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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潔明]傻瓜殺手V.S.千面保鏢(非常保鏢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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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4: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傻瓜殺手V.S.千面保鏢《非常保鏢2》黑潔明

她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怎麼知道反射性的一拳竟會讓他變成植物人  
而他好不容易清醒卻成為什麼都不懂的白癡  
愧疚之餘她自願照顧他,怎知也把芳心給了他  
但就在一場莫名的追殺過後他竟然消失了  
再次見他成為她欲保護的對象,且已遺忘了她  
她知道當他發現真相一定會恨她,而事實也是如此  
她不是不在乎,隱藏在面具下的是一道道的心傷  
唯有戴上面具她才能平靜的面對他的冷嘲熱諷  
唯有傻瓜傑克已經消失,那她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夜夜在他夢中哭泣的女人聲音究竟是誰?  
為何他一直想不起關於失蹤那一年的記憶?  
又為什麼他會覺得新來的秘書小姐很眼熟?  
他想起來了,就是她拿他的腦袋去擋子彈!  
她必須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是她欠他的  
但是,無論他如何傷害她,她總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而這令他更加憤怒,因為他恨她的不在乎  
他忘了有愛才會有恨,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  
當他終於想通時,他的保鏢愛人卻芳蹤已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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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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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4:49 |只看該作者
序言

面具。

  一個人能有多少面具,喜怒哀樂愛惡欲,所謂的七情六慾全在一張臉上,是指在臉上?還是面具?

  她看著鏡子,一面十分乾淨的鏡子,她需要乾淨的鏡子,因為她的工作容不得一點差錯,半點都不行。

  身旁電視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她瞥了一眼螢幕中像陽光般燦爛的金髮女學生,心中有那麼一剎那的羨慕,多年前她也曾如此無憂無慮過,不過她的感傷也只有那麼一瞬間而已。她伸手觸碰螢幕上女孩的笑臉,嘴角浮現一抹詭異的微笑,這位陽光女孩畢竟也有劫難,所以才需要她。

  她觀察陽光女孩一個月下來,將她的生活作息拍成錄影帶,一共有三十卷,然後很仔細的研究了一個星期,早對她所有的小動作及生活習慣瞭如指掌,當然也包括了她的個性及脾氣還有所有的喜惡。說真的,她還挺喜歡這位陽光女孩,所以這次的工作她並不討厭。

  她轉頭重新面對鏡子,鏡子旁貼了一張陽光女孩的照片。她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和準備好的人造面具開始在臉上大作文章,很快的鏡子便出現了陽光女孩,看起來和照片中的女孩一模一樣,只除了金髮藍眼。她拿起掛在一旁的金髮往頭上一戴,再戴上藍色的隱形眼鏡,然後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沉澱思緒,耳中聽著電視斷斷續續傳來女孩的聲音,腦海浮現她的模樣和她所有的資料。

  當她再度睜開雙眼,已經成為電視中的陽光女孩,她和螢幕中的女孩一起站起身,同時回頭露出燦爛的笑臉,然後同時開口說了句:「我馬上回來。」

  若有人在旁觀看,鐵定會以為是真人原音重現,如果再看仔細點,還會發現她們連走路時右手小指會不經意勾起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

  她拿起搖控器關掉電視,然後走出門,儼然就是從電視螢幕中走出來的陽光女孩。

  這個就是她的工作,她名喚楚蒂,天生是個演員,但她不演戲,她演人!

  她是辰天保安公司的保鏢,她靠她的演技和化妝技巧保人,幾乎由她接手的案子,僱主都能毫髮無傷,因為她最在行的就是貓換太子,而她,就是那隻貓!

  當她帶上面具,她就成為那張面具的主人,而不再是楚蒂。

  人有多少張面具?她不知道,因為她從來不敢去數……關於她的面具……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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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5: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槍聲響起時,他幾乎反射性的想掏槍找掩護,腦海很快的標示出百貨公司最近的出路,直到他在下一秒瞥見窗戶上黑髮、白西裝還戴著一副眼鏡的影像,才想起他現在的身份根本沒帶槍,他及時做出正常的反應,跟著旁人一樣傻傻的跑,然後裝出驚恐的模樣。

  一名男子衝進百貨公司,伸手一抓,很不幸的,他離這名歹徒最近,就這樣被他給挾持了。

  「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他!」那名歹徒暴怒的大喊,手槍粗魯地頂著他的太陽穴,弄掉了他臉上的平光眼鏡。

  人倒霉時真的是什麼事都會發生,他本來可以很輕鬆地解決這種三流角色的,可是當他才要動作,就看見那位追進來的金髮女孩,他不能冒險讓歹徒有開槍傷人的機會,只好繼續讓他挾持。

  「放開他!」她一頭金髮卻說著一口字正腔圓的國語,隱形眼鏡因為早先的打鬥而掉了,黑色的瞳孔正清楚的顯示著不耐煩。

  「你把槍放下!」歹徒因為緊張,反而更加勒緊他的脖子。

  「好。」她沒有絲毫猶豫就丟下槍,讓所有人愣了一下。

  那名歹徒很快的將槍口離開他的頭指向女孩,幾乎是在同時,她手裡多出一把掌心雷手槍,只一槍就讓歹徒歸了天。

  她動作乾淨俐落得讓他另眼相看,回頭看向倒地的歹徒,嘴裡差點要為她喝采出聲,子彈穿過眉心,這女孩的槍法可能不遜於自己。

  「抱歉,你沒事吧?」他回頭看她,搖搖頭微笑道:「沒小心!」眼角餘光恰好瞥見一輛停在大門外的轎車內伸出一柄槍管,他立刻將她護在懷中趴下。本來是可以閃過的,可是老話一句,人倒霉時真的什麼事都會發生!

  他怎樣也沒想到這女孩都倒地了還能使勁揍他一拳,他腦袋就這麼一偏,很不幸的就被子彈給射中。

  所以說,人倒霉時真的是什麼事都會發生的!

  有人說死前會看見自己這一生所發生的事,而他最後的意識卻只聽到她的聲音,他竟然還能從中聽出她的驚慌。「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讓他挨子彈嗎?這他媽的是什麼道理!難得救一次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場,早知道他管她去死。

  他瞪大了雙眼想看清這害死他的女人,卻只看見她那頭燦爛的金髮竟然變成了黑髮,然後世界在下一瞬間陷入黑暗……

         ※       ※        ※

  楚蒂呆愣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天知道她不是故意要害他的,她會揍他只是反射性動作,誰曉得竟然……這次真是陰溝翻船,幸好這人還有救,只不過……她想起方才醫生說的話。

  「楚小姐,他很幸運,子彈穿過大腿並沒留在面,命是救回來了,可是不知道會有什麼後遺症,他可能就此變成植物人,一輩子醒不過來;就算醒來,也是白癡一個。不過也曾有腦神經受損後復原的例子,可是那機率很小,你知道大腦是人體最奧妙的器官,他究竟會如何,我們也不清楚。」

  她頹喪的歎了口氣,這些不是跟廢話一樣,他活著幾乎和死了沒啥分別。

  楚蒂在床邊坐下,滿懷愧疚地握著他的手說:「不管你聽不聽得到,我還是得告訴你,我真的很抱歉。」行動電話在此時響起,她很快的接起。

  「楚蒂,你方才傳來的照片,查不到那人的資料,他有沒有名字?我再幫你查查看。」

  聞言,她的心驀地一沉,這下她要怎麼通知他的家人?他身上沒有任何證件,她根本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她再度看了沉睡中的男人一眼,「算了,不用查了,謝謝。」旋即切掉電話,並下了個決定。

  是她害他的,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她會照顧他一輩子!

         ※       ※        ※

  事情過去半年了,沒任務時,楚蒂幾乎二十四小時待在醫院陪他;有任務時,則請特別護士幫她照顧。或許是心中的愧疚使然,只要是她能做的,她全都自己來,包括幫他擦澡、換衣服和一些瑣碎的細節,只差沒和他一起住院了。

  醫院的人都以為他和她是夫妻,甚至當面誇讚她是個好妻子,竟然沒有拋棄這樣一個丈夫,楚蒂懶得解釋,只能尷尬的笑笑,只有她知道這是自己幹的好事。

  今早才剛結束任務,楚蒂到公司交報告,順便搜刮公司的報紙,好帶去醫院看。

  「你又要到醫院?」一名黑髮及肩的女子拿著一杯咖啡來到楚蒂面前,見她手捧著報紙,冷冷的挑眉詢問。

  「對啊。」楚蒂乍見羅芸出現在辰天,顯得有些訝異,「你怎麼會來辰天,古傑肯讓你接任務啦?」

  「他肯,我還不見得肯!你又不是不清楚他的情形,我今天早上才在車上拆了一個炸彈。」羅芸寒著臉道。古傑是藍星集團的總裁,他冷酷的作風常招來殺身之禍。

  「偏偏古月誠那傢伙竟然莫名其妙失蹤了,我是來請老頭幫我留意一下,看看可不可以把他找出來。」楚蒂將報紙塞進包包,「古月誠?是古傑那個表哥嗎?」古月誠和古傑是表兄弟,但因他是私生子,生父不明,所以是跟著母親姓。

  這個叫古月誠的和她還真是無緣見面,兩年前古家出事就不見他在場,一年前羅芸和古傑的婚禮他也沒有出席,現在竟然還失蹤了。她一向只聽其它人提過有關古月誠的事,所以對這人的印象只停留在名字上。

  「對,就是他。古傑最近忙得要死,這小子卻不知道死哪去了。」羅芸抱怨歸抱怨,心卻有些擔心,她知道古傑也是,只是他沒有說出口,所以她才會來請老頭幫忙。

  「放心啦,他可能從小都被綁在古氏,現在古氏毀了,他就像脫的野馬,等玩夠了就會回來。而且他都已經是三十好幾的人了,你還怕他走丟不成?」楚蒂笑著說,並不認為有什麼好擔心的。

  「最好是這樣。對了,醫院那個人還沒醒過來嗎?」羅芸不是很贊同楚蒂如此勞心費力的照顧他,請看護去照顧也是一樣的。並不是她比較冷血,而是楚蒂因為愧疚,除了出任務以外的時間全耗在醫院陪他,再這樣下去,可能等不到那傢伙醒來,楚蒂就先掛了。

  「還沒,不過我覺得最近他的氣色有好一點。」楚蒂笑笑,語氣卻不怎麼確定。

  拜託,那男人都昏迷半年了,還會有什麼好氣色,連醫生都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有楚蒂還奢望他能清醒。

  羅芸本想開口勸說,但一想到楚蒂那牛一樣的脾氣,便打消了念頭,楚蒂平常看來活潑開朗、大而化之,其實在這樣的表相之下,她的心思卻很縝密,光看她每次精采的演出就可以知道,想模仿一個人並不簡單,能夠模仿到讓僱主的親人都認不出來那更是難上加難了,而楚蒂就是有辦法做到這一點,靠的就是她縝密的觀察與思慮。

  不過,也就因為這樣,所以楚蒂有一個很嚴重的缺點,這女人像石頭一樣的固執有著這種執著才能有那樣的演技所以羅芸打消想勸她請人照顧那傢伙的念頭,因為鐵定是白費口舌。「要不要我送你過去?」

  「我怕你家裡那冷血惡魔誣賴我佔用你寶貴的時間。」

  「誣賴?」羅芸一臉茫然的看著她。

  「你失蹤時,他來這邊找不到你就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跟他說我不知道,他還死不肯相信,好像我把你藏起來似的。拜託,真搞不懂你怎麼能忍受他!」楚蒂不屑的撇撇嘴角。

  聞言,羅芸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和那冷冷的氣質有些不搭。「你胡說,他才沒有這麼不講道理。」

  楚蒂朝天翻了個白眼,「他什麼時候講過道理?你倒是舉例來聽聽。」

  古傑根本不講道理,他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羅芸一時語塞,連忙轉移話題,「你到底搭不搭我的便車?」

  「搭,當然搭!」有人自願當司機為何不搭,反正古傑那只冷血蠍子現在又不在這。楚蒂將包包丟給羅芸,「幫我拿著這個。」她則捧了一堆書和雜誌帶頭走向電梯。

         ※       ※        ※

  楚蒂不是沒有感到疲憊過,照顧一個病人並不如她想的簡單,但這是她欠他的,所以她仍是無怨無悔的照顧他。她找來許多關於醫學方面的書籍,想找出讓他清醒的方法,她不是不相信醫生,只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他能清醒過來恢復正常。

  當然,楚蒂什麼方法也沒找到,只是歸類出所有清醒過來的病人,他們表示在昏迷中仍能聽見外界的聲音。於是她開始每天念報紙給他聽,也念小說和各式各樣的刊物,因為她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類型的書籍,所以她什麼都念。多數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有時她又覺得他好像真的能聽見她的聲音,可是他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但也沒有轉壞就是了。

  在這半年之中,發生過許多事,其中最教她納悶的就是他的頭髮。某天她幫他洗頭時,赫然發現他的頭髮竟然會褪色,當時她還以為他是因為營養不良才導致髮色變白,緊張的找來醫生,經過仔細檢查才發現他那頭黑髮是染出來的,最好笑的是,他用的那種不易褪色的染髮劑,她自己也常用,卻因為一時驚慌而沒認出來,虧易容還是她的本行;面對醫生好笑的神情,害她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當然,半年的時間也能改變許多事,尤其是對一個躺在床上不能動的病人而言。

  短短半年,他原本健碩的身材漸漸消瘦,古銅色的皮膚因為不見陽光而變得蒼白,連原來有型性感的雙唇看起來也帶著乾燥,這些更加深了楚蒂的罪惡感和愧疚,她知道,他的生命正在流逝。

  今早隔壁病房的人過世了,那病人的家屬並沒有哭,只是帶著空洞的雙眼替他整理東西。護士小姐告訴她,他們的淚早在十年前就流乾了,她看著那一家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匆忙的轉回病房沒再出去。

  一整天,楚蒂握著他的手,心中充塞著不安與惶恐,她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像隔壁的病人一樣。

  一直以來,她知道死亡是什麼,她也曾因為自衛而殺過人,但那不像這樣,看著一個人的生命一點一滴的流失,卻什麼也不能做,那種巨大的無力感好可怕,就像個黑洞吞食著她,一整天她的神經都繃得很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起初她只是緊握著他的手,然後她開始捏他,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最後乾脆一口咬下去,但他還是沒有反應。

  直到淚水滴落她和他的手,楚蒂才猛然鬆開口摀住他染血的手,趴在他胸前痛哭。她不要他就這樣死了,該死的人是她而不是這個男人啊!

  夜深了,她握著他的手趴在他胸膛上哭到睡著,嘴還不斷地低喃著:「拜託……別死……」

         ※       ※        ※

  他一直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除了黑暗外,就是她的聲音。有時溫柔、有時戲謔,時而愉悅、時而倔強,而聲音中總是壓抑著一絲憂慮,但是他喜歡聽她的聲音,尤其是她偶爾哼唱著歌時,因為她的歌聲中透露更多的感情。

  常常他能感覺到一隻溫柔的小手撫摸著他,他想抓住那隻手,卻無法動彈,幸好那隻小手常會握住他的手,那讓他在黑暗中感到安心。

  但是她哭了,他知道她哭了,他聽到她嗚咽的叫他別死。她的哭聲令他很慌,他心慌的想安慰她,想告訴她他不會死的,但無論他如何用力,身體就是無法移動分毫,更遑論是開口說話了。

  他聽見她美妙的聲音漸漸沙啞,他該死的想叫她別哭了,想睜開眼看看她的樣子,想抱住她好好呵護,但他甚至連動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沒有,他試了又試,奮力的想睜開雙眼,試了一次又一次,終於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張開了眼,一絲刺眼的亮光照進彷彿無止境的黑暗中,他很快的又閉上眼睛,卻沒力氣再打開沉重的眼皮,但是就那麼一下已夠了。

  前來查房的護士驚愕的看著他張開雙眼,拿在手上的值班本嚇得掉在地上,她不假思索的衝出去大叫:「醫生!醫生!三○六號病房的病人醒了!」

         ※       ※        ※

  如果楚蒂曾經以為只要他醒來就萬事太平,那就大錯特錯了,在經過一個月的時間後,她壞心的希望這傢伙還在昏迷!

  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她匆忙趕到,皺著眉頭詢問護士小姐,「這次又是怎麼一回事?」

  「楚太太,真的很抱歉。你昨天走後,楚先生晚上醒來沒見到你就不肯吃東西,也不吃藥,他還……還……」護士小姐說到這,有些不好意思的住了口。

  「還怎樣?」楚蒂頭痛的揉著太陽穴,自從他醒來後,她沒一天安寧過。

  「他……他從昨天哭到現在,我們怎麼勸他都勸不聽,楚先生一直嚷著要見你。」

  護士小姐一臉無奈的說。三十好幾的人哭得像三歲小孩一樣,縱使他長得再帥也讓她們這班護士無法消受。

  楚蒂聞言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等她一出電梯門,聽見走廊盡頭處的病房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時,她的偏頭痛又一陣陣地發作。

  她認命的歎了口氣,朝護士小姐伸出手,「把他的藥給我。」

  那護士早將藥準備好,聞言立即交給她,隨即逃之夭夭。

  楚蒂拿著藥包來到病房,本來想狠狠罵他一頓,但一見到他一臉的鼻涕、眼淚,肩膀一聳一聳地抽泣著,兩隻手則笨拙的扣著衣服鈕扣還扣錯位置,將倒數第二顆扣到最上面,結果弄得衣服皺巴巴的從另一邊滑落,露出肩膀,那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而他一雙眼睛早已哭得紅腫,教她想罵都罵不出口。

  楚蒂搖搖頭,無奈的走向前拉好他的衣服,並幫他重新扣好。

  他一見到楚蒂,原本快停的淚一下子又湧了出來,卻不敢哭出聲來,因為他上次哭得唏哩嗶啦才被楚蒂罵過,所以只敢靜靜的掉眼淚。

  他這副委屈的模樣,反教楚蒂看了難過,她受不了的問:「你哭什麼?」

  「蒂……蒂……蒂,不……不……見了。」他臉部肌肉因為太久沒用而有點萎縮無力,結結巴巴的開口,口水沿著嘴角流下來,紅腫的眼睛看著她像是無辜的小狗。

  看他那麼可憐,楚蒂真的氣不起來,抽出面紙幫他將眼淚、鼻涕、口水擦掉,「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不是和你說過我去賺錢嗎?要有錢你才能吃飯看醫生啊。

  看你,把一張帥帥的臉哭得這麼醜,小心我不愛你羅!」

  「不……不哭。」他心慌地連忙以手臂擦去淚痕,「蒂……蒂……愛愛……我。」

  「這才對嘛。來,把藥吃了。」楚蒂倒了杯開水要餵他吃藥,卻見他縮了一下。

  「好……好苦。」

  「你不知道什麼叫良藥苦口嗎?」楚蒂火氣一來瞪了他一眼,接著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蠢事,這傢伙現在是個傻瓜,他怎麼會知道什麼是「良藥苦口」!

  她煩躁的將頭髮撥到耳後,「算了,把藥吃下去,要不然我立刻就走!」

  他聞言立刻乖乖地將藥吃了,可是笨拙的動作反倒弄了一身的水。

  楚蒂輕歎口氣,認命的替他將衣服擦乾。

  接著她好說歹說才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只是他堅持要握著她的手,怎樣也不肯放,就連睡著了還是握得死緊,生怕她跑掉似的。

  楚蒂只好疲累的打電話通知辰天保安的老闆老頭,幸好她那件任務今早就搞定了,要不然老頭鐵定會抱怨連天。

  「丫頭,你是跑哪去了?」老頭接到她的電話一開口就問她身在何方,早上他才轉個身,這丫頭人就不見了。「醫院。」

  「他又出狀況了?有沒有怎樣?」

  「已經沒事了。老頭,我想休息一陣子。」楚蒂用肩膀夾著行動電話,伸手替他把踢掉的被子蓋好。「是為了他?」老頭心知肚明的問。

  「嗯。他已經好很多了,我想帶他回家住。」他一直待在醫院也不是辦法,她必須讓他重新適應這個社會。

  「這樣也好,只是你一個人有辦法照顧他嗎?」

  「他不是白癡,只是智能有些退化和失憶,加上昏迷過久,體力及肌肉也跟著萎縮衰退,所以才會這樣,只要重新學習鍛煉,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我想應該沒問題才是。」「那好吧,自己多注意點,再聯絡。」

  「OK!拜拜!」楚蒂收了線,望著躺在床上漂亮的「大男孩」,不禁發起呆來。

  自從他醒來後,她發現他醒來的模樣比昏睡時帥多了,他笑起來時,不知道迷死多少護士小姐的芳心,不過哭起來也嚇死不少護士小姐就是了。其實若不是他一副小孩樣,他那笑容還真讓她有些心動,沒見過有哪個男人笑起來這麼好看,都可以去拍牙膏廣告了,保證迷死千千萬萬女性同胞的心。

  見他睡得如此舒服,楚蒂也累得直想睡,可是他不肯放手,所以她只好爬上床鑽進他的被窩,抱著他舒舒服服的補眠,反正醫院的人全認為他倆是夫妻,睡在一起沒什麼大不了的,所有人早習慣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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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5: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街上下著雨,雨水模糊了車窗外的景物,楚蒂啟動雨刷撥開車窗上的雨水。她眼角瞄著他像個好奇寶寶的望著街上的景物,整張臉幾乎貼在玫璃上,像是在看海底奇觀似的,只不過海水換成雨水,成群的魚換成擁擠的人潮罷了。

  車窗玻璃很快被他呼出的氣變成白茫茫的一片,他看著那片白霧似乎不知該如何是好,神情因為瞧不見外頭而沮喪。

  楚蒂知道他怯怯的望了她一眼,立刻又轉頭看向那片白霧,他臉上透著渴望卻又不敢打擾她,只是不斷地重複這動作。

  當他第四次轉頭時,剛好遇到紅燈,楚蒂煞住車子,然後拿了張面紙探身過去,替他擦掉玻璃上的霧氣,「看,這個擦掉就看得到了。」

  他睜大了眼看著她三兩下就擦掉那片霧氣,臉上浮現崇拜之色。

  楚蒂又抽了一張面紙塞到他手上,指著玻璃道:「再有霧氣,擦掉就好了,知道嗎?」

  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點頭如搗蒜,下一秒整張臉又貼上了窗戶。

  見他像孩子般的動作,楚蒂忍不住微笑,如果他一直保持這樣,她相信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難過到哪去的。

  綠燈亮了,雨仍在下著。楚蒂開著車子載他回到位於半山腰的家,那是一棟兩層樓的別墅。

  將車開進車庫,楚蒂牽著他進門時,不忘檢查保安系統,這地方是她在幾年前買下的,因為工作的關係所以很少回來,羅芸怕有人闖進來,替她做了不少安全措施;

  其中一項便是這的警報系統和藍星的主電腦連線,若有人闖入,羅芸立刻就會知道。在電子自動防衛系統方面,羅芸是比她好上許多,所以楚蒂並沒有拒絕她的好意。

  注意到他走沒幾步便開始喘氣,楚蒂扶他坐到沙發上。

  「肚子餓不餓?」伸手擦去他臉上的汗水,楚蒂發現自己有點心疼。

  「餓。」他看著她,點頭回答。

  「我去煮東西給你吃,你乖乖的坐在這,別亂跑,知道嗎?」

  「嗯。」他又點點頭。

  楚蒂笑著摸摸他的頭,便轉身走進廚房煮飯。

  她很快的炒了個火腿蛋炒飯,端來客廳就見他已在沙發上睡著了。當他閉上眼沉睡時,楚蒂總是很難想像眼前的男人和先前那孩子氣的人是同一個。

  她早就把他那頭染髮劑洗掉了,頂著一頭白髮的他竟還能看起來無比的性感,上天造人真是不公平,不是嗎?

  若非他現在是這樣的狀況,她想他身後肯定會跟著一群女人,但那面絕不會有她,或許她會多看這帥哥兩眼,但絕不可能想要認識他。但命運是很奇怪的東西,此刻她竟然想知道原來的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楚蒂想叫醒他,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醒來後的日子是一片混亂,在醫院與工作之間奔波,竟讓她忘了他名字這件事,因為醫生、護士都認為他是她先生,所以總叫他楚先生,而她和其它人說話時也跟著叫他楚先生,直到現在她才發現應該另外找個名字來稱呼他。她伸手輕輕將他推醒,「吃飯了。」

  他睡眼惺忪的咕噥一聲,翻個身又繼續睡。

  楚蒂拍拍他的臉,「起來了,先吃完再睡。」

  他睜開眼試著清醒過來,楚蒂將盤子交到他手上,他這幾天情況好了很多,已經能自行吃飯了,只是運動量不足所以體力還很弱。

  他拿起湯匙開始吃起飯,雙眼卻幾乎快閉上了。

  「來,喝口水。」楚蒂倒了杯水給他配炒飯。

  她見他喝了水,果真稍稍清醒了,便蹲在他身前問:「你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話才說完她就發現自己問了個十足愚蠢的問題,他怎麼還會記得,要是他記得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

  他停下吃飯的動作,面露笑容興奮地回答了一個讓她嚇一跳的答案。「我記得。」

  「什麼?!」怎麼可能!楚蒂瞪大雙眼,激動得差點打翻桌上的水杯。

  「我記得啊!叫楚先生!」

  楚蒂驚愕地望著嘴角還帶著飯粒的男人沾沾自喜的樣子,她過兩秒才反應過來,跟著坐在地上大笑出聲,無法遏止。

  我的老天,這傢伙真是有夠寶。他竟然以為他的名字就叫楚先生!但說實在的,這也不能怪他,因為自從他清醒後,醫院每個人都叫他楚先生,可是楚蒂還是無法停止笑意。她只要一想到他在和人互相介紹時,伸出手和對方說:「你好,我是楚先生。」的情景,她就忍俊不住;或許他還要附加解釋,我是姓楚名先生。

  他見她笑得開心,也跟著笑開懷。

  楚蒂笑看著他,無力的搖搖頭,「你不叫楚先生,知道嗎?」

  「那我叫什麼?」

  是啊,叫什麼?她拿掉他嘴角的飯粒,瞧見她在幾個月前就發現的眼角細紋,那時她曾猜測他年紀到底有多大,三十幾?或許四十?本以為他清醒後便能知道,誰曉得現在不只得猜測他的年齡,還得煩惱他的名字。

  「你想叫什麼名字?」她乾脆問他。

  「楚先生。」他說著再吃一口飯,眉宇間有著固執。

  「不行。」笑意又染上唇角,楚蒂搖著頭否定。「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總不能說因為那是我丈夫才有的稱呼吧?楚蒂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想到,那也得她丈夫入贅才會跟著她姓;看來醫院的人自以為她冠了夫姓,所以才會叫他楚先生的。「這樣吧,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我喜歡蒂蒂。」他認真的看著她想也沒想就回答。

  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楚蒂愣了一下,胸口竟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拜託,別拿那低沉溫柔的語氣對她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我不算,還有沒有別的?」她避開他的雙眼,心想他被槍打中前肯定是個很會甜言蜜語的傢伙,或許她低估了這男人,他若總是這樣對女人說話,等著爬上他床的女人也許不是一群,而是一大群。

  他側著頭看她,然後指著牆上,「我喜歡那個。」

  「哪個?」她站起身回頭看他指的東西。

  「這個。」他端著盤子站起來走到牆邊,手指著牆上的一幅畫,笑著說。

  楚蒂怪異的望著他,「你確定?」

  「嗯。」他點點頭,又塞了一口飯。

  楚蒂看看那幅畫,再瞧瞧他,不認為那畫上的東西能拿來當人的名字。「你要不要換一個?」「不要。」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呃,好吧。」楚蒂望著那幅畫,她記得那只動物有個名字的。嗯,如果她沒記錯,羅芸送她這幅畫時曾告訴她,它叫傑克。

  楚蒂轉頭看他,「你以後就叫傑克。」

  「好。」他心滿意足的吃完最後一口飯,將盤子遞給她。

  楚蒂洗好碗盤,帶他到二樓的客房就寢。等他睡著後,她這才下樓整理他的行李,事實上他也沒什麼行李,只不過是幾件換洗的衣服罷了。

  當她經過那幅畫時,不由得停下腳步觀看。那幅畫色彩對比強烈,幾乎是完全的黑白,背景是黑夜,一輪明月高掛夜空,一隻白狼正蹲坐在高樓上,目光炯炯的望著她,或者應該說是正在看畫的人,還是畫這幅畫的人?她不知道,只覺得它的目光很詭異。

  楚蒂仔細仔量著那隻狼,想起羅芸說過,這只白狼是只寵物,說實在的,她很難想像。這只美麗的動物顯然並不覺得它屬於任何人,它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可能認為它才是主人,而養它的人才是寵物。

  她瞥了右下角的簽名一眼,上面只簽了一個「誠」,字跡十分潦草,讓人幾乎無法辨認,後面寫的日期則是兩年前的十二月一日。

  真巧!楚蒂揚高一邊眉毛,那是她和羅芸的生日。

  她以前從未仔細注意過這幅畫,只是覺得很好看,便將它掛在客廳,直到樓上那男人注意到它前,她從來沒想過要知道這畫是誰畫的。

  「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你?」等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楚蒂才發現她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了。她無力的翻個白眼,老天,她竟然在和一幅畫的動物說話,要被人看見,鐵定當她是神經病。

         ※       ※        ※

  「喀」的一聲,楚蒂在瞬間清醒,一手拿出枕頭下的槍,隨即翻身下床潛至門旁。她放慢呼吸,聽見自己的心跳,也清楚聽見那想闖進她房的笨小偷沉重的呼吸聲。

  那人再次試著轉開門把,這次門開了,她拿著槍托就想把他打昏,卻聽見他出聲喚道:「蒂蒂。」

  該死,是傑克!她落下的手及時改變方向,重重地敲到門框,發出一聲巨響。

  「我的天,你跑來這做什麼?」她伸手打開燈,只見傑克抱著枕頭一臉委屈的看著她,淚水在眼眶打轉。

  「別哭出來!三更半夜你不睡覺,跑到我房做什麼?」楚蒂生氣的瞥見被她打凹的門框,她手勁一向不小,如果他沒出聲,凹下去的就是他的腦袋了,這笨蛋!

  「我不要一個人睡。」傑克怯懦的向後一縮,將眼淚眨回去。

  「你必須一個人睡!」她對著他咆哮,「立刻給我回你房去睡覺!」她已經缺眠好幾天了,現在好不容易能好好睡一覺,這傢伙竟然跑來吵她,且害她差點又在他頭上弄出另一個傷口。

  傑克一扁嘴,低下頭,垂頭喪氣的轉身出去。

  楚蒂見他那副模樣,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她沒權利對他那麼凶的,這男人會這樣都是她害的。

  她雙手抱胸咬著下唇,該死,她一定會後悔的,但明知道如此,她還是放緩了語氣喚道:「傑克。」他立刻停下來,雙肩一聳一聳的轉過身來。

  老天,這傢伙又哭了。罪惡感又加上了愧疚,她沒見過有哪個男人到三十幾歲還那麼愛哭的,而這又是她的另一項罪過,她相信無論從前的他是怎樣的人,一定會因為這點而怪罪她的。

  「真是的,你別哭了。」她走過去牽起他的手走到床邊,拿面紙給他擦眼淚。「別哭了,你是個成年人了,別老是掉眼淚,會被人笑的。」

  「可是我不想一個人睡啊。」傑克吸吸鼻子,一想到一個人睡就覺得萬分難過,眼淚又掉了下來。

  楚蒂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半晌才歎口氣道:「算了,你可以睡這,不過只有今晚!明天晚上你一定得回自己房睡,知道嗎?」

  聞言,他立刻破涕為笑,抱著枕頭爬上床鑽進被窩。

  楚蒂突覺有些不安,站在床前重申,「只有今晚而已,知不知道?」

  傑克擦去眼淚望著她點點頭。

  楚蒂見狀才跟著上了床,沉入夢鄉時,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這男人抱起來真是舒服。

         ※       ※        ※

  一個星期過去,當楚蒂第七次在他懷中醒來,她不知道該詛咒他還是自己。

  每天晚上,他都來上這一套,結果每天晚上他都和她一起睡。

  算了,反正他又不會對她怎樣。楚蒂望著他脖子上的脈動發呆,她知道他的一隻腳橫跨過她的臀部,兩條手臂將她圈在懷中,像小男孩抱著心愛的熊寶寶似的,每天醒來的情形都差不多。

  奇怪的是,她並不會對他佔有的姿勢感到反感,反而覺得讓他抱著很舒服,她抱著他的感覺也很舒服,也許這就是為什麼男人和女人想結婚的原因,因為抱在一起睡真的很好睡,她有好幾年沒睡得這麼熟了。

  她眼角瞟了床頭鬧鐘一眼,已經七點了,該叫他起床了,她還得幫他復健。這幾天他體力好了很多,看他逐漸恢復健康,讓她良心上的譴責減輕許多,尤其是在見到他蒼白的膚色漸漸染上溫暖色澤的時候,那感覺真的很好。

  楚蒂坐起身俯首看著他,也許他的情況會越來越好,說不定他能學會一些東西,讓他能在這社會上生存下去,也說不定她還能幫他找回失去的記憶。這樣一想,她的心情就好了起來,拍拍他的臉頰把他叫醒,開始一天的課程。

  每天早上她都會帶傑克到山上走一走,漸進的幫他恢復體力。散步回來後,她便教他識字,這項工作出乎她意料並不困難,很快他就能自己唸書,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吸收知識。

  醫生說他應該只是傷了腦中記憶體的一部分,關於語言、邏輯思考推理方面似乎完全沒問題,只是大部分的學習都得重新來過一次,卻比完全無知好多了,為此她再次感謝上天。

  中午她做飯時,傑克會跟在身邊幫忙,下午她則陪著他看電視,雖然面演得不全是正確的事物,但不可諱言的,電視的確是讓他重新接觸學習這個世界最快的管道。他們會一起看電視看到晚上,然後她會教他電腦,一天就這樣過去。

  這樣的生活並不忙碌,也沒有什麼壓力,至少和她工作時的壓力不能比。

  楚蒂發現自己很喜歡和他在一起,因為他很自然、很純真,說話誠實,完全不做作。他也很愛笑,每次見他天真無邪的對著她笑,她的心跳就會沒來由的加快。不管他從前是怎樣的人,她喜歡現在的傑克。

  還有傑克對動物很有一套,有一天早上她發現他人不在客廳看書,當她找遍整棟屋子都不見他人影時,卻在大門口看見他和兩隻杜賓狗玩在一起。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鄰居家的那兩隻兇惡獵犬,會這樣和人玩耍。

  當狗主人循聲來到門口要帶狗回去時,竟然還拉不動那兩隻杜賓狗,而她也拉不動傑克,他們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把人狗分開。她確信那兩隻狗差點咬了自己的主人,但她只能裝作沒看到,尷尬的向人家道歉,然後把準備嚎啕大哭的傑克使勁拖回屋。

  門才關上,他便哭出聲來,哭得臉紅脖子粗。楚蒂見他如此傷心,實在不忍心再責備他,只得好言安慰,還炒了他最喜歡吃的菜無錫排骨和玉米濃湯,這才讓他安靜下來。

  直到那天,她才發現自己見不得他掉淚,不是因為很難看,而是她會心疼。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她實在不想知道。

         ※       ※        ※

  「那個不行,把它放回去。」「為什麼?」「會蛀牙。」

  「可是我每天都有刷牙,你看!」傑克「啊」的一聲把嘴巴張得老大。

  楚蒂見狀差點笑出來。「把嘴巴閉起來,我知道你有刷牙,可是糖果吃太多,不但會蛀牙還會胖,我可不想讓你除了肌肉還長一堆贅肉。」

  「什麼是贅肉?」傑克聽話的把糖果放回超級市場的架子上。

  楚蒂拿起一個鮪魚罐頭檢查製造日期和保存期限,邊看邊說:「贅肉就是鬆鬆垮垮沒用的肥肉,會讓你走起路來氣喘如牛、爬起樓梯像要斷氣,要是嚴重點說不定跑沒幾步路就會心臟病發。」

  「噢,是不是像她一樣?」他很大聲的說,並指著前方一位噸位十足的太太,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們。楚蒂在心呻吟一聲,迅速把他的手拉下來,希望老天保佑那位太太沒聽到。

  不過看來她禱告得太慢了,那位胖女人僵硬的轉過身,一臉鐵青的瞪著他們。

  如果前面還有其它人,楚蒂至少還可以假裝不是在說她,偏偏前面就只有那位像母豬的胖女人。

  「蒂蒂,我想尿尿。」傑克突然拉扯她的手臂,雙腳不安的動來動去。

  胖女人見狀,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不屑的哼道:「哼!原來是個白癡。」

  楚蒂全身一僵,憤怒的走上前去,「你說什麼?」

  「白癡就是白癡,怎麼,我說錯了嗎?」胖女人抬起肥肥的雙下巴,用那雙被肥肉擠成瞇瞇眼的眼睛瞪著楚蒂。

  下一秒,就見楚蒂一揮手打掉她臉上的表情,她冷冷的說:「他不是白癡!」

  「你……你這潑婦!」胖女人震驚的捂著迅速浮起五道紅指印的臉,扯開嗓門大吼道:「你這不要臉的女人,找不到男人才找個白癡當」楚蒂再次甩了她一巴掌,打掉她其餘的話。她冷著臉警告道:「你再叫一句白癡試試看,我不介意打掉你臉上其它的肥肉。」

  「我……我要告你!還有那個白……」胖女人看見楚蒂第三度舉起的手,立刻閉上嘴巴。

  「蒂蒂,我要尿尿。」傑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知道他快尿出來了,而且他不喜歡蒂蒂生氣。

  「等一下。」楚蒂握住他的手安撫他,然後再對著胖女人說道:「你想告儘管去告,不過我懷疑這有人會替你當證人!」說完,便轉身帶著傑克去結帳。

  結完帳後,她帶他去洗手間,一直到坐上車,她的臉都繃著。傑克見狀,安靜的坐在一旁不敢發出聲音,只敢偷偷瞧她。

  楚蒂緊緊的握著方向盤,用力到連指關節都泛白。當車子開上山,傑克突然開口問:「蒂蒂,什麼是白癡?」

  她嚇了一跳,車子差點打滑,她乾脆把車停到路旁,雙眼看著前方深吸一口氣才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她叫我白癡,你為什麼生氣?我是不是白癡?」他抱著購物袋困惑的問。

  「你不是白癡!不准這樣說你自己!」楚蒂反應激烈的駁斥,在瞧見傑克瑟縮一下時,才發現自己嚇到他了,她握緊拳頭在心底厭憎自己。

  楚蒂壓住那股沮喪的感覺,白著臉說:「我不是在對你生氣,對不起。」話才說完,她就發現自己眼眶聚集了一堆淚水。

  該死!淚水溢出眼眶滑下臉頰,她立刻別開臉,看向窗外。

  她就是見不得別人侮辱傑克,他本來不是這樣的,如果不是她,他不會被人叫白癡、不會讓人嘲笑、不會讓人看不起、不會需要浪費時間吃力的鍛煉體力、不會連白癡是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他會這樣全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蒂蒂……」傑克從車窗反射的影像看到她流淚,不禁有些慌亂。他連忙放下購物袋,學著電視節目安慰人的方法,將她拉到懷中輕拍她的背,「對不起,我不問了,你不要哭。乖、乖,別哭、別哭。」

  楚蒂趴在他胸前,聽了他的話,淚水更是止不住,只能反手緊緊抱住他。「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你不是白癡,別讓人叫你白癡……你不是……」

  「你說我不是,我就不是。乖,蒂蒂,我愛你喔,所以別哭了。」在傑克心中,只要蒂蒂愛他,他就會不哭了,所以他也理所當然的認為,只要他愛蒂蒂,蒂蒂也會不哭了。

  誰知道楚蒂一聽反而哭得更厲害,害他只能滿心慌張、手足無措的安慰她。

  夕陽西下,雲彩被染成橙紅色,傑克擁著她,望著山下逐漸亮起的燈火,突然搖搖她道:「蒂蒂,別哭了,那些燈很漂亮喔,你看那藍色的燈是我們剛剛去的超市耶!」

  楚蒂睜著紅腫的雙眼,隨著他看向山下,果真看到那家超市的藍色招牌。

  「旁邊的麥當勞等一下就會亮羅。」他話才說完,麥當勞的黃色招牌果然亮了。

  楚蒂吸吸鼻子,好奇的問:「你怎麼會知道?」

  「它每天都是這個時候亮啊。下一個就是那邊一閃一閃的紅色招牌,跟著就是那個綠色的,它們兩個會互相搖頭喔,很像在說話呢。很好玩吧?」傑克笑咪咪的一一指給她看。

  楚蒂看著那兩個招牌,果真見到它們在晃動,看起來真的像在說話的樣子。

  她眨了眨眼,靠在他胸前聽他認真的說那些招牌的種種,突然感到一切荒謬得可笑,她那麼傷心,結果這傢伙竟然在說招牌。

  她抬頭看他一眼,然後抱著他笑道:「你不是白癡,是傻瓜才對,我的傻瓜。」

  「好,我當你的傻瓜。」他溫柔的拍拍她,很高興她不哭了。

  楚蒂感動得更用力抱住他,正色道:「你放心,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也會保護你,保護你一輩子。」傑克跟著說道,過了一秒又問:「蒂蒂,什麼是保護啊?」

  楚蒂聽了再也忍不住破涕為笑。天啊,她被他打敗了!

         ※       ※        ※

  時光飛逝,半年又過去了。每一天,楚蒂都看得到他的進步;她看著他從吃力的舉步到能滿山亂跑,從幾乎目不識丁到讀完她屋所有的書,從說話幼稚到能和人正常對話,從一個天真的男孩變成成熟的男人。這半年來她陪著他、看著他學習成長。

  和傑克在一起的日子充滿歡笑,他的體能已經完全恢復正常,回醫院複診時,醫生說他是個奇跡。至於他的智能,大部分的知識都找回來了,他看起來就像正常人一樣,但仍不失赤子之心,從他的眼中,她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關於風花雪月、關於日月星辰、關於天上人間、關於滾滾紅塵,他以單純的角度看世界,一朵花、一片葉、一陣風,甚至是一場西北雨,他都能欣然看待。

  傑克喜歡動物,喜歡大自然,他認為一切的事物都有其道理,就像冬眠是為了迎接隔年的春天。「你知道,就像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他如此說,眼有著睿智。為此,她感謝所有讓他能復原到這地步的一切。

  那天,她帶他到山頂,他眺望著遠方,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像是另一個人,那樣的沉靜,好似心中有著許多秘密,令她心中陡升一股不安的感覺。但在下一刻,他轉頭笑著,對她說他喜歡高的地方,因為可以看得很遠。他的笑容消減了她的不安,可是那天晚上,她和他相擁而眠,突然領悟到她的不安是因為害怕他離開。

  第二天早上,她離開了。

  她需要想想,所以向老頭要了份差事,離開他好好想一想。

  傑克不瞭解,她從沒離開他那麼久過,她有留字條,說會出去幾天。他不是不能照顧自己,他可以,他甚至負擔了大部分的家事,但在那幾天,他就像頭被困住的野獸,在屋子繞來繞去,卻不明瞭困擾他的煩躁是什麼。

  直到他看見楚蒂,他迅速奔向她,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我愛你。」他說,然後深深地吻住她,以無比的熱情點燃她的情慾。

  那天晚上,楚蒂確定了另一件事,這男人沒忘記如何做愛,他絕不是白癡,至少在這方面不是。

  夜半時分,她枕著他的臂膀,望著白色的天花板,知道自己……愛上了他。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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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子彈射破車窗玻璃的時候,他們正在去市區的路上。

  「趴下!」楚蒂大喊,雙手仍穩定的握著方向盤。

  第二槍射中了輪胎,車子登時一歪,整個撞上了路邊的護欄。

  傑克本能的趴在她身上護住她,待車子一停下,楚蒂便抓著他打開車門狂奔至前方的山巖旁躲藏,途中對方連開幾槍都沒射中。

  楚蒂掏出插在腰際的手槍,順便按下發訊機,傳送訊號給辰天保安,她身上沒幾顆子彈,對方的火力鐵定比她多上好幾倍,現在只希望老頭能來得及趕上。

  她瞥了斜前方一眼,隱約瞧見一柄黑色的槍管。楚蒂丟出皮包測試對方的反應,皮包掉到地上的時候,上面多了三個彈孔。

  看來對方是職業級的殺手,算準了這地方沒法逃跑,馬路一邊是山壁,另一邊是山崖,雖然不高,但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而她只要一探頭就會被轟個稀巴爛。該死的混蛋!「你沒事吧?」她看向一旁的傑克問道。

  「沒事。」他如此回答,楚蒂卻看見他的手臂染紅了一片。

  所幸那只是被玻璃割傷而已,並不嚴重,她白著臉撕破自己襯衫下擺,幫他包紮止血。然後她望著他俊逸的臉孔,希望能將他的臉刻劃在心版上。

  「他們要的是我,你別出來,知道嗎?我不想再看見你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樣子,我希望你好好的活著。」

  「別出去。」傑克一把抓住她,不想讓她做傻事。

  這時汽車駛近的聲音傳來,楚蒂臉色越加蒼白,對方知道他們無路可退,打算硬逼。

  她扯出一抹微笑掩飾恐懼,「傑克,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帥?」

  他搖了搖頭,「沒有。」

  「你很帥。」說完,她吻住他的唇,右手攬上他的脖子,她的尾戒裝有麻醉針,能讓他昏迷一陣子。

  不料她壓下機括,針卻沒有彈出來,緊接著她腰上一麻,整個人立刻癱軟在他懷中。

  「我拿掉了。」傑克解了她的疑惑,並扶她在岩石旁坐好,拿走她手的槍,他親吻她道:「蒂蒂,我愛你。」

  「不……要……」楚蒂努力的開口,微弱的聲音卻隨風散去。

  淚水滑落雙頰,她掙扎的說出口:「傑克……不要……」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他淡淡的笑著說了一句。

  那是她在沉入黑暗前,最後看到的影像和聲音,她在黑色的迷霧中發出心魂俱裂的尖叫……

         ※       ※        ※

  「蒂蒂、蒂蒂!醒一醒!」

  「傑克!」楚蒂衝破黑霧,猛地坐起身來,全身冒著冷汗。

  「傑克?」白天羽蹲在她身前,一臉茫然的看著她。

  楚蒂回過神來,發現喊她的人不是傑克而是老頭的兒子白天羽。立刻問道:「你在這做什麼?傑克人在哪?」「誰?」白天羽愣愣的反問。

  「傑克,他人在哪?」楚蒂掙扎著站起來,她要去找他,希望他只是受輕傷而已。

  「誰是傑克?」白天羽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那個和我在一起的人,一頭白髮的男人。」

  「白髮?」白天羽搔了搔頭髮,「我只看到你和七個死人,哪有什麼白頭髮的男人?」

  楚蒂聽到「死人」這兩個字差點崩潰,幸好後面那句話解救了她。

  不過她仍是親自查看了那七具屍首,確定面沒有傑克才鬆了口氣,然後抓著白天羽要他仔細搜索四周,傑克若沒死,一定是受了傷,他不會丟下她的。

  「我們剛才搜過了,這附近除了這些死人外,連隻老鼠都沒有。」

  「小白,再搜一次,他一定是受傷了!」楚蒂握緊拳頭對著白天羽咆哮。

  「好好好,我叫他們再搜一次。」白天羽安撫她,連忙叫手下再次進行地毯式的搜索行動。

  「蒂蒂,你體內的麻醉藥還沒退呢,你先坐下來。別擔心,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傢伙絕對有自保能力,六顆子彈殺七個人,他可不是普通的厲害。你知不知道這些死掉的傢伙可是頂級的,犯罪紀錄多到能繞台北市一圈了。那三個傢伙,」他指指地上其中三個人,「還是國際刑警通緝的要犯。對了,你究竟是接了什麼案子觸怒了這幾個傢伙的?」

  「我沒有。」楚蒂渾身發冷的瞪著前方,「我接的案子沒一件和他們任何一個人有關。」話一說完,她陡地瞭解到一件事,這些人不是來找她的。

  他們的對象是傑克!

  那個莫名闖進她生命又驟然離開的男人、那個她愛慘了的傻瓜男人、那個她一點也不瞭解的男人!

  楚蒂緊抓著白天羽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痛苦的閉上雙眼,再張開時,眼中有著堅決,「我要找到他。」不管他是誰,她只知道她愛他!

         ※       ※        ※

  他張開雙眼,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他那親愛的冷血表弟,他忍不住呻吟一聲,實在不想見到他,尤其是在他發現自己頭痛得要死的時候。

  「我很高興見到你如此難過。」古傑面無表情的戳了戳他表哥腳上的傷口,「就算你沒傷成這樣,我也會親自動手。」

  古月誠發出一聲虛弱的慘叫,然後是一連串的詛咒,「該死的,古傑!把你的手拿開!」

  古傑點點頭,改戳他手上的傷口,冷冷道:「你最好有個好理由,解釋你這一年的行蹤。」

  古月誠先是忿忿的罵出一長串髒話,然後才問:「什麼一年?你在說什麼鬼話?」

  此時羅芸打開門走進來,手上端著餐盤,恰巧聽見他的問話,立刻回道:「你失蹤一年毫無音訊,然後就突然渾身是血,身上中了兩槍、頭上多了個包,出現在山區的道路上,若不是我剛好要上山找個朋友,你現在已經成了閻羅王的東床快婿了。」

  「羅芸,叫你老公的手離開我身上!還有我不可能在山上,我今天早上才在市區的東亞百貨……」古月誠突然住了口,雙眉緊皺,奇怪,他怎麼想不起來他去百貨公司幹什麼?他甩甩頭想了一下,對了,是去簽合約!「我今天早上才去簽約,怎麼可能跑到山上去!」

  羅芸將餐盤遞給古傑,兩人在聽到他說的話時都愣了一下,目光怪異的看著他。

  「怎麼了?」古月誠見狀,警覺的看著他們。

  羅芸揚起秀眉,臉上有絲擔憂,「你確定你今天在東亞百貨簽約?」

  「廢話!到底怎麼回事?」

  「這小子腦袋撞壞了,叫醫生過來。」古傑淡淡的開口,不以為意的開始吃飯。

  羅芸依言按下床頭的通話鍵,要醫生立刻過來。

  「我沒有撞壞腦袋,你們誰要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古月誠火冒三丈的瞪著眼前這對夫妻,真想伸手搖晃他們兩個。

  「東亞百貨的合約已經簽了。」羅芸皺眉看著他說,「但不是在今天,而是在一年前。」

  古月誠聞言臉色一白,隨即不信的叫道:「開什麼玩笑!」

  「不是開玩笑,這是今天的報紙。」她將一旁的報紙遞給他。

  他看著報上的日期,渾身一僵,報紙上的日期不是他去簽約的那天,甚至不是那一個月,也不是那一年,上面的日期顯示日子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年又一個多月!

  醫生很快的趕到,並且迅速替古月誠做檢查,可是最後的結果卻讓人啼笑皆非,因為他很正常,除了喪失一年又一個月的記憶外,他所有的反應都很正常。

  「你記不記得最後你人在哪?」醫生走後羅芸立刻問道。

  「我簽完約後,搭電梯下來,然後……然後就記不起來了。」他的記憶似乎在某個關鍵處中斷。古月誠白著臉煩躁的搖搖頭,怎麼也想不起來之後發生的事。

  羅芸見狀,拍拍他的手臂說:「算了,你先好好休息,其它事情等你傷好了點再說。」

  古月誠斜睨了一直沉默的古傑一眼,「只要你管好你老公的手,我相信我的傷會很快好起來的。」

  聞言,羅芸露出一抹微笑,「你知道,只要你盡快好起來,他就會對你好一點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古傑冷漠的望著古月誠,「我還沒決定要不要揍他。」說完,便走了出去。

  「我也不認為。」古月誠扯扯嘴角,「我覺得他離我越遠,對我的健康越有保障。」

  「他很關心你。」羅芸搖搖頭,古傑在醫院守了三天兩夜都沒闔眼,卻偏偏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我知道,但他表達關心的方式讓我有些難以消受。」古月誠咕噥著。其實他心當然知道古傑關心他,只是他那冷血表弟一向不習慣將情緒表達出來,當初若不是他找來羅芸當保鏢,他懷疑今天古傑會來醫院看他。

  「我覺得這次是你活該,古傑有權對你生氣。你失蹤的時候,他替你照顧傑克,你也知道他們倆一向處不好,傑克毀了他的辦公室好幾次。」她皺眉道。

  幹得好,傑克!古月誠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問:「幾次?」

  「七次。」說完,羅芸也忍不住笑了,她好心警告道:「你最好趕快把它帶走,我相信古傑會很樂意砍下它的頭掛在牆上當裝飾。」

  「為了這個我會盡快好起來。」古月誠笑著想,傑克絕不會喜歡被人拿來當標本的。

  「最好如此,我不知道我還能阻止古傑幾次,他前幾天還威脅說要扒了它的皮做大衣,你知道,那是很誘人的提議。」她邊說邊瞄了手錶一眼,「等一下他還有個約會,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們再過來。」

  就在羅芸伸手拉開門時,古月誠突然叫住她,「羅芸,謝了。」他的語氣滿是真摯。

  她挑高一眉的回道:「別謝得那麼早,白狼,我還沒原諒你開槍打古傑的事。」

  「嘿!那是他叫我做的,何況我以為那是空包彈,你怎麼可以怪到我身上!」古月誠為自己抱屈。那件事他都還沒找古傑算帳,羅芸卻把錯都怪到他頭上,這世間還有沒有天理啊?

  「你應該能分辨實彈和空包彈的差別,一位頂級的職業殺手不能犯下任何錯誤,那會要了你的命。」

  「我不幹那行很久了,也不會再走回頭路,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

  羅芸在發現他就是白狼後,曾用了很多種極端的方法勸他退出殺手圈,在被整了三個月後,他很正經的告訴她,他已經退休很久了,在看見她一臉愕然的神色,他這才知道自己又被古傑給陷害了。

  不期然的,古月誠想到另一種可能性,有些不確定的問:「這一年應該沒有新崛起的高手吧?」

  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羅芸饒富興味的看著他,「有,不過沒有一個是白髮的。

  我不認為你會被人利用,古家的人似乎天生喜歡自己做主。」

  古月誠鬆了口氣,笑道:「糟糕的遺傳因子,是吧?」

  「是啊,是挺糟糕的。」羅芸輕笑地同意,隨即轉身帶上門出去。

         ※       ※        ※

  傑克……他在黑暗中轉過頭,卻什麼都沒看到。

  傑克……不要……

  另一聲絕望的呼喊,他試圖尋找那破碎的聲音,卻聽不清楚。

  古月誠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赤裸著胸膛卻流了一身冷汗。他起身下床,走進廚房從冰箱拿了罐啤酒猛灌,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卻無法舒解胸中那股煩悶。

  他靠著冰箱喘氣,不由自主地捏緊手中的啤酒罐。過了半晌,他氣憤的捶了牆壁一拳。該死,那女人到底是誰?

  他作這個夢很久了,從他莫名其妙失去一年多的記憶後,每天晚上他都會作這個夢,卻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鬱悶的走到屋外,他再灌了口啤酒,然後爬到牆上看著底下閃爍的霓虹燈。一陣涼風吹過,卻無法吹散他心中那股煩躁。

  他想知道誰是傑克,想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他該死的想知道在那一年多的日子做了些什麼?和誰在一起?他想找回他的記憶!

  古月誠坐在牆頭曲起一隻腳,將手擱在膝上望向遠方,以前他在這總能得到平靜,他喜歡高的地方,因為可以看得很遠,所以他住在藍星大樓的頂樓,但現在所有的平靜都被那個夢給打碎了。他知道他必須找回那段消失的日子,否則那聲音大概會跟他一輩子,但時間過去好幾個月了,卻沒有一絲線索,沒有人知道他當時在哪、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又為什麼會中槍,只除了他自己。

  他必須靠自己想起來,如果他想得起來的話。

  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跳上牆頭,古月誠習慣性的撫摸它雪白的毛,嘴不自覺的咕噥道:「真奇怪,傑克,那人和你有同樣的名字。」不知為何,他直覺認為那女人叫的「傑克」指的不是他身旁這只白狼,而是個男人。

  它側著頭聽他說話,然後舔起他手上未干的酒漬。

  「要喝嗎?」他將剩餘的啤酒全倒在手掌上,方便白狼舔食。

  古月誠頭也不回的把空罐子往後一丟,神准地將鋁罐丟進垃圾桶。他深吸一口氣,仔細想著整件事情。

  原先他的記憶只到電梯就斷了,隨著時間的過去,他漸漸記起他被歹徒挾持的事情,但接下來的記憶卻模糊不清。在那些殘缺的畫面,似乎有個女孩,他只記得她有著金色的頭髮,長相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也曾回到東亞百貨,想尋找出事時的目擊證人,只有一位專櫃小姐還留在東亞百貨,但她只說他似乎中了槍,等警察趕到時,那女孩已把他送去醫院,至於是哪家醫院卻沒有人知道。

  「沒人知道,真是有夠扯!」古月誠厭惡的皺皺眉。他甚至試著查詢附近能動手術的醫院,但事情畢竟已過了一年多,更何況要動手術也不一定要在醫院,像藍星集團就有自己的手術室,結果線索到這就斷了。

  起風了,他在落地窗上看見自己那頭飛揚的白髮。當他發現頭上那個槍傷時,很高興他沒因此送了命,卻懷疑它造成了其它的傷害,例如那個夢、那些聲音、幻影,還有他失去的記憶。他拍拍傑克的頭,隨即翻下水泥牆走進屋。他會出現在那條道路一定有原因,也許明天過去看看,說不定會記起什麼,或者能找到什麼。

  第二天,古月誠開著車在羅芸發現他的道路上來回開了幾趟,卻什麼也沒發現,那條路上只有些別墅、果園,沒什麼特別的,最後他不得不暫時放棄追尋失落的記憶,回到藍星繼續當他的副總裁,過他的日子。

         ※       ※        ※

  沒有消息,毫無蹤影,傑克就這樣平空消失了。

  楚蒂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已經用了一切辦法,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她想念傑克,天啊,她好想念他!楚蒂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望著那幅畫,淚水積滿眼眶,然後滑落下來。該死,她想念他!

  她埋著頭啜泣,哭到雙眼紅腫。這時屋外傳來陣陣的雨聲,楚蒂憶起她帶他從醫院回來的那天,他在車上望著外頭下雨的模樣,令她聽著淅瀝嗶啦的雨聲越加傷心。

  空氣中瀰漫著冷清的氣息,她再也看不到他純真爽朗的笑臉、再也無法窩在他懷中睡覺、再也聽不到他問她一些愚蠢的問題、聽不到他深情的說愛她。

  她覺得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周圍空洞得可怕。

  電話突然響起,尖銳的鈴聲劃破空寂。

  楚蒂激動的拿起話筒,「喂,傑克?」她喊出第一個浮現心頭的名字。

  「抱歉,丫頭,是我。」老頭也希望打來的是傑克,不是他。這丫頭愛上那男人了,他很遺憾沒找機會見見他,不然找起人來會有用得多。

  「什麼事?」她聲音透著濃濃的失望和傷心。

  「我知道你現在沒心情,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手上有件案子,你要不要接接看?」老頭摸摸自己快禿光的頭髮說,「丫頭,把心思移到別的地方去,等待也比較不會那麼磨人。」

  「我不知道……」除了找傑克,她現在幾乎無法想到其它的事。

  「這案子沒有什麼危險性。」老頭望著坐在他對面的人,心想應該是沒什麼危險性吧。「也不用易容,你只需要當他的秘書注意他的安危就行了。」

  楚蒂只是拿著話筒聽著,並未回答。

  「丫頭,人我會繼續幫你找,你到藍星幫幫羅芸幾個月,怎麼樣?」

  楚蒂望著窗外不斷落下的雨水,心痛仍在氾濫,不過她知道老頭說得對,她不能再這樣消沉下去,整天待在屋等他的消息,她會先被自己逼瘋的。過了許久,她才回道:「好吧,什麼時候開工?」「明天。」

  「好,明天見。」說完,楚蒂便把電話掛了。

  老頭放下話筒,再次打量對面的男人。說實在的,他沒想過他會來找他,尤其是幫別人找保鏢。

  「你知道,六年前他也來幫你找過保鏢。」老頭指指資料上的照片說道。結果坐在對面的男人拐走了他的養女。

  「那是他做過最聰明的一件事。」古傑面無表情的喝口茶。

  「是嗎?你當初可不是這麼想的。」羅芸走進來吐他槽。

  他將羅芸拉到他腿上,「娃娃,我不知道你還在計較這個。」

  「我要計較的可多了。」她想拉開他的手站起來,古傑卻不肯放手。

  兩人拉拉扯扯的手被桌子擋住了,老頭沒看見,只是皺眉對古傑道:「他為什麼需要保鏢?」不是他不想做這筆生意,但就像他六年前所想的一樣,資料中這男人的身份實在……呃,不怎麼需要。

  殺手要請保鏢,實在不是普通的詭異。

  「他前陣子出了些事,我不希望這小子再浪費錢住院。」古傑一臉厭惡的回答。

  老頭和羅芸對看了一眼,沒人開口反駁他。兩人心都明白,這男人只是不肯承認他關心他親愛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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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5: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雖然老頭說不用易容,不過楚蒂還是稍微掩飾了下她原來的容貌。

  鼻樑上架著紅框細邊眼鏡,耳垂掛上金色大耳環,身上穿著香奈兒的粉紅色套裝,指甲塗上橙色的指甲油,腳上蹬著三紫彩高跟鞋,再加上臉上的濃妝,她全身上下只有那頭俏麗的短髮還保持原來的模樣。

  「你這是什麼鬼模樣?」羅芸一見到站在那的楚蒂,差點認不出來。

  「很奇怪嗎?」她開口問道,聲音還有點乾啞。

  「你的聲音怎麼了?聽起來像烏鴉在叫,還有你眼影畫那麼可怕幹嘛?」

  「謝謝你的讚美。」楚蒂瞪了她一眼。「我沒有畫眼影,那是黑眼圈,我已經盡量用粉遮住了。至於我的聲音是因為哭了好幾個晚上的關係。」她實在沒心情好好打扮,有撲粉就很給羅芸面子了,免得她臉上可怕的黑眼圈嚇壞人家。

  羅芸聽了臉色一緩,安慰道:「老頭會找到他的。」不過希望很渺茫。這句話羅芸放在心不敢說出來。

  「我……希望真是這樣。」楚蒂努力壓下不穩的情緒,隨即轉移話題道:「我要當誰的秘書,不會是你那個冷血老公吧?」

  「不是,是他表哥。」羅芸帶著她坐電梯上樓。

  「那個古月誠倦鳥歸巢啦?他有麻煩嗎?」

  「古家的男人個個是禍害,專門招惹麻煩的。」

  「同意。」楚蒂將滑落鼻樑的平光眼鏡向上推好,電梯門也在此時打開。

  「古傑不想讓他表哥知道他請了個保鏢保護他,所以請你當他的秘書,白天的時候跟著他。」羅芸帶著楚蒂朝副總裁室走去。「那晚上呢?」

  「他住樓上,這地方很安全,保全系統全是我自己設計的。」

  「樓上?」

  「頂樓,他說他喜歡高的地方。」羅芸打開副總裁室的門,「到了。」

  傑克也喜歡高的地方。楚蒂聽見羅芸的話顯得有些怔忡,但她隨即將那思緒甩開,她不能分分秒秒都想到他。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傳入她的耳,她整個人登時僵在當場。

  「陳總,這件案子就這麼說定了,相信我們一定能合作愉快。再見。」古月誠放下電話,一抬頭便瞧見羅芸。「羅芸,你來得正好,可不可以幫我泡杯咖啡?我的新秘書還沒來。」

  「你的新秘書已經來了。」羅芸將身後的楚蒂拉上前,「她就是你新來的秘書,有事就交代她吧,我先走了。」說完,她便轉身帶上門。

  「謝天謝地,真是太好了,我這幾天忙翻了,你可以先幫我泡杯咖啡嗎?」古月誠對站在門口的小姐露出一個微笑。

  傑克?!楚蒂無法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他,跟著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老天,他不知道他的微笑有那麼可怕,竟會讓人看了昏倒。

  古月誠衝上前去,及時在她頭撞到地板前接住她,並將她抱到沙發上。

  天啊,這女人看起來實在有點抱歉。古月誠拿下她的眼鏡,見到她臉上那厚厚的粉、浮腫的雙眼,不禁感到有點瑟縮。雖然他是要秘書而不是要個花瓶,但是長相應該也要能見人吧?希望她的能力可以弭補她的面貌。

  「小姐、小姐!」古月誠倒了一杯水,本想灑一些在她臉上,但他及時想到她臉上那層粉和水混在一起的後果,連忙住了手。改以手輕拍她的臉,卻沾了一手粉,他無奈的看著滿手的粉,可是沒其它辦法只好繼續拍。

  楚蒂緩緩轉醒,一睜開眼就看到古月誠,她愣愣的看著他拍著自己的臉頰,不知道傑克為何叫她「小姐」,然後才發現他的頭髮是黑色的。

  他不是傑克,傑克不會叫她小姐的,她看著他鏡片後的雙眼,知道這人不認識她,這人不是她的傑克!

  古月誠見她轉醒,終於鬆了口氣,這次可不敢對她微笑了,以免又讓她昏過去,只是小心翼翼的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抱歉昏倒了,我只是有點貧血。」楚蒂勉強扯出一記微笑,雙眼仍是直盯著他看,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會有如此相像的人。

  「希望不是經常性的。」說完,他站起來走向辦公桌。

  「什麼?」她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是盯著他看。

  「你的貧血。」

  「喔,那個啊,你放心,我不會動不動就昏倒。」事實上剛才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昏倒。

  「那就好。」古月誠偷偷地拿抽屜中的面紙把手上的粉擦掉。老天,他可不想三天兩頭就碰她那張塗滿粉的臉,真是心死了。

  他一轉頭就見到她瞪著他看,好像他是什麼稀有動物似的,他連忙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你現在可以幫我泡杯咖啡了嗎?」

  「噢,可以。」楚蒂回過神來,轉身要去茶水間。「這就有了。」古月誠見狀連忙告訴她。

  看她泡好咖啡拿過來,他才想起忘了交代她別加你精加兩顆方糖,本想算了先將就著喝,但接過杯子時,卻見到一杯純黑的咖啡。他輕啜了一口,嘗到熟悉的甜味時終於忍不住問:「你加幾顆糖?」

  「兩顆,有什麼不對嗎?」楚蒂不解的看著他。傑克都是這樣喝咖啡的,所以她不知不覺就照原來的習慣泡了。

  古月誠狐疑的看著咖啡再轉頭看看她,然後又喝了一口才道:「沒有,沒有什麼不對。」

  「我現在需要做些什麼?」楚蒂終於把思緒拉回工作上。

  「先把這些資料輸入電腦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楚蒂。」

  「OK,楚小姐,這些資料就麻煩你了。」

  接下來的時間,楚蒂一直克制自己別去看他,但是同處一間辦公室,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她的視線就是會一直跑到他身上去。

  觀察得越久,她越覺困惑,再沒有人會比她更熟悉傑克,有半年的時間都是她替他洗澡擦身、餵他吃藥;他清醒後的半年,她和他幾乎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幾個小時的觀察下來,她幾乎能確定他就是傑克,只除了那頭黑髮和那副眼鏡。

  頭髮是可以染的,她剛認識傑克時,他也染髮;至於眼鏡,那更加不是問題。但他不認識她,除非他是最高明的演員,才能將不認識她表現得如此自然,但她才是演員,她演了一輩子,知道如何分辨一個人是不是在演戲。她可以肯定他不是,他表現出來的樣子不是假的,眼前這個人真的不認識她。

  一整天下來,楚蒂不知道自己打了些什麼東西,她打字完全是靠雙手及雙眼的反射動作,腦海中轉的全是傑克和古月誠。下班前,她終於歸納出一個結論,她得想辦法看他頭上有沒有傷疤。

  回到家後,楚蒂咬著原子筆桿在客廳來回踱步,不時瞪著那幅畫發愣。

  問題是,要怎麼看?總不能直接跑去撥開他的頭髮,他鐵定會把她當神經病的。

  也許拿棒子敲昏他?不行!萬一他不是傑克,她會被古傑那冷血蠍子宰了。

  想到古傑,楚蒂不由得蹙起眉頭,古月誠和古傑是表兄弟,她的傑克沒那麼冷血。

  啊,煩死了!她走到畫前,瞪著那匹白狼。

  決定了,她要麻醉他!

         ※       ※        ※

  拜託……別死……

  搞什麼鬼!古月誠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他才閉上眼而已,就聽見耳邊響起那女人的哭聲,明知道屋沒其它人,他還是看了看四周。

  只有傑克而已,它連頭都懶得抬,只睜開一隻眼瞄他,便又繼續睡覺。

  心跳急遽跳動,他不解的抹去臉上的汗水,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他真的瘋了!

  他聽到那哭聲竟然感到一陣恐慌不安,還有……心疼,他甚至在乍聽到的瞬間差點開口告訴她他不會死的,而他卻連那女人是誰都不知道。

  古月誠瞪著眼前的黑暗,只覺得一股挫敗的無力感佈滿全身,那女人一定和他遺忘的那一年有關,他覺得她哭泣的聲音在啃噬著他的心,他不喜歡這個樣子,非常非常不喜歡!

  整個晚上,他不敢再闔眼,生怕又聽到那絕望的啜泣聲。

         ※       ※        ※

  第二天,古月誠一早就下樓辦公,臉上滿是因失眠所造成的恐怖陰沉。

  當他瞧見他那新來的秘書穿著比昨天更加花花綠綠時,臉色更加難看。他不敢苟同的看著她臉上那銀亮的彩妝,雖然沒昨天那麼厚的粉,但她只要稍微一動,她那張臉就會反光,刺眼得讓人厭惡;然後是她身上那像香蕉顏色的套裝,再加上兩個又圓又大的銅製耳環,還有腳上那雙天藍色的三高跟鞋,以及螢光綠的指甲。老天,螢光綠耶!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身上各種恐怖的顏色,開始懷疑這女人有嚴重的色盲。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又各自避開。

  古月誠想著,他一定要找羅芸叫她改一改,或許弄一套制服給她。

  楚蒂則想著,她要找機會接近他,好方便她用麻醉針刺他。

  一個上午,就在兩人各懷心思中平靜過去了。

  十二點一到,古月誠便去總裁辦公室找羅芸,楚蒂見他往總裁辦公室走去,便沒有跟上,只是望著他的辦公桌,思考要在什麼時候下手。

  「楚秘書,你叫的便當來了。」外頭的小姐替她送便當進來,楚蒂接過放到桌上,便走向總裁辦公室打算叫古月誠吃飯。

  「你不知道她有多恐怖。」古月誠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楚蒂驚訝的收回敲門的手,側耳傾聽門的談話聲。

  「怎麼個恐怖法?」羅芸坐在古傑腿上餵他吃飯。

  「你該看看她身上的顏色,我從沒見過有人身上有那麼多恐怖的顏色,還有她臉上的粉,我懷疑她一天就用了一整盒的粉餅。」

  恐怖?!楚蒂瞇起眼,這傢伙竟敢說她恐怖。

  「公司沒有限制員工穿著打扮的規定。」古傑不悅的瞪他一眼,不高興古月誠在吃飯時間打擾他和娃娃的獨處。

  「是沒有規定,但也不能太離譜吧!還有她的眼睛怎麼會腫成那樣?還有她的聲音,她每次開口,我都得極力克制摀住耳朵的衝動。」

  她要把他給宰了!楚蒂在門外握緊拳頭,免得忍不住衝進去痛揍他一頓。

  「你需要的是秘書,不是花瓶。」這次換羅芸不高興了。她冷著臉道:「楚蒂會說六國語言,心算上段、速記一流、中文輸入一分鐘一百五十個字。她的能力比你歷任秘書都還要好上幾倍,能請到她是你的福氣,她想怎樣打扮是她的事。」

  說得好,楚蒂嘴角揚起微笑,不愧是她的好姊妹!

  「那至少叫她收斂一點。」古月誠洩氣道。

  「你是她的上司,自己去和她說,別拿這種事打擾我吃飯。」古傑趕他出去,他非常清楚那女人有多難纏,他才不想和那女人打交道。

  楚蒂決定現在是敲門的好時機,她可不想聽到那男人再用其它字句污蔑她。

  「進來。」她掛上笑臉進門,「副總,便當來了。」

  「知道了。」古月誠歎了口氣,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羅芸等他出去後,才對楚蒂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看起來真的很恐怖?」

  楚蒂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打扮,「我心情不好,需要亮一點的顏色。」然後抬頭看著好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現在更糟了。」

  楚蒂出去時,古傑開口提醒道:「記得留他一條小命。」

  她的回答是一臉燦爛的微笑。

  羅芸和古傑看了後,雙雙在心底替古月誠禱告。

         ※       ※        ※

  楚蒂慢條斯理的吃著便當的飯菜,雙眼卻盯著閒置在角落的高爾夫球桿,然後再瞄了尾戒一眼。

  她改變主意了,賞他一記麻醉針太便宜他了,她要敲昏他!

  可惡!竟敢說她雙眼浮腫、一天用掉一盒粉餅、聲音難聽得讓人想摀住耳朵!

  現在想想,高爾夫球桿似乎不夠看,也許用他桌旁那個巨大的清瓷花瓶,一想到它很可能價值不菲,就讓楚蒂更想用那花瓶砸他了。

  古月誠大禍臨頭猶不自知,還三不五時的對著楚蒂皺眉。看著她那身可怕的打扮,他胃口全沒了,將剩下的便當全丟進垃圾桶,他起身打算親自叫她改改身上的裝扮。

  誰知才站起來,一股劇烈的抽痛驟然從腿上傳來,令他呼吸一窒,痛得差點跌坐在地上,他及時抓著桌緣,臉色蒼白的等待那陣劇痛過去。

  老天!楚蒂丟下所有報復的念頭和還沒吃完的便當,想也沒想的就衝到他身邊。

  「你怎麼了?」她扶他到沙發坐好,免得他摔到地上。

  「這是經常性的。」古月誠緊抓著右大腿,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從來沒因此而昏倒過。」

  楚蒂瞪著他,不懂他怎麼還有辦法開玩笑。「怎麼回事?」

  「我前陣子受過傷,這是後遺症。」

  她伸手拭去他額上的冷汗,古月誠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避開,她的手就收回去了,而他竟然感覺有點遺憾。

  遺憾?真是見鬼了!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暗自咕噥了幾句。

  楚蒂很快的帶著從皮包找出的止痛藥和一杯開水回來。

  「把這吃下去。」

  「什麼東西?」古月誠厭惡的看著藥丸,好像那是什麼害蟲似的。

  「止痛藥。」

  「止什麼痛?生理痛?」話一說完他就希望能收回,不過來不及了。「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楚蒂眼一瞇,壓住火氣道:「你是要自己吞還是要我用塞的?」

  「我自己來就行了。」他連忙接過藥吞下,喝水時腦中突然有個影像閃過,好似他也曾被某個人威脅吃藥,但那記憶一閃而逝,不禁令他眉頭深鎖。

  「你是什麼時候受的傷?」楚蒂見他臉色稍緩,想起他先前的回答,那讓她神色怪異的盯著他看。

  「幾個月前。」他回看她,不解她問這個幹嘛。

  望著那頭就在眼前的黑髮,答案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只要手一撥,就能得到她要的,但也可能讓他以為她是瘋子。

  楚蒂克制伸手的衝動,垂下眼瞼,決定用另一種方法得到答案。「你頭上的傷也是那時造成的嗎?」

  「不是,大概是一年半前吧。」古月誠不假思索的回答,沒發現她根本不應該知道他頭上有傷,且那傷口還是被掩蓋在頭髮底下。

  聞言,楚蒂胸口猛地一緊,她費盡了所有的力氣才能假裝平靜的繼續問:「『大概』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問?」他警覺的打量她。

  感覺到他的審視,楚蒂扶了扶眼鏡,抬高下巴,佯裝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沒有,只是好奇,隨口問問,你不想提就算了。」只不過我會拿花瓶砸得你腦袋開花。

  古月誠這才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其實也沒什麼,我會說『大概』,是因為我不記得了。」

  他一說完便聽到抽氣的聲音,一抬頭卻見她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拿走他手中的水杯,讓他不禁懷疑自己的聽覺真的出了問題。

         ※       ※        ※

  「羅芸!」聲音響起的同時,門也「砰」的一聲被打開。

  古傑勉強自己離開羅芸的紅唇,不悅的瞪著楚蒂,不耐煩的問:「現在又是什麼事?」他真的很不喜歡這個女人,現在更討厭了。

  「抱歉,老婆借我一下!」不過她從古傑腿上拉走羅芸時,臉上可沒一點抱歉。

  古傑臉一寒就要發作,羅芸見到楚蒂不穩的神色,用眼神向古傑示意,他這才忍了下來,沒當場把那女人踢出他的辦公室。

  不過在見到羅芸被人硬生生帶走,他還是很不爽,瞧了桌上的文件一眼,也許他的副總裁太閒了,才會一下是本人、一下是秘書的跑進來打擾他。

  他雙手交握鬱悶的望著門口,決定要增加他親愛表哥的工作量。

  另一方面,楚蒂拉著羅芸走出藍星大樓,一直到對面的咖啡廳才停下來,她不信任那棟大樓的人,不想被人聽見她想說的話,然後讓流言滿天飛。

  「一杯藍山、一杯卡布奇諾。」羅芸等服務生離開後,才開口問:「好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驚慌?」

  「我沒有驚慌。」楚蒂防衛性的繃直身體。

  「OK,你沒驚慌,是我驚慌的跳下我老公的腿,離開他性感的雙唇、溫暖的胸膛,拉著你直衝下四十幾樓來到咖啡廳,直挺挺的坐在這,在咖啡來之前激動的猛灌冰開水。」羅芸輕描淡寫的諷刺道。

  「閉嘴。」楚蒂放下手中的冰開水,懊惱的說:「看來你被你那冷血老公同化了。」

  「是啊,我連血都變成藍色的了。」羅芸接過服務生送上來的藍山咖啡,優閒的拿著湯匙攪拌著。

  楚蒂聞言一笑終於放鬆下來。「你確定他的胸膛是溫暖的?」

  「你要是肯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我可以回去繼續確定。」

  楚蒂又是一僵,逃避似地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我以為你像逃難似的拉我下來,是要對我說些什麼,是吧?」羅芸沉著氣打量她,認識楚蒂十年了,從沒見她這麼失常過。

  一陣沉默後,楚蒂才轉過頭來,看著羅芸及肩的黑髮說:「我一直不懂你為什麼愛他。」「現在懂了嗎?」羅芸唇角上揚,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一點吧。」她煩躁的望著卡布奇諾上的泡。

  「我以為老頭對我說,你愛上了那失蹤的傑克。他錯了嗎?」

  「沒有。」

  「那古月誠為什麼困擾你?」楚蒂整天就和那傢伙在一起,想也知道問題出在他身上。「他就是傑克。」楚蒂說出爆炸性十足的答案。

  羅芸差點把咖啡噴出來,她連忙拿起紙巾摀住嘴,好半天才將咖啡嚥下去。她瞪著楚蒂道:「你在開玩笑!」

  「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的樣子嗎?」楚蒂苦笑道。

  「不像。」羅芸恢復鎮定,她瞄了咖啡一眼,決定還是先別喝好了,以免又噴出來。「你確定他是傑克?可是他不像認識你……」說到這,羅芸終於知道原因了,唉,這下真的麻煩大了。「他不記得了。」

  「對,他不記得了。」楚蒂握緊咖啡杯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我找他找得快瘋了,結果他好好的待在藍星集團當他的副總裁。我不知道我想揍他一頓,還是感謝老天讓他活得好好的。」

  「不是好好的,他遺失了一年多的記憶,相信我,那不是多好的感覺。」羅芸很清楚那種感受,她也曾失憶過,比較幸運的是,她並沒有失憶太久。

  「他出了什麼事?」楚蒂咬著下唇,問出這幾個月以來最想知道的問題。

  「幾個月前我要去看你,在半山腰看到他渾身是血的躺在路上,他後腦腫了起來,我想可能是倒地的時候撞到了。」

  「天啊,不……」她摀住嘴,不敢想像他再次浴血倒地的模樣,突然,她瞭解到他腿上的傷就是那次造成的。「他的腿……」

  「沒錯。」羅芸點頭證實她的想法。「他右大腿中了一槍,另一槍則打中他的手,不過不嚴重。傷還沒有好,他就迫不及待的想下床,也許他潛意識還記得自己曾在床上昏迷了半年,所以不想再躺在床上。」

  「記得?我不認為他還有一點記得。」她甚至不認為他是她曾愛上的那個男人,他們倆是如此完全截然不同的人。「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楚蒂既困惑又不知所措,還能怎麼做?那個男人不認識她,而她也不再確定自己熟悉他。

  「至少幫我及古傑也幫他個忙。」羅芸語重心長的說。

  楚蒂疑惑的看著她,不解她話中之意。

  「別讓他毀了那條腿,他不肯回醫院,也不肯吃藥。麻煩你試著塞些藥到他緊閉的嘴巴,順便顧好他那條小命,不管他怎麼想,的確有人想要他的命,甚至在他失蹤的日子都能查出他的行蹤,看來那些人絕不是一時興起決定追殺他的。」

  楚蒂望著冷靜的羅芸,臉色蒼白的伸手揉著額際,「還有什麼是我應該知道的秘密?」

  「這你得問他。」說完,羅芸往後靠向椅背。古月誠是殺手白狼這件事得讓他自己說,雖然她很想知道楚蒂發現這件事時的反應,想必會很精采。

  楚蒂和白狼曾交手數次,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愛開玩笑,他們倆從來不曾打過照面,真的一次也沒有。

  好笑的是,幾乎有一年半的時間,他們與楚蒂都在找同一個人,先是古月誠後是傑克,其實他們一直知道他人在哪,只是沒人知道傑克就是古月誠而已,白白浪費一堆人的時間。

  想想她甚至有好幾次送楚蒂去醫院照顧他,卻從沒想過要上去看看,因此錯失他的消息。不過老頭大概不會覺得這有多好笑,古傑也是。

  對了,她還得通知辰天和藍星的人別再浪費時間找傑克了,他大爺此刻想必正舒舒服服的待在皮椅上吹冷氣呢。

  回到辦公室,楚蒂便見到古月誠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似乎睡得很熟,整個人看起來好放鬆,她不由自主的走到沙發前蹲下看著他,這時的他看起來就像傑克,黑髮的傑克……

  但他不是,這個穿著三件式西裝、英俊挺撥、文質彬彬的男人,不是她的傑克,不是那個總是笑容滿面、單純傻氣的傑克,他是古月誠。

  楚蒂輕歎口氣,摘下他鼻樑上的眼鏡放到一旁,不用細看她也知道那是平光的,替他蓋上外套後,她便轉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陽光被擋在有色的玻璃窗外,冷氣降低了室內的溫度,她坐在電腦前輸入資料,心明白的知道,無論他記不記得她,她的確是鬆了一口氣當她見到他安穩的躺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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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6: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古月誠不知道羅芸是否和楚蒂說了些什麼,但他很高興她在第三天上班的時候,身上不再有五顏六色的東西,臉上的濃妝也不見了,雖然三的高跟鞋還在,但他已經很謝天謝地了,早上進辦公室時,他還一度懷疑自己走錯間了。

  去掉了那些恐怖的顏色,他開始發現她能力真的很好,就像羅芸所說的,能請到她是他的福氣,尤其當他發現古傑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丟了一大堆事情給他的時候,他才體認到這新來的女秘書的確很厲害。

  他的視線不經意的溜到沙發上,有些奇怪昨天他怎會睡得如此沉,甚至睡掉了整個下午,而且沒有作夢,也沒再聽到那女人的聲音。本以為他終於擺脫那夢魘了,誰知道昨晚又開始了,他看著沙發狐疑的蹙起眉,也許這地方風水較好,他是不是該考慮晚上也睡在這?

  「副總,二線電話。」楚蒂粗啞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真可怕,那聲音真像烏鴉叫。不過看在她能力高超的份上,他想他可以忍受的。

  接起電話,他繼續一天忙碌的工作。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依然夜夜難眠,夢境越來越多,他選擇忽略它,卻使得性情越來越暴躁。更教他鬱悶的是,她天天面無表情的逼著他吃藥,而他不知著了什麼魔,一次也無法拒絕,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的腿傷的確因此好了很多。

  一個月後,古月誠終於承認她確實有穿五顏六色衣服的權利,任何能跟著他在一天之內跑六個工地、簽四次合約、三加三場宴會的秘書,她高興怎麼打扮都是她的事,這種允文允武的秘書太難找了,簡直就是稀世珍寶。

  至於她浮腫的雙眼和粗啞的聲音,在她上班一個星期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這女人只不過是不小心感冒了,這是他自己的解釋,至於對不對,那就不得而知了。他只慶幸沒讓她聽見他對她相貌的批評,好險!

  好險?真的嗎?這點只有天知道了!

         ※       ※        ※

  她怎麼能和他相處一個月而不露出馬腳?

  楚蒂視而不見的望著手中的香檳,也許她的演技比她以為的還好,只不過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而不崩潰。「小姐,可以請你跳舞嗎?」

  熟悉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她抬頭望向來人,臉上露出一個月來的第一次笑容。

  「小白!」「嘿,這是表示可以嗎?」白天羽伸手邀請她。

  「樂意之至。」她放下香檳,把手交給他。「你是來採訪的嗎?」

  白天羽平常的工作是記者,但他同時也是辰天保安旗下的保鏢,這傢伙很不幸的正是老頭的親生兒子。

  「對啊,你也知道,這種慈善舞會最容易聽到小道消息了。」他對她眨眨眼,「你要提供嗎?」

  她對他扮個鬼臉,「恐怕得讓你失望了,我整天都跟著現任老闆到處跑,才剛進門而已,什麼八卦消息都還沒聽到。」

  「蒂蒂,注意你的形象,這可是釣金龜婿的好地方。」白天羽牽著她走進舞池翩翩起舞。

  「呀,小白,你想把我嫁出去啊,我還以為你答應要娶我耶。」楚蒂故作傷心的說。

  白天羽也裝出驚訝的模樣,「是嗎?我還以為你找到了你心愛的傑克!想把我拋棄了不是嗎?」前不久羅芸才將整件事對他約略提過,只是她並沒有說傑克到底是誰。楚蒂全身一僵收起笑容,「他不是我的傑克。」

  「蒂蒂,怎麼了?」白天羽發覺不對,遂不再開玩笑。

  「沒有,只是你大概真的要娶我以示負責了。」她想笑,看起來卻像要哭出來了。這下可把白天羽給嚇到了,他連忙將她帶到一邊的角落處。

  「蒂蒂,你別嚇我,我會心臟無力的。」

  楚蒂終於笑了出來,但淚水也同時溢出眼眶,「小白,要你娶我這麼可怕啊?」

  「是啊,可怕死了。」白天羽將她擁進懷中安撫道:「蒂蒂別哭了,你知道我最怕女人的眼淚了。」

  「還叫我蒂蒂,你真想娶我啊!」她笑著將眼淚擦在他昂貴的西裝上。

  「那我寧願下地獄去。嘿,這是我新買的西裝耶!」白天羽連忙將她拉開,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借我擦一下會死啊。誰教你那壺不開提那壺,活該!」楚蒂對他吐吐舌頭,隨即轉身便跑,卻撞到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的古月誠。

  「啊,副總?抱歉!有事嗎?」她在瞬間收起所有表情,淡淡的問道。

  「我們得告退了。」說完,他上前挽住她的手,朝白天羽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接著便帶著楚蒂走了。

  白天羽回以微笑,心中卻覺得有些奇怪,古月誠鏡片後的眼神似乎有點陰寒,他並沒有得罪他啊,有嗎?

  離開慈善宴會會場,古月誠對楚蒂說:「我送你回去。」

  楚蒂有些訝異,公司和她的住處並不順路。「不用了,我坐計程車就行了。」

  「太晚了。你住哪?」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楚蒂緊抿著嘴,不懂他為何堅持,她不希望他到家去,一點也不希望。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而她一點也不想要他站在屋,然後眼透著陌生,彷彿他並沒有住在那長達半年。

  不,那對她來說太殘忍了。但她看了古月誠下巴緊縮,知道他不會放棄,除非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在心低咒一聲。楚蒂妥協的坐上車,不情願的說出地址。

  車子轉進山路,就算他訝異她住得如此偏僻也沒有表現出來。

  沒多久就到了她家門口,楚蒂道了聲謝,頭也不回的跳下車衝進門,彷彿身後有惡鬼在追。

  她靠在門後,憋著呼吸,直到聽見車子遠去的聲音,她才吐出那口氣,卻不知道那代表失望還是放心。

  幾分鐘過去了,她仍靠著門,目光空洞的望著黑暗的客廳,知道自己臉上會有什麼表情,但她不敢去看,也不敢開燈,她害怕自己會像這一個月來獨自回到家一樣,不由自主的戴上若無其事的面具欺騙自己。

         ※       ※        ※

  他的女秘書真的很古怪。不是說她的眼鏡,他當然知道那是平光的,他從沒想過要她摘下,畢竟他自己也同樣戴著平光眼鏡。她的古怪在於那多變的表情。

  古月誠將車開下山,在腦海中盤旋的淨是他古怪的女秘書。這女人讓他感到迷惑,太詭異了,他怎麼有辦法在睡眠不足、忙得昏天暗地的時候,還有辦法分神注意她?但他的確常看她,而且次數太過頻繁了。

  這真的很不對勁,但他無法抗拒,他越是看她,就越覺得困惑。

  她挑起了他的興趣!他覺得她的臉像戴了無數個面具,她能在瞬間替換,前一秒還呆愣的望著手中文件,後一秒就見她掛上一臉愉悅的笑容應付客戶;這一刻才見她對煙味皺鼻,過一會兒就見她笑著置身在茫茫煙霧中,彷彿那是名貴香水般。

  跑工地她活像個工頭,走鷹架如履平地;在公司她是能幹秘書,處理文件像呼吸;去宴會她是名媛淑女,跳起舞來標準得有如皇親國戚;陪客戶應酬喝酒,她從沒醉過,她永遠不是躺下的那個。

  而她在白天羽面前,則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

  甩開那股不悅,古月誠發現她只有在面對他時臉上沒一點表情,不,還有她以為沒有人見到的時候,她臉上同樣面無表情。不像一般人在獨處時,總是習慣放鬆,當她以為沒人看見時,她臉上有的只是空洞和漠然,好像她的靈魂不在那。那是他最厭惡的表情,或者應該說是面具?

  他的白天和夜晚被兩個女人分秒佔據,他不禁要懷疑自己怎麼還沒瘋掉。

  古月誠嗤笑自己,他知道他為何沒瘋掉,因為他經歷過更折磨人的煉獄。他是殺手白狼就算已經洗手不幹,他仍然是當年那個頂級殺手白狼他在那恐怖的地獄熬了五年沒瘋掉,現在這兩個女人當然也不可能逼瘋他。

  思緒一頓,古月誠忽然發現眼前這條路是他當初受傷倒地的那條,真巧,她竟住在這條路上。

  車子駛過一個彎道後,他看見山下閃爍的招牌,一股刺痛穿過腦海。

  我也會保護你,保護你一輩子。

  刺目的煞車聲迴盪在山路上,他臉色死白的瞪著前方。老天,那是他的聲音,那是他說過的話!

  他立即將車子倒回方纔那個彎道,看著山下那些招牌,熟悉的痛楚傳來,腦海閃過一幕黃昏的畫面。你不是白癡!不准這樣說你自己!

  這次是她憤怒的聲音,他急切的想抓住其它畫面,幾乎就要看到她的身影了,但一股劇痛傳來,跟著畫面就消失了,不管他多努力嘗試,它就是不肯再出來。

  天殺的!古月誠氣憤的捶了下方向盤,真是他媽的!

  他火大的下了車,寒冷的山風吹來,他瞪著山下的霓虹燈。他來過這,他在失憶的時候來過這,而且他該死的答應了某個女人要保護她,那個不准他說自己是白癡的女人。

  伸手將頭髮往後撥,他猛然發現後面那句話所代表的意思,登時全身一震。天啊,他曾經是個白癡!

  古月誠一點也不高興發現這個事實。難怪他會說出那句要保護她一輩子的蠢話,那蠢女人要為這一切負責!

  突然間,百貨公司的最後一幕清晰起來,古月誠迅速爆出一連串的咒罵。

  他救了那個女人,而她卻賞他一拳!他怎麼會忘了這件事,那女人賞他一拳,拿他的腦袋喂子彈!

  那個該死的金髮,不對,是黑髮女人!他要宰了她!等他找到她,他要親手宰了那個忘恩負義的笨女人!

  不過,前提是要先找到她才行。他厭惡的再次詛咒,他還是想不起來她的長相,只有聲音而已。她的聲音……

  他記得她抱歉的聲音、記得她哭泣的聲音、唱歌的聲音、念報紙的聲音、說話的聲音、憤怒的聲音,他該死的記得她絕望破碎的聲音;一股疼痛襲上心口。

  他站在寒風中想對世界咆哮,那個該死、天殺的妖女!

         ※       ※        ※

  楚蒂看向桌上的電子鐘,已經十點半了,副總裁的辦公桌上早已堆滿了文件,但位子的主人卻到現在都還沒出現。

  「楚秘書,日本的客戶已經到了。」業務部職員打內線通知她。

  「知道了。」楚蒂再瞄了空蕩蕩的座位一眼,決定遵照古傑早先的命令上去抓他下來。坐著電梯到達頂樓,門一開,楚蒂就愣住了。

  她沒見過這麼亂的豬窩,甫踏出電梯門,她便一腳踩到一個空酒瓶差點跌倒,幸好她及時扶住牆,眼鏡卻掉到地板上的一件西裝外套上,她撿起眼鏡,發現上面沾了些酒漬,只得先收起來等一下再處理。

  她皺著眉一路撿著他丟在地上的衣服,先是西裝外套,接著是一件短背心和襯衫,然後是領帶,跟著是西裝褲,最後則是一條三角內褲。她一一拾起,拎起內褲時她忍不住一陣臉紅。老天,她相信此刻他肯定是光溜溜的,一如剛出生的嬰兒。

  原木地板上到處是捏爛的啤酒罐,然後是XO和威士忌的空瓶,楚蒂忍不住皺眉,這男人顯然在酗酒,而她一點也不喜歡這點。

  她來到顯然是臥房的門口,有半晌不能呼吸,只能動也不動的望著躺在床上一絲不掛的男人。他大剌剌的躺著,黑色床單蓋住了重點部位,其它地方可是一點遮掩也沒有。

  她曉得女人躺在黑色床單上會有怎樣的效果,但她從來不知道男人躺上去也有同樣的功用。他看起來性感極了,像是英俊的惡魔。

  然後她看見了那只美麗的動物一隻白狼!要忽略它實在太困難了,何況它雪白的毛在黑色的大床上是如此的顯眼,楚蒂有些奇怪她怎麼會先注意到古月誠才注意到它。

  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原來它就是傑克,緊接著她也知道那幅畫是誰畫的了。

  它陡地睜開眼看著她,楚蒂見到那雙熟悉的瞳孔,古月誠是個很有天分的畫家,他完全呈現出了它的孤傲。似乎確定她不會對它帶來威脅,它重新閉上眼繼續睡。

  她對付過比它更難纏的動物,知道它不會對她造成問題,但縱使是如此,她還是很高興不用麻醉它。

  「副總,起床了。」楚蒂把衣服放到一邊俯身拍拍他的臉,試圖叫醒他。

  在睡夢中又聽見她的聲音,古月誠全身繃緊,該死的女人,為什麼就是不肯放棄?他還以為他已經喝得夠多了,足夠讓他醉死過去。

  「起床了。」

  他受夠了,顯然那些酒還是不夠多。

  古月誠突然伸手抓住幻想中的人影,痛苦的低吼:「別來打擾我!你為什麼不肯放棄!該死的,別鑽到我的腦中哭泣!滾啊!滾出去!」

  楚蒂驚恐的看著突然跳起來,粗魯的抓著她搖晃咆哮的男人。他雙眼佈滿血絲,下巴有著新生的胡碴,整張臉因挫敗而憤怒的扭曲;她完全忘了該如何反應。

  老天!他抓到她了!他憤怒的腦袋感覺到手中真實的觸覺,他眼前有個女人正用一雙美麗卻驚恐的眼睛看著他,下一秒,他瞇起雙眼將她整個人拉貼向自己。

  是真的,他眼前有個女人,他能感覺到她溫暖的胸部貼在他身上,她因害怕而急促的呼吸吐在他的臉上,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女人香。

  楚蒂終於回復知覺,她掙扎著向後退。

  古月誠發現她的意圖,立即加重雙手的力道,英俊的臉上露出野蠻的微笑,「不,你別想,這次你別想再跑去躲起來。」說完,他低頭攫住她的唇,報復似的索取他想要的。

  她完全陷落了,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回應著他,直到他的手不知何時解開了她的上衣,罩上她的右胸,這才拉回了她的理智。不行,她不能讓他這麼做!

  楚蒂驚慌的想推開他,但他力氣太大了,當他將她壓在身下時,她知道再不脫身就完了。情急之下,她用了尾戒上的麻醉針。

  他沒有停下來!這怎麼可能?那藥量足以迷昏一頭獅子的,但他箝制住她的力氣絲毫沒有放鬆,接著他親吻她的脖子,另一手愛撫著她。

  楚蒂驚慌失措,就在她決定再補他一針時,他終於有了點反應。

  古月誠吃力的抬起身子,眼前的女人逐漸模糊起來,他甩甩頭想清醒點,但那睡意依然猛烈地襲來。

  「該死,我不會再讓你不見的。」他咬牙詛咒。

  楚蒂卻看見他目光開始渙散。

  「我會找到你的,我發誓,我一定會……找到……你……」終於抵不過麻醉藥的藥力,他說完威脅便倒在她身上。楚蒂望著天花板喘氣,腦海全是他氣憤的威脅,她知道他醉了沒完全清醒過來,所以她還是安全的:暫時是。

  過了好半天她才有力氣推開他坐起來,卻發現他右手仍抓著她的手腕,她用力將他的手指扳開,手腕已被他捏出瘀青。

  這個蠢男人!她瞪著床上昏睡過去的人,現在好了,他這一睡非得睡上好幾小時不可。

  她深吸口氣後,拿起床頭的電話通知羅芸,請她叫古傑親自去招呼那些日本客戶。「為什麼?」羅芸在電話另一頭問。「他喝醉了,這房子有幾十個酒瓶,每一瓶都是空的。」楚蒂厭惡的瞪著到處都是的空瓶子。「他說過他睡不好,我不曉得有這麼嚴重。」

  「睡不好?」

  「他被『某個』女人的聲音干擾著,據說從清醒後就是這樣了。」她們倆都知道那女人是誰。

  「你沒說過。」楚蒂拿著電話,咬著下唇,懊惱的瞪著前方的白牆。

  「你沒問。如果心有愧疚,何不告訴他真相。」或許是旁觀者清,羅芸知道不管楚蒂嘴上如何說,她心仍愛著他,她不想讓好友情路走得像自己一樣漫長坎坷,所以才會開口欲點醒她。「我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愧疚,還是沒有愛上他?」羅芸咄咄逼人的追問。

  「我愛的是傑克!而他永遠消失了!」楚蒂抗拒似的繃緊身體。

  「他就是傑克!」

  「他不是……」她既憤怒又沮喪,因為知道羅芸說的是實話。

  「也許你該給他一個機會,告訴他真相。」

  「不要!」楚蒂猛地打了個冷顫,害怕地緊抓著話筒,「答應我你不會告訴他!」

  「你在怕什麼?他不會因為知道真相就變成另一個人。他是救了你而挨了一槍,但他現在人健健康康的,既沒瘸也沒殘,而且幾個月前他還能為了你不顧性命,而你又愛他,既然如此,你到底還有什麼好怕的?」羅芸難得發火,真想衝到楚蒂面前敲她一棒,看能不能讓這女人清醒一點。

  「你不知道……」楚蒂幾乎虛脫的坐到椅子上。傑克是愛她的,她知道,但那就像是鑽出蛋殼的小雞,把第一眼見到的人當作最信任的人。在當時傑克的眼中她是不可或缺的,可是若換成另一個女人在照顧他,他也同樣會愛上她的。

  這就是她不敢讓他知道真相的原因,因為她膽小不敢面對現實,因為她害怕他在知道真相後,不會再愛她,而會厭惡她!所以她寧願當傑克已經消失了,寧願縮在面具之後,寧願忍受沒有他的日子,並祈禱他一輩子別記起她!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他。」

  楚蒂痛苦的深吸口氣,「答應我別告訴他,否則我會立刻消失,你知道我做得到的。」

  羅芸不悅的蹙眉,她的確是做得到,楚蒂的易容術是最頂尖的,如果她刻意要躲,在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人能找到她。「楚蒂,別這麼頑固。」

  「答應我,拜託,我需要你的保證。」

  「你……算了,隨你吧,我答應不主動對他說就是了。」羅芸無奈的答應。

  「謝謝。」楚蒂終於鬆了口氣。

  「別謝我,他沒那麼笨,遲早會自己發現的。」

  「那等他發現時再說吧。」

  「鴕鳥心態。」羅芸語氣滿是不贊同。

  「我知道。」但除此之外,楚蒂真的不曉得該如何了,只能就這樣過一天是一天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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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6: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食物的香味將古月誠從沉睡中喚醒。

  古月誠飢腸轆轆的從床上坐起來,懷疑那味道為何近得像在他鼻子前面。他頭昏腦脹的套條長褲下了床,希望是羅芸好心的記起該照顧他的胃。雖然那不太可能,但很少人能通過她設計的安全系統,所以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她終於良心發現了。

  他詛咒的走到客廳,每踏出一步,他的腦袋都像有人在頭打鼓,跟著他發現地上的空酒瓶都不見了,他昨天亂丟的髒衣服也消失無蹤,屋子到處一塵不染。

  他不禁瑟縮了一下,羅芸不是那種會主動幫他整理房子的女人,只有他那冷血表弟才能讓羅芸動上一根指頭,而現在她做了,那表示他麻煩大了,她會因為這些髒亂整上他好一陣子,然後他就得應付他老媽的叨念。

  想到此,古月誠突然很渴望此刻手上能有一瓶酒,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根據以往的經驗,他想必會有好幾個月碰不到任何含有酒精的飲料,羅芸和老媽會讓所有人確認這一點。

  已近黃昏了,他可以從光線造成的陰影得知,食物的香味是從廚房傳來,他走過去,希望羅芸沒留下,這樣至少他在吃飯時可以舒服點。

  哈,沒人!感謝上天!

  他笑著走向餐桌,桌上的菜還冒著熱氣,他拿起筷子夾了塊排骨放到嘴巴。意猶未盡地舔著手上的油漬,他要找時間問問羅芸這道菜是怎麼做的。

  窗外夕陽的反光刺了下他的雙眼,他用手遮著望過去,結果驚愕的看見有個女人躺在他放在外頭的躺椅。反光是來自於她的眼鏡,而傑克那頭孤僻的白狼,竟然溫順的趴在椅旁,那女人垂下的手還落在它的頭上!搞什麼鬼?!

  古月誠立刻悄無聲息的靠近她。?是他那古怪的女秘書!

  驚愕過後,古月誠第一個想到的念頭就是他逃過老媽的炮轟了,第二個念頭卻是想摘下她的眼鏡,因為她快把鏡架壓壞了。

  誰知道他手才伸出去,傑克就坐了起來,然後楚蒂立刻就醒了。

  他瞪著那雙在瞬間清醒的大眼,有些驚訝,他沒見過有誰能清醒得如此快速,而且這麼鎮定。她定定的看著他,彷彿睡醒時發現有個男人在看她是常有的事,不知為何,這想法讓他覺得鬱悶。另外她烏黑堅定的雙眼竟讓他有些莫名的熟悉,這怎麼可能?他一定是睡昏頭了。

  古月誠收回手,試著露出和善的面容,「你怎麼會在這?」

  「你沒上班,總裁叫我來看看。」楚蒂坐起來將眼鏡推回鼻樑上,語氣冷淡的回答。「我是不是得罪過你?」古月誠將腦海的想法衝口而出。她這一個多月來對他的態度讓他實在不能不懷疑,她或許聽到了他先前對她的批評。

  「沒有。」非但沒有,她還欠他一條命。楚蒂在心底苦笑,臉上卻還是一片冷然之色。

  「那你可不可以試著對我友善一點,你對所有人微笑,卻擺張臭臉給直屬上司看,不覺得有點奇怪嗎?」他雙手抱胸,吊兒郎當的站在她面前。

  「我沒有。」

  「沒有?那你稱臉上那層寒霜是什麼?親切的笑容?」

  「如果我想賣笑,我會去當舞女,那好賺多了。但我記得我是你的女秘書,是吧?」楚蒂冷靜的將髮絲撥到耳後,起身走進屋。

  「嘿!你是個很好的員工,我只是想讓我們更容易相處而已。」古月誠拉住她解釋。

  很好的員工!楚蒂的心瞬間痛得畏縮了一下。她努力告訴自己,這是她想要的。

  然後一臉鎮定的看著他說:「我以為我們這一個月相處得很好。」

  是很好沒錯,好到她面對他時臉上永遠帶著空洞!好到連不認識的人從她臉上得到的待遇都比他好,她甚至看著傑克都能露出溫柔的眼神,卻連個微笑都不肯給他。

  古月誠悶悶的瞪著在她腳邊磨蹭的傑克,開始懷疑自己養的是隻狗而不是狼。

  「我只是覺得可以再好一點。」

  「怎麼個好法?」她一點都不感興趣,只想縮到她的面具後面,靜靜地看著他就好了。

  「像是朋友,怎麼樣?可以吃吃飯、喝喝茶、聊聊天之類的。」或是上上床,古月誠嚇得把最後一句踢出腦海,奇怪,他怎會想到這個?

  「朋友?」這也許可以考慮。楚蒂看著他英俊的面容,她不是很早以前就想知道他原來是怎樣的人嗎?這是個機會,而且當她成為他的朋友後,有一天他發現了真相,或許只是或許他不會太恨她?

  「是啊,朋友。我保證和你去吃飯的時候,不會狼吞虎嚥,也不會打嗝剔牙,不然你可以裝作不認識我。怎麼樣?」他露出個傻傻的微笑,一隻手還舉在額際發誓。

  楚蒂被他的模樣逗得笑出來,古月誠登時看傻了眼,她開懷的笑容從嘴角漾開,照亮了整張臉,就連她身旁的空氣都像在剎那間變得閃閃發亮。

  「怎麼樣?」他從她的笑容中回過神來,這次的語氣多了些冀望與小心翼翼。

  「我想我必須先看看你的吃相有多糟糕才能決定。」楚蒂忍住笑,指指廚房桌上的飯菜說道。

  「我會謹守餐桌禮儀的。」古月誠一臉正經的說。他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他發現自己非常不想也不喜歡被隔離在她的世界之外。

         ※       ※        ※

  接下來的日子,他和她真的在當朋友,可以吃吃飯、喝喝茶、聊聊天的朋友。

  古月誠以前沒嘗試過和女人單純的交朋友,羅芸不算,她是表弟妹,而且古傑和她一天到晚黏在一起,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和女性純交友。經過這些日子以來,他發現他還滿喜歡的。

  白天,兩人一起處理公事;晚上沒應酬時,她偶爾會上來幫他整理房子,順便燒幾樣菜,然後他們會聊些有的沒的。他知道從這些看起來她很像他的女友,但他絕沒那個意思,她只是一位朋友,而剛好這位朋友性別是女的而已。

  其實有位女性朋友還滿方便的,第一她在辦公室對他態度好多了;第二有時候吃吃家常菜也挺好的;第三就是這女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傑克制得死死的,她叫它往東,它絕不會向西走,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傑克如此黏人聽話;第四這位女性朋友不會死纏著他,妄想要當他的老婆。

  古月誠皺皺眉,這樣看來好像都是他在佔她便宜,但事實上他也對她很好,有時候時間太晚,他也會送她回家,見她拿太重的東西還會自動幫忙,他可比古傑那傢伙以前對羅芸的態度好多了;何況老媽從小對他諄諄告誡,所以他對女人一向敬重有加,再說朋友本就該互相幫忙。

  思及此,他的眉頭便舒展開來,完全沒想到羅芸可是古傑的老婆並不是古傑的朋友,拿他們來舉例好像有些不倫不類,可是找到理由的古月誠可不管這麼多,只是面帶微笑的看著楚蒂專注的容顏。他們正在下象棋,這是他們當朋友的第一步下象棋。「該你了。」

  他低頭看了下棋盤,很快的將包移動到前面,「將軍。」然後又繼續瞧著她。

  「嗯?」楚蒂右手支著下巴,狐疑她方才怎麼沒注意到這步棋,她全神貫注的盯著棋盤想找出解套的方法,渾然不覺有人正目不轉睛的瞧著她。

  古月誠以前從來不覺得下象棋有什麼好玩的,因為他總是蠃,而且蠃得很輕鬆,只有和古傑下棋時,才能勉強打個平手,但他們倆都不喜歡這個有點無聊的遊戲。古傑覺得這很浪費時間,他喜歡做任何事都要有實質的利益;而古月誠則喜歡打敗真實的敵人,而不是假設性的遊戲。「該你了。」

  這次他看也沒看就移動了另一邊的車,「將軍。」然後又繼續盯著她。

  這女人改變了他對這遊戲的看法,他喜歡和她下棋,或者說他喜歡看她真實的表情,沒有偽裝,只是單純的表情。

  楚蒂不悅的咬著下唇,苦思下一步,她的將快完蛋了!

  她小心的把將退到另一邊躲避他的車,「該你了。」

  「已經將軍了。」他將視線轉離她的臉指著棋盤說。

  啊,另一邊也有個車!討厭!楚蒂洩氣的瞪著棋盤,「我輸了。」

  「再一盤。」他興致勃勃的將棋子重新排好。

  楚蒂奇怪的望著他,這男人明顯沒把心思放在下棋上,看他下棋下得多麼輕鬆,他一定覺得很無聊,但他為何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好了,你先。」古月誠笑咪咪的望著她。

  他好像真的很感興趣,楚蒂嚥下喉嚨中的疑問,不想打散他眼中的光芒。「好吧。」說完,她移動了一個卒。

  說實在的,她不是那種美女型的,但有她獨特的風格,而且她穿什麼都不會讓人覺得怪異。古月誠不知道為何會如此認為,因為他也只有看她穿過上班的套裝和三加宴會的晚禮服而已,但他就是知道。忽然間她穿著牛仔褲和T恤的畫面閃過,他嚇了一跳,不由得直起身子。

  直到現在他才正視她很面熟的問題,還有那雙眼睛,古月誠越看就越覺得自己以前見過她。「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聞言,楚蒂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思緒整個停頓,她不敢抬頭的盯著棋盤,試著輕描淡寫的帶過,「我是你的女秘書,每天都見面的,所以我們當然見過。該你了。」

  是他的錯覺,還是她方才真的僵了一下?古月誠移動棋子,心底的疑惑加深。「我是說你來這上班前。」

  「不知道,也許在某些場合有吧,不過我沒什麼印象。」她聳聳肩,狀似對這話題不感興趣,其實心緊張得要命。

  見她如此輕鬆坦然,古月誠又懷疑是自己多心了。「大概吧,該你了。」

  楚蒂盯著棋盤,覺得自己快得心臟病了。

         ※       ※        ※

  楚蒂和古月誠巡視工地回來,一走進藍星大樓的大廳,楚蒂就看見白天羽站在櫃台前調戲服務小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白先生,楚秘書回來了。」羞紅臉的服務小姐幸好還記得自己的工作,一瞧見楚蒂便告知眼前的帥哥。

  「謝了,小美女。下次我請你吃飯,拜!」白天羽瀟灑的道了謝,隨即笑容滿面的轉身走向楚蒂,「蒂蒂,你可讓我等慘了!」

  「副總,抱歉,我和朋友說幾句話,等會兒就上去。」楚蒂扶了扶眼鏡對古月誠說。話聲方落,白天羽一隻手已經親暱的搭到她肩上了。

  古月誠盯著白天羽掛在楚蒂肩頭上的那只礙眼手,突然有種想立刻把楚蒂拉上樓的衝動。好不容易克制住,他逼自己擠出笑容的問:「你和白記者認識?」

  「當然認識,我和蒂蒂可是青梅竹馬。」白天羽嘻皮笑臉的回答。

  「誰跟你青梅竹馬!你這花心大蘿蔔找我什麼事?」楚蒂笑著賞他一拐子。

  「嘿!你謀殺親夫啊?」白天羽佯裝疼痛的摸著被敲中的胃。

  古月誠聞言立時白了一張臉,他僵在原地,不自然地問:「他是你丈夫?」

  「不是。」說完,楚蒂又踩了白天羽一腳,臉上掛著微笑對古月誠說:「副總,你不是還有事?」

  「嗯,我先上去了。」他點點頭,臉色陰鬱的走進電梯。

  電梯門關上前,他瞧見白天羽親密的搭著楚蒂的肩走出大門。整顆心驀地一沉,差點衝出去將她拉進來,卻只是眼睜睜的看見電梯門關上,然後瞧著被擦得閃閃發亮的門上映照出既孤單又悶悶不樂的身影。

  她方才否定的答案一點也沒讓古月誠鬆口氣,因為她和白天羽就算不是夫妻也差不遠了。從沒見過她對誰如此親密,只有在白天羽面前,她才毫無戒心。上次在慈善宴會中,她還在他懷中哭泣,想到這,古月誠不禁心情大壞。

  他從沒想過她會有論及婚嫁的男友,而他一點也不喜歡她會嫁人的這個念頭,超級不喜歡!

  電梯門打開,他立刻走進辦公室,然後打電話編了個借口要人通知楚蒂「馬上」回來。放下電話後,他瞧見情人節廣告文案上的愛神丘比特圖樣,似乎正皺眉罵他是惡魔。古月誠拿起廣告文案毫不客氣的丟進垃圾桶。

         ※       ※        ※

  「我愛你。」他抱住她,隨即狂熱的親吻那柔軟的紅唇。

  大手滑過她赤裸的背脊,感覺到她溫熱的肌膚一陣輕顫,他渴望的發出呻吟,雙唇移到她渾圓的雙峰,當他含住時,她發出輕喘嬌吟。

  「傑克……」她的手搭上他的肩頭,他等待著她推開他,但她沒有。

  他的手大膽的愛撫過她的細腰,知道自己從來沒這麼渴望過一個女人,他很高興她沒有推開他,因為他沒把握停得下來。

  他愛她!他愛這個在他身下燃燒的女子,不是因為她毫無怨尤的照顧他,不是因為她是唯一的選擇,更絕對不是因為一時的感激,他能分辨的。他愛看她多變的表情,他愛聽她悅耳的笑聲,他愛聞她身上的香味,更愛她在他懷的滋味。

  火熱的慾望充斥在全身每一個細胞中,他親吻她白皙脖子上急速跳動的脈搏,吸吮她肌膚上滲出的汗水,然後分開她的雙腿,在進入她時雙瞳仍盯著她因慾望而嫣紅的容顏,他知道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此刻因他而火熱的模樣。

  「蒂蒂,我愛你。」他在兩人達到高潮時說出心中滿溢的愛意,然後無比的灼熱吞沒了他,白光掩蓋了一切。

  古月誠又一次在床上驚醒,慾望仍未消退,心跳快得像剛跑完百米賽跑。

  他汗流背的瞪著眼前黑暗,到底有多久沒作過春夢他不記得了,但方纔這個絕對是最真實的一個。不用閉眼想像他都能在黑暗中描繪出她性感的身材,他的手彷彿還殘留她滾燙的體溫,他還能感覺他在她體內爆炸般的狂喜,他更不可能忘記她嫣紅的嬌顏,那是楚蒂他的女秘書。

  夜夜糾纏的女人聲音卻有著楚蒂的臉,而他不知道他渴望的是哪一個,他已經分不清她們了,他甚至開始以為她就是楚蒂、楚蒂就是她,還在夢喊她蒂蒂!

  「老天!」他低喊一聲,知道他腦子開始錯亂,因為他發現他已經無法分辨那女人和楚蒂的聲音,而不管是哪一個,他都無法抗拒。

  他也無法忽略他在夢中宣告的愛語,更是從來不曾感受到那麼深刻的愛意,他不知道為何會在夢中感受到,更不知道為何會說出口。

  他不愛她,他恨那個女人,更不可能愛上楚蒂。他發誓,他不愛她們兩個!

  古月誠神色陰鬱的下床走進浴室,打開冷水沖去高張的慾望。

         ※       ※        ※

  一次、兩次、三次……

  古月誠數著白天羽和楚蒂出去約會的次數,嫉妒越壓越深、挫折感越積越重,慾望則有如氧氣一樣時刻存在奔騰的血液中。每次和她單獨相處,他都想鎖上門、拉上百葉窗,瘋狂的和她在辦公桌上做愛,但他只能克制再克制,強逼自己盯著文件別去看她,然後在白天羽來接她時,掛上虛假的笑容,忍住揍他的衝動。

  每當姓白的手搭在她肩上時,他都恨不得將她拉進自己懷中,遠離那只魔手;每次她對白天羽嬌笑時,他都想對她怒吼;每回她溫順的跟著白天羽離開時,他都希望他才是站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麼瘋,但從白天羽來找她的第二天開始,他每天晚上都會驅車到她家外面等著,直到她在深夜被白天羽送回家,他才會開車回藍星大樓。這其中唯一讓他覺得好過點的,就是白天羽從來沒和楚蒂吻別,如果發生了,他知道他會不顧理智的衝上去阻止。

  天知道他到底著了什麼魔,但他發誓,他不愛她!夢的聲音和楚蒂完全成為同一個女人,他告訴自己,他只是在意這點。

  只是在意這點而已!

  他握緊拳頭看著楚蒂第十一次隨著白天羽離去,在心強調這句話。他決定今晚要去別的地方,不再像傻瓜一樣去她家守著。

  繁華的夜台北,七彩霓虹燈放射出絢爛的燈光,街上的招牌一個比一個怪異,古月誠被一家黑底藍字招牌的PUB給吸引住了,這家店的店名叫「女巫」。

  他推門走進去,一陣低沉沙啞的歌聲立時傳來,他幾乎愣在當場。他聽過這首歌,那女人在夢唱過這首歌,他記得歌名叫「味道」。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站在鋼琴旁唱歌的女人,視線立時膠著在她身上,再也離不開。

  那名女歌手披散著一頭烏亮長髮,身著一襲黑色緊身長裙,柔軟的衣料貼著她,讓性感的身段完全呈現,沙啞的歌聲飄蕩在空氣中,PUB聽不見其它的聲音,每個人都沉醉在她略帶哀愁的歌聲。

  楚蒂唱到第二段時,發現了佇立在門口越來越憤怒的古月誠,突如其來的慌亂讓她差點唱錯歌詞,但隨即記起她現在是易容過的面貌,聲音也是刻意裝的,他不可能認出來的。她奮力穩住心神,才沒在他的視線下落荒而逃。

  鎮定的唱完歌,楚蒂忍住想逃跑的衝動,腳步從容的走到休息室,背上灼燙的感覺讓她知道他還在看她,等她終於進到休息室便立刻關上門隔斷他的視線,直到此刻,她才敢以額頭抵著門大口的喘著氣,全身忍不住微微顫抖。

  「蒂蒂,怎麼了?」

  楚蒂嚇得轉過身,在瞧見白天羽擔心的面容後,才猛然鬆口氣,「別叫我蒂蒂,你嚇死我了!」「怎麼回事?看你臉白成這樣。」

  「他在外面,古月誠在外面!」她緊張的抱住雙臂,「那些人還是沒來,現在已經這麼晚,我看他們大概不會來了。我得走了,你想辦法搞定他,記得別讓他看到你,我從後門出去。」

  「你在緊張什麼?他認不出你的,你易容過了,記得嗎?」白天羽皺眉提醒她。

  「我不知道,我覺得他認出來了,他看起來好生氣。」方纔她還以為他會衝上台拉走她。

  「認出來?怎麼可能!他真的認出來了?」白天羽滿臉訝異的看著她。今晚若不是他早已知道蒂蒂會扮成這副模樣,他也不可能認出她,但蒂蒂卻說古月誠認出來了。

  楚蒂點點頭,白著臉收拾東西,她知道他還不確定但已經在懷疑了,再不走,他一定會衝進來一探究竟的。

  敲門聲在此時響起,她嚇得摔破一瓶化妝水。

  兩人瞪著地上摔破的化妝水,下一秒,白天羽便幫楚蒂塞著剩下的東西。

  他老頭有句名言絕對要相信女人的直覺。他決定聽老頭的,想也沒想便跟著楚蒂一起從後門逃之夭夭。

  等古月誠打開鎖時,休息室內早已沒半個人影。

  他冷著臉看著地上摔破的瓶子,接著瞧見桌子底下一隻又圓又大的銅製耳環,他俯身拾起它,耳環特殊的樣式證實了他的懷疑。

  他只見過一個女人戴過這種誇張的耳環,他的女秘書楚蒂!

  將它收進口袋,他轉身走出去,決定調查清楚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古月誠胸中燃著熊熊怒火,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氣她穿得如此性感,還是氣她愚弄他。黑夜更深,星月無光,而台北街頭,依舊霓虹閃爍……

         ※       ※        ※

  楚蒂和白天羽直跑到三條街外才敢停下來喘氣。

  「你怎麼能確定敲門的是他?」

  「我沒阻止你留下來確定。」楚蒂背著背包向前走,心臟仍不住的狂跳著。

  「他怎麼會出現在哪?羅芸不是說他晚上都不會出門嗎?」白天羽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跟在她身後走著。「不是不出門,只是很少。」

  「我記得你是他的保鏢吧,他還不知道嗎?」白天羽突然問道。

  慘了!楚蒂聞言臉色一白,轉身跑回PUB,她都忘了有人要殺他這件事了。

  「嘿!怎麼了?」白天羽傻傻的跟在她後頭跑,不曉得自己說錯什麼話了。

  「我不能留他在那,他現在是個標靶!」那家PUB不是單純的酒吧,想殺他的人也可能出現在那的。一想到他被人當成獵物,楚蒂就覺得血液都結冰了,心焦的加快腳步。

  才衝到街口,就見他完好無恙的上了車,揚長而去。

  楚蒂扶著街燈猛喘氣,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也許該笑吧!至少他沒事,不是嗎?

  「他很好嘛!」白天羽也見著了,慶幸姓古的沒出事,要不然他可能會被羅芸給宰了,他瞄了楚蒂一眼,宰他的人可能還得加上她,他心想。

  「以後不能幫你了,你自己想辦法找出和那怪盜接頭的人吧。」從今後她必須跟著古月誠,確保他毫髮無傷。

  「沒關係,你這幾天探到的線索夠多了。」他朝她一笑,拉起她半彎的身子,「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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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6: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當古月誠發現公司沒有楚蒂的人事資料時,他一點也不覺得訝異,他並未希望能從人事資料中找到什麼,這只不過讓他更加確定她不是普通的秘書,只是他懷疑自己為何這麼久才想到。

  他早該知道這女人有問題,她和羅芸很熟,她懂得易容,她和白天羽是青梅竹馬,而羅芸曾是辰天的保鏢,白天羽更是白辰天的兒子,至於白辰天則是辰天保安的老闆,這一牽連下來,想也知道楚蒂根本不是什麼秘書,她是一個保鏢!

  古月誠冷著一張臉,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由網路切進辰天的電腦,他要確認楚蒂的身份。

  他雖花了不少時間,但也得到了他要的東西。他看著螢幕上列出楚蒂的資料,上面寫著她擅長易容術、槍法佳,會空手道也學過中國武術,身子出乎他意外的好,難怪這女人走鷹架如履平地。

  在基本資料後面是她所接的案子,古月誠看到這忍不住頻頻咒罵起來,她最新的案子就是他,天殺的!

  他白狼會需要保鏢?!到底是哪個混蛋自作主張的好事,竟然找個女人保護他,有沒有搞錯!不過當他瞧見僱主的名字時不禁愣住了。

  竟然是古傑!怒氣立時消退大半,他的嘴角甚至揚了揚,原來他那個冷血表弟還是滿有良心的嘛。

  他移動游標,繼續看下面的資料,突然一張被保護人的照片讓他愣了一下,這金髮女孩看起來好眼熟。

  古月誠抓下眼鏡湊上前看個仔細,他看過她,他知道他看過她!但在哪?他盯著金髮女孩的照片搜尋腦海的記憶,忽然腦海轟然一響,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她的臉拚上了百貨公司最後一片記憶。

  該死!是她!那個女人!但照片中的女人是藍眼,而記憶中的她是黑色眼珠……

  古月誠面無表情的將游標移到任務日期的地方,上面結束的日期和中槍的那天是同一天!他直瞪著那日期,好半天不動一下。

  答案揭曉,原來楚蒂真是她,她就是楚蒂!看來他找到該為這一切負責的女人了。

         ※       ※        ※

  古月誠覺得自己被耍了,完完全全被這女人給玩弄了。她怎麼還敢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怎麼還能一臉平靜的面對他?在她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的時候,怎麼還有臉繼續過她的日子?

  看著楚蒂像往像一樣的來上班,古月誠差點跳起來掐住她搖晃,但他只是一臉陰沉的瞪著她,像是想要把她給拆解入腹。

  他的不對勁終於讓楚蒂發現了,她瞧著他下巴新冒出的胡碴、凌亂的頭髮、發皺的西裝,在在顯示出這傢伙一夜沒睡,一股不安的感覺令她眼皮猛跳。他半邊的臉被陰影擋住,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那一半就夠了,足夠讓她知道這男人在生氣。

  楚蒂穩住呼吸,忽略掉那股不安,露出笑容想撫平他的怒氣。「怎麼了?瞧你一臉鐵青,早餐沒吃啊?」

  辦公室一片沉寂,他並沒有回答她,只是盯著她臉上虛假的笑容。

  假的,全都是假的!他被她騙了,讓他差點以為自己愛上了她,愛上了那個女人、愛上了他的女秘書,結果她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到底怎麼回事?」楚蒂笑不下去了,他沒這麼奇怪過,她擔心的走向前,伸手探向他的額頭,「你不舒服嗎?」

  古月誠猛地抓住她伸過來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扯到身前,冷聲道:「怎麼,這也是你的工作嗎?照顧我的健康。」

  楚蒂被他抓痛了手,蹙眉抬頭看他,「你在說什麼?放開我!」

  「你還想裝下去,辰天的千面女郎,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他粗暴的捏住她的下巴,「這張臉是不是也是面具?我是不是該找找看人造皮膚的接縫在哪?」楚蒂聞言臉色立刻刷白,天啊,他知道了!

  「回答我啊!」他加重手勁,從來沒有人能把他耍著玩,這女人也不例外,他要討回來!

  「沒……沒有,我沒有易容。」她痛得瑟縮了一下,現在她只希望他只知道她是辰天的保鏢。「你不喜歡我,我可以叫老頭換一個人來保護你。」

  「換一個?不,這是你欠我的,蒂蒂,你欠我的。」他抓著她的手觸摸頭上的傷疤,「別告訴我你忘了這個!看我像白癡一樣有沒有令你愉悅?還是冷眼旁觀我找不著記憶的痛苦讓你覺得快樂?說啊!」

  他全知道,而他恨她!楚蒂心痛的望著他,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她想開口辯駁,顫抖的雙唇卻只吐出幾不可聞的低語:「不是……不是這樣的。」

  他滿心只想傷害她,刻意忽略她的淚水在心中所造成的抽痛,他毫不憐香惜玉的放開她,楚蒂不穩的跌撞到身後的桌子。

  「從今天開始,你必須二十四小時的跟著我,隨傳隨到。」古月誠冷冷的站在她面前,「別想找老頭換人,也別想離開我,只要你溜了,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相信經過昨天晚上我們都知道,你那套易容術對我一點用都沒有。聽清楚沒?」

  楚蒂慼然的點頭,他要報復她無話可說,因為他說得沒錯,這是她欠他的。

         ※       ※        ※

  接下來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楚蒂不知道,他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犯的過錯,每分每秒都讓她清楚的知道他恨她。每回見著他眼底的厭惡,她都發現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強迫她搬到頂樓,在公司謠言滿天飛的情況下,卻在眾人面前對她視而不見。她不知道流言中哪一個比較糟糕,是說她是他的情婦,還是死纏著他的棄婦,說實在的,她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她再次將所有的情緒隱藏在無形的面具之下,她機械化的做事情,躲在心底深處修補一再破碎的傷口。

  「笑一笑,羅芸過來了。」古月誠臉上掛著笑容,眼卻透著冰冷。

  楚蒂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心在抽痛,她再也見不到他真誠的笑容了嗎?

  見她不動,古月誠抓緊她的手臂,「這是你欠我的,別試著想逃走,我不會讓你有機會的。」

  「何必呢?既然你恨我,就讓老頭換一個人來吧。」楚蒂語氣淡漠的回答,她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他一抓到機會便對她冷嘲熱諷,但在羅芸和古傑面前卻又表現出深情款款的模樣,在人前演戲對她來說突然變得困難起來,尤其是在羅芸他們出現的時候,她演得好累啊,真的……

  「你想都別想。」他突兀的低下頭吻住她,帶著懲罰的意味。

  羅芸開門進來正好撞見這一幕,不由得挑起一道眉,她低頭看表,倒要看看這兩人要吻多久才能分開。

  等等,古月誠這傢伙太無視於她的存在了吧,竟然開始解楚蒂的衣服!羅芸看不下去,只好敲門讓這兩人分開。「兩位,這是辦公室,你們當是愛的小屋啊。」

  「嗨!羅芸,有事嗎?」古月誠攬著楚蒂的肩不讓她抽身,嘻皮笑臉的和羅芸打招呼。「我有點事情想找楚蒂談談。」「這不能說嗎?我相信蒂蒂沒什麼事想瞞我的,對吧?」他用拇指親暱地滑過楚蒂的紅唇,一臉深情的模樣。楚蒂眼在剎那間閃過一絲痛楚,但隨即隱去,還沒開口附和,羅芸就開了口。

  「也好,反正是跟你借個人,得你答應才行。」說著,她將手上的文件交給他,「記不記得這件配合情人節所設計的行動電話廣告?我上次有差人送過來。」

  丘比特肥肥的小臉出現在眼前,古月誠咬牙點頭,笑容差點僵在臉上。他當然記得,他記得他把它餵了垃圾桶。

  「是這樣的,這廣告只等你通過,廣告部的人就可以開拍了,可是聽說他們遲遲沒收到回件,就這樣一拖再拖,直到今天才將文案緊急又送到我這來。毛片明天就得給客戶先看過,女主角今早卻出了車禍,現在急著找人代打,我記得楚蒂之前也曾拍過廣告,所以想找她幫忙。」羅芸料定了他必定不會反對這提議。

  「這還有什麼問題,蒂蒂的演技最好了,對不對?」他笑著拍拍楚蒂的肩,皮笑肉不笑的諷刺她。

  楚蒂悲哀的深吸口氣,然後掛上天使般的笑靨,抬頭對著他甜甜的說:「你不反對嗎?」「我怎麼會反對?」古月誠寵溺的捏了下她的鼻子。

  如果他眼沒有那抹冰寒,她真會以為她找回了傑克,沒有失控是拜她多年訓練精良、用來保命的演技。

  楚蒂維持著幸福的笑容,將她的專長髮揮得淋漓盡致。「那我去拍廣告,你下午不會無聊啊?」

  「不會啊,我對你怎麼演戲很有興戲的,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

  楚蒂臉一白,差點笑不下去。「是嗎?」

  「當然是啊,蒂蒂。」他俯首在她耳畔低聲道:「也許我可以向你學學,好拿來愚弄其它人,是不?畢竟你是個難能可貴的老師、百年不見的騙子。我演得不錯吧,你替我打幾分呢?千面女郎。」

  楚蒂痛心的閉上雙眸,伸手攬住他的脖子,紅唇湊到他的耳際,深情的低語:「親愛的,你不夠熱情,眼神太冷了,連五分都沒有。」

  他猛地攫住她的芳唇,狠狠地吻住她,雙眼冒出火焰,卻不知那是怒火還慾火,他不想分辨也分不清,當他終於找回理智驟然的放開她時,一旁的羅芸早已識相的出去了。

  古月誠嘲諷的看著她泛紅的雙頰道:「現在如何,我還不夠熱情嗎?」

  「那是恨,不是熱情。」楚蒂平穩急促的呼吸,若無其事的笑著回答。

  如果他以前最厭憎她空洞的面具,現在他最恨的卻是她對他戴上其它各式各樣的面具,任何表情都有,可是全都是面具,沒有一丁點是發自真心。

  他想打碎它們,他要看到她痛苦、看到她在乎的表情,而不是這些虛假的面具!

  古月誠憤恨的走出去,氣自己在知道她把他當白癡一樣耍弄後還無法放開她,明知這女人是個高明的騙子,他仍然想要她。叫她搬到樓上是個最爛的主意,他每天晚上都想爬到她床上去。

  是他故意讓人知道她和他住在一起的,他故意要羞辱她,怎知她面對滿天飛的流言仍是面不改色,總是笑咪咪的不承認也不否認。他故意和一些女客戶出去約會,命令她待在家,有時徹夜不歸,她仍是沒半點反應。甚至有次故意讓她撞見他和另一個女人在辦公室接吻,她依然無動於衷,還有辦法微笑地道歉請他繼續,然後還體貼的替他們帶上門。

  當時他看著攀在他身上的尤物,只覺得自己像個幼稚的笨蛋淨在做些蠢事。另一個念頭就是想把楚蒂抓回來,用力搖晃她,問她為何不在意。

  他要她氣急敗壞的拿東西丟他、罵他,甚至是面無表情的對他,就是不要她表現得若無其事,彷彿他在她心中一點份量都沒有。

  除了發現真相的那天她曾有驚慌失措過,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她失去冷靜,他一次又一次的試著傷害她,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只是一再的證明她根本不在乎他。每一次的嘗試都讓他更加厭惡自己也更加痛恨她,恨自己愚蠢地希望她會因他的作為而傷心,恨她每次都輕易地打碎他的希望。

  他恨自己的過於在乎,恨她完全的不在意!

  所有曾有的冷靜自製一遇到她全消失不見,他變得暴躁易怒,事事皆不順心。

  他冷著臉踏入電梯,門關起來的前一秒,羅芸也走進電梯。

  「你不覺得有些事該對我解釋一下?」她把電梯停在樓層之中,轉身質問他。

  這幾天他們的情況她全看在眼,任楚蒂演技再好,還是讓她瞧出了端倪,稍微推敲一下,她就知道一定是事情曝光了。

  「我以為這句話應該是我問的。」這女人怎麼老是來上這招,古月誠嘴上雖這麼說,卻無法對羅芸真的生氣。

  「是你自己沒問。」他若來問她,她會說的,畢竟她只答應楚蒂不主動提起,可沒答應不回答,誰知道這男人笨得要死,不知道來問她。

  古月誠瞪著她,心中滿不是滋味,卻又拿她沒辦法。「算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

  「既然過去了,你叫楚蒂住到樓上幹嘛?」羅芸雙手抱胸不悅的回瞪他。

  他嘴角漾出一抹微笑,「她是我的保鏢,當然得二十四小時跟我在一起,不是嗎?我不想浪費了古傑的好意。」

  羅芸不贊同的蹙起眉,「如果你有一點點在乎她,就別搞砸了。你再繼續這樣胡搞下去,她會跑得不見蹤影,相信我,你不會喜歡和她玩捉迷藏的。」

  「如果你指的是易容術,那你大可放心,那對我沒用。」

  「你會後悔的。」楚蒂可不像她是孤兒,能躲的地方多得是。

  古月誠抿緊嘴,聽不進她的勸告。

  羅芸見狀,不再打算勸他,伸手按下電梯,在下一層出去,留下他直達底層。

  他心情煩悶的走出辦公大樓,心中一直迴盪著羅芸最後說的那句話。

         ※       ※        ※

  「楚小姐,你的皮膚好好喔,像小孩一樣,真讓人羨慕。」化妝師羨慕的看著楚蒂柔滑的肌膚,「你都是怎麼保養的啊?」

  「大概是常喝水的關係吧。」楚蒂回她一笑。其實她也沒什麼保養,整天化妝品不離臉上,皮膚還這麼好,連她自己都很訝異。

  「真好,天生麗質哪。不過你這娃娃臉造成你不少困擾吧?」由於化妝師要重新上妝,所以把楚蒂臉上的妝全卸了,此刻的她拿掉眼鏡,一頭俏麗短髮襯著略圓的小臉,烏溜溜的大眼再加上長長的睫毛,看起來就像個清純的高中女生。

  「你到底幾歲了?」化妝師越看越不確定她的年齡。

  楚蒂輕笑地反問:「你覺得呢?」

  「沒卸妝前感覺像是二十五、六吧,可是卸妝後你倒像小了十歲,真怪,我第一次看見有人卸了妝比上妝還年輕的。你該不會還未成年吧?」化妝師突發奇想的問。

  「謝謝,你嘴真甜。」

  化妝師瞇著眼打量鏡中的可人兒,突然道:「說真的,你這臉若上了化妝品還真是糟蹋。」

  「我同意。」留著落腮鬍的導演突然從一旁冒了出來,「不過,還是得替她上點淡妝,完全不上妝,她的臉色會顯得太白。」

  「你確定?」楚蒂回頭問他。

  「當然確定,放心!記得假髮還是要戴,你頭髮太短了,萬一被人誤會你是小男生就糟糕了。」導演說著咧嘴一笑,隨即轉問一旁的助理,「對了,男主角到了沒?」

  「到了,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OK,各位開工、開工了!」他走到攝影棚,拍拍手招呼所有工作人員,一夥人便開始工作。

  楚蒂戴上假髮跟著到了攝影棚,誰知一見到男主角卻讓她瞪大了眼,驚愕的問:

  「小白?!你在這幹嘛?」

  「你不知道嗎?我是男主角啊!」白天羽皮皮的笑道:「原先的男主角也在那場車禍中受傷,芸芸就叫我來代打,你知道我無法拒絕她的嘛!」

  「別鬧了,你知道我們倆要演什麼嗎?」「情侶啊。」

  「對,就是情侶,我跟你演情侶鐵定會笑場的啦!」楚蒂笑著推他一把。拜託,她可是和他從小混到大的,這傢伙哪樁糗事她不知道,她家還有他念幼稚園時尿床的照片耶!和他演情侶她會先笑死的。

  「噢,蒂蒂,你怎麼可以這樣傷我的心。」白天羽深情款款地拉起她的手摸著自己的左胸。

  楚蒂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拜託,你少來這一套。這招對我沒效,你換一招試試看。」

  白天羽聞言果真和她玩起來,只見這兩個人還沒開始拍,就已經讓所有人笑鬧成一團了。

  姍姍來遲的古月誠一進門就見楚蒂對著白天羽露出燦爛的笑臉,下一秒只見白天羽扶著她的腰將她抱到平台上坐好,跟著就演起爆笑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在場的人全被白天羽不計形象的搞笑給打敗了,個個笑得東倒西歪。

  「喔,茱麗葉啊茱麗葉……」

  「我的老天,小白,你別鬧了。」楚蒂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不是小白,是羅密歐。」白天羽一臉正經的糾正她,「羅密歐與茱麗葉是莎翁筆下著名的愛情悲劇,你笑成這樣太對不起他們三個了。」

  「天啊!」楚蒂拿他沒轍,只好努力收起笑容試著正經的說:「好吧,那羅密歐……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哇!你別抓我,你的臉真的太好笑了,我實在忍不住,哈哈……」她縮起腳忙著閃躲白天羽的魔爪,笑得快喘不過氣來。

  古月誠看見她開朗的笑靨,心臟像被人猛K了一拳。他從沒見她笑得如此真誠開心、毫無防備。此刻的她像個純真的精靈,但她臉上綻放的笑容卻不是對他,而是對白天羽,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忽然間,他害怕她會被白天羽從他身邊帶走,一股衝動讓他突兀的走進拍攝場地,將楚蒂抱下平台。她一見是他,笑臉雖沒收起,但在他懷中的身子卻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縮,這反應讓他更加痛恨起來。

  一手仍攬著她的腰,古月誠笑著和白天羽打招呼,「羅芸似乎有事找你,她請你過去一趟。」

  白天羽乍聽有些訝異,但在見到他眼底明顯的敵意和楚蒂安分的待在他身邊的情況後,突然會意過來,然後決定照他的意思去找羅芸,她應該會知道這兩人是怎麼回事。「我馬上過去,拜!」白天羽瀟灑的朝眾人揮手道別。

  怎……怎麼會這樣?導演聞言都快抓狂了。「喂!你走了,那誰當男主角?」

  「他啊!」白天羽輕鬆寫意的手一指,就指到古月誠身上去了。「我走了,拜拜!」

  楚蒂完全傻住了,古月誠當男主角?有沒有搞錯!她慌張的叫道:「小白、小白!你給我回來!」

  可惜他人早已走遠,而整個攝影棚的人全像呆子般地瞪著她和古月誠。

  現在怎麼辦?難不成真要藍星集團的副總裁當男主角拍廣告?導演開始覺得這次真的是要開天窗了。

  「導演,我們還拍不拍?」一旁的助理小聲的開口,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為什麼不拍?」古月誠微笑地看著一夥工作人員說:「我不行嗎?我記得很多人說過我很帥的。」

  「什麼?!」楚蒂驚訝的轉頭看他,其它人的表情也沒鎮定到哪去,導演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更別提一旁嘴巴張得老大的助理。

  「行啊,當然行!」像是怕他改變主意,導演很快的恢復鎮定,心暗叫真是老天保佑。「我要演些什麼?」古月誠主動問起。

  「這是配合情人節促銷的行動電話廣告,男方打算向女方求婚,但一直鼓不起勇氣,約完會她過馬路到了對面,這時紅燈亮起,眼看女方就要走遠,男方拿起行動電話打給她,然後終於隔著大街求婚成功。就是這樣,有問題?」工作人員說著把劇本交給他。「全都在這拍嗎?」

  「不是,只有在餐廳約會的場景在這,其它的部分要到街上去拍。」

  古月誠翻看手上薄薄的劇本,其實沒什麼台詞,重點就是後面求婚的部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呆愣的楚蒂終於回過神來,直勾勾的看著他。

  「我高興。」他臉上還是掛著微笑,接下來的話卻冷得可以。「白天羽是第幾個被你矇騙的傻瓜?你是不是也在背後嘲笑他?」

  楚蒂忍不住握緊拳頭,她受夠了。就算她有再多的不是,也都不是有意的,這幾天他的冷嘲熱諷還不夠嗎?

  「我用不著在背後嘲笑他,小白一向喜歡我當面笑他,這樣你滿意了嗎?我不是故意讓你受傷的,更不是有意要騙你,但你不記得了!記得嗎?是你不記得了!當時我除了裝作不認識你還能怎樣?說了你會信嗎?你只會當我是個雙眼浮腫、一天用掉一盒粉餅、聲音粗得像只烏鴉、整天穿著五顏六色的瘋女人!」

  她怒氣衝天的對著他臭罵,再也顧不得什麼形象禮儀,所有憋在心頭的積怨就此爆發出來。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做嗎?整天在臉上塗塗抹抹的,扮演著不是自己的角色,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做一些身不由已的事。有好幾年的時間我記不得自己原來的長相,每天早上看見鏡子的女人,我甚至不知道那是誰!想哭的時候不能哭、想笑的時候不能笑,我也不想帶著面具做人啊!但那是我的工作、我的天賦、我與生俱來的才能。我是在騙人沒錯,但如果因為我騙人而能救人一命,我還是會去做!」

  她停下來喘口氣,然後繼續道:「我承認我是個騙子,我很抱歉騙了你,這樣你滿意了嗎?還是需要我當著所有人的面跪下來向你道歉,修補你那受傷的自尊,這樣你才會高興!」

  古月誠愣住了,被她忿忿不平、滿面通紅、一長串的話給嚇到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的這一面,只能呆在那看她像只發飆的母老虎,指著他的鼻子當著一群人面前臭罵他。

  當她激憤的聲音終於停下來後,偌大的攝影棚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看著她星眸中昂然的生氣,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活力,還有她臉上生動真實的怒意,就在此時,他突然覺得她美得不可方物,耀眼得讓燈光都黯然失色,他甚至想開口叫她再多罵幾句。

  「你神經病!」楚蒂像看瘋子一樣的看著他,隨即轉身離去。

  古月誠這才知道他像白癡一樣真的把話說出口了。一抬眼看見眾人怪怪的表情,他沒有理會,等他去換衣時在鏡中瞧見臉上傻瓜般的笑容,才曉得他們為何那樣看他,看來堂堂藍星副總裁神智不清的謠言今晚就會開始滿天飛了。

  雖然如此,當古月誠換好衣服走出換衣間時,臉上的笑容還是收不起來。最奇怪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只是心中樂得很,笑意就是無法遏止。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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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0:08: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思索了一下午,古月誠終於發現心中的釋然是因為知道她對他並不是完全無動於衷的,只是她隱藏得太好了。他偷偷瞄了走在身邊的楚蒂一眼,真的,她真的是隱藏得太好了。從他這的角度望過去,他只能瞧見她戴著假髮的頭頂和長長的睫毛,以及半邊的側臉,他到今天才發現原來她並不高,脫下三高跟鞋,她就像個嬌小的女孩,她的身高只到他肩膀而已,他懷疑她有超過一百六十公分。

  他們現在正在拍廣告,這一幕是從餐廳走到大街上的鏡頭,所以楚蒂才會如此溫順的走在他身側。

  天已經暗了,街道上商家店面櫥窗皆亮起七彩的燈光,他們走過一家又一家的商店,古月誠自然的握住她的手,知道她不會抽走,因為前前後後跟了一大群拍攝的工作人員,而他們現在演的可是情侶,他為此在心底竊笑不已。

  「你的手好冰。」

  「沒這句話台詞。」楚蒂不客氣的回他一句,再也懶得對他低聲下氣,若不是周圍還有一大群人,她會再送他一腳,免費的。

  「卡卡卡!」導演抓狂的猛叫停,他氣沖沖的走到兩人面前,「我親愛的大小姐,你們倆是在演情侶,不是仇人!對他溫柔點,溫柔、溫柔,知不知道什麼叫溫柔?

  對他溫柔點!」

  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短短一個餐廳的鏡頭就拍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搞定那場,現在不過就這幾公尺的路,他們也有辦法NG十幾次,這短短幾公尺的路來來回回就走了一個多小時,再這樣磨下去,他看等所有的鏡頭拍完,天早就亮了。

  看著歇斯底里的導演,楚蒂忿忿的瞪了古月誠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知道了。」

  古月誠在心底快笑翻了。對他溫柔點!說得太好了,他決定要替這導演加薪,這位老兄真是太絕了!

  「知道就好,現在再來一次。」導演無力的搖搖頭,走回原來的位置。

  古月誠這次更是放心大膽的從一開始就牽著楚蒂的手,她不悅的看著人行道上的紅磚,一直等到正式拍了才掛上和顏悅色又羞怯幸福的表情也就是導演所謂的「溫柔」表情。

  這次終於OK了,導演一喊停,她立刻把手抽回來。

  古月誠為此斂起笑容,說老實話,方才牽著她走路的短短幾分鐘,是他最近這陣子心靈最沉靜的時候。

  他不禁瞪著自己的手,懷疑她偷走了他的寧靜或是對他下了咒?

  要不然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漸漸不再氣她的欺瞞,他比較氣她的漠不在乎,但她不是不在乎,她只是太擅長掩飾了。他現在甚至能以比較輕鬆的角度去看她演戲;是演戲而不是欺瞞。方纔她柔情萬千的望著他時,明知是假的,他仍然為她心動。

  他希望楚蒂也有相同的感受,但看她望著大街上車水馬龍的面容,他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什麼。

  「好了,大家注意!現在拍攝重點,女主角過馬路,男主角打行動電話向她求婚,希望這次能一次搞定。」導演吆喝著,所有人立刻移師到十字路口。

  楚蒂笑著向古月誠道再見,然後過了馬路,紅燈很配合的亮了,時間分秒不差,接著行動電話鈴聲響起,然後她接起電話,拍到這一切都很完美。

  導演看在眼,拚命在心禱告別再出問題。「喂?」

  「是我。」男方開口。

  女方驚訝的看向對街的男友,「還有事嗎?」

  隔著車流洶湧的大街,古月誠拿著行動電話直望著對面的楚蒂沒有回話。

  就在眾人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導演愁眉苦臉已經準備要再來一次的時候,他終於開了金口,「嫁給我好嗎?」

  楚蒂聽著他低沉的聲音,發現自己想哭。她看著對街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心想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該有多好,可惜這只是個廣告,不是真的,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愛上她。等她感覺到頰上的冰涼,才驚覺淚已流下。「我」她的台詞還沒有說出口,就見在他西裝上心臟的位置多了一個小小的紅點。老天!他被瞄準了!

  「傑克!趴下!」楚蒂想也沒想就大喊出聲,整個人衝到馬路上直朝他跑去。

  在緊急煞車的聲音之後,接著響起的是大大小小的碰撞聲,刺耳的喇叭聲在瞬間此起彼落地響起。

  古月誠見她不要命似的衝到馬路上,他緊張的跑向她,根本沒有聽清楚她在電話喊些什麼,結果他身影甫動,原先所站位置後方的紅磚就被子彈打裂了。

  沒時間管其它人的驚愕,古月誠身手俐落的往前衝,然後就瞧見楚蒂閃過一輛轎車,彎腰抽出藏在大腿內側的手槍,神准的射中從另一邊跑出來的殺手,下一秒她已經來到他的身前,擋住了另一個紅點,隨即轉身開槍,那在對街的殺手和她同時扣下扳機,殺手右腿中彈,而她則被子彈擦傷左手。

  整條馬路在瞬間癱瘓,陷入連環車禍的混亂中,咒罵聲和喇叭聲立時四起。

  「你在搞什麼?」古月誠氣急敗壞的抓住楚蒂。

  「低頭!」楚蒂拿槍指著他。

  古月誠聽話的低頭,然後她開槍打中另一名殺手,卻在下一刻被古月誠奪走手中的槍。

  「還我……小心左邊!」她欲搶回槍卻驚見他左手邊又竄出一個持槍的通緝要犯。

  古月誠看都沒看就連開五槍,眨眼間就把其餘殺手手上的槍給打掉了。

  楚蒂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臉色蒼白、雙眼瞪得老大。她看到的一定不是真的,剛剛那個槍法神准的一定不是眼前這個男人。

  老天,有一槍甚至穿過驚慌的人群,直接命中快逃走的殺手手上的槍!

  不可能,她都沒那麼厲害!剛剛那一定不是他!她一定是看花眼了!

  「快走!」古月誠拉著楚蒂就跑,再在這待下去,事情就麻煩了。

  在經過震驚的導演身邊時,他還不忘提醒道:「今晚把廣告處理好,後面的帶子等一下立刻送到藍星大樓去,聽清楚沒?」

  導演愣愣的點頭,古月誠這才抓著血色盡失的楚蒂鑽進車揚長而去。

         ※       ※        ※

  回到藍星大樓的頂樓後,楚蒂終於冷靜下來面對事實。她當然沒真的傻到以為開槍的不是他,畢竟是她親眼所見的。

  「你是誰?」她戒備的看著他。

  古月誠強拉出她受傷的左手審視,神色怪異的看她一眼,「你知道我是誰。」

  她以前是知道他是誰,她一直以為她知道的,但經過剛才大街上那場混亂,她懷疑她什麼也不知道。

  「古月誠,藍星集團總裁古傑的表哥,在古氏財閥沒垮前是第二順位繼承人。從小到大讀的都是私立貴族學校,最後畢業於英國劍撟大學,然後回到古氏任職,直至古氏倒了才至藍星工作,現為藍星集團的副總裁。自小行為舉止優良,在學校一向是學生會長,是老師眼中的模範生、同學心的乖寶寶,出社會後則是同事眼中的紳士。」楚蒂像在背書似的說,「這些就是我所知道的資料,面可沒提到這位叫古月誠的人有把手槍當玩具的興趣,事實上你甚至不該會用它,更別提能用得出神入化!」

  「出神入化?你這是在稱讚我嗎?」古月誠微揚一眉,對她的形容詞感到好笑。

  「少跟我打哈哈!你為什麼會用槍?那群殺手為什麼要追殺你?」

  他拿出醫藥箱,熟練的替她上藥包紮,對她咄咄逼人的問話不理不睬。

  她抽回手一臉冷然的看著他,「回答我!」

  反正已經包好了,他也就讓她抽回手沒強拉住,只是自顧自的收拾醫藥箱。

  「他們為什麼追殺你?」她焦躁的再度發問,火氣已竄升至眼中。

  古月誠倒了杯酒閒適的靠坐在沙發上,傑克蜷縮在他身旁,他伸手輕撫它的毛,雙眼閃著有趣的打量著生氣的楚蒂。「羅芸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原來羅芸真的沒提,他眼神一黯,忽然有點不想讓她知道,但情況不允許,他必須讓她知道她在對付的是什麼。

  「有沒有聽過殺手白狼?」他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盯開手上的酒杯。

  「什麼意思?」楚蒂不解的問。

  她當然聽過白狼,一個槍法百發百中從未失誤的殺手,讓不少人聞之色變。不過,這從未失手的紀錄卻被她和羅芸及小白打破,他們三人連手保住了被他鎖定的鏢靶,也不知是不是這原因,自從那次之後,就很少聽過他的名號了。最後一次見到白狼的人就是她,是在三年前的古氏山莊,但她也只是見著他的背影而已,之後就再也沒聽過他的消息了。古月誠這時提起一個消失多年的殺手做什麼?

  「我就是他。」說完,古月誠將手中的酒一仰而盡,讓那液體灼燒他的喉嚨。

  她瞪著他,久久才道:「對不起,你再說一遍,我想我沒聽清楚。」

  「你聽得很清楚。我就是他,我就是白狼!」看見她眼底的震驚,他突然痛恨起這個身份。

  「不可能!我見過他,他是白髮……」她的反駁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只能臉色發白的看著他,「為什麼?」

  他微扯嘴角,「為什麼?因為我嗜血成性。」

  「那不是真的。」他臉上嘲諷的神色突然讓楚蒂冷靜下來,語氣肯定的說:「你不會!」

  說古傑嗜血成性她可能還會相信,若說他嗜血成性?不,她知道他,他絕不是那種人。如果他是,方才在大街上他可以直接宰了那幾個人,而不是只打掉他們的槍。

  「我不是純潔無知的小女孩,我很明白這世界是如何在運轉的,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剛才甚至比我還心軟。」她毫不考慮的打傷他們,免得那些人繼續開槍,但他卻選擇打掉他們的槍。

  「記得嗎?幾個月前我才在山上殺了七個人。」古月誠譏誚的說出從羅芸那得來的事實,彷彿這樣說能顯示他的確是冷血無心。

  「那是因為你想保護我!」楚蒂激動的衝口而出,當她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立刻住了嘴。

  「我是個白癡才會做那種蠢事!」他不肯承認,反射性的想傷害她。

  又來了,楚蒂別開頭屏住呼吸,忍住想哭的衝動。

  古月誠話一說完就後悔了。「抱歉。」

  「不用說抱歉,是我活該!」他的話引發她的憤懣,她是笨蛋才會想要安慰他,這傢伙根本不需要同情,他也不需要保鏢!他該死的太厲害了,那些人根本動不了他!

  「既然你是白狼,又『嗜血成性』,相信根本不需要我多管閒事!」楚蒂忿忿的說:「至於我欠你的,羅芸說得對,你的腿傷已經好了,整個人健健康康的,既沒瘸也沒殘,我看不出我還欠你什麼!」

  她罵完氣急敗壞的轉身要走,卻被古月誠一把抓住。

  「誰說你沒欠我,你還欠我這個!」說完,他將她壓在沙發上狂猛的吻住她。

  「放手!」楚蒂別過臉,奮力的伸手推他。

  「你休想。」他笑得邪邪的,滾燙的唇沒吻到她的嘴便轉而啃咬她的耳垂。

  她閉上眼忍住輕顫,努力想忽視那股燥熱,卻無法擺脫他籠罩全身的氣息。

  該死!這男人為什麼就是學不乖!

  楚蒂將尾戒抵著他的胸膛,當麻醉針再次沒彈出時,她感覺到他胸腔震動,接著響起他揶揄的嘲笑。「親愛的蒂蒂,我從來不犯相同的錯誤。」

  完了!這下真的玩完了!

         ※       ※        ※

  古月誠伸出手食指從她纖細的脖子沿著她雪白的背脊一路撫過,最後整隻手掌攤平停在她形狀優美的臀部上。

  「我喜歡你的肌膚,摸起來像嬰兒一樣很舒服。」

  楚蒂不吭聲,但他知道她醒著,而且正在生氣。

  古月誠不以為意的輕笑一聲,「我一直想看你躺在這張床上。」她柔嫩雪白的肌膚在黑色床單上造成的效果簡直是無與倫比。

  她仍是趴著動也不動,一點也不想理會他,但夜過低的溫度引起她未著寸縷的身子一陣輕顫。

  「冷嗎?」古月誠伸手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胸膛貼著她的雪背,再將黑色的被單蓋到兩人身上。

  楚蒂沒有嘗試移開,反正她的力氣比不過他,打又打不過人家,掙扎有個屁用,到最後還不是得乖乖的被他抱著。

  他兩手擁著她靜靜的躺在黑夜中,然後忽然間一切都變得很自然,那件事就這樣溜出了口。「當殺手是為了我父親。」

  啥?!他在說什麼?楚蒂聞言愣了一下,兩隻耳朵不知不覺就豎了起來。

  「我是私生子,從小就不知道父親是誰,我媽也沒提過。」他對著她的後頸低語,話一起了頭就停不下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殺手,有一次他出任務受了重傷,被我當時年少無知的老媽給救了,結果高貴清純的千金小姐愛上了為錢賣命的無情殺手,然後就有了我,很浪漫吧?」

  「狗屁浪漫!」楚蒂忿忿不平的低咒一聲,這男人腦袋有問題啊。

  古月誠聞言一笑,繼續說道:「據我老媽的說法,他們很相愛,兩人本來打算私奔,可是他知道殺手組織太多事情了,組織為免他洩密,就派人暗殺他。」他到這就住了口,環抱她的雙臂忍不住收緊。

  「然後呢?」楚蒂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出聲發問。

  「然後他就死了。」

  「死了?!這跟你跑去當殺手有什麼關係?」

  「關係在於我老媽並不認為他死了。」

  「什麼?!」楚蒂又是一愣,這是什麼跟什麼?死了就死了,還有什麼認不認為的。

  「她沒有看到他的屍體,她覺得他還活著。正確的說,她感覺到他還活著。」

  「你想……她會不會是……」楚蒂不自覺地輕撫著他環在她腰上的手。

  「她沒瘋。」古月誠說著輕咬她肩頭一口,「她那種女人是不可能瘋掉的,你以後見到她就知道了,而且後來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啊,難道他真的沒死?」

  「對,他沒死。我老媽很會畫畫,我曾見過她為他畫的畫像,結果十九歲那年,我在英國親眼見到畫中的人,距離雖然很遠,但我確定那個人就是畫中的人,除了臉上多了幾條皺紋,他看起來完全沒變。於是我想辦法接近他,而最快的方法就是成為殺手。」

  「胡鬧!」她忍不住輕斥一句,這男人真的神經有問題。

  「我媽知道後也這麼說。不過當時我年輕氣盛,總以為世界掌握在我手中,又有旺盛的正義感,想做一些鏟奸除惡的事,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就一頭栽了進去。他當時是組織的最高領導者,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才見到他。」

  古月誠說到這語氣多了絲苦澀,那五年真的很不好過,雖然他殺的都是一些該死的人,但他每次執行任務仍然會有想嘔吐的衝動。

  「後來呢?」她的聲音不由得放柔。

  「我見到他,問他為什麼,結果一切都是旁人搞的鬼。組織的人派人暗殺他,另一幫人卻救了他,但卻在他清醒後告訴他老媽死了,他在心灰意冷之下便繼續待在組織;而老媽因為我,從此不三加任何宴會及應酬。就這樣陰錯陽差之下,他們倆被分開二十幾年,最後因為我這個兒子,才又重新相聚。」他故意又來一句,「浪漫吧?」

  「浪漫個鬼!」楚蒂生氣的捏他手背一下,這男人真是腦袋有問題!跟著她又想到一件事,「你父親不是殺手頭頭嗎?既然他沒死,為何讓一堆殺手追殺你?」

  「他必須退出,所以白狼把他給宰了,因此那些人才想殺我,殺了我就是第一。」

  「我的天,你到底哪根筋不對勁?!」楚蒂再也忍不住的轉過身瞪他,「你就不能想聰明一點的辦法嗎?」「當時那是最好的辦法。」

  她看到他的笑臉就罵不下去,只得問:「你被追殺了幾年?」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你這是在關心我嗎?」「別扯開話題!」

  「你在關心我。」他確定的說,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楚蒂不爽的瞪著他,「你有病!」罵完整個人又轉過身去。

  古月誠好不容易停下志得意滿的笑聲,低聲在她耳畔道:「蒂蒂,我喜歡你。」

  她不客氣的回道:「我討厭你。」

  「說謊的女人。」他的笑聲又飄出口。

  「別忘了,你說我是個騙子,騙子說謊是很正常的事。」楚蒂只顧著反駁他的話,卻弄巧成拙的承認她的確是在說謊。

  古月誠因此笑得更大聲,讓楚蒂氣得想拿膠帶將他的嘴巴封起來。

  「閉嘴!」她揚手欲賞他一拐子,卻被他輕鬆的握住手肘。

  「蒂蒂,女人太凶會嫁不出去的。」他邊說邊笑。

  楚蒂聞言立刻氣沖沖的回道:「放心,有人會娶我,本小姐絕不會嫁不出去的!」

  古月誠倏地收起笑臉,將她整個人扳過身來,瞪著她命令道:「不准嫁給白天羽!」

  楚蒂瞪大雙眼,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看著他英俊的面孔。她什麼時候說過要嫁給小白了?這傢伙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見她沒有回答,古月誠臉色更冷,「我說不准嫁給白天羽,你聽到了沒有?」

  「怪了,我嫁誰關你什麼事?」她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

  他聽了一肚子無明火,「當然關我的事!」

  楚蒂困惑地瞇起眼打量他,「為什麼?」

  為什麼?這句話問得古月誠一愣。對啊,為什麼?這女人想嫁誰關他啥事?但一想到她會嫁給白天羽,他心就一陣狂躁;再想到姓白的會像他現在一樣親密地壓在她柔軟的身上時,他就已經快氣瘋了,更別提接下來會有的畫面不准!他不准!她是他的!

  他失去冷靜,雙眼冒火的瞪著她,衝口而出的吼道:「因為你要嫁給我!」

  此話一出兩人都呆住了。

  老天,他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古月誠像見鬼似地放開她跳下床,一臉驚駭的瞪著她。

  楚蒂見狀這才回過神來,他的反應像是兜頭澆了她一桶冰水,她心驀地一痛,二話不說地抓起被單裡住身體就衝出房間。「蒂蒂」她受傷的神色讓他伸手抓她,卻慢了一步,她已經衝出去了。

  等古月誠抓了條長褲追出門時,正好瞧見黑色床單的一角消失在電梯關起來的門內。

  他瞪著專用電梯咒罵一聲,立刻轉身從安全梯跑到下一層樓搭普通電梯。

  老天,那女人腦袋裝的是漿糊不成?竟然在三更半夜赤裸著身子,只裡了一床被單衝出去!該死,她會被第一個看到她的男人強暴的!他在電梯套上褲子,雙眼焦急的直盯著樓層數,第一次憎恨自己為什麼住這麼高。好不容易到了一樓,他一衝出電梯便傻了眼。

  只見看守大門的兩個安全警衛,一個沒了外套、一個被剝了褲子,兩人鼻青臉腫的昏倒在地。

  古月誠登時鬆了口氣,看來他不用擔心她會有事,該擔心的是那些瞎了眼找上她的倒霉人渣。可是等他一想到她離去前的神色時,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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