粉身碎骨,給首領陳瞎子留出了一條生路。

    陳瞎子舍不得讓忠心耿耿追隨自己多年的啞巴就這麼死在地宮里,想要回去接應他出來,但其余幾個盜伙都知道啞巴死了是小事,首領性命才最為要緊,盜魁要是死在這墓中,卸嶺群盜就是群龍無首的一盤散沙。此刻事急從權,也顧不上尊卑之序了,不由分說,舍命拽住陳瞎子,撞開殿門,將他向外倒拖了出去。

    陳瞎子心如火焚,喉嚨中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空張著嘴,想喊也喊不出來,他眼睜睜看著啞巴已支撐不住橫梁重壓,隨時都會吐血身亡,可數條花紋斑駁的蜈蚣,卻早已先趁著石灰塵埃落定之機,游走著躥上了他的雙腿,恐怕不等他被橫梁壓死,就已先讓劇毒的蜈蚣咬作一攤膿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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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怒晴湘西 第十四章 騰雲駕霧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陳瞎子見昆侖摩勒舍命相救,他卸嶺群盜都是做聚伙的勾當,最重「義氣」二字,身為首領怎能只顧自己脫身?喉嚨中低吼一聲,甩開拖著他逃跑的兩名盜伙,腳下一點地,直沖回大殿,抬腳處踢起一片白灰,將爬上啞巴大腿的幾條蜈蚣趕開。

    此時啞巴托舉木梁,早已不堪重負,瞪著牛眼,鼻息粗重,見身為天下群賊首領的盜魁竟然冒死回來救援,心中好生感激,滿是紅絲的眼楮中險些流下淚來,不過被重梁壓迫根本無法抽身出來,片刻也難支撐,有心讓首領快退出去,但苦于口不能言,只是直勾勾瞪著陳瞎子。

    陳瞎子也不愧是一眾盜賊的大當家,真有臨機應變的急智,見有一截折斷的蜈蚣掛山梯被丟在一旁,當即抬腳鉤過來抄在手里。這竹梯可長可短,實際上也無截段之說,可以隨意拆卸組裝了繼續使用,而且輕便堅韌,非普通竹制器物可比。

    陳瞎子將竹梯拿在手中的同時,啞巴昆侖摩勒便已支撐不住,天崩地塌般地倒了下來,大木梁隨即跟著下壓。說時遲那時快,陳瞎子將手中竹梯豎起,立在梁下,那木梁壓到竹梯上稍微頓了一頓,竹梯韌性就已承受不住這股巨力,只听「啪嚓」一聲,這半架蜈蚣掛山梯登時裂成碎片,木梁轟然落地。

    木粱的下落之勢,也就是這麼稍一延遲,陳瞎子已趁機拽住啞巴,使他從梁下脫身出來。牽一發而動全身,橫梁的倒塌使得整座重檐歇山大殿出現了瓦解崩塌之兆,泥土碎瓦哧哧掉落。

    陳瞎子拽了啞巴昆侖摩勒躍出殿門,對門外幾個盜伙叫個「燒」字。那幾人會意過來,急忙將馬燈摔入殿內,馬燈在朱漆抱柱上撞碎了燈盞,里面的洋油和火頭淌了出來,大殿本就以木料為主體結構,被火頭一燎,烈火頓時呼啦啦燒了起來,成群的蜈蚣都被燒死在其中。

    陳瞎子趁亂查看啞巴是否受傷,這昆侖摩勒從閻王殿前轉了個來回,猶如已經死了一遭,雖是熊心虎膽之輩,也不由得神情委頓,直到嘔了一口鮮血出來,胸口里被重壓窒住的一股氣息才得以平復,對眾人連連擺手,示意死不了。

    群盜在古墓中放起火來,想要另覓出路。這殿門外是片花園般的庭院,也是昔時洞天中的一處古跡,不過那些假山園林中也藏有毒物,被殿中火勢所驚,紛紛從岩石樹根的縫隙中游走出來,瞧得人眼也花了。幸存的幾個人被困在地宮中無從進退,只好互相打個手勢,要從開始著火的大殿頂部,按原路攀著絕壁回去。

    但其余幾架蜈蚣掛山梯都放在殿頂,群盜雖有翻高頭的本事,奈何大殿太高無法攀登,正急得沒處豁,忽見殿頂紅衣晃動,原來是留在山隙處把風的紅姑娘听到下面動靜不對,便帶著幾個盜伙下來接應,眼見勢危,急忙把竹梯放了下來。陳瞎子等人抓著了救命稻草,哪敢再在這極陰極毒的地宮里耽擱,攀著竹梯就火燒**般地逃了上去,真好比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

    陳瞎子爬到殿頂,覺得腳下屋瓦顫抖,灼熱難當,殿中火頭想是已燒得七七八八了。想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有二十幾個弟兄死在了這古墓的偏殿之中,心中不禁黯然。這次當真大意了,但誰又會想到地宮里有這麼多蜈蚣,而且毒性之猛,普通的防毒秘藥根本奈何它們不得,雖帶了五毒藥餅,也沒起到絲毫效用。不過眼下生死關頭,還不是懊惱悔恨之時,當即一咬牙關,帶著眾人伸展竹梯,從刀削般的絕壁上,直往山巔的出口爬了上去。

    剩下的這幾個人,用蜈蚣掛山梯前端的百子掛山鉤鎖住岩縫,或是直接掛住橫生出來的松樹支干,幾架竹梯輪翻使用,在鏡面一樣的絕壁上攀援而上。這些人中就屬啞巴昆侖摩勒最擅攀爬,越是險處,越是能施展他一身猿猱般的本領。他和紅姑娘保在陳瞎子身側,跟著眾人越上越高,穿過白茫茫的霧氣,已見到一線天光刺眼,眼看脫身在即。

    腳下則是雲霧繚繞,往下看去心驚膽寒,饒是群盜賊膽包天,九死一生地逃到這里,也已是個個手軟腳顫腿肚子打哆嗦,不敢再向深谷里看上一眼了。

    陳瞎子更是心焦,身在絕險的古壁上攀爬竹梯,卻是滿心的不甘,見紅姑娘遞過掛山梯來,隨手接過,搭在頭頂的岩隙中,三倒兩躥就爬到了竹梯頂端,提氣踏住竹梯,赫然見到眼前的青石縫里,生著一只海碗般大的紅色靈芝。他心中正自煩亂,見是株懸崖絕壁上生長的靈芝草,想也沒想,就伸手去采。

    不料那靈芝被谷中的毒蜃浸潤,早已枯化了,空具其形,一踫之下,頓時碎為一團鮮紅的粉末,在他面前飄散開來。陳瞎子心中猛地一動︰「有毒!」,在古墓地宮里,花螞拐全身溶化成熱蠟般的情形,立刻在他腦中閃現,正所謂「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驚之下,全然忘記了處在深谷峭壁之上,只顧躲閃那團血紅的粉塵,竟用腳猛地一登石壁,手中抓著的蜈蚣掛山梯也未放開,連人帶梯離了石壁,等明白過來的時候也晚了,已然懸在了空中,忽地一聲,直墜向雲霧深處。

    攀在陳瞎子下方的啞巴听到風聲不對,急忙抬頭看去,恰好陳瞎子從半空拖著竹梯落下。啞巴昆侖摩勒眼疾手快,趕忙將手中正拖著的一架蜈蚣掛山梯伸出,正搭在陳瞎子的竹梯一端,可啞巴管前顧不了後,雖然兩架竹梯鉤了個結實,他掛在山壁上的那架竹梯,卻因用力過猛從岩縫里松脫了,兩人做一堆又往谷底跌落。

    陳瞎子和昆侖摩勒兩人,向下落了不到數尺,正巧石壁上有株橫生在岩縫里的古松,兩架掛在一起的竹梯被松樹攔住。蜈蚣掛山梯都用特殊竹筒制成,韌性奇佳,兩人各自抓住一端,被懸吊在了半空。兩架竹梯頓時被下墜的重力扯成了一張彎弓,顫顫巍巍之際,兩人身體就像是天平般搖搖晃晃地一起一落,四條腿在深澗流雲中憑空亂蹬,想踩到山壁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將身體穩住,但山壁上都是綠苔,一踩就滑出一條印痕,石屑綠苔紛紛掉落,情況危險到了極點。

    不等二人再有動作,陳瞎子的竹梯前端百子鉤就吃不住力,一聲悶響折為兩段,啞巴雖還掛在松樹上,可陳瞎子卻再次向下跌落。這回再無遮攔,耳畔只聞得呼呼風響,腦中「嗡」的一聲,在一瞬間變成了空白。但陳瞎子自小下了二十年苦功,練就了一身以南派腰馬為根基的輕功,在這種千鈞一發的危急時刻,那二十年苦功終于顯出了作用。

    他下墜的過程中看到兩側山壁岩面間的空隙越來越窄,瓶山上的這道大裂隙馬上就要到底了,好在面臨奇險,心中還未亂得失去理智,非常清楚如果此刻再有遲疑,腦袋就先撞到石頭上了。他身在半空中將全身力量灌注于腰腿之間,把始終緊緊握在手中的蜈蚣掛山梯猛地打了個橫,隨著一陣竹子摩擦岩石的刺耳聲響反復激蕩,蜈蚣掛山梯用它的長度和韌性,硬生生橫卡在了收攏的兩道山壁之間。

    陳瞎子吊在竹梯下面,感覺天旋地轉,雙手都被破損的竹坯割出了許多口子,加上剛才把蜈蚣掛山梯橫甩之際,把胳膊挫了一下,差點沒掉環兒,這時候好像兩條胳膊已經和身子離骨了,除了一陣陣發麻,竟然完全不覺得疼。

    這架蜈蚣掛山梯已經發揮了它自身數倍以上的功效,此刻已是強弩之末,他的身子再多懸一會兒,梯子非斷不可,于是趕緊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攀回梯子。附近只有一塊很小的凸岩可以立足,想也沒想就立刻站了上去,張開雙臂,平貼在冷冰冰的岩壁上,心中狂念了數遍︰「祖師爺顯靈。」

    陳瞎子緩了片刻,心神稍定,看了看前後左右,心想自己現在這是在哪?上下左右全是白蒙蒙的霧氣,前後兩側是陡峭的山壁,下面還遠遠沒有到底,但看石山裂縫的走勢,少說下面還有十余丈深才能合攏。由于上行下行之時,為求岩縫松石的縫隙掛山而行,並不一定是直上直下的方向,這回落下來卻已遠遠偏離了那座古墓里的大殿。

    山底的空氣還有幾分陰寒潮冷,石壁上盡是濕滑的綠苔,據他估什距離大岩縫底部還有十多丈的高度,而且白霧中的能見距離只有十余步,縱有夜眼也看不清下面的地形。拿鼻子一嗅,聞到古墓中燃燒的味道,算是知道了大致的方位,是離此十余丈開外。估摸這處山縫的最底下,不是亂石便是更窄的縫隙,跳下去等于是自己找死,最要命的是蜈蚣掛山梯已快散架,無法再用。

    陳瞎子又向上望了望,在這深縫里根本不見天日,而且這里邊還不太攏音,無法大聲喊叫通知啞巴等人,上邊的人往下喊他也听不到。絕壁上那唯一可以容身的凸岩又窄又陡,必須張開身體貼在山壁上才能立足,剛站了一會兒便已腿腳發酸,暗道不妙,就算有手下前來救應,等他們一步步攀到這里,黃花菜也都涼了。

    陳瞎子心中有數,如今已入絕境,自己最多能保持這個姿勢在山壁上站一盞茶的工夫,到時候腿一軟,就得一頭栽到下去。在摔死之前自己可以有兩個選擇,第一是苦等救援,但遠水不解近渴,不能全指望其余盜眾能及時找到自己;另外便是憑著自己的身手,找到能攀爬的地方,攀岩下到大裂縫的底部,看看兩側有沒有路可以出山。

    稍一思量,他便已想明白了,要想活命還得靠自己,而且時間拖得越久越為不利,強忍著腰腿拉伸著的酸麻,望著附近的山岩,想找下一個立足點。但霧氣太濃,稍遠處全籠在霧中,只是在左側的斜下方,白霧中若隱若現有個陰影,細加辨認,那東西像是長在山壁上的一株歪脖子松樹。

    陳瞎子為了確定那里是否承得住他,先摳下一塊碎石扔將過去。石頭打在樹干上傳出「啪」的一聲響,然後又滾落下去,隔了許久才傳上來石頭落地的聲音,復又掐算了一下距離,懸在半空不能助跑,直接跳過去的把握不大,但除了那霧中的歪脖子松樹之外,四周都是近乎直上直下的山壁,再無其余地方可以落腳,手腳已經愈發酸麻,再耗上片刻必死無疑。

    由于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陳瞎子的腿已經開始打哆嗦了,他咬了咬牙,決定孤注一擲跳到那株歪脖子松樹上,閉上眼楮讓自己盡量放松一點,擬定先一步躥出,踩到那架橫卡在山隙間的蜈蚣掛山梯上,再躍向最遠處的歪脖子松,這樣是最為穩妥的,但前提是蜈蚣掛山梯還經得住他這一踏之力。

    體力和時間都不允許他再多想片刻,陳瞎子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深深吸一口氣,雙手在壁上輕輕一撐,橫著一步跨了出去,飛身提氣踏向了蜈蚣掛山梯,這一下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拿自己的生命做乾坤一躍,決定生死的一步就在這瞬息之間躍了出去。

    腳掌剛踩到竹梯,立刻猛地向下一沉,竹梯被踏成了一張彎弓,僅存的韌性把陳瞎子彈了起來,隨後蜈蚣掛山梯喀嚓一聲從中斷開,落進了亂雲迷霧深處。借著那一彈之力,他口中呼嘯一聲,全身凌空躍向雲中的歪脖子松樹。他已竭盡所能,貓腰弓身,雙臂展開,耳邊氣流呼呼作響,整個人像是一只大鳥般落向斜下方的古松。可就在他將要落地還沒落地的那一瞬間,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霧中的古松也越來越清晰,他看那亂雲間的松樹黑糊糊在微微顫動,好像根本不是什麼松樹。

    陳瞎子心中大驚,但身體已經落下,他就是大羅金仙也不可能中途轉折,還沒等他看明白那原本以為是歪脖子松的東西是什麼,雙腳便已踏到一處好似枯樹皮的地方,身體也隨即被下落的力道摜倒。

    大裂縫越往深處光線越暗,而且底部白霧更濃。陳瞎子剛剛著地,還立足未穩,只見落足之處,是一層層黝黑發亮的甲殼,竟像一只大蜈蚣的腦殼,沒來得及再看,眼前就是一花,「轟隆」一聲騰雲駕霧般迅速升向天空。

    巨大沖擊慣性使陳瞎子一個踉蹌,哪里還顧得上看腳下的是什麼東西,他手底下當真了得,雙手死死扒住能著手的地方。面前百丈高的陡峭山壁飛快地在眼前晃過,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了起來,穿破雲霧,越升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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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怒晴湘西 第十五章 驚翅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山巔上的群盜正自望眼欲穿,這時候,忽听下方山壁像開了鍋似的嘩啦啦嘩啦啦一陣亂響,這幾百號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劇烈響聲所懾,擠到崖邊往下一望,都驚得張大了嘴,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只見山隙深處的亂雲濃霧,被一團黑氣沖得四散,一條一丈許長的大蜈蚣,從谷底飛快地爬了上來。這大蜈蚣以扁平之環節合成二十二節,頭頂烏黑,第一節呈黃褐色,其余各節背面深藍色,腹面暗黃,每節有足五對,生口邊者變為鰓腳,鉤爪銳利靈動。

    最奇的是這蜈蚣背生六翅,三對翅膀都是透明的,猶如蜻蜓翼翅,全身冒著黑氣,背脊上從頭到尾有條明顯的紅痕,百余只步足分列兩側,須爪皆動,抓撓著近乎垂直的絕壁,恰似一條黑龍般轟隆隆游走而上。

    更令眾人意想不到的是六翅蜈蚣頭上還趴著個人,那人身著青袍,背有鴿籠,臂上系了條朱砂綾子,衣襟紅綾呼烈烈地隨風飄動。不是旁人,正是卸嶺盜魁陳瞎子,他抓著大蜈蚣頭上的一對齶牙拼命扯動,大蜈蚣顯然是受了驚嚇,從深澗里卷著一陣黑風,沿著陡峭的絕壁沖上山巔。

    這蜈蚣性喜陰涼,在白晝間潛伏在陰濕的谷底,有陽光的時候輕易不肯現身,誰知被陳瞎子誤打誤撞,竟然跳到了它的頭頂,頓時驚得它躥上山巔,竟也忘了吐毒,到得絕壁盡處,猛地鞠起腰來,首尾著力,一跳便有十余丈高。

    留在山巔的盜眾里面,也不乏見多識廣之人,但無論如何沒料到從幾百丈深的山縫中,會躥出這麼大一條蜈蚣來。凡是蜈蚣之屬,均以步足多少判定習性猛惡,混亂中來不及細數,但這蜈蚣的步足之多,足以到讓人頭皮發麻發炸的程度,而且老蜈蚣活上百年才能生出一對翅來,它竟有六翼之多,這得有多大道行?

    卸嶺群盜,以及工兵營和手槍連的軍卒都帶得有槍,可見了這蜈蚣的聲勢都自駭得呆了,發一聲喊,四下里散開深無躲避,誰也沒顧得上開槍。不過如此一來,倒是救了陳瞎子的性命,否則亂槍齊發,他就不免被射成篩子。

    可眼下陳瞎子的境地也好不到哪去,他被這蜈蚣向上迅速爬行躥出的力量扯動,身體如同一只毫無重量的紙鳶,但心知一放手就得摔成肉餅。忽然陽光耀眼,蜈蚣竟是離開崖壁躍在了空中,它那三對翅膀只是擺設,從谷底狂沖上天,全借著受驚後亂躥而形成的一股巨大沖擊力,見天光明亮,哪里還肯停留,在半空中一個轉折,便擺頭甩尾地落了下去,掉頭遁入深澗,將一名攀在岩壁上的盜伙撞下了深澗,瞬時之間就隱沒進亂雲之中,隨著一陣爆炒鹽豆般的抓撓牆壁之聲止歇,六翅蜈蚣就此不見了蹤影。

    陳瞎子被這六翅大蜈蚣下落時從頭頂甩落,翻著筋斗跌落在山巔的一株大樹的樹冠之上,好在那樹枝繁葉茂,並未傷到筋骨。即使這樣,也覺全身疼得徹骨,摔了個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腦袋里七葷八素的,全然不知天上地下。

    羅老歪見那大蜈蚣遁入深處,這才掏出槍來射殺了幾名逃兵,收攏住部隊,趕過去將陳瞎子從樹上抬了下來。此時啞巴昆侖摩勒等人也爬上山巔,眾人惦記首領安危,都湊過來看陳瞎子的死活。

    羅老歪連著呼喚了數聲,陳瞎子緊閉的雙眼方才睜開,「啊」了一聲,疼得他直嘬牙花子。剛才從下到上,又從上到下,幾個來回下來,頭都暈到家了,眼前金星亂冒,看什麼東西都是重影的,緩了半天才怔征地對羅老歪說︰「羅帥啊……你怎麼長了倆腦袋?」

    羅老歪通過盜墓大發橫財擴充軍備的計劃全指望著陳瞎子,此時見他無恙,自是不勝之喜,而且剛才人人親眼目睹,陳瞎子站在蜈蚣頭上飛至半空,又自毫發無損地逃脫險境,那豈是尋常之輩能做到的?眾人都贊嘆道︰「陳總把頭,不愧是綠林道上的總瓢把子,真有通天的手段,今日親眼得見,實令我等心服口服,願誓死追隨左右……」

    陳瞎子驚魂未定,但卸嶺魁首的風度卻不能失了,勉強咧嘴笑了一笑,哆哆嗦嗦地抱拳說道︰「承讓,承讓,英雄身後是英雄,好漢身邊有好漢。若不是眾兄弟義氣深重,肯出死力舍命相助,就算陳某人有三頭六臂,恐怕也活不到現在了。」

    說著話陳瞎子就想掙扎著站起身來,可才發現兩條腿像面條般發軟,軀殼中三魂飄揚、七魄飛蕩,又哪里站得起身。

    羅老歪趕緊一招手,喚過幾個手下,湘西山路多,即便是有權有勢之人,出門騎馬乘轎也都不便,所以二人抬的滑竿比較普遍,就找了副滑竿把陳瞎子抬了,重整了隊形,退回瓶山腳下。

    直到日暮黃昏,陳瞎子才算還了陽。這回盜墓出師不利,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敗,越捉摸越是不甘,有幾分後悔沒听搬山道人鷓鴣哨的話,但是身為卸嶺魁首,率眾盜墓無獲,今後還有何面目與人說長道短?綠林道上命不值什麼,反倒是臉面最為重要,可就算再帶人進入地宮,也無非重蹈覆轍,那古墓里簡直就是毒蜃的巢穴,單憑卸嶺之力根本就沒法對付。

    正在陳瞎子猶豫躊躇之際,紅姑娘在旁勸道︰「如今遠入洞夷之地,天時地利已失,何不暫且退回湘陰,徐圖良策……」

    羅老歪一听紅姑娘勸陳瞎子退兵,那如何使得,不等她說完,就插口打斷了話頭︰「且住,我羅老歪是行伍中人,圖的是旗開得勝,最忌無功而返,既然帶著弟兄們來了,空手回去怎生交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從上邊進不去,就從山底挖開墓門,一步步鋪著石灰過去。這在兵法上叫步步為營,雖是吃些工夫,卻最是沒有破綻,就算墓中有條六翅蜈蚣,我操他奶奶,老子叫手下幾道排槍打過去,也管保射它百十個透明窟窿。」

    羅老歪說完,正好看見紅姑娘在晚霞中容顏之美,加上眉宇間英氣颯然,實是明艷不可方物,忍不住又動了先前的念頭。他知道紅姑娘最大的心願,是在大上海重振月亮門的古彩戲法,便勸她道︰「咱們盜墓取財,就是為了在亂世中成就一場大業,將來等天下平定了,你羅大哥和陳總把頭免不了封王拜將。到那時,你自是要去燈紅酒綠的上海灘,憑妹子你這小身段和月亮門古彩戲法的手段,加上我不惜血本地來捧你,那真是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一定捧你捧得紅透半邊天……」

    羅老歪話未說完,臉上就中了紅姑娘一記響亮的耳光,她出手如電,羅老歪臉頰被打得熱辣辣的疼,歪斜的嘴角險些被這一巴掌給抽正了。羅老歪雖是自知剛才一時興起,說走了嘴露出髒話,但自打他當了土皇帝般的軍閥頭子,誰又敢動他羅帥一根汗毛?不禁惱羞成怒,當場就想掏槍斃了這不識抬舉的女子。

    陳瞎子素知紅姑娘性格激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為了報仇,曾將仇人全家滅門,而羅老歪更是殺人不眨眼的草頭閻王,這兩人爭斗起來可大為不妙,趕緊從中勸道︰「羅帥暫息雷霆之怒,慢發虎狼之威,愚兄擅會看相,早就觀出你是胎里道(胎里道︰指沒生下來就有道行),只因早年殺人太多,在大德上虧失了些,致使仙骨漸微,不過將來功行透了,也必然有面南背北的時日。想這紅姑娘也是有道骨的,剛才她這一巴掌,拍掉了你三年的晦氣,看來羅帥皇圖霸業指日可成,可喜可賀。」

    羅老歪對陳瞎子的本事一向佩服,听他這麼一說,也就信了八九分,色迷迷地瞪了紅姑娘幾眼,撇著嘴道︰「老子也是俠骨柔腸的性情中人,怎會跟弱女子一般見識。將來妹子手癢了,只管再來打過,本帥這張臉,我操他奶奶,根本就是為你長的。」

    陳瞎子怕他再胡說下去,又再惹出禍端。紅姑娘絕不會是那種看你羅老歪手下有幾萬人馬就不敢動你的人,她真惱起來就連皇帝老子也是敢宰。這兩個一個有勢力、一個有本事,都是卸嶺魁首的左膀右臂,怎能讓他們自亂陣腳,于是趕緊將話頭帶過,部署二進瓶山盜墓的事宜。

    如今看來,無論從山巔上傾倒多少袋石灰,也難以波及藏在岩縫地宮里的毒蟲,再從絕壁下去還是照樣得喂了蜈蚣,而且那條藏在深處的六翅蜈蚣,恐怕用石灰都嗆不死它,只有亂槍齊發才能把它射殺,但大批部隊無法從絕壁下到地宮,只能從墓道里進去,也只有按羅老歪說的法子,從墓道中步步為營切入冥殿。

    首先是趕緊派人回去,加運所需物資,隨後,又將其余的部隊都部署在瓶山底下的地門附近,按陳瞎子的指示挖掘墓門。

    陳瞎子利用他拿手的聞地之術,大致上規劃了幾個方位,都可能是墓道的入口,于是羅老歪指揮著工兵部隊,連夜里挑起燈來挖掘。

    到得中夜,山里忽然風雨如晦,雨勢越來越大,天地間一片漆黑,只听得雷聲滾滾。遇上這麼大的雨,松燭火把是沒辦法點了,但在山腳下挖墳掘墓的工程也沒有因此中止,使用馬燈照明,穿著斗笠簑衣之類的雨具,在一道道慘白雪亮的閃電和如注的大雨中穴地尋找墓門。

    當時,在民間普遍流傳著一種觀念,挖掘古墓的時候,如果遇到天象異常,這是墓中亡魂顯靈的征兆,深山老林中風雨大作的情形,也不由得不讓人心生畏懼。工兵營里有些人膽小,就難免嘀咕起來,一面挖土,一面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

    這個說︰「哥哥哎,這雨下得都冒了泡了,大概是墓里的孤魂野鬼知道有人來動它,哭著求饒呢。」

    那個說︰「弟弟呀,你沒看天上全是炸雷閃電嗎?這哪里是怨魂哭嚎,肯定是墳墓中的厲鬼發怒,再挖下去,怕是要有厲鬼出來索命了……」

    正說到心虛之處,就听雨中砰砰兩聲槍響,這倆當兵的倒霉蛋,都被羅老歪拿轉輪手槍從後腦勺「點了名」,哼都沒哼一聲,就腦袋開花死在當場。

    原來羅老歪拎著槍來回巡視,監督工兵營挖墓,正好听見這倆小子叨咕著鬧鬼,頓時殺心大起,隨手兩槍結果了他們的性命,聲色俱厲地喝道︰「操你們祖奶奶,都看清楚了,哪個再敢危言聳听擾亂軍心,這倆就是下場!」

    羅老歪這回動了真格的,那兩個被當場槍斃的工兵,連尸體都不派人拖走,就擺在雨中讓大伙看著。四周手槍連的百十號人,凶神惡煞般圍著挖掘場,拉開一條條警戒線,手里的德國造二十響機頭大張,黑洞洞的槍口隨著視線轉動。工兵們知道厲害,再也不敢多說一句,一隊隊地掄鋤揮鏟,頂著傾盆大雨悶頭亂挖。

    山腳的地門下,被挖開了數條大溝,雨水淌了進去可以淹過施工者的頭頂,就讓那些被捉來的山民用桶往外舀水,連番折騰了多半宿,終于挖出了一些東西。看見的人無不驚呼︰「人頭?西瓜?這麼深的土里怎麼會有西瓜?下面好像還有更多!」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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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8 14:44:26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三卷 怒晴湘西 怒晴湘西 第十六章 防以重門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陳、羅二人听那邊的工兵一片大亂,說什麼挖出了「人頭、西瓜」,知是有異,便率眾過去查看。此時天色將明,下了一夜的大雨也已停了,地門是在山陰處,地勢高燥,流水周旋,雨停後便無積水再涌過來,但地上被工兵們挖得坑窪不平,除了稀泥便是污水,繞過幾條施工的土溝,陳瞎子分開人群往內一看,也是大為詫異,不禁「咦」了一聲,暗道「怪了」。

    原來在地下十幾尺深的地方,有許多西瓜一般的東西,也都有枝蔓藤葉,只是全深埋土中,瓜皮上凹凸起伏像是人臉,臉上點點斑斑的似有血跡,若是不知情的,冷不丁看見,難免會以為是土里的「人頭」。

    羅老歪用腳踏破一個,里面瓜瓤殷紅如血,濺出好多的紅汁,也不似尋常的西瓜瓤子,便低聲對陳瞎子說︰「陳總把頭,兄弟在湘西做過一陣送尸販私的勾當,山區里古怪雖多,卻不曾見過此物,如今挖到了不知是吉是凶?」他雖是殺人如麻的軍閥頭子,做慣了欺心的生意、瞞天的勾當,可畢竟是舊社會的底層出身,對冥冥之中的事情還是有幾分懼意,覺得挖出人頭般的瓜來,絕不是什麼好兆頭,故此一問。

    陳瞎子從土中抱起一瓜,看了許久,才道︰「弟兄們有所不知,世上只有冬瓜、西瓜、南瓜,可為何沒有北瓜?實則也並非真就沒有,只是絕少有人知道。因那北瓜僅生在夷洞的窮山惡水之地,故此又喚做尸頭蠻,是死者怨氣所結,常產自地底,世上從不多見,如今挖出來的,就是泥土中的尸頭蠻。」

    早年間有種講頭,凡是屈死之人的鬼魂都往下走,比如吊死鬼腳下的地中,都會有一段黑炭;而被砍了腦袋的尸體地下,則會生出人頭瓜來,是臨死前一股怨氣難滅,結而成物,一般在刑場和古戰場里才有,挖墳掘墓卻很少見到此物。陳瞎子遍識世間方物,雖是認得,卻難斷吉凶。不過瓶山附近本就是古時戰場,七十二洞的苗人曾被屠戮無數,鎮在瓶山下的亡魂定是怨念沖天,所以在地下挖出尸頭蠻也並不奇怪,反倒說明山腳下陰氣深重,離那墓門已不遠了。

    羅老歪雖是目不識丁殘暴成性的軍閥,可也知道有些時候不能單憑槍頭子說話,如今那些工兵見挖出異物,各個膽戰心驚,必須穩定軍心,以免開小差的逃兵越來越多。他眼珠子轉了兩轉計上心來,又將一個人頭瓜搬出泥坑,口里念道︰「橋歸橋,路歸路……衣服歸當鋪,東海哪 都不怕……最怕年輕守空房啊……」他想把當年做送尸匠學來的那套咒語,假意念幾句來超度冤魂,以便讓工兵們心中安穩一些,別耽誤了盜墓的大事。

    那些套口多年不用,早就生疏了,只好順口瞎說,不料羅老歪剛胡言亂語了沒幾句,他捧著的那顆尸頭蠻,像是活了一般,突然從他手中滾落下來,隨即滾上了土坡。

    群盜和一眾當兵的無不駭異,羅老歪更是被嚇了一跳,當場一**坐倒在泥水里。在旁的陳瞎子手快,早把手中的小神鋒揮出,將那尸頭蠻一刀砍做兩半,原來瓜中有條烏黑的蜈蚣,貪圖陰涼寄身瓜內,此刻已在利刃下被斬成了兩截。蜈蚣體內有指甲蓋大小的明珠數十,這東西叫做蜈蚣珠,不可近人口鼻,但身上有疥癬毒痂的,用之在患處反復摩擦,可以拔毒,是種難得的藥材。

    羅老歪以為是夜明珠,忙讓手下把地底的尸頭蠻悉數挖了出來,挨個刨開來檢驗,卻再無所得,不禁發了一場脾氣,也沒心思再做他的道場了,喝令工兵接著開工,今天不挖出瓶山古墓的墓門,就他奶奶的不準停下來歇息。

    工兵掘子營的軍卒,多數都是大煙鬼,挖了整整一夜,早就筋疲力盡哈欠連天,有幾個實在支持不住犯起煙癮來,當場癱到了泥地上,就被立即拖到林中斃了。這殺一儆百的辦法果然有效,其余的只好接著大鏟大鋤地開挖。

    有話就長,無話就短,這一挖直挖到晌午時分,果然在那片生有尸頭蠻的地下深處,挖到一座氣度宏偉的大石門。

    原來恰好昨天夜間風雨雷電交作,陳瞎子那套听風听雷的法門正得施展,在雷雨中听得地下回響不絕,斷定了墓門就在山腳,只是埋得極深,一路挖下去必有所獲。要是尋常盜墓的賊人,都無這等听穴尋藏的本事,否則就算把著幾百名工兵累吐血了,也不可能這麼快挖到墓門。

    羅老歪大喜,吩咐給挖到石門的工兵,每人犒賞二兩上等的福壽膏。說著話,已和陳瞎子率領群盜走了過去,推開那些累得東倒西歪的工兵,只見暗青色的石門分作兩扇,都有三人多高,橫處也是好寬,猶如一座緊閉的城門。深埋地下的石門極是厚重,怕是不下三五千斤,門縫間隙處都澆灌的鉛水鐵汁,澆鑄得嚴絲合縫,想用鋼 子來撬都沒地方著力。古墓地宮甚大,雖然那偏殿沒有什麼珠寶玉石,可按照當地傳說,當年道君皇帝供奉神仙的珍異之物,都藏在大殿的一口深井中,羅老歪貪心大盛,想及此處,只覺得喉嚨發干,連咽了幾口唾沫。

    這時有眼尖的盜伙發現石門上鑿有古字,撥淨泥土一看,卻不認得,卸嶺群盜都是綠林響馬,雖然其中也不乏有些肚中有墨水的,可畢竟學問淺薄,認不出刻了些什麼古篆。但這好奇心是人人皆有,越是看不明白,越想知道是些什麼內容,以往盜發了不少古墓,還真沒見過墓門上有字的,這不合葬制。

    這伙人里只有盜魁陳瞎子是飽學之人,常以滿腹經綸典故自居,當此便被群盜請至前面,看那石門上的古篆。只看得一眼,陳瞎子心中就猶如十五只吊桶打水,動了個七上八下。原來墓門上的一行大字,並非什麼碑刻篆書,而是一道墓主對發丘摸金之徒的詛咒。墓里埋的雖是蒙古人,可盜墓的向來都是漢人,所以這些字都用漢字刻成,是碑上的篆體,卻不是古篆,內容是對膽敢動此陰宅的盜墓者,做了許多怨毒陰損的詛咒。

    陳瞎子做的是卸嶺魁首,平生專發各地古墓巨冢,向來都不相信盜墓會遭報應的這些鬼話,但站在墓道的大石門前,心中竟自覺得好生異樣,不祥之感油然而生,隱隱感到這門後的幽冥之中,埋藏著巨大的危險,一旦破門而入,等待眾人的將是一場噩夢。有道是「蒼天在上不可欺,未曾舉動先思量,萬事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盜墓的勾當干得多了,縱然是橫行天下的卸嶺巨盜,也難免會有心里發虛的時候。

    可開弓哪有回頭箭,數百雙眼楮都盯在陳瞎子身上,也不容得他有些許猶豫畏懼,這些念頭只是一轉,他便指著那墓門對群盜說︰「試讀碑上文,乃是昔時英……這都是墓主的名諱官爵,刻在石門上正是那些西域番子的習俗,我等不必少見多怪。」

    群盜听罷連連點頭,在心中暗挑大拇指。羅老歪笑道︰「果然還是陳總把頭有見識,這些鬼畫符的鳥字,我就認不得半個。」說完點手喚過工兵營長︰「來呀,快給老子準備炸藥,轟平了這番人的屌門!」

    卸嶺盜墓自古便是長鋤大鏟,挖開一墓就搗毀一墓,從不顧慮些什麼,當即留下二三十名通曉埋設炮眼的工兵,讓他們在墓門上鑿出孔來炸門。那青石巨門堅硬厚重,一鑿子下去只留一個白點,這種活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完工的,其余的趁機到林子里吃飯睡覺,養精蓄銳等著進墓倒斗。

    到得下午,最後幾個炮眼的爆破聲響徹群山,幾千斤的墓門終于被炸開了,只見墓門里隆隆不斷地冒出許多煙霧,只到玉兔東升方停。群盜料定墓道里的晦氣都已被山風吹盡,進去一探,叫了聲苦,原來墓道深處,都被石條堵死,那些石條都大得出奇,小的也有兩百來斤。墓道里卻不好用炸藥強行爆破,只好再派工兵在石上鑿出牛鼻孔來,以粗索拴了,趕著騾馬向外強行拖拽,正所謂「牛牽馬拽,無所不用其極」。

    這一來頗耗時間,又費了一晝夜的力氣,急得羅老歪抓耳撓腮,陳瞎子卻早知道這種「斬山為槨、穿石做藏」的元代古墓就應如此,若沒這般布置,這幾百年來豈不早就被人盜空了?于是沉住了氣,指揮群盜一步步地發掘,等把條石都運出去,又鑿破了內側的一道石門,長長的墓道才暴露在眼前。從這些巨石墓門的材料構造來看,都是拆了瓶山上的道觀殿宇,將那些石階石梁堵塞了墓道,防止盜賊,而這段入口處的墓道,離地宮的冥門尚遠,不知還有多少門戶,其間少不了有些機關布置,當即吩咐眾人,都須放仔細些,萬萬不可大意了。

    群盜一隊隊列在門前,有的背負了臨時運來的草藥袋子和石灰,用來對付墓中潛藏的毒蟲毒蜃;也有的拖著一架架蜈蚣掛山梯,用來在古墓地宮里面逢山搭梯,遇水架橋;最前排的每人舉著一大捆稻草,中藏九層皮革,上面都淋透了水,另外群盜都攜有藤牌,用來遮擋墓中的伏火暗箭;羅老歪手下的部隊也都吸足了大煙,槍中子彈上膛,只等首領一聲令下。

    陳瞎子見幾百號手下站在墓道前,不免生出得意之情,這陣勢雖然比不得當年幾十萬大軍挖掘漢代帝陵,可也算得上是可觀。眼看已屬日落西山的卸嶺之盜,如今在自己的帶領下儼然已有中興之象,胸中豪氣頓生,便朗聲對眾人說道︰「咱們也不是天生的響馬賊寇,只因當今世道大亂,與其在水深火熱里苦熬,還不如到綠林道中當回英雄好漢,做出些掙氣的舉動來,也好教世人刮目相看。這墓道後的地宮里,都是殉葬的金銀財寶,此等明器當真是墓中古尸之物嗎?試問哪一件不是他們從民間搜刮得來?生前受用了,死後還要擺在身邊一同朽爛,難道真以為頭頂上那個老翁沒有眼楮嗎?如今正是天道循環,我等取之乃是替天行道,這便叫做一報還一報。諸位兄弟,能舉非凡之事的必是豪杰,常言道,膽大能得天下,小心寸步難行,都放開膽子跟我倒斗去也!」

    群盜應和一聲,跟在盜魁身後進了墓道,羅老歪也拔出槍來,邊走邊替陳瞎子補充了幾句,叫道︰「向前的個個有賞,退後的……難免要吃老子的槍子兒。我操他祖奶奶,那些屌般的明器一件別留,都給老子搬回帥府去!」

    陳瞎子善會看人面相,知道羅老歪雖然是個急性的活閻王,可他也是綠林道上混出來的,極是講義氣,又兼以後盜墓還得指望陳瞎子,想來不會做反水之事。此時他這盜墓成癮、窺尸有癖的軍閥頭子要跟隨前往地宮,自然無妨,不過守在墓門外的一部分手槍連軍兵,都由羅老歪的一個副官統帥,雖說是他的親信,可也不大讓人放心。他老謀深算,便命紅姑娘帶著一伙卸嶺盜眾留下,以免突生變故。

    群盜用黑布蒙了面,一發擁進墓道。最前邊的一排,是那些舉著整捆長稻草、腰上掛著鴿籠的盜眾,後邊專門有人挑燈照明、火燭、馬燈一應俱全。這墓道原本是煉丹仙殿前的穹頂甬道,古道寬闊平整,能通馬車,兩邊每隔十數步,就都有華表般的石柱,約是一人高矮,原是放置燈盞照明之用。

    最近山中雨水多,墓道里面略有滲水,在寂靜黑暗的遠處,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墓門閉得久了,晦氣難以盡除,眾人又擔心這段墓道里有毒蟲機關,所以推進得格外緩慢。每向前一段,就在牆邊的燈柱上留下燈火照明,見到牆壁上有裂縫的,就立刻用石灰堵住。

    如此攢行了三四百步,墓道逐漸變寬,但群盜人多,仍不免覺得呼吸局促壓抑,燈火也由于空氣不好,顯得十分昏暗。盡頭是道朱紅的磚牆,像城牆般砌嚴了墓道,並不見頂,下面有個圓拱形的城門洞,兩扇帶有銅釘的城門閉合得並不嚴密,門環卻被鐵鏈鎖了。啞巴昆侖摩勒抄起開山斧,上前幾斧子劈下去,就砸斷了那些鎖鏈。

    陳瞎子抬手指了指前面,命人用蜈蚣掛山梯頂開銅釘門,幾名盜伙將四架長梯探出,前端頂到門上落力推動,兩扇大門隨著嘎吱吱吱的銹澀聲響,被緩緩推了開來。盜眾們凝神屏氣,都盯著這道墓門,不知里面是何光景。可這道墓門剛一洞開,就听里面發出一個女子淒厲的尖叫,這女人的慘叫聲在攏音的墓道里听來格外驚心動魄,群盜腦瓜皮緊跟著都是一陣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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