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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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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旺家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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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6:45: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個月後,范府來了一名面生的男人,他在仆人的帶路下,直接來到范許氏居住的東院的小茶廳,范許氏正在裡頭候著,他進去後待不到兩刻鐘,便帶著一個裝著銀兩的錢袋,滿臉歡喜的步了出來。

    這時,范雨鵬正好回來,與男人擦身而退,疑惑的看了他兩眼,走進入小茶廳後,見范許氏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坐在那兒,根本沒發現他進來,他不禁好奇地輕喚,“娘?“

    聽見兒子的聲音,范許氏這才回過神來。“你回來了。”

    范雨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是我雇用的探子。”她說。

    他又再追問:“探子?探什麼?”

    “佟袖珍。”

    “咦?”范雨鸝眉頭一皺,訝異又困惑,“探佟袖珍什麼?”

    范許氏有些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你是不長心眼還是不長臉袋?你難道不知道那小子埋他妻子把季魅跟李震東的茶樓打理成什麼樣子嗎?”

    范雨鵬哪裡不知道,現在整個清河縣城都在談著他們夫妻倆的事,人人都說他們夫唱婦隨,齊心協力讓兩家經營不善的茶樓起死活生,如今到茶樓吃飯飲茶,已在城裡蔚為風潮,據說就連城守大人一家子都成了主顧客。

    “我知道,可那跟娘探佟袖珍有何相關?”他還是不明白。

    “你……”兒子的遲鈍及笨拙讓她為之氣結,“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真是我生的嗎?”

    “我當然是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哪裡假得了?”范雨鵬喀皮笑臉的說。

    范許氏完全笑不出來,狠狠瞪視著他道:“我可告訴你,范雨棠是個難纏的人物,那佟袖珍也非省油的燈。

    “她不就是佟家庶出的女兒嘛,有什麼了不起的?”他的口氣充滿不屑。

    “哼,你恐怕連她一根手指頭都不如呢!”她沒好氣地回道。

    聞言,范雨鵬有點不服氣。“娘,您怎麼這麼說?”

    “你可知道她是什麼來歷?又有什麼本事?”范許氏續道:“我讓人到松嶺城去打探了她的事情,才知道佟氏茶樓如今又是松嶺城中生意最為興隆的一家店,每天一開店就有人捧著銀兩上門。”

    他一聽,一臉狐疑。“不是聽說佟老爺子死後,茶樓就一日不如一日嗎?娘還說那小子是因為在佟家撈不到好處,才會帶著佟袖珍回來,不是嗎?如果佟家有那麼好的生意,他何必一”,

    “就因為這樣,我才越發覺得不安。”范許氏打斷了他,表情深沉,“據說佟氏茶樓能起死回生,便是因為佟袖珍。”

    “欸?”范雨鵬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因為她這個丫頭片子?”

    “哼,你可別小看女人。”她斜瞥兒子一眼,“佟袖珍這丫頭不簡單,她一手打理茶樓,不只把一票廚子跟伙計都管得服服貼貼,還精於廚藝,想出許多別人沒有的新菜色。”

    他難掩驚訝一“娘說的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看如今那兩家茶樓的景況,足可証明她是真有本事,哼,還以為范雨棠是看上了佟家的錢才娶了她,看來他看中的是她的本事及才幹,這下子他可真是如虎添翼了?”說完,她沉默了。

    看娘突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范雨鵬好奇試探,“娘,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范許氏神情冷肅,眼底迸出兩道銳芒,“該如何把這塊瑰寶搶過來。“

    他一怔。“搶?”

    “有她幫著咱們打理醍醐居,你我都可高枕無憂。”她暗自敲著茸盤。

    “是不錯,但她怎麼肯?”

    “唔……”范許氏沉吟著,“讓我想想嗯。”

    東院遣丫發來叫佟袖珍,說是范許氏要見她。

    夫人要見,姜珛貞當然不敢讓她久候,她本想自己前去,可小翠卻堅持跟著,說是二少爺交代過,要她亦步亦趨跟著小姐,她拗不過,便由著小翠。

    姜珛貞來到東院,見到出來迎接的竟然是陸鳳儀,她不免有點錯愕,實在摸不清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陸鳳儀不情不願的領著她進到小茶廳,只見滿桌茶點,一旁的櫃子上還擱著幾匹上等的錦緞及一個紫檀木盒,她莫

    名有種直覺,這絕對是場鴻門宴。

    范許氏見佟袖珍來了,立刻起身,開懷笑著迎上前,異常熱絡的趨前拉著她的手。“哎呀,袖珍,你可來了。”

    此舉真教姜珛貞感到驚疑、困惑及不安,但她仍力持鎮定地問道:“不知大娘喚袖珍來,所為何事?”

    這時,范許氏看著站在門口的陸鳳儀及小翠,淡淡地吩咐道:“鳳儀,帶袖珍的丫發出去吃點東西。”

    “是。”陸鳳儀答應一聲,立刻向小翠使了個眼色。

    小翠遲疑了一下,不安的看著佟袖珍,直到她輕點了頭,她這才跟著陸鳳儀離開。

    姜珛貞知道范許氏是刻意支開別人,顯然是有什麼不能讓其他人知曉的事要同她說,可她仍裝作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輕聲問道:“大娘,袖珍是不是做錯了

    “瞧你多緊張……”范許氏笑咪咪的拉著她走到櫃子前,“只是叫你來看看這些東西。”

    姜珛貞看著櫃上那些看來頗為貴重之物,心生疑竇。

    “我說袖珍呀。”范許氏兩只眼睛注視著她,“你趕在老爺過世百日內跟雨棠成親,勿勿忙忙之間,也沒能給你們辦個像樣的婚宴,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

    “大娘別往心裡放。”她中規中矩的回應著,“婚宴不就是一天的事,我在乎的是一輩子。”

    “話是沒錯,但你畢竟是佟家的小姐,總不能太寒酸。”范許氏打開那金銀絲線交織而成的錦緞,“我看你穿來穿去就那幾件衫裙,所以特地幫你挑了這幾匹緞子,想幫你縫制幾件新衣,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姜珛貞看都沒多看一眼,便委婉地道:“袖珍成天在茶樓工作,不需要穿上這麼好的料子,還是大娘留著用吧。”

    范許氏無事獻殷勤,絕無好事。“你還真是客氣。”范許氏說著,又打開紫檀盒子的盒蓋,裡頭躺著一條耀得人眼花的黃金鏈子,“若你不要新衣裳,那麼這條鏈子就送給你當是見面禮吧!”尋常人見了這些東西,難免心動,但姜珛貞卻無動於衷,她直視著范許氏,微笑以對,“大娘的好意,袖珍心領了,不過大娘應該看得出來袖珍平時並無配戴首飾的習慣,干活時戴著這飾品也過於招搖,還是請大娘收回吧。”

    華服與首飾都是女人喜歡的東西,可她既不要錦緞絲綢,也不要黃金珠寶,這讓范許氏當場便垮下了臉。

    “你這孩子可真難討好。”不過為了得到她這塊瑰寶,范許氏很快的又斂起不悅。

    “大娘見諒。”姜珛貞恭謹欠身,“袖珍並非不知好歹,而是我配不上這些貴重之物。”姜珛貞搖搖頭。“袖珍沒有物欲,只喜歡工作。”

    “噢?”范許氏眉梢一挑,“這麼說來,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了。”

    “大娘請說。”

    “是這樣的,我希望你能到醍醐居做事。醍醐居的掌櫃前陣子告老而去,如今正缺個能管事的人,你是自己人,這差事當然非你莫屬。”

    這會兒,姜珛貞總算明白那些華美布匹及首飾是要用來賄賂她的了。

    “大娘,袖珍何德何能?”她婉轉地推拒,“我不過是個女人,醍醐居有大伯打理著,哪還需要我呢?”

    “掌櫃這份差事需要一個心思細膩又世故圓融的人擔當,雨鵬他性子急、脾氣沖,並不合適。”范許氏軟硬兼施,“你是咱們范家的媳婦,替咱們范家做事也是應該,放心,月俸不會少給你的。”

    “大娘別誤會,袖珍並不在意錢的多寡,只是我確實難擔大任,若要說合適的話,雨棠比我更稱職。”

    范許氏臉一沉,目光如刃地射向了她。“雨棠受季老跟李老所托管理茶樓,哪有丟下不管的道理?”

    “大娘,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當初我嫁給雨棠時便已兩相承諾,不管他在哪裡、做什麼,我都會緊緊相隨。”姜珛貞語氣溫和,目光卻澄定而堅毅,“哪天若是季叔跟李叔的茶樓不需要我們了,我們夫妻倆定會合力為醍醐居及范家盡一己之力的。”

    她知道范許氏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范雨棠接觸到醍醐居的經營,所以才故意這麼說,就是為了斷了她的念頭,教她知難而退。

    范許氏神情凝沉,莫測高深,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好吧,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便不強求了。”她擺了擺手,“沒事了,你下去吧。”

    “那袖珍告退了。”姜珛貞恭謹的欠身後,旋身走了出去。

    范許氏揚起眼睫,凌厲的目光猶如兩支暗箭射向了她……

    姜珛貞知道,范許氏這次找她之事不能隱瞞范雨棠,當晚便同他說了,而他知曉後,內心十分憂慮。

    他猜想范許氏必然是看見佟袖珍突出的表現,想將她收為己用,並就近操控,如今佟袖珍硬是給了她個軟釘子,范許氏想必不會輕易放棄,她要不到的,縱使是毀了它也不教別人擁有。

    看來,范府不是久留之地,他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佟袖珍遭遇不幸,於是,他暗地裡托季魁幫他找了間鄰近茶樓的清幽宅子,以工作之便為由遷出了范府。

    這處宅子不大,但已夠他們夫妻跟小翠安居,宅子裡還有塊小院子,能讓佟袖珍種一些她喜歡的藥草及香草。

    一眨眼,他們也在這兒住上兩個月了。

    這日,佟袖珍跟小翠出門採實生活所需,范雨棠正要出門前往茶樓,才開門,便見外頭有頂轎子,他認得兩名轎夫、隨行的丫發,更認得這頂華菌的轎子,頓時心生卷戒。

    這時,丫環掀開轎簾,范許氏自轎上慢慢下來。

    “大娘?”范雨棠躬身行禮,“雨棠不知大娘要來,有失遠迎。”

    范許氏一身珠光寶氣,亮得人眼花,她理理髮,看了看這小宅子,暗諷道:“原來是住在這麼小的地方。”

    “就我跟袖珍還有小翠三人,夠了。”他說一

    “唔。”她朝屋裡探了探,“袖珍呢?”

    “她跟小翠出去買點東西,我也正要去茶樓上工。”

    “是嗎?”范許氏睇著他,“讓我進去瞧瞧,無妨吧?”

    范雨棠微頓,旋即側身一讓。“大娘裡面暗。”

    范許氏走進宅子裡,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地方是小了點,只是潔淨清幽。”

    “多虧了袖珍。”

    “可不是嗎?”她轉頭看他,深沉一笑,說:“你還真是討了房好媳婦呢!”他沒有搭腔,她便逕自續道:“當初那兩家茶樓便是因為生意不好才賣給你季叔跟李叔,可他們頂了茶樓後,生意也不見好轉,如今你們回來了……睢,那兩家茶樓成了咱們清河縣城數一數二的茶樓,天天高朋滿座,人人都說是你們夫妻倆的功勞呢!”

    “不,我們只是僥幸罷了。”他謹慎應對。

    “你真是太謙虛了。”范許氏唇角一勾,“我輾轉聽說佟氏茶樓原也要關門大吉了,要不是袖珍接手管理,也不會有如今的景況,要我說呢,你爹還真幫你選了個幫夫的好妻子。”

    范雨棠很明白她這些贊美之言全都不是真心的,說是諷刺還差不多,況且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她這番前來又是為了哪樁。

    “雨棠呀,你雖然是庶出,但終究是范家的骨肉,范家的物業及財產,合該也算你一份,可如今范家就只剩下那座大宅子跟醍醐居了,而醍醐居這些年來的生意也……唉,咱們要養那麼一大家子的人,實屬不易呀。”

    范許氏看著他,眼底有著試探,“沒能拿到屬於你的那一份,你沒生氣吧?”

    “大娘,雨棠並不奢求什麼,只想跟袖珍平平安安的過日子。”范雨棠神情平靜地回道,“我們現在替季叔跟李叔打理茶樓,不愁吃穿,也有一處能遮風蔽雨的小房子,雨棠十分知足,十分感恩。”

    “是嗎?”她沉吟須臾,續道:“也是,知足常樂,永保安康,你能這麼想實在太好了,要知道,人啊,千萬別奢望不該要的,要了不該要的,就會失去原本有的,如今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你心裡應該洧楚。”

    “大娘說的極是,雨棠受用無盡。”范雨棠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但胸口的怒火卻已沸騰。

    要了不該要的,就會失去原本有的?她這是在威脅他?

    如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佟袖珍,也就是說,若他敢爭,他便要冒失去她的險?范許氏又在盤算什麼,難道….

    “對了,我這回過來,其實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大娘請說。”

    “是這樣的,袖珍是咱們范家的媳婦,雖然不住在一起,可也是要守范家的規矩……”范許氏一嘆,假裝苦惱,“你三位嫂嫂看她在茶樓進進出出的,也吵著要去醍醐居做事,讓我十分為難。”

    范雨棠已大抵知道她想說什麼了,但仍故作不解地問道:“大娘的意思是?”

    “佟家的規矩如何,我是不知道,不過袖珍既然是范家的人,就得守范家的規矩,她每天在外拋頭露面,又成天跟那些廚子伙計攪和在一起,就算她行靖坐正,卻也難保不會惹來一身腥……”她意有所指。

    “雨棠明白大娘的意思,既然大娘開口,那麼從今日起,我就讓袖珍待在家裡了。”

    范許氏滿意一笑。“那好,我不礙著你上工了。”說罷,她頭也不回的旋身走了出去。

    范雨棠送人至門口,目送著她上了轎子,當她的轎子消失在巷口的那一瞬間,他俊逸的臉龐罩上了一層寒霜。“你跟小翠出去時,大娘來過,說了一些話。”

    她這才稍稍平靜下來,凡事只要跟范許氏扯上關系,總沒好事。“她說了什麼?”

    “她說你是范家的媳婦,要守范家的規矩,既然陸鳳儀她們不得拋頭露臉,你也不能在茶樓出出入入。”

    什麼范家媳婦不得拋頭露臉?先前范許氏不還拿錦緞跟黃金鏈子利誘她,想叫她到醍醐居當掌櫃嗎?哼,分明是挾怨報復!

    “你答應她了?”姜珛貞皺著細眉,有些哀怨的看著他。

    “我只能答應她。”范雨棠也深感無奈。

    也對,別說她不贊成他跟范許氏開戰,就算她同意,他們現在也還沒有足夠的戰力,為今之計,他確實只能暫時屈從於范許氏。

    “我不能偷偷去嗎?”她乞求地問道,“我可以躲在廚房。”

    聽著,他寵溺的輕輕點了點她的鼻頭。“你就這麼愛干活兒?”

    “你知道我閑不住,天生是副勞碌骨頭”她一臉哀怨,“閑在家裡,我會生病的。”

    范雨棠勾起溫柔的笑,伸手一撈將她擻進懷裡。“你就銀小翠在家裡多種點藥草或香草吧,茶樓的事,你暫時別管了。”

    “可是你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姜珛貞難掩憂心,“我怕你忙壞了身子。”

    “放心,我不至於如此嬌弱,除非你不相信我有打理茶樓的本事。”他笑睇著她。

    迎上他的黑眸,她急急否認,“我沒那麼想,我知道你有真本事。”

    范雨棠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了一個輕吻,又將她鑲入懷中,抱著她溫熱柔軟的身子,他感到無比平靜,不禁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晡晡道:“也許我們不該回來。”

    聞言,姜珛貞抬起臉來凝望著他。“雨棠?”

    “我明知這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明知會教你遇上什麼樣的人,卻還是帶你回來了,我……”

    他話來說完,她已輕輕捂住他的嘴,然後對著他溫柔一笑。“我是你的妻子,你去哪裡,我就在哪裡,這是我的使命。”

    范雨棠濃眉微糾。“使命?”

    “嗯,一切毫無道理的事情都有其道理。”

    沒錯,她穿越來此成了佟袖珍,先是改善佟家的家運,挽救即將關門的佟氏茶樓,然後又成了他的妻,與他相伴並一起面對眼前所有艱困……穿越時空、成為別人是多麼不可思議且毫無道理的奇事,可那不就是為了這一切嗎?

    “雨棠,我一定是為了與你相遇才來到這世上的。”姜珛貞深情注視著他。

    她這句話讓他的心情激動起來,胸口發燙,體內似乎有什麼在蠢動著。她說她是為了跟他相遇才來到這世上的,但他卻覺得,他才是因她而存在。

    如果沒有她、如果不是她,現在的他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如今,他的生命因著她而有存在的必要及價值,若失去她,他也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想著,他下意識地加重了抱著她的力道。

    “雨棠,你抱得我快喘不過氣了……”姜珛貞漲紅著臉,輕推著他,好氣又好笑的道。

    范雨棠這才回過神來,改為輕捧著她的臉,溫熱的拿心摩挲著她的臉龐,雙眼直勾勾的望著她,眨也不眨。

    她讓他看得慌了、羞了。“干麼這麼看著我?”

    “我這輩子都想這麼一直看著你。”

    “你會厭的。”姜珛貞蹙眉一笑,“有一天,我會變成老太婆。”

    “我會變成老爺子。”范雨棠回道,“老爺子還是喜歡看著老太婆。”

    她笑了起來,蹭進他懷裡,牢牢的圈抱著他的膊,面頰貼著他胸膣,感覺著他胸口的起伏,聆聽著他沉穩的心跳……時間仿佛靜止了,全世界也好象只剩下他們兩人。

    “雨棠,我們一輩子都要在一起。”

    “嗯?”不只一輩子,如果可以,如果她願意,他要跟她約定幾輩子。

    她是他的妻、他的寶,若有人要奪去她,他會付出所有代價,其至是生命去保護她。

    他能預料得到來來的路只會越來越險,除非他將所有可能威脅到她安全的刺都拔去。

    茶廳裡,范許氏正跟幾個一直以來只能仰她鼻息而活的妾室品著新茶。

    雖然范家現在不如以往,可她們的日子還是過得舒服奢華。“老四,你這茶買得還真不錯。”范許氏囁了口茶,頗為滿意。“當然,我那表妹夫哪敢隨便拿個什麼三等的茶便來騙我呢?”四姨太范邱氏的表妹婿是茶商,一直以來都供應著范家上好的茶葉。

    突然,范邱氏不知想起什麼,說道:“對了,我那表妹婿送茶過來的時候,跟我聊起了季老跟李老的茶樓。”

    “噢?”她已暗示范雨棠不准再讓佟袖珍到茶樓去,而他們也乖乖照辦了,是不是因為沒了佟袖珍幫忙,茶樓的生意便也跟著下滑了呢?范許氏有點暗喜地間:“是不是茶樓的生意走下坡了?”

    “倒不是。”范邱氏回道:“聽說茶樓的生意特好,這陣子還跟他訂了許多茶呢。”

    聞言,范許氏心頭一顫。“你說茶樓的生意很好?”

    “是啊!”范邱氏又道:“雖然大姐逼著二媳婦兒不准去茶樓幫忙,可似乎一點都不影響茶樓的生意呢。”

    范許氏沉吟不語,若有所思。

    “我說大姐。”三姨太范於氏接著說:“其實我看那茶樓生意變好也不完全是那媳婦兒的功勞,二少爺從前就有這方面的長才,老爺在世的時候也常說他比……哎唷。”

    一旁的五姨太范周氏不等她說完,便往她的大腿狠狠擰了一下,她這才猛地發覺自己嘴快說錯了話,可已經來不及了,范許氏正一臉不快的瞪著她。

    范於氏趕忙拍馬屁道:“大、大姐,我是說……其實雨鵬也很好,醍醐在他手底下也……”

    “閉上你的笨嘴。”她相當不悅的低罵道。

    “大姐別動怒。”范邱氏涎著討好的笑臉,“三姐沒有那個意思。”

    “你們都閉嘴?”范許氏臉一沉,沒好氣地道:“你們都不替自己的未來擔心嗎?如今那小子回來半年不到,就”三兩家茶樓起死回生,看著吧!再不用多久,你們全都得到街上去喝西北風了。”

    三名妾室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她為何有這樣的疑慮。

    “大姐,這話怎麼說呢?”

    “是啊,如今范家大權及醍醐居全在大姐手上,二少爺只不過是幫人打工的,味能把咱們都逼上街去?”

    “可不是嗎?大姐是不是高估他了?”

    “哼!”范許氏瞪了她們一眼,“咱們醍醐居現在什麼處境,你們不知道嗎?那麼大一間酒樓,一整天上門的客人賽賽可數,養的那一大群廚子跟伙計全都閑得發慌,大家都在說,要是當初接手酦醐居的是范雨棠,就不是如今這副光景,他現在雖是替季老跟李老打理茶樓,可季老跟李老是老爺的至交,難保不會嘯天就將茶樓交給了他……”

    她抽一口氣,神情異常嚴肅,“若真有那麼一天,他恐怕就會回頭來跟我們斗,到時,看你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聽她這麼一說,三人真擔心起來了。

    “大姐,會嗎?我看他對你唯唯諾諾的,應該不敢造次吧?”

    “是啊,他若真能跟你斗,早在他娘活著時就……”范於氏說著,驚覺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事,及時閉上了嘴巴。

    范陳氏是怎麼死的,她們隱約都知道,因為知道、因為害怕,她們三緘其口,不提不問。

    話鋒一轉,范於氏問道:“那大姐打算怎麼對付他?”

    “自然是先發制人。”范許氏廟深莫測地回道。

    三人一聽皆是滿臉疑惑,等著她解釋。

    “他是咱們的心頭之患,逼走他便是。”范許氏再道:“當年我們能逼走他,現在也行。”

    “大姐你是不是已經想出什麼好法子了?”范周氏問。

    范許氏眼底射出殺機,咀角冷冷的一勾。“他娘死後,他便離開了這傷心之地,若他的媳婦兒也死在這兒,那麼這清河縣城對他來說可就是惡夢之城了,你們說是嗎?”

    聞言,三人心頭一驚,未敢吭聲。

    范雨棠帶伙計到附近的白溪鎮採買一些稀有的香料,因路途有點遠,無法當日往返,出門前,他再三叮囑佟袖珍要小心門戶,天一黑就把門窗都關上。

    姜珛貞雖覺得他過分緊張,卻還是乖乖照做。

    晚上她幫范雨棠補了幾件衣服後覺得困了,便和衣睡下,不知睡了多久,隱隱嗅到了煙味及焦味。她立刻驚醒,起身走出房外察看,只見黑煙不斷地從大門底下的縫隙竄進來,直覺告訴她失火了,可奇怪的是,火不是從宅子裡的任何地方燒起來的,而是從戶外。

    她先去叫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翠,主仆兩人一起奔向大門口,想開門查探,可當她拉開門栓要開門,卻發現門根本打不開。

    這時,火舌突然從門縫竄了進來,兩人嚇得倒退幾步。“小姐,怎麼會這樣?”小翠嚇得臉色蒼白,兩只手緊緊的抓著她。“別慌,咱們從後門走。”姜珛貞說完,連忙拉著小翠往後門的方向跑去。

    可當她們來到後門,卻發現這兒的火勢更為凶猛。

    他們住的地方十分幽靜,兩旁都沒有其他人家,一時之間恐怕也沒人會發現。

    想了想,姜珛貞拿來一把竹梯搭在牆上,想跟小翠翻牆逃命,沒想到當她爬上了牆,赫然發現火是沿著房子周圍竄燒,猶如火圈般將他們團團包圍。

    絕對是有人蓄意縱火!

    突然,她想起誤飲毒茶而死的范陳氏,心頭一驚。“小姐,爬得出去嗎?”小翠站在梯子底下,見她遲遲沒有動作,焦急的追間著。

    姜珛貞冷靜下來,搖了搖頭。“火沿著牆邊燒起來了。”

    小翠一聽,哇地哭了起來,“我們死定了,死定了!姑爺不在,我們怎麼逃?嗚……”姜珛貞下了竹梯,抓著她的手。“別哭,跟我來。”

    她沖進房裡抓了兩條被子,然後再跑到水缸旁,將兩條被子丟入水缸弄濕,接著將其中一條濕被給了小翠。“喏,快披上,捂著口鼻。”說完,她也快速把被子披在身上。

    眼下,除非她們能鑽地,否則決計是跑不掉了,披著濕被,或許能替她們爭取一些時間。

    盡管鄰近沒有什麼房子,但火燒旺了,應該就會有人看見。

    姜珛貞拉著小翠蹲在水缸邊,輕聲安撫道:“小翠,別怕,不會有事的。”

    “小姐……”小翠淚眼汪汪地瞅著她,“我好怕……我不想死……姑爺怎麼偏偏這種時候不在呢?”

    姜珛貞卻反倒慶幸他去了白溪鎮,否則如今深陷險境的便多他一人。

    她跟隨范雨棠在清河縣城並無樹敵,要說城裡有誰想讓他們消失,那就只有范許氏了。雖說范雨棠只是替人打工,可他的成績卻是有目共睹,她想,這必然威脅到范許氏了。

    有一就有二,為免有日遭到范雨棠的反噬,范許氏會對他再度下手也非意料不到。

    范許氏的心狠手辣,她如今可真是體認到了。

    火慢慢的竄進門縫,燒進宅子裡了,見狀,小翠哭得更淒厲了。

    姜珛貞有些失神的望著如毒蛇般亂竄的火舌,思緒紛亂。她曾多次逃過死劫,難道這次她真的逃不過了嗎……不,不會的!她要跟范雨棠相守一輩子,她絕不接受老天爺這樣的安排。

    再次找回決心後,她霍地站起。

    “小姐?”小翠疑惑的看著她。

    姜珛貞直視著正燒得劈劈啪啪作響的門板。“火燒進來後,門板一定會變得脆弱,到時我們就沖出去。”

    小翠看著門板,一臉驚怕。“小姐,我們會著火的……”

    “我們身上有濕被子,不怕。”說著,她一把拉起腿軟的小翠,“小翠,待會兒我說跑的時候,你就跟著我跑,懂嗎?”

    小翠猛搖頭。“不,小姐,我真的怕……”

    “小……”姜珛貞正要再勸,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叫喊聲。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她定神一聽,認出是茶樓的伙計旺財,連忙大叫,“旺財!快救我們!”此時她也無暇多想為何旺財會出現在門外了,只希望能趕緊逃出這著火的宅子。

    “我聽見二少奶奶的聲音了!快!快把門撞開!”姜珛貞聽旺財這麼說,顯然門外不只他一人。

    緊接著門外一陣騷動,門板像是被什麼撞擊著,發出砰砰砰的聲響,幾個震動後,門板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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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6:46: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旺財等在城門口,一見范雨棠回來,便一臉驚急的迎上前。

    “二少爺,真的出事了,宅子失火了!”

    范雨棠一聽,腦子裡立刻浮現可怕的畫面,都還來不及三清楚情況,便拔腿狂奔。

    他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嗎?即使他如此隱忍、屈從,還是無法教愛妻逃過劫難嗎?他不該將她帶回清河縣城,他不該將她留在家裡,他不該……老天爺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奪走他生命中的至親及摯愛嗎?

    他發誓,要是佟袖珍有事,就算要瞎上他一條命,他都要凶手付出代價。

    “二少爺,等等!等等啊!”

    跟范雨棠一起到白溪鎮辨買的伙計跟旺財追在他後面,聲聲呼叫著他,可他卻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似的往前疾奔。

    他一路奔回他們居住的巷子,看著那空蕩蕩的巷子,他的臉袋有瞬間的空白。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快停止跳動了,他的雙腳在發抖,一股寒意從背脊直竄上臉門,冷到他連身子都微微顫抖,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往前走的,因為他仿佛失去所有感覺,只剩下幾乎要吞噬他的恐懼。

    走到門口,看見那燒爛、被丟在一旁的大門,他一怔。

    這時,正在幫忙整理火場的季魅、李震東、方叔及幾個廚子和伙計都看見他。

    “二少爺,你可回來了!”方叔快步走向他。

    “方叔,這究竟是……袖珍呢?”

    “二少爺,二少奶奶在季爺家裡。”

    “是啊,雨棠。”季魅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袖珍沒事,只是嗆著,如今正在我府裡休息。”

    知道她平安無事,范雨棠高懸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二少爺。”方叔神情嚴肅且謹慎地道:“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聞言,他濃眉一擰。“什麼?!”

    季魁也是一臉憂疑。“沒錯,前後兩扇門都被人從外邊封死,沿著牆淋滿了火油,分明是要人插翅難飛。”

    “雨棠,你看這會不會是……”李震東欲言又止。

    范雨棠知道李震東心裡想的是什麼,他想不只是李震東,此時每個人心裡猜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個人想致他們於死。

    如今他們安然無事,全身而退,那人絕不會善罷甘休,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的娘親曾為他枉死,他絕不會讓妻子也步上娘親的後塵。

    他得將袖珍送走,而最好、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她的娘家,只是,她一定不肯獨留他一人在此,他到底該怎麼做?

    這時,旺財和伙計才追了過來,兩人氣喘吁吁,好一會兒不能說話。

    “這次多虧了旺財。”季魅笑視著他,“要不是他機警,袖珍恐怕已經葬身火窟。”

    “可不是嗎?”方叔彎身作揖,“老朽真要謝謝你救了我家二少奶奶一命。”

    “欸,方叔,千萬別……”旺財急著扶起他,“不是旺財機警,是二少爺他先知先覺。”

    眾人一聽,皆面露疑惑。

    旺財解釋道:“二少爺出城前交付我夜裡過來守著,絕不能讓任何人在我這眼皮子底下做出什麼傷害二少奶奶的事。”說著,他抓抓頭,一臉歉疚自責,“其實我差點誤了事,昨兒個我娘咳得厲害,所以我過來得晚,我到的時候,火己經燒起來了,也沒看到那縱火之人,唉……二少爺,你交辦的事,我沒做好,真是….”

    “旺財。”范雨棠打斷了他,“我很感激你,要不是你,恐怕袖珍跟小翠都難逃出生天。”

    方叔也拍拍旺財的肩。“多虧你了。”

    “對了,雨棠,你為何讓旺財過來守著,難道你早已察覺到了什麼?”李震東間。

    “小心駛得萬年船。”范雨棠回道,“那躲在暗處的鬼魅何時要伸出魔爪,豈能預料?”

    “二少爺說的一點都沒錯。”方叔點頭稱是。

    “若真如此,那麼你跟袖珍豈不危險?”李震東滿臉憂心。

    范雨棠沉默不語,若有所思。他不怕危險,因為他一直以來都在跟范許氏這樣的人打交道,他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對她有相當的了解,她要傷他並不容易,難道這回她的目標不是他,而是袖珍?

    想著,他不覺一陣心驚。

    范許氏心狠手辣,不知憐憫為何物,為了除掉他,就算傷及無辜,她也毫無罪惡感。或許正是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對他來說最珍貴重要的便是袖珍,因此想要對袖珍下手?

    打匍敵人,不需要傷害敵人本身,而是摧毀他最珍視的人事物。

    忖著,他越發感到懊悔,也許他當時不該娶她的,他既深愛著她,又何忍讓她遭受這一切?

    他得讓她走,她不走,他便是教她恨他,也要逼她走。“二少爺,你在想什麼?”方叔疑惑的看著他。

    “是呀,雨棠,我看你還是趕緊到我府裡看看袖珍吧,她一定嚇壞了。”季魅說。

    “二少爺,這兒由我們來收拾,你快去季爺家吧。”旺財也催促著。

    范雨棠已打定主意。既然如此,計劃就要由現在開始執行。

    “她沒事就好,我跟你們一起收拾吧。”他神情淡漠,轉身走向他跟佟袖珍的臥房。

    眾人見狀,都露出困惑茫然的表情。明明方才他還一副焦急模樣,怎麼突然態度就變得這般冷淡、無所謂?只是誰也沒敢多問一句。

    稍晚,家裡收拾妥當後,范雨棠才前往季魅府中。

    姜珛貞聽說范雨棠老早就回來了,卻不明白他為何直至晚上才來接她。就算知道她平安無事,他應該也會迫不及待的親眼確認她的安好吧?他確實是個冷靜淡定的人,但冷靜到仿佛無動於衷來免也太說不過去了,她不是耍任性,也不是愛撒嬌,只是覺得他這異常冷靜的態度及反應,讓她不免有點傷心。

    回家的路上,范雨棠沉默的走在前頭,不牽她的手,也沒回頭看她一眼。

    剛才在季府中,他平靜得近乎冷漠,那時或許還可以解釋為他個性矜持拘謹,不想在長輩面前和她有過度親密的接觸,可現在就只有跟在後頭的小翠,他怎麼還是對她毫不理會?

    是不是他去白溪鎮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才導致他突然改變這麼大?

    這一晚,他們一起躲在床上,可他卻側轉身子背對著她,不似往常讓她枕在他溫暖強勁的臂膀上,也不讓她貼靠著他寬闊的胸膛。

    姜珛貞一夜難眠,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異常冷淡,還是那還飄散在空氣之中的焦味……

    翌日,她悄悄跑到茶樓,找了隨他一起前往白溪鎮的伙計,並詢問他此去白溪鎮是否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

    “一切都好呀,二少奶奶,我們買到了又好又便宣的香料,而且那老板還保証貨源充足。”伙計疑惑的看著她,“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她蹙眉一笑,“總覺得二少爺回來後有點不對勁。”

    伙計爽朗一笑。“二少爺大概是嚇壞了吧。”姜珛貞有些怔愣。“嚇壞?”

    “是啊,二少爺一聽到家裡失火,急得臉色都黑了。”他笑視著她,“我看他一定是擔心二少奶奶的安危,至今還沒回神。”

    若依照伙計的說法,范雨棠是擔心她的,而且是十分擔心,既然如此,為何他表現得如此冷淡,像是她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話說回來,二少爺真是料事如神。”伙計接著又道:“要不是他出城前叮囑旺財去守著,旺財也無法及時將二少奶奶及小翠姑娘救出來。”

    “咦?”這事,她毫不知情。

    范雨棠如何料得到會有人想要趁他不在時下手?難道……她還來不及細思,就聽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袖珍?”見她轉過身來,他淡淡的道:“你在這兒做什麼?不是讓你別到茶樓來嗎?”

    伙計見他來了,也不好打攪他們,微微點了個頭便立刻走開。

    姜珛貞走向他。“我只是來……”

    “快回家去。”范雨棠的神情跟語氣都顯得淡漠,其至還隱隱透著一絲不悅。

    她困惑的看著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他面無表情,內心卻是翻波塍浪,難以平靜。他能理解她為何感到如此的迷惘及徬徨,因為他的反應實在太不尋常了,她應該會覺得此時的他根本變了個人吧?

    可他必須這麼對她,他得讓她、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他的冷淡,感覺到她在他心裡不那麼重要。只有將她狠狠推開,他才能確保她安全無虞。

    “我們說好了,不是嗎?茶樓的事,你不必管了。”

    “我不是來管茶樓的事,而是……”姜珛貞明知他如此反常絕對有其道理及原因,她還是不免感到挫折及沮喪,她直視著他的雙眼,想從中看出些什麼,並有點激動地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我說錯了什麼話?要不然你為什麼待我這麼冷淡,這一點都不像你……”

    “我忙著茶樓的事,分身乏術,你知道的。”

    “家裡被人縱火,我跟小翠差點兒葬身火海,你怎麼可能表現得這麼淡滇、這麼無關緊要?你一一”

    “別在這兒無理取鬧。”范雨棠冷冷的打斷她。

    姜珛貞無法置信地的瞪大眼睛。她沒聽錯吧,他居然說她無理取鬧?!

    看見她那震驚、受傷的表情及眼神,范雨棠心頭一揪,疼得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他從不想傷害她,可為了保護她不被任何人傷害,他得當那個唯一傷害她的壞人,他還需要一些時間,在這之前,她氣他、恨他、咒他,他都甘願承受。

    “快回家去吧,有什麼話,等我回去再說。”說完,范雨棠轉身便要走開。

    姜珛貞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他。“雨棠。”

    他回過頭,迎上的是她因為激動而泛著淚光的黑眸,可他逼自己把心一橫,拉開她的手。

    “快回家去。”

    說罷,他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無理取鬧?姜珛貞還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會用這四個字來形容她,喔不,是教訓她。

    她受了驚嚇,她只是需要他的關愛及憐惜,這也算是無理取闡嗎?是她不對,還是他腦袋進水?想著想著,姜珛貞越發覺得生氣,起身,她走到房外,在院子裡踱起步來。

    看著那扇新安上的大門,想起前天晚上驚險的瞬間,突然間,她心裡有道聲音這麼對她說一不對,姜珛貞,你冷靜下來,理智的、平靜的想一想。

    范雨棠出城前交代旺財要守護她的安全,為什麼?他又不是神,哪裡料得到這場暗夜惡火,除非料到有人會趁他不在時對她不利。

    當他入城並得知她真的出事時,他驚心惶恐,滿心懸念著她的安危,可當他確知這場惡火乃人為蓄意後,卻一反常態的待她冷淡疏離,如此不自然的反應,顯然也是……蓄意而為。

    范雨棠絕不是不在意,而是故意為之,再者,他曾說過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她,也曾感嘆他當初不該娶她並將她帶回清河縣城,也許他故意冷落她,便是為了保護她,好教她避開范許氏的暗箭?

    對,一定是這樣的!他不是狼心狗肺的壞東西,他幾度為她犯險,可見愛她心切,他用心良苦,她卻怒火中燒,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沒錯,她這是無理取闡,真真切切的無理取鬧。

    正忖著,忽聽門外傳來輕扣門環的聲音,知道是范雨棠回來了,她立刻快步上前,拉開了門栓。

    “你回來了。”門一開,姜珛貞笑盈盈的迎接著他。

    站在門外的范雨棠愣了一下,他本以為來應門的會是小翠,且就算是她,他也沒想到她會笑得這般燦爛愉悅。

    今天在茶樓裡,他給了她一頓排頭吃,當時她那泫然欲泣的表情,至今還停留在他腦海之中,怎麼才不到一天,她的反應就差這麼多?

    “累了吧?”她將門栓拴上,回身便挽著他的手,“灶還熱著,我去給你燒些水。”

    范雨棠一頓。她沒生氣也不難過嗎?他故意對她冷淡,她還為他等門、幫他燒熱水?她該不是以為只要她無微不至的伺候他,他便會像從前那樣對她吧?若她真這麼想,那他的計劃可就失敗了。

    於是,他想也不想的掙開她的手。“不必忙了,你先去睡吧。”

    猜到他的心思,她不氣不惱,反倒更愛他了。“我等你。”她涎著笑臉,兩只眼睛定定的、深情的看著他。

    迎上她那充滿愛意的眸子,范雨棠心頭一悸。這是哪招?他表現得像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壞丈夫,她卻還深情款款的對他?

    “不必等我,我……”

    “我不會離開你的。”姜珛貞溫柔又堅毅地凝視著他,語氣堅定地表示,“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說完,她便帶著微微笑意先行回房。

    望著她的背影,他杵在原地發愣了好久。

    連著幾日,姜珛貞每天都笑味咪的送范雨棠出門,再笑瞇瞇的迎接他回來,不管他如何冷淡,她噓寒三暖沒少過,更是無微不至的伺候著他。

    范雨棠明白她要強,根本做不來逆來順受那一套,在他如此待她之後,她早該生氣、早該抗議,可她卻仿佛沒事般的與他相處,他不得不承認,若她是敵人,肯定是世上最頑強難纏的敵人。

    看來他勢必得下猛藥才能擊退她,於是,他決定做一件她絕對會生氣、惱得想殺了他的事情。

    這日離開茶樓後,范雨棠沒有回家,而是前往百花胡同。

    百花胡同是清河縣城的煙花巷,長巷內花樓櫛比鱗次,鸞燕成群,可說是男人的樂園,他是沒來過百花胡同,但這些年在外游歷,倒是跟劇懷安去了幾處,不過他們都只是喝酒聽曲,從不沾染女色。

    他特意擇了一家最為出名的花樓,不為別的,只因這裡出入的人多,被人撞見的機會也多。

    不只是佟袖珍,他希望更多人看見他流連煙花之地,並以為他是個耽溺酒肉女色之人。

    進到花樓,嬤嬤立刻迎上前,看他面熟,她再細看,猛然發現竟是范家二少,馬上興奮又熱情的招呼:“哎呀!我道誰如此體面,原來是范二少爺!真是稀客,范二少爺是第一次來吧?”

    “是。”

    “有沒有認識的姑娘?”嬤嬤問著,又輕掌了自己一個咀巴,“哎呀,你說我這腦袋還能用嗎?范二少爺第一次來,當然沒有相熟的姑娘,不過范大少爺是我們這兒的常客,該不是他曾跟你提過哪位姑娘吧?”

    “不,家兄不曾提過。”

    嬤嬤自覺問了個蠢問題,有點兒尷尬。

    在這城裡誰不知道正室所生的范雨鵬是多麼忌諱著范雨棠,兩人雖是兄弟,卻是水火不容。

    “不知范二少爺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們這兒的姑娘環肥燕瘦都有,只要范二少爺說得出來,我便能替你安排。”

    “我想聽曲兒,嬤嬤做主吧。”范雨棠淡淡地道一

    嬤嬤開心一筅。“那容易,我便替范二少爺找來我們這兒小曲唱得動聽、有夜鸞美稱的水月姑娘吧!”說著,她便引領著他走上樓去她給他安排了一間廂房,接著喚來一名紅衣姑娘。

    紅衣姑娘靈秀動人,纖腰婀娜,一進廂房便向他問安好,“小女子水月,見過范二少爺。”

    水月是花樓裡小曲唱得最好的姑娘,她雖不是雛兒,但賣藝多過賣色,若想得她首肯,在她畫房裡宿上一夜,可是難如登天,不為別的,只因她眼界高,心高氣傲,除非是她看上的男人,否她是不輕易接待的。

    看著范雨棠,她不禁驚艷,在這種地方,她雖看盡形形色色的男人,但如他這般體面又出眾的,卻不常見。

    “水月,你可要好好款待范二少爺呀。”嬤嬤音調偷悅的叮嚀道。

    “我會的,嬤嬤。”

    嬤嬤離開後,水月便坐到他身邊,先替他斟上了一杯酒。“最近小女子聽聞不少關於范二少爺的事,范二少爺果真厲害,將季老爺跟李老爺的茶樓經營得有聲有色,天天都是客似雲來的熱鬧景象。”

    “功不在我。”

    “范二少爺客氣了。”她巧笑倩兮,“嬤嬤說范二少爺是第一次來,是好奇嘗鮮,還是……”

    “就當是好奇吧。”范雨棠的態度依舊清清冷冷的。

    水月什麼樣的男人都見過、應付過,她看得出來,他不是熱衷此道的人。既然如此,他為何又來百花胡同尋歡?“范二少爺孤身前來,想必不是應酬。”她注視著他,“可是有心事?”

    范雨棠瞥了她一眼。“或許。”

    水月嫣然一笑。“那好,水月便先替范二少爺唱首輕快的小曲吧。”她走向古琴,坐下,伸出纖纖十指,撫琴輕唱。

    果然,她不負夜鸞之名,擁有出谷黃鸞般的聲線,悠揚動聽,一曲唱罷,再來一曲。

    可范雨棠心事重重,整顆心全系在等在家中的佟袖珍身上,水月的美妙歌聲完全傳不進他耳中。

    正當水月想再為他唱上一曲時,廂房外傳來了騷動——“水月在裡面吧?”

    “不行呀,水月她……”

    “少囉唆!本少爺今天就是要她給我唱曲兒!”

    有個男人著,接著便逕自推開廂房的門,大步走了進來。

    “水月,我可找到你了,你……咦?”范雨鵬赫然發現在廂房裡聽水月唱曲的竟是范雨棠,不禁一震。范雨棠從來不是喜好女色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大哥,真是巧。”范雨棠起身,氣定神閑的一笑。

    剛才嬤嬤才說范雨鵬是這兒的常客,沒想到便讓他給遇上了,這真是太好了,一百個人看見他上花樓尋歡,都比不上范雨鵬一人撞見。

    范雨鵬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發現廂房裡除了他,沒有別人。這也就是說,這並非男人之間的應酬,而是他……真是令人驚奇啊!他如今不是有個情深意切的美嬌娘,怎麼他卻放著嬌妻不顧,徘徊在這種煙花之地?

    “就你一個人?”雖然己親眼所見,但范雨鵬還是忍不住再次確認向道。

    “是的。”范雨棠微微笑答,“聽聞水月姑娘擁有夜鸞般美妙的歌聲,我特來欣賞。”

    范雨鵬半信半疑的睇著他。“你的好媳婦兒知道你在這兒嗎?”

    “男人怎能讓女人管這種事?”范雨棠勾唇一笑,反間:“難道嫂嫂樂意大哥到這兒來?”

    “自然是不樂意……”范雨鵬還是一臉疑惑的瞅著他。

    “我鎮日在茶樓裡忙進忙出,也需要喘口氣……”范雨棠笑視著水月,“聽過水月姑娘的曲兒,我舒心多了。”

    聽見他的誇贊,水月喜上眉梢。“范二少爺過獎了。”她再看向范雨鵬,“范大少爺,水月今晚讓范二少爺給包了,恐怕不能陪你,還請見諒。”

    范雨鵬剛才還一心想著要把水月從其他男人手中搶走,可如今看見那男人竟是他作夢都想不到會在這兒遇上的范雨棠後,他的心思全不在她身上了。

    他既驚又疑,等不及要回家去跟娘親報告此事。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的伺候我兄弟吧!”

    “大哥,不如留下來一起聽曲兒吧?”范雨棠故意盛情邀約。

    “不了,你慢慢玩吧!”范雨鵬說完,掉頭而去。

    范雨鵬急急忙忙趕回家,將早已就寢的范許氏給吵了起來,並告知自己在百花胡同所撞見的怪事。

    “你說什麼,他在百花胡同尋歡?!”范許氏原本還睡眼惺忪,一聽見這事,瞬間睜亮了眼睛,打起了精神。

    “我也以為是自己看錯,可那真真切切是他。”范雨鵬續道:“他一個人跟水月姑娘在廂房裡,聽說還買下她一整晚的時間。”

    “你確定真只有他一個人?會不會是季老或李老……”

    “不,就他一個人。”他十分肯定。

    范許氏沉吟著。若有別人便可能只是尋常的應酬,但只有他一個人的話,那表示……但怎麼可能呢,他從來不是熱衷此道的人。

    “真是奇怪,他從來不是這樣的啊。”

    “娘,他終究是個男人呀。”范雨鵬說道:“現在兩家茶樓的生意那麼好,想必季叔跟李叔應該給了他不少酬勞吧,飽暖思淫欲,哪個男人錢包飽飽,不想著玩樂。”

    “他不像。”她實在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她真的不認為范雨棠會是喜歡女色的人。

    “娘,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他,哪裡知道他的心思?”范雨鵬挑眉一笑。前不久,她收買了兩個地痞趁著范雨棠出城之夜,縱火燒屋想要奪去佟袖珍性命,可沒想到卻讓她逃過一劫,照理說范雨棠知道後,應該十分緊張惶恐,時時刻刻惦念著妻子的安危才對,怎會放著她獨守空閨?

    “娘,如今佟袖珍不能到茶樓去幫忙,兩人沒了交集,漸行漸遠也未必不可能啊,再說……”

    范雨鵬不知想起了什麼,眉開眼笑的,“娘沒見過那個名叫水月的歌妓,她美如謫仙,哪裡是佟袖珍那糟糠之妻可以比擬?”

    范許氏瞪了他一眼。“恐怕你也被那女人迷得團團轉吧?”

    范雨鵬抓抓臉,怪笑不答。

    連著幾日,范雨棠成了夜不歸營的丈夫,而他迷戀著歌妓水月的傳聞也不陘而走。

    季魁跟李震東聽聞後,都十分緊張介意的跑來詢向他,而當他們自他口中得知此事不假,都震驚得不知該說什麼。

    男人逢場作戲,他們也都有過,可放著妻子獨守空閨,那又另當別論。再說,佟袖珍是何等聰慧幫夫的好媳婦兒,他們是知道的,對於他冷淡嬌妻,流連花叢之事,他們兩人都深感不妥,但范雨棠倒也沒因此怠忽了茶樓的工作,別說他們只是掛名的店東,就算他們還是店東,也無可置喙。

    大家都在私下議論著這件事,風聲也自他們那小宅子的門縫裡溜了進去,入了姜珛貞的耳朵。她心想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保護她,也就不當一回事,繼續老神在在的當她的范二少奶奶。

    這日中午,她帶小翠外出,路經茶樓,便想順道進去看看,畢竟她也好一陣子沒見到那些廚子跟伙計,心裡始終惦記著。

    “二少奶奶!”

    大家見她來,十分歡喜,一下子便捱了過來,幾人將她團團圍住。“什麼風把二少奶奶吹來了?”旺財笑問。

    “我路過,想說很久沒見見大伙兒,所以便進來看看,大家都好吧?”

    “托你的福,大伙兒都好,二少奶奶近來可好?”旺財才問,一旁的金福便用肘子蹭了他一下。

    看他們眼底那尷尬中帶著一絲同情的眼神,姜珛貞立刻意識到他們此刻心想著什麼。看來,范雨棠跟歌妓水月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不過他們可不曉得,范雨棠都是為了她,才會這麼做的。

    “我很好,每天能吃能睡,瞧……”她嫣然一笑,“我是不是長胖了一點?”

    大伙兒看看她,眼底竟有著憐憫。

    “二少奶奶,那件事……你恐怕聽說了吧?”旺財怯怯的問。

    “旺財……”金福瞪他一眼,想制止他。

    姜珛貞仿佛無事般,氣定神閑地回道:“男人逢場作戲,我沒那麼小器。”接著她話鋒一轉,“二少爺呢?”

    她不能再看著他們臉上那同情憐憫的表情,再這麼下去,她真要覺得自己像個可憐的棄婦了。

    “二少爺跟掌櫃的在樓上,我去告訴他一聲。”旺財說著,便要離去。

    這時,有個身形婀嫵,身姿款擺如桷,風情萬千的紅豆衣女子走進茶樓。

    她一出現,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萎箱貞都忍不住對她行注目禮,心中還暗自驚嘆:哇,她好像古畫裡的仙女!

    “小哥。”女子走了過來,笑視著旺財等人,“請問范二少爺在嗎?”聽到她說要找范雨棠,姜珛貞心頭一震。難道她就是傳聞中的那名歌妓水月?

    很快地,旺財等人的表情証實了她的猜測,他們全都尷尬的、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能幫我跟范二少爺通傳一聲,就說我在樓下等他嗎?”水月不知眼前的女子便是范雨棠的妻子,神情自若地道。旺財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愣在原地,滿臉漲紅的看著佟袖珍。“旺財,這位姑娘要找二少爺,你快上去請他下來吧。”姜珛貞吩咐道。

    百花胡同的女人找上門,她竟能平常視之,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她不知是自己大肚能容,風度極佳,還是對范雨棠有著絕對的信心。

    旺財猶豫一會兒才應道:“是。”

    水月見她發號施令,心想她身分應當不平常,於是好奇的端視著她。“請問姑娘是……”

    “我是佟袖珍,范雨棠的妻子。”姜珛貞平靜而從容的笑答,“你是水月姑娘吧?”

    水月不禁露出羞愧、尷尬又驚惶的表情。“原來是范二少奶奶,小女子真是有眼無珠。”她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范雨棠的妻子,更讓她難以想像的是,她竟如此友善待她,讓她更覺羞慚了。

    姜珛貞也沒再跟她說什麼,只是氣定神閑的銀她一起候著范雨棠下來。

    不一會兒,范雨棠下來了,看見妻子跟歌妓都在,臉上並無驚色。

    姜珛貞想,應是旺財已經事先知會他了。

    她們兩人的相遇,完全在范雨棠的意料之外,若是別人,可能會覺得懊惱、尷尬,可他反倒認為這是個可以善用的機會。

    “水月姑娘,有事嗎?”他像是沒看見佟袖珍似的,直直走向水月。

    此舉,教所有人都免不了一震,面露驚疑。

    “范、范二少爺,我……”水月感到渾身不自在,“其實沒什麼事,只是我那兒有一壇上好的女兒紅,想問你晚上……”

    “盛情難卻,卻之不恭,我晚上會到。”范雨棠想也不想地回道。

    “是嗎?那….”水月有點歉疚的瞥了佟袖珍一眼,“那我等你了。”

    “慢走,不送。”范雨棠淡淡的回道。

    水月尷尬的朝佟袖珍點了點頭,隨即旋身而去。

    目送她離去後,范雨棠轉過身,淡淡地問向佟袖珍,“怎麼來了?”

    “我……路過。”不知怎地,姜珛貞覺得腦袋有幾秒鐘的空白。

    她明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蓄意表現出來的,可為什麼她的心卻有點悶悶的、剌刺的、痛痛的?

    那是假的,不是嗎?他不是真的迷戀那美艷歌妓,他只是想欺騙所有人,尤其是范許氏,讓大家以為他不愛她,而她已是失寵的下堂糟糠妻。這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我不打攪你做事,先回去了。”地想立刻遠離這一切,遠離他淡滇的眼神,以及所有人同情的目光。

    “小翠,我們走。”

    她離去的腳步快得小翠得氣喘吁吁的小跑步,才能跟上。

    她的胸口很緊、很悶,她不斷的喘氣、換氣,卻覺得自己好像快吸不到空氣,突然,兩行熾熱的東西從她眼眶流出,灼燙著她的臉龐。

    倏地,姜珛貞停下腳步。

    “小姐?”小翠難過又生氣的看著她,眼眶也紅了。

    她抹去臉上燙人的淚,深呼吸了一口氣,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縱使如此,她的心還是忍不住一陣一陣的抽痛著,而眼淚,也不聽使喚的直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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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6:46: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范雨棠在故意營造負心假象的同時,也開始計劃著對范許氏展開反擊。

    他雖然曾心心念念著要報仇,但自從愛上並娶了佟袖珍後,他確實真心想過要一泯恩仇,平靜度日,可范許氏卻不肯罷休,一再進逼,其至再度危害他所珍視之人。

    以德報怨用在某些人身上是行不通的,范許氏便是其一。

    他不能再隱忍姑息,他要拔去范許氏的尖齒利爪,奪走她所擁有的一切,讓她無法再傷害他所愛之人

    幾日後,方叔臉色慘白,急急忙忙的跑到茶樓來。“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爺……”

    “方叔,發生什麼事了?”范雨棠輕撫著他的背,替他順順氣。

    方叔抓著他的衣柚,兩只眼睛泛著悲憤的淚。“二少爺,大夫人她、她聽術士說醍醐居難以經營,范家家運不濟是因為……因為二姨娘葬了個真龍穴,才會教你的運勢強過大少爺,所以、所以她找人去搗毀了二姨娘的墳……”

    聞言,范雨棠話不多說,邁開大步便跑出茶樓,一路往南城門的方向奔去。

    范陳氏就葬在南城門外不遠處,那附近有一處庵堂,范陳氏生前經常到那兒為范雨棠及他爹祈福,她十分喜歡那附近的景致,因此范雨棠便將她葬在那兒。他娘的墓碑被敲碎,墳遭挖掘,棺材被從墳坑裡抬起撬開,而他娘的屍身已遭毀損,他娘雖已然化作枯骨,但那身首異處的景況慘不忍睹。

    瞬間,悲憤憎恨的淚水自他眼眶裡涌出,他跪下的同時,淚水也思著落下。

    范雨棠用力磕頭,聲聲喚著,“娘,雨棠不孝,競讓你入土難安,遭人毀損屍身……孩兒不孝……”

    他渾身顫抖,咬牙切齒,憤怒、悲慟溢滿胸懷。

    “娘,孩兒會替你討回公道的,我一定會讓他們得到應得的報應,以慰你在九泉之下。”他一邊淚下,一邊小心翼翼的將母親已遭搗毀的骸骨一一歸位,放回棺材。

    費了一番功夫,他終於將母親的枯骨擺妥,然後徒手將她重新埋葬。

    這一折騰,待他返回家中,已是天黑。

    姜珛貞看他一身臟污,失魂落魄,不禁憂疑。“雨棠,你怎麼了?”

    范雨棠沒有回話,只是神情茫然的望著她。

    那日他在茶樓裡故意與水月狀似親密,讓她難堪離去之後,她對他的感情還是堅若盤石,他不知道她是不甘心,還是愛得太深了,但他知道,范許氏若連毀他人屍骨如此不道德的事都做得出來,恐怕再沒什麼事不敢做了。

    袖珍在他身邊真的太危險了,他無法在對付范許氏的同時,還得分神顧著她的安全,他必須盡快逼她回娘家。

    “雨棠?”見他遲遲不說話,姜珛貞焦急的趨前輕握著他的手

    范雨棠突然振臂掙開了她的手,嫌惡又煩躁的瞪著她。“你回松嶺城吧!”

    她難掩錯愕。“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厭煩了你。”他恨恨的看著她——

    “不……你騙人,我不……”

    “佟袖珍!”他沉聲一喝,一把攫住她瘦削的肩頭,惡狠狠地低吼道:“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臉了,你聽懂了嗎?”

    姜珛貞胸口一緊,疼得她眼淚直流。“我不信,你曾對我說過你心裡只有我,你……”

    “我當時真是鬼迷心竅了。”范雨棠不屑的冷笑著,“宣青說的對,你配不上我,她說我終有一天會後悔,果然如此。”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種傷人的話,若只是作戲,下手需要如此深可見骨嗎?可怎麼會?一個人怎能前後判若兩人?

    “你的嫁妝,我一分錢都沒用。”他神情冷酷地道:“帶著你的百兩嫁妝跟小翠回松嶺城去吧!”說完,他一個轉身便往外走。

    沈宣白收到范雨棠自清河縣城捎來的急書,細閱之後,十分震驚。

    信中,范雨棠文字雖簡短,卻詳實說明了他現在的處境及計劃,而他的計劃,需要他這個跟清河縣城、跟范家毫無關聯及牽涉的好兄弟幫忙。

    好幾個月前,沈宣青為了追愛,軟硬兼施的要求劇懷安帶她前往松嶺城找尋范雨棠,可過沒多久,劇懷安又將她帶了回來。

    她看起來像在生氣,但卻變得安靜沉默,沈宣白知道在松嶺城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便私下向了劇懷安,這才知道原打算到佟家去解除婚約的范雨棠竟戀上了佟袖珍。

    他跟范雨棠透過劇懷安的牽線而認識,至今也快三年了,他們三人年紀相近,話題投機,性情雖各有不同,卻能相互欣賞,所以他也知道范雨棠的成長經歷。

    在他眼裡,范雨棠沉默寡言,心思縝密幽深,不說話的時候,總像在思索著什麼,他從不積極靠近別人,也不輕易讓人接近。

    沈宣青心儀著范雨棠,他這個做哥哥的又怎可能不知道,說真格的,若范雨棠能成為他的妹婿,他倒是樂見,但若不能,他知也鬆了一口、。

    並非他對范雨棠有任何的不滿及歧見,而是他知道沈宣青走不進范雨棠的心,他們就算結合,也是貌合神離,終將走向不幸。可劇懷安說范雨棠戀上了佟袖珍之後,簡直變了個人,還拍胸脯保証要是他見了,一定也非常驚奇,他原也不信,但此番看了范雨棠的來信後,他信了。

    除了報仇之外,范雨棠終於有了牽掛,有了懸心的人跟事。

    作為兄弟,沈宣白當然義不容辭要幫這個忙,所以他想都不想,便決定前往清河縣城。“哥。”沈宣青走進兄長的書房,見他手上抓著信紙,好奇地問:“誰給你寫信?”

    “是雨棠。”他坦然回道。

    “他?怎麼,他該不是後悔了吧?

    ”看妹妹還記恨著,他失聲而笑。“宣青,他跟那位佟二小姐已經成親,而且如今已回到清河縣城了。”

    沈宣青秀眉一擰,頓時無言。

    沈宣白笑嘆一聲,走上前來輕攬著她的肩。“宣青,雨棠能夠幸福,你該為他高興才對,買賣不成仁義在,他還是我們的好朋友。”

    她沮喪又挫折,哼道:“他是哥的朋友,不是我的。”

    “你真是嘴硬。”他輕捏了她的鼻子,“也不想想你做了那種傻事,差點兒害了人命,人家卻想也不想的便原諒了

    “我又不是存心要弄死她,是那兩個家伙自作主張。”沈宣青不滿的朧起嘴,想來一定是劇懷安那個大嘴巴跟哥哥說的。

    “你雖來有傷及人命的邪心,可事情卻是因你而起。”沈宣白拍拍她的肩,憐咱道:“宣青,放下吧,世間男子何其多……”說著,他瞥見正走過來的劇懷安,“瞧,那兒不就有現成的?”

    劇懷安雖在祁州安居,但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時間都在外頭跑,至於剩下的半年時光,幾乎都是在夭馬莊度過。

    他對沈宣青十分照顧忍讓,雖嘴上總說是哥哥疼妹妹,但看在沈宣白這個親哥哥的眼裡,卻是再明白不過。

    劇懷安對沈宣青有情,可絕不只是兄妹之情,無奈沈宣青死心眼又不甘心,兩只思睹只看得見那個不愛她、她又得不到的范雨棠,而睢不見整天在她身邊繞著的劇懷安。

    劇懷安走了過來,疑惑的看著兩人。“說我什麼?”

    沈宣白一笑。“沒說什麼,我收到雨棠的信。”

    劇懷安難掩驚喜地閩道:“是嗎?他要成親了?”

    “他已經成親了,而且現在在清河縣城。”他說。

    聞言,劇懷安一怔。“他成親為何沒讓咱們兄弟倆知道?”

    “他父親綷逝,婚事辦得倉促,如今他帶著妻子回到清河縣城,正需要我肋他一臂之力。”劇懷安跟沈宣青都一愣,然後疑惑不解的看著他。

    於是,他將范雨棠信中所說之事一字不漏的轉述給兩人知道。

    聽完,劇懷安十分緊張。“真有此事,那我們還不趕緊啟程?”

    “我正有此意。”沈宣白微蹙眉頭,“不過我必須扮演一個神秘富商的角色,恐怕得跟你分頭進行。”

    “那也是。”劇懷安摩挲著下巴,“那好,我們就各自出發吧!”

    沈宣青突然跳到兩人中間,鼓著腮幫子,沒好氣地問道:“那我呢?”

    沈宣白憂疑的看著她。“你又想去添亂?”

    “我要去!”沈宣青轉頭,直望著劇懷安,“我要去瞧瞧范雨棠娶了她是不是真幸福、真開心。”

    劇懷安接收到她眼底那本小姐非去不可,你快替我搞定的信息,轉頭便對沈宣白道:“就讓宣青去吧,我會看著她的。

    沈宣白無奈笑嘆。“懷安,你真被她吃死了。”

    “老四,你說的是真的?”范許氏聽范邱氏提起范雨棠欲休了佟袖珍的小道消息,十分驚喜。

    “假不了,大姐。”范邱氏信誓旦旦的說:“是我表妹婿告訴我的,他說百花胡同的歌妓水月跟二少爺過從甚密,他還經常夜宿花樓,水月還曾去茶樓找他的時候,給佟袖珍撞個正著呢。”

    “真有此事?”

    “是真的,茶樓裡的人都知道范雨棠迷戀上水月,還說要休了佟袖珍,教她回松嶺城去呢!”范許氏忍不住張狂的笑了起來,萬分得意。“我命人壞了范陳氏的風水,就為了毀他運勢,想不到這麼快就見到成果。佟袖珍幫夫旺夫,可他卻把她往外推,這會兒可便宜了咱們,他不要的,咱們就將她收做己用。”

    “大姐的意思是……”范邱氏面露疑惑。

    “把佟袖珍帶回家裡來。”范許氏道,“她落難之時,我對她伸出援手,還怕她不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嗎?”范邱氏聽明白了。“大姐真是好計。”

    “事不宣遲,我現在就去看看她。”說著,范許氏立刻起身。

    稍後,她在幾名仆婢的陪同下,乘轎來到范雨棠跟佟袖珍的住處。

    聽到敲門聲,小翠前來應門,見來人竟是范許氏,不禁嚇了一跳。

    打從小姐吿訴她,上次縱火欲燒死她們的幕後主使很有可能是范許氏後,她便一直惶惶不安,如今見這可怕的婦人就在眼前,不禁有點腿軟。

    “夫夫人,”

    “二少奶奶呢?”范許氏問。

    “二少奶奶她、她在房裡……”小翠的聲線不自覺的打顫,改了私下的稱呼。

    本來正在房裡休息的姜珛貞聽見外面的動靜,立下床察看,一步出房門,看見范許氏就站在那兒,也不免一怔,盡管懷疑眼前之人曾想致她於死,但沒憑沒據的,她也不好妄生枝節,還是得裝作不知情才是。

    於是她連忙走上前,有禮的欠身,“袖珍向夫人請安。”

    范許氏趨前,拉住她的手,假意關心的注視她。“哎呀,袖珍,你似乎瘦了、憔悴了呢!”

    知道她是虛情假意,但還是笑笑地回道:“謝謝夫人關心,袖珍還好。”

    “還好?”范許氏一嘆,“咱們是自己人,你就別在我面前強顏歡笑了,你跟雨棠的事……我也略有耳聞。”

    姜珛貞暗自苦笑。看來她、范雨棠和水月的三角關系,已經鬧得滿城皆知了。

    “你說這男人是不是全是狼心狗肺呢!你陪著他吃苦,如今他稍微發達了,就移情別戀,愛上百花胡同裡的騷骨頭……”范許氏一副為她不值的樣子,疾言厲色的指責范雨棠的不是。

    可她就是不肯死心、不願放棄,她下意識的還是選擇相信他不是那種男人,也相信他們的愛情禁得起考驗,只要她堅持下去,終有一天他會舉白旗投降,向她坦承這一切都只是在作戲,全是為了保護她。

    “袖珍呀,我看這樣吧。”范許氏將她的手緊緊抓在手心裡,“你就跟我回家好了。”

    姜珛貞不免有些驚愕。“夫人?”

    “如今雨棠如此對你,你跟著他又有什麼意思呢?不如你先回范府去住,跟他分開一段時間,有道是小別勝新婚,說不定見不著你,過陣子他便想你了呢。”

    范許氏臉上帶笑勸慰著,“如今他當你是草,當外面的女人是寶,與其如此,你索性干脆一點離開他,或許還有轉機。”

    姜珛貞堅定的搖頭。“夫人,我不想離開雨棠,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男人,我絕不會退讓。”

    范許氏受不了的嘖了一聲,“你這孩子真是死心眼又不知好歹。”

    姜珛貞不動聲色的抽回手,婉轉道:“夫人的好意,袖珍心領了,這事……”

    話未說完,范雨棠回來了,見范許氏在此,他有點驚疑。

    趁他不在時登門造訪,她為的又是哪樁?可就算胸口竄燃著怒焰,他還是表現得平靜而自若。“大娘近日可好?”他躬身行禮,說:“雨棠事忙,來能回府向大娘請安,還請見諒。”

    “唔,無妨。”范許氏淡淡地回道,“我今日來,是想讓袖珍回府裡去住一陣子。”

    聞言,范雨棠心頭一震,不斷猜測她的用意。

    “你跟那歌妓的事,已是滿城皆知。”范許氏眉梢一挑,“聽說你想休妻,可有此事?”

    范雨棠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夫妻倆的事還勞煩大娘擔心,雨棠真是惶恐。”

    “我說雨棠,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的事,但再怎麼樣都不能委屈了明媒正娶的妻子。”范許氏趁機數落他,以做人情給佟袖珍,“瞧袖珍這憔悴樣子,我見了都心疼。”

    他大抵知道她用意為何了,不就是想來見縫插針,拉攏人心。

    “雨棠,就讓袖珍隨我回府去住上一陣子,你說好嗎?”

    “我沒意見。”他故作不在意地道,“她自己決定便可。”

    聽他說得這麼無所謂,姜珛貞當下還真有種索性跟范許氏走的沖動,可下一瞬間,那想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夫人,袖珍在這兒己住慣,還是謝謝你的好意了。”她的語氣雖然軟軟的,但眼神卻極為堅定

    碰了釘子,范許氏不免有些悻悻然。“那好吧,你再考慮考慮。”范雨棠剛進到茶樓,旺財便來到跟前,童報道:“二少爺,有位公子跟小姐說是你的至交,正在樓上等你。”

    聞言,范雨棠眉頭一擰。他捎信給沈宣白,諳求他到清除河縣城來幫忙,可在他們的計劃中,他們是絕不能有任何接觸的,也就是說,如今在樓上等他的不會是沈宣白,那麼……

    倏地,他臉海中肉過兩張臉孔,隨即撩起抱子,往樓上去。

    來到樓上的茶廳,只見伙計正捧茶進去,他隨後走進去,就看見是許久不見的劇懷安,還有……沈宣青?

    “雨棠!”看見他,劇懷安難掩興奮,“別來無恙?”

    他疑惑的看著兩人。“你們怎麼來了?”

    劇懷安睇了正奉茶的伙計一眼,伙計便非常識相的退出茶廳,並關上了門。

    劇懷安拉著他坐下。“宣白接到你的信,我們都知道你這兒發生的事了。”范雨棠唇角一勾。“原來如此。”他瞥了沈宣青一眼,表情像是在說你怎麼也來了。

    沈宣青看穿他所想,高傲的挑了挑眉。“怎麼,不歡迎嗎?”范雨棠不禁笑嘆,“豈敢?”

    “佟二小姐好嗎?”劇懷安問道:“她怎麼沒在茶樓裡幫忙?這可是她的長項呢!”

    范雨棠沒說話,只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在信中,他只提及范許氏加害佟袖珍之事,卻沒說他為保護她而故意制造負心假象,並意欲將她送回娘家之事。

    “怎麼了?”劇懷安隱約覺得事不尋常,狐疑地問道:“她沒事吧?”

    “她沒事。”范雨棠笑了笑,輕描淡寫的帶過。

    沈宣青睇著他的表情,不知怎地有點憂疑,卻又習慣性的幸災樂禍,“怎麼,你們過得不快樂?你該不是已經後悔了吧?”

    范雨棠有苦難言。“沒有的事……”話鋒一轉,他問道:“宣白已經到了?”

    劇懷安點點頭。“是的,他比我們早到一步,應該己經試著在銀范雨鸝接觸了吧。”

    “是嗎……”范雨棠若有所思。

    “雨棠,這事恐怕不是一天兩天便能成事,若有風吹草動,恐將驚動你大娘那幫人。”劇懷安略顯憂心,“要不要我幫你找幾個人貼身保護著你跟佟二小姐?”

    “千萬不可。”范雨棠神情凝肅的馬上拒絕,“我大娘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我這邊的一舉一動,若是讓她察覺到任何異樣,會壞事的。”

    “可她不只一次想加害於你及你身邊的人,如今佟二小姐可是箭靶呀。”

    劇懷安所擔憂的,正是他一直以來所懸心的,所以他才會故意疏遠她、冷落她,想激她一怒之下跑回娘家,可她太頑強,太堅毅、太……勇敢了。

    “佟二小姐知道你的計劃嗎?”劇懷安問。

    范雨棠輕輕搖頭。“她若知道,或許會咀止我,你知道她的性情,她太寬容、太慈了。”劇懷安想起他所認識的佟袖珍,無奈笑嘆,“那是。”

    這時,沈宣青悻悻然地插嘴道:“看吧,早說她跟你不適合。”

    懷安斜覷著她,蹙眉一笑。“宣青,你怎麼……”

    “我哪裡說錯了?”她不以為然,“我可是天馬莊的小姐,若雨棠娶的是我,他大娘敢對我下手嗎?再說,我懂武功,應付幾個男人綽綽有余,佟袖珍除了拿鍋鏟,什麼都不會?”

    劇懷安忍後不住的笑了。“宣青,人各有所長,你會舞刀弄劍,可卻連煎蛋都煎不熟呢!”

    沈宣青羞惱的瞪著他。“去你的!”

    看她氣得滿臉通紅卻無話可說的窘樣,別懷安哈哈大笑,須臾,他才收斂了笑意,轉頭看著范雨棠,“對了,你現在住在哪裡,我想去探望一下佟二小姐。”

    “別麻煩了,明日午時我遣人去把她喚到茶樓來吧。”他淡淡的說。

    “也好。”劇懷安隨即瞅向沈宣青,稍微嚴肅的提應道:“宣青,明兒個見了佟二小姐,你可別又擺架子喔!”

    沈宣青白了他一眼。“我又沒說要見她。”說罷,她霍地起身,信步朝門口走去,“我要回客棧休息了。”

    現她要走,劇懷安立刻不放心的站起。“雨棠,那我先陪她回去。”

    “嗯。”范雨棠點頭,然後親自送他們兩人離開。

    翌日午時,約了見面的劇懷安沒出現,倒是說了不想見佟袖珍的沈宣青來了。

    范雨棠將她迎至二樓茶廳,遣人送來幾道小菜及一壺好茶。“懷安說要見袖珍,怎麼沒來?”他閩。

    “他去見我哥了,大概是為了你那件事吧。”沈宣青先啜了一口熱茶,然後睇著他,“佟袖珍還沒來,晚一點吧。”范雨棠回道,“她知道懷安來了想見她,一定會過來的。”

    為了將戲作足,他已經好久沒跟袖珍好好說話了。其實他真的沒想到她的意志竟是如此的頑強固執,換了別的女人,早該哭著回娘家了吧?可她即使是在他說出那麼殘忍傷人的話後,還是乖乖的守著那個家。

    他愛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剛毅堅強,可如今,他真是恨透了她的剛毅堅強,他多麼希望她能軟弱一點,能乖乘的回到松嶺城去避難。

    昨天晚上他只是很平淡的跟她說:“懷安來了,想見你。”可她的眼底卻瞬間露出難以抑制的喜悅,仿佛燃著什麼希望,一直痴痴的看著他,這樣的她,讓他心疼,卻也深感無奈。

    “你跟她沒事吧?”沈宣青睇著他,語帶試探。

    “能有什麼事?”他迎上她的目光,若無其事的一笑。

    “我總覺得不對勁,你看來悶悶不樂。”她靈活狡黠的黑眸直盯著他,“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一點點的後悔?”關於和袖珍的一切,他從來不曾後悔,他之所以悶悶不樂,是因為他擔心她的安危。

    “你知道嗎?”她直視著他,“懷安哥說我跟你都是火,只會互相燒灼傷害,可她卻是水,她的柔情能使你平靜,能將你帶向光明,可他錯了,水會澆熄你的怒焰,讓你變得脆弱。雨棠,要是你當初選擇的是我,如今就不必如此苦惱,以天馬莊的人脈及勢力,一定能,,,,”

    “宣青。”他打斷了她,苦笑道:“我希望你對我不要再有任何的期待。”

    “為什麼?”沈宣青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因為你心裡已經有她?你已經是她的丈夫?”范雨棠淡淡的回道:“因為你並不是真的那麼喜歡我,只是在鬧別扭。”

    “誰說的?我很喜歡你,而且還是很喜歡你?”

    “你值得更好的。”他說。

    “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

    “我感謝你的錯愛,但……”

    “如果我不在乎呢?”沈宣奄熱情如熾的眸子鎖定了他,“就算做小,我也願意,你又如何?”

    范雨棠勾唇一笑。他知道她的脾性,不管是什麼,她都只想獨佔,會這麼說,只不過是在試探他對袖珍的感情是否如他所說的堅定不移。

    “宣青,你只是在說氣話,我不會當真的。”

    覺得自己似乎被看穿,沈宣青有一點懊惱、有一點不甘,她賭氣的伸出雙臂,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范雨棠,我是認真的。”

    “宣……”范雨棠正想拉開她的手,一張驚愕震撼的臉龐卻映入他眼簾。

    此時,佟袖珍正站在茶廳門外,震驚不已的看著這一幕。

    沈宣青背對著門,沒察覺到什麼異狀,仍一心一意地望著他。“范雨棠,我若願意叫她一聲大姐,你能娶我嗎?”

    剎那間,范雨棠驚覺到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個能教佟袖珍遠遠離開他,然後得到寧靜及安全的機會,這樣的念頭才剛閃過,雙手已經一把圈住了沈宣青。

    “宣青,我求之不得。”

    “咦?”沈宣青沒有料他有此舉,更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驚喜,反倒一臉茫然不解。

    就在她想推開他並質問他時,她忽然意識到身後有人,她直覺的轉過頭,只見佟袖珍站在門外,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泛著閃閃淚光,唇角及眉心顫動,那模樣連她看了都覺得心碎,更奇怪的是,他一點都不急著解釋。

    佟袖珍沒咒罵范雨棠,也沒痛斥她,只是靜靜的流下眼淚,然後轉身離去。

    愣了一下,沈宣青狐疑的看著眼底充滿痛苦及無奈的范雨棠。“你看見她了,你是……存心的?!為什麼?”

    “我希望她回松嶺城去。”想起她剛才那悲傷欲絕的神情,他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這兒,太凶險。”

    沈宣青立刻明白了。“你是怕她出事?”

    “沒錯。”范雨棠神情一黯,“我什麼險都敢冒,就只有她,我冒不起一丁點的險。”

    “你把她送回娘家便行,為何要故意傷她?”

    “我太了解她的性情,她不會拋下我一人孤軍奮戰。”他知道這次他是深深傷害了她,他覺得心好疼,若是可以,他真的好想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所以你才會故意抱住我,還對我說那種話?”沈宣青柳眉一糾。

    “若有冒犯,我願向你賠罪。”范雨棠說著,兩只澄定的黑眸突然直視著她,“宣青,我從沒求過你任何事,如今有一事相求,還請你答應。”

    迎上他堅毅的眸光,她心頭微震。

    “什麼事?”

    “袖珍死心眼,只怕還是不肯回娘家去,所以我——”

    “要我陪你作戲?”她打斷了他。

    “是的。”

    沈宣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微微揚起下巴,神情倨傲的睇著他。“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但我求你。”他說。

    “求我?”她故意諷道:“怎麼求我?你願意為此跪在我跟前,叫我一聲祖奶奶嗎?”

    她所認識的范雨棠是絕不會向人屈服的,那根本是要他的命吧!明知他不會屈服、不會答應,可她就是想看他為難、掙扎的樣子,誰教他讓她難過、讓她那麼丟臉,誰教他……欸?!

    她腦袋還想著,就見他撩起衣擺,單膝打彎,當直就要屈膝跪下,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兒沒驚叫。

    “范雨棠!”她伸出手,一把抓著他,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真跪?”

    范雨棠看著她,沒有答腔,神情卻相當鶯定堅決。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願意為了佟袖珍做到這般地步。“你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嗎?”

    “再多的黃金都比不上她的珍貴。”

    “你……”看著他那因傷害了佟袖珍而溢滿痛苦的眼眸,沈宜苷的胸口一揪,“我以為你是個冷冰冰的人,沒想到你竟愛得如此深、如此熱……”

    “助我一臂之力,將她送回松嶺城去。”葙雨棠語帶央求。

    “你可曾想過這麼極靖的方法會讓你真的失去她?”

    “只要她活著,我就不會失去她。”他堅決地道,“除非我時時都能看顧著她,否我絕無法安心且專心的去面對凶險的敵人,在我徹底解決那些人之前,我絕不會讓她在我身邊成為箭靶,其至是替死鬼。”

    沈宣青看進他眼眸深處,感覺到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堅定且絕對,他對佟袖珍的痴,讓她羨慕、嫉妒,卻也感動。她曾對佟袖珍做了不好的事情,這或許是她欠佟袖珍的。

    “好,我答應你。”她心意一定,允諾道。
      
    范雨棠感激的說:“我先謝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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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昨天聽范雨棠說劇懷安來了,姜珛貞打心裡高興,她和懷安雖相識不久,但個性溫和的兩人十分投緣,之前她和范雨棠成親得倉促,沒能通知他一聲,如今他來了,她當然想盡一下地主之誼,好好款待他一番。

    原想著親自下廚為他接風,可范雨棠卻說不必麻煩,只要到茶樓茶敘就好。

    誰知她依約來到茶樓,非但沒看見劇懷安,等著她的竟是那教她震驚又痛心的一幕。在范雨棠還未到佟家之前,他意欲追求的對象便是沈宣青,而沈宣青也對他十分傾心,甚至曾為了橫刀奪愛而找人擄走她,可當時范雨棠表明了他愛的是她、想娶的也是她,而她……相信了他。

    可現在,沈宣青卻找上門來擺明願意做小,范雨棠還給了她肯定的回應。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先是歌妓水月,如今又來了個沈宣青,男人變心的速度竟如風馳電掣,教人措手不及。

    一直以來,她始終抱持著一個信念,相信他這陣子以來的反常言行都只是為了與她疏遠,以保護她不被范許氏迫害,但如今,這樣的信念瓦解了,喔不,也許她早已知道這殘酷的事實,只是自欺欺人,選擇逃避。

    不管是身為姜珛貞還是佟袖珍,她都曾經歷過另一半的背叛及傷害,可她從來不恨,也總是能自我療愈。她以為她夠堅強,絕不會輕易被打敗,她以為不管遭遇到什麼,她總能走出自己的路,可現在,她不再那麼確定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直到她整個人癱在床上,小翠進來看她,她才回過神來。

    她環顧著房內,這兒雖不如范府、不如佟府,只是平凡又普通的小屋,可在他們剛搬進來時,這兒充滿著歡聲笑語,對他們來說猶如人間天堂。

    怎料轉眼瞬間,人事全非。

    一開始便是個錯誤嗎?她不該愛上他、不該相信他,也不該嫁他嗎?她以為這是老天爺為她做的主、鋪的路,她只要一路走下去便是,岩知如今滿地荊觫,教她寸步難行。

    也許該是放下的時候了,她不該如此孤注一擲、執迷不悟,若范雨棠不是她的歸屬,那麼她不如歸去。

    頓時,姜珛貞的腦海裡浮現出佟冬秀、佟丁氏、佟老太太及許許多多人的和善面孔。她好想他們……

    “少奶奶呢?”突然,她聽見外面傳來范雨棠的聲音。

    “少奶奶在房裡……”小翠應著。

    只一眨眼的時間,范雨棠走了進來,但他不是一個人,沈宣青跟在他身後一

    姜珛貞一怔,茫惑的看著他。

    看著她那哭紅了的雙眼、憔悴失落的神情,范雨棠的心猶如被針刺蟲噬般的痛苦。可他不能在這時心軟或放棄,因為就差這臨門一腳,他便能將她送回松嶺城去了。

    “我有話跟你說。”他逼自己硬著心,語氣冷淡地道。

    姜珛貞神情憂傷地回道:“我聽著……”

    “我要納宣青為平妻。”范雨棠道。

    聞言,姜珛貞以為自己會激動憤怒,但不知怎地,她莫名的平靜。

    古人所說的三妻是為一正妻、兩平妻,他納沈宣青為平妻,擺明是要與她平起平坐。

    見她不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答應幫忙的沈宣青趨前,故意譏嘲道:“佟袖珍,你沒意見吧?我可是天馬莊莊主的拿上明珠,叫你一聲大姐算是委屈了,可因為我真心愛著雨棠便也認了,你可別不知好歹。”

    姜珛貞抬起眼眸看著她,依舊不言不語。

    古代的女人願與人共事一夫,可她辦不到,死巴著一個已經變心的男人,多可悲。

    “我可告訴你,不准給我端大姐的架子,我沈家財勢雄大,還能出資幫雨棠買下兩家茶樓,讓他當個真真正正的店東,這可是你佟袖珍辦不到的。”沈宣眚一臉驕傲地道。

    是,事實就是這麼殘酷,昔時,范雨棠舍沈宣青而選了她,如今終究是不敵現實。

    “袖珍,這事你允也好,不允也罷,無論如何,我都決定……”

    “辦不到。”突然,姜珛貞幽幽吐出了三個字。

    她抬起眼眸,兩行痛徹心扉的眼淚瞬間滑落,熱燙著她的臉,燒著他的心。

    “范雨棠,我辦不到……”姜珛貞抽著氣,聲線顫抖地道:“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你,如此支離破碎的婚姻,我不要了……我曾對你說過,婚姻若沒有愛便是交易,而如今我倆的婚姻卻連交易都談不上了……”

    她淒然一笑,“我以為與你同悲同喜、患難與共、不棄不離便是我下半生的使命,可現在你不需要我了。”

    說著,她深抽了一口氣,淚如雨下卻目光凜凜,“我佟袖珍從來不是個可悲的女人,可你卻讓我變得如此可悲……我不再乞求你的愛,我不再執迷不悟,你把休書給我,我即刻便回松嶺城去。”

    聞言,范雨棠心頭一喜一慟,喜的是她終於願意回松嶺城了,難過的是,他愛她都來不及了,又怎有辦法接受兩人又重回陌生人一途?

    就在他沉吟之際,姜珛貞靜靜的走到他面前,隨即揚起手來,啪的一聲,給了他結實的一巴掌。

    他心頭一震,但臉上卻沒有太多驚色。

    “范雨棠,我們……互不相欠。”她堅強而驕傲的抬起下巴,眼淚卻順著兩頰滑下,接著她轉過頭,無怨無恨的看著沈宣青,“沈姑娘,我將他交托給你,希望你們白頭到老。”

    迎上她那真誠澄澈卻又悲哀幽怨的哞子,沈宣青的胸口一陣抽緊,這一瞬間,她才赫然發現,佟袖珍對他,才是真正的愛。

    誠如范雨棠所說,她對他的痴纏只是不甘心、只是鬧別扭,是何其膚淺又不成熟的迷戀,真正的愛是犧牲,不是索求,看著這樣的佟袖珍,她於心不忍,幾乎想沖口說出實情,可范雨棠像是發現了般,立刻用眼神阻止了她。

    沈宣青實在受不了了,其至覺得快不能呼吸,轉過身,她快步走了出去。

    范雨棠正要尾隨出去,忽聽身後傳來聲音,轉頭一看,佟袖珍竟倒地昏厥,他連忙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撈了起來,並大喊道:“小翠!快去請大夫!”

    小翠聽聞連忙沖進房內,見小姐不省人事,應了一聲,焦急的又沖了出去。

    看著懷中神情憔悴蒼白、眉心緊鎖著的佟袖珍,范雨棠心如刀割。

    范雨棠坐在床沿,靜靜凝視著仍未蘇醒的佟袖珍,想著大夫不久前說的話,心裡百感交集。“恭喜范二少爺,少夫人已經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他本該歡喜,也確實歡喜,可他的心卻更疼了,如今她懷上他的孩子,可他卻傷透了她的心,還教她悲不可抑,甚而昏厥。

    他真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如果可以,他多麼想在她醒來的那一刻便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心裡只有她,什麼水月還是宣青,全是虛假,但偏偏情況不容許他這麼做。

    她已有兩個多月身孕,肚子恐怕再兩個月便藏不住,范雨鵬雖有妻妾三人,至今卻仍未有子嗣,范許氏心急如焚,此刻若是被她知道袖珍懷上孩子,不知又會做出什麼樣可怕的事情。

    為了袖珍跟她腹中骨肉的安全,他必須將她送走,刻不容緩。

    且他猜想袖珍可能還未發現自己已懷孕一事,為了不讓她受到更大的沖擊,他打算先瞞著她,幸而剛才大夫為她把脈診斷時,小翠並不在場,他不必擔心小翠會說溜嘴。

    “唔……”突地,姜珛貞發出囈語,幽幽轉醒。

    范雨棠立刻起身移往門口,假意正要進來。

    她睜開眼睛,一時之間有點回不了神,聽見門口的沙沙聲響,她將頭一轉,只見范雨棠正走了進來,她這才憶起稍早前的事,也想起自己終於認清事實,決定退讓。

    “你醒了?”范雨棠故意冷淡地道:“我已經請大夫來看過,他說你的身體沒有大礙……這兩天你跟小翠收拾一下,我找人送你們回松嶺城。”

    姜珛貞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他們曾經恩愛,如今卻恩斷義絕,互不相干,也好,既然無愛,那便各分東西吧!

    人生在世,不就是生離死別嗎?總要分開的,只是早晚。

    “你給我寫休書……”姜珛貞幽幽地說,“我爹娘總得知道你是為了什麼不要我。”

    他沒有不要她,當然也寫不出什麼休書來,可她要,他豈能不給?

    “我琢磨琢磨,你離開前會給你的。”就在他轉身要離開之際,他聽見她的嘆息,而他痛苦煎熬的淚水也難忍而下。

    這時,幫佟袖珍熬了藥的小翠走了過來,為免她發現,范雨棠迅速抹去淚水,鎮定心神,吩咐道:“好好看著少奶奶,我出去了。”

    小翠怨恨的看著他,應了一聲,“是。”便立刻走進房裡。

    范雨棠深呼吸了一口氣,試著緩和翻騰的情緒。他不能在此時亂了套,他必須為袖珍做最好的安排,他得找一個信得過的人箱他將她平安送回去。

    而此刻,他腦海中只有一個人選……

    劇懷安和沈宣白密會過後,先回到客棧更衣,正要出門前往茶樓,卻見沈宣青哭喪著臉回來。她走到他跟前,兩眼濕潤紅腫,很明顯大哭過一場,直覺告訴他,肯定又是為了那愛不到、求不得的范雨棠。

    總是看著宣青為愛所苦、為情所傷,他的心實在不好過,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能得償所願,可這卻是不可能也不可為之事,畢竟范雨棠已經有了佟袖珍,而他們的感情堅不可摧。

    “唉……”他滿是愛憐的瞅著她,輕聲向道:“你又怎麼了?”

    “懷安哥……”沈宣青只叫了這麼一聲,便大哭著扑進他懷裡。

    劇懷安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兩只手還不知道往哪裡擺。

    “我討厭他們……我討厭他們……”

    她沒頭沒腦的哭著、嚷著,他不明就裡,有些傻愣的向道:“討厭……誰?”

    “當然是范雨棠跟佟袖珍!”沈宣青站直身子,沒好氣地回道。

    他這才看清她滿臉淚痕,雙眼瞪得又圓又大,但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在生氣,可她又說討厭范雨棠跟佟袖珍,該不是她又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惹來范雨棠一頓修理了吧?

    劇懷安輕嘆一聲,苦口婆心地勸道:“宣青,忘了雨棠吧,世間男子何其多,何必單戀一枝草?”

    沈宣青怨怨的瞪著他。“你在胡說什麼?”

    “誰要巴著他不放啦!”她氣惱地道,“我對他哪裡是愛?我只是不甘心!”聞言,劇懷安先是一愣,旋即一笑。“你總算想通了?沒錯,你只是不甘心,只是鬧別扭……”說著,他又覺得不太對勁,“不對啊,既然你已經想通了,為何還氣他們?”

    他一問起這事,沈宣青腦海裡便浮現佟袖珍那張痛徹心扉卻無怨無悔的臉龐,好不容易暫歇的淚水又傾瀉而下。

    “嗚……”她又哭著扑進他懷裡,又氣又難過地道:“可惡的范雨棠,為什麼讓我當壞人?我、我看著她,真的好慚愧、好內疚、好……嗚……”

    她說得斷斷續續的,劇懷安實在聽不明白。“宣青,你到底在說什麼?”

    沈宣青順了順氣,這才抽抽噎噎地道:“范雨棠怕他大娘對佟袖珍不利,想送她回松嶺城,可又知道她一定會執意留下來與他為伴,他就使計想逼她離開……”

    劇懷安是個聰明人,只聽到這兒便已約略猜到。“你說什麼?他該不是利用你去激她吧?”

    “他沒利用我,他、他跪下來求我……”說著,她又淚眼汪汪的,“懷安哥,你說他們是怎麼了?范雨棠為了她不惜跪求我,她為了成全他,居然、居然願意退讓,還祝福我跟他白頭到老……嗚……他們是笨蛋!是討厭的笨蛋!他們、他們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可惡的壞女人!”他聽著,心裡雖十分激動,卻一點都不意外。

    “宣青,真正愛著一個人,便是犧牲自己,成全對方呀。”他輕播著她,柔聲安慰,“你不懂的事,他們給你做了活生生的示范,不也很好嗎?再說,你一點都不壞,如果你壞,又怎會為了他們而難過?”

    “可是我曾對她做了那麼不好的事……”她滿臉愧疚。

    “你那時不懂事嘛。”劇懷安輕拍著她的背,“宣青,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你願意為他粞牲,而他也願意為你粞牲,並包容你所有好與壞的人

    “若有個人願意為我犧牲,包容我的一切,那便是……愛我嗎?”沈宣青抬起臉龐,定定的望著他。

    劇懷安溫柔一笑,用指腹輕輕揩去她臉上的淚。“當然。”

    她微微孩眉,細細的端詳他。“你總是容忍我、維護我,不管我多任性妄為,你從不對我生氣,那也算是一種犧牲嗎?”

    “算吧。”他說。

    “所以說……你愛我?”她眨巴著大眼,困惑嬌憨的望著他

    迎上她那盈著淚光、澄明清亮的黑眸,劇懷安一時語塞,緊接著一抹羞色染上他的雙頰。

    翌日,范雨棠到客棧找劇懷安,還未說明來意,劇懷安便搶白道:“說吧,你要我幫什麼忙?”聞言,范雨棠不禁一怔。“宣青已經告訴你了?”

    “嗯。”劇懷安徽微頷首,神情有點凝肅,“雨棠,那真是沒有辦法中的唯一辦法嗎?”

    “是。”范雨棠語氣堅定地回道,“她絕不能待在我身邊。”

    “可用這種傷她心的方法,會不會太——”

    “我不能冒險。”他打斷道,目光一凝,“懷安,袖珍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劇懷安陡地一震,先是滿臉驚疑,旋即忍不住為他高興。“真的?你……你要當爹了?”

    “是,可我高興不起來。”范雨棠面容沉重,“若她繼續待在這裡,她跟孩子都有不可預知的危險。”

    “范許氏真有這種能耐?”劇懷安濃眉一糾,“雨棠,不如讓我跟我爹……”

    “懷安。”范雨棠搖頭一笑,“你討厭官場、厭惡政治,若是動用到你爹的關系,勢必得沽惹你一直以來所逃避之事,身為兄弟,我不會讓你這麼做。”

    “可是你……”

    “我是范許氏的眼中釘,而她是我的肉中刺,只要拔掉她的利爪及尖牙,她便再也不能傷人。她至今還能呼風喚雨,揉弄他人,便是因為她手上還握著權柄,只要我奪回醍醐居,教她一無所有,她便再也不能害人。”

    劇懷安與他相識多年,相信他絕對有這樣的能耐,身為好朋友、好兄弟,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支持他、支援他,想通了這一層,他的心情也冷靜許多。“好,那你希望我如何幫你?”

    范雨棠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給他。

    他有些疑惑的接過。“這是……”

    “我要你送袖珍回松嶺城,那封信是她要求我寫的休書。”

    “什……”劇懷安陡地一驚,“你真給她寫了休書?”

    “她要我寫封休書以對她爹娘交代,但我寫給她爹的不是休書,而是家書。”范雨棠續道:“我在信裡向他解釋原委,並請求在我去將她接回來之前,代我好好照顧她……懷安,這封信不能讓袖珍知道或看到,你也斷不能感情用事將實情吿知她,你知道她的性子,她天不怕地不怕,若是知道,定會想方設法又回來找我。”

    劇懷安無奈一嘆,“放心吧,我會守口如瓶,將她平安的送回佟家。”

    范雨棠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手。“好兄弟,有勞你了。”

    劇懷安與他相視一笑,雖沒有說話,彼此卻已心領神會。

    又一日,劇懷安親自駕了輛馬車來到范雨棠住所的巷口,他下了車,來到了屋前,見你袖珍從屋裡正要出來。“佟二小姐……”他心頭一震,不為別的,只因她是如此的惟悴。

    他記得在松嶺城的時候,她是多麼的容光煥發,常展笑顏,可現在的她,憔悴寡歡,令人心疼不忍。他終於可以明白沈宣青為何為她感到難過,同是女人,縱然曾是情敵,還是能感同深受對方的苦楚。

    看見劇懷安,姜珛貞不禁訝異。“劇公子?”

    松嶺城一別,已悠悠數月,再見到他,她應感到歡欣喜悅,可這一見再別,應是後會無期了,劇懷安趕在她離開前來見她,應是知道范雨棠休了她之事吧?

    也對,他跟范雨棠是知交,跟沈宣青又是舊識,又怎會不知。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姜珛貞關心地向。

    “托福。”劇懷安眉頭一蹙,眼底競有著不舍,“你瘦了,惟悴了。”

    她淒迷一笑。“劇公子應該知道了吧?”

    他點點頭,不知該說什麼好。他知道的真相級她所看見的實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佟二小姐,一切都會好轉的。”他只能語帶暗示的安慰著她。

    姜珛貞淡笑道:“放心,我會好好的過日子,縱使沒有他,我也……”說著,她鼻酸語塞,話聲戛然而止,待她調整呼吸、平撫情緒後,話鋒一轉,“劇公子,我就要走了,不跟你多聊。徜日你若路過松嶺城,不嫌棄的話……便到佟氏茶樓來坐一坐吧。”

    劇懷安目光溫暖地望著她。“恐怕我們還可以聊上好些日子呢。”

    聞言,她不其明白的皺起細眉。姜珛貞疑惑地問道:“劇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我會親自送你們回松嶺城。”他說。

    范雨棠說會幫她備車跟車夫,可她不知道他口中的車夫竟是劇懷安,這是他的特意安排,還是——

    “劇公子才到清河縣城,為何要迢迢路遙的送我回去?”

    范雨棠讓他的至交親送她回松嶺城?這表示什麼?難道他對她還有……這麼想著的時候,她內心有一絲歡喜,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悲哀,他都已經要休了她,她竟還心存希冀?她真是可悲。

    “其實是我正好有要事要前往荊州,因為途中會經過松嶺城,所以便向雨棠請纓,擔起護送你回家的重責。”

    聽他這麼說,她才知道原來只是因為劇懷安熱心,而非范雨棠對她用心。

    “怎好麻煩劇公子呢?”

    “你千萬別這麼說,我非常樂意。”劇懷安趨前,接過了她跟小翠手上的簡單行囊,“走吧。”

    劇懷安盛意拳拳,她卻之不恭,再說,這一路上有熟識、可以依賴的人相伴,對她及小翠總是好事。

    她點了點頭,轉身將大門拉上。當門緊閉的那一瞬間,她的心倏地一沉,仿佛墜入了幽深黑暗的海底。

    結束了、永別了,轉身離開之後,她便要將她對范雨棠的愛戀,全深深埋葬在這扇門裡。

    她倒抽了一口氣,斷然的轉過身子。

    滿城都在談論范雨棠,人人都知道他先是流連花樓,迷戀歌妓水月,如今又跟一名異地女子出雙入對,過從其密,其至還休了曾與他一同吃苦的糟糖妻,如此負心的行為教許多人對他不能誼解,也心生厭惡。

    不多久,季魅跟李震東辭退了他,將茶樓的大權收回自己手中。

    這事傳著傳著,自然也傳進了范許氏耳中。

    她心想這必然是她派人毀了范陳氏墳地及屍骨而產生的奇效,十分歡喜得意,可雖然她成功的毀了范雨棠的好運勢,卻也沒教自家的運勢提升。

    醍醐居依舊門可羅雀,禁不起長久以來的虧損,她只能辭退了所有的廚子跟伙計,以節省人事費用。

    只不過范家上上下下要養那麼多人,光靠著范仲原留下的遺產,遲早要坐吃山空,她非常清楚自己在范家猶能呼風喚雨,是因為所有的錢財都在她手中,那些人為了生存,不得不伸她鼻息,荀且度日。

    可若有一天,她什麼都沒有了,這些人就會離她而去。正所謂樹倒猢猻散,她無論如何都得找到財源,重起醍醐居的爐灶。

    這日,范雨鵬興高採烈的回家來,並帶來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娘,我跟你介紹,這位是杜少白公子。”范雨鵬滿臉堆笑道。

    范許氏端詳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禁驚艷。她這輩子見過不少人,可像眼前這位如此集貴氣及霸氣於一身的,真是難

    得。她一眼便看出他是人中龍鳳,但表面仍不動聲色地道:“杜公子很面生呢。”不只財勢雄大,

    “范夫人。”杜少白彎腰一揖,“晚輩乃荊州城人士,正四處游歷,想做點不一樣的生意。”

    不待范許氏間,范雨鵬便等不及地道:“娘,杜公子可不是尋常人呢!杜家是荊州城的富賈豪紳,

    又人脈亨通,杜家所做的生意包羅萬象,舉凡吃穿用度,無一不涉獵。”

    范許氏微微挑眉,半信半疑的看著杜少白。“杜公子府上真是不凡。”

    “范兄過獎了,我不過是貪玩,什麼生意門路都想試一試。”杜少白謙遜地回道,“許是幸運吧,晚輩至今還未有虧損。”

    “是啊,娘,我跟杜公子提起醍醐居的事,他說他非常有興趣呢!”范雨鵬連珠炮似的又道:“我帶他去醍醐居看過,他給了我一些建議,我覺得甚是有理,你倒也聽聽。”

    “噢?”范許氏一臉興致的看著杜少白,“老身洗耳恭聽。”杜少白頷首一笑。“范夫人,醍醐居門面寬阛,是這清河縣城最大的酒樓,合該佔盡地利,可如今時興富麗堂皇,醍醐居雖風雅,卻老舊而不入時,晚輩游歷各地,見識過不少生意興隆、財源滾滾的酒樓及茶樓,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便是擁有金雕玉琢、引人入勝的建物,依晚輩看,醍醐居該是改頭換面的時候了。”

    范許氏微微皺起眉心。“改頭換面需要的是銀子,可不怕你笑話,范家如今可拿不出….”

    “范夫人,”杜少白打斷了她,笑容真誠地道:“這事,范兄也跟我提過了,其實這問題……有解。”

    范許氏狐疑地問道:“有解?”

    杜少白點頭。“如果范夫人不嫌棄的話,晚輩想注資醍醐居。”

    “咦?”范許氏一震。

    “范夫人不必擔心醍醐居易主,店東還是范兄,晚輩喜歡雲游四海,不想介入醍醐居的經營,只要分點營利便行。”

    說著,杜少白從袖子裡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這是我出資的數目,若不夠,隨時能再補上。”

    看見那張五百兩的銀票,上面蓋的是清河縣城唯一且最大票號龍成號的大章,她眼睛一亮。“杜公子,你是當真?”

    “不瞞范夫人,其實晚輩是不做虧本生意的,在我決定注資之前,其實早已調查過醍醐居。”他又補充道:“醍醐居過去是清河縣城數一數二的酒樓,出入的不乏一些權貴豪紳,晚輩研究斟酌過後,相信只要醍醐居能換個面貌,必能再度吸引眾人目光,將那些舊雨新知一並找回。”

    聽著杜少白這番話,范許氏不覺激動起來。

    她還以為破壞范陳氏的墳,只能收到毀了范雨棠的效果,沒想到奇效才正要發揮,如今,老天爺把這個散財童子送到他們跟前,就是個最好的証明。

    杜少白將五百兩銀票遞給她。“范夫人,你跟范兄商量商量,找齊工班便開始動工吧!竣工之後,便將這銀票拿至龍成號兌現,若有不足的數目,我再補上,如何?”

    像是擔心他一回頭就反悔般,范許氏快速的收下銀票,笑得燦爛。

    找齊了工班,談妥了數目,半個月後,醍醐居便如火如荼的開始進行工事。

    杜少白三天兩頭便到醒醐居關心,並給予許多建議。

    看著嶄新的醍醐居慢慢成形,范許氏跟范雨鵬都十分期待及興奮。

    而在這同時,范雨棠卻屈居在暗巷裡的小房子,一副窮途末路的景況。

    范許氏見他景況淒涼,幾度跑去探他,卻非寒冬送暖,而是冷嘲熱諷,笑話他的窮酸樣。

    一轉眼,半年過去了,全新的醍醐居終於竣工,以全新的風貌重新開張。

    這時,工班上門請款,因用的全是上等的建材,工款共計六百五十兩銀,范許氏母子倆便前往龍成號兌現,可當他們來到龍成號並拿出那張銀票,龍成號的掌櫃卻說那銀票雖真,但並未有一筆五百兩的款子入號。

    范許氏與范雨鵬一驚,立刻前往杜少白半年來下榻的客棧,想找他理論並且對峙。未料當他們來到客棧,卻扑了個空,掌櫃說杜少白在他們到來之前的幾個時辰便退房離開了。

    母子倆這才驚覺上當,卻為時已晚。

    范家付不出龐大的工程款,許多一直賒欠的帳也無法償還,一時之間,所有債主登門催討,范許氏還不了錢,又尋不到人伸出援手,最終只能變賣醍醐居求現。

    可幾經估算,即使賣了醍醐居也難補范家錢坑,她只好連范家宅子一並出售。

    范家賣宅賣樓的消息一傳出,便有人透過掮客表達購買意願,幾經討價,終於底定。

    范家宅子賣了七百兩銀,醍醐居賣了四百兩銀,東除西扣,加加減減,范許氏最後只剩下一百多兩銀,區區一百余兩銀自然養不起那些仆婢、妾室,所有仆婢連一文銀都沒有拿到,就被遣走了,而范仲原的其他妾室以及范雨鵬的妻妾也悻悻然離去。

    幾日不到,偌大的范府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下范許氏跟范雨鵬獨守空宅,日夜哀嘆。

    這日,季魅與李震東來到范府。

    “季老、李老,什麼風把你倆吹來了?”范許氏心想他們應是念在跟范仲原的舊情,特地前來關心他們母子倆,不禁滿臉堆笑,討好諂媚。

    季魅淡滇的看著她。“許氏,范府的新主人就要來了,你們母子倆也該離開了吧?”

    “咦?”范許氏一怔,“新主人?”

    這樁買賣從頭至尾都由掮客出面談妥,據掮客說,買主並非清河縣城人士,人也不在清河縣境內,因此將所有買賣事宣都交由他代為處理。

    如今,他們錢也拿了,屋契也交出去了,卻還沒見過買主,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現在,與此事根本無關的季魅跟李震東卻來趕他們母子倆離開,還說新主人就要來了?

    “季老,怎麼,你認識那個買主?”范許氏滿臉憂疑,隱約感到不安。

    “許氏。”李震東唇角一勾,拈須一笑,“買主,你也認識。”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有些愣愣地問道:“我認識?”

    這時,早已遭遣散的方叔及十多名范府的仆役走了過來,而在他們身後有兩名男子。

    “范雨棠?怎麼是……”

    范許氏跟范雨鵬先是看見范雨棠,然後又驚見與他同行的竟是他們倆十分熟悉的杜少白,兩人幾乎同時驚呼,“杜少白?!”

    化名富賈杜少白,並誘騙范許氏投入鉅款改建醍醐居的沈宣白,好整以暇、一派輕鬆的笑看著范雨棠。“雨棠,杜少白是誰?”

    其實,這一切都是范雨棠的心計。

    七個月前,他在寫給沈宣白的信中便是提及此事。他要與清河縣城及范家毫無牽聯及接觸的沈宣白易名,然後在范雨鵬經常出入的百花胡同一擲千金,豪奢揮霍以引起范雨鵬的注意。果然,他成功的銀范雨鵬搭上線,並接觸到范許氏。

    范許氏母子倆見他身家驚人,出手闊綽,不疑有他的便一腳踏進這個陷阱裡。

    看兩人相識,而且交情頗深,范許氏頓時侁然大悟,憤恨地道:“范雨棠,原來是你?!”

    從頭至尾知情且全程配合演出的季魁一笑,說道:“許氏,雨棠便是這宅子的新主人。

    “季魅,難道你們……”范許氏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及李震東,“你們合伙詐騙我們母子兩人?”

    “許氏。”李震東哼的一聲,“要不是你陰險又貪婪,哪會上當?”

    季魁目光嚴厲的直視著她。“你心狠手辣又貪婪善妒,為了獨呑范家財產,甚至想毒殺雨棠,雨棠雖福大命大,卻失去了他的娘親了“

    “你傷了人命又不知悔悟,為了奪產而孤立范兄,令他臥病不起……”李震東咬牙切齒地附和道,“如今這下場對你這毒婦來說,還算是便宣了。”

    “李兄說的極是,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季魁一笑,“那兩家茶樓的主人早已是雨棠,也就是說,如今范家的一切都歸他所有。”

    范許氏嗔瞪著雙眼,憤怒又震驚。“你、你怎麼……”

    范雨棠眼神冷冽,唇角卻帶著一抹微笑。“大娘,這些年來我被迫離開范府,四處游歷,認識了幾個朋友,做了一些買賣,攬下了一些錢,剛好足以買下茶樓、醍醐居還有這座宅子,這一切其實都歸功於你。”

    聞言,范許氏突感一陣暈眩襲來,腳步跟蹌。

    “娘!”范雨鵬急忙扶住她,惱怒地朝眾人吼道:“你們竟然合起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大少爺。”方叔不禁氣憤的回嗆,“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跟夫人都是咎由自取!”

    范許氏手指著范雨棠,顫抖地道:“范雨棠,你好深的心機……”

    “大娘,這都是向你學的。”他冷然一笑,“你毒殺我娘,又意欲傷害我妻,是你逼得我無路可走,只好反擊。”

    范許氏一震,驚覺道:“難道你休妻也是……”

    “當然。”他唇角一勾,“袖珍是我最珍貴的人,我怎會不要她?我之所以激她回娘家,是為了避免遭你毒手。”

    “范雨棠!”范許氏咬牙切齒,面目猙獰,“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大娘還是替自己多積點福吧。”范雨棠不以為意,“你造的孽太多了。”說著,他以眼神向仆役們示意。

    仆役們得到指示,一擁而上,要將這對惹人厭的母子趕出去。

    范許氏心有不甘,厲聲嘶叫,“我不走!這宅子是我的!是我的!范雨棠,你好大的膽子!我絕不饒你!”

    她不知哪來的氣力,又踢又蹢,頑強抵抗,不停揮舞著雙手,尖銳的指甲抓傷了鉗著她的仆役,仆役一個鬆手,她便扑向了范雨棠,猶如出柙的母老虎般凶惡。

    范雨棠氣定神閑的挪移腳步,閃開了她的攻擊,她一個跟蹌,扑倒在地,額頭不偏不倚的撞在一穎庭石上。

    那穎庭石是范仲原生前非常鐘意的一穎華石,他常常坐在上頭,摩挲著那光滑的石面。

    范許氏一頭撞上,當場頭破血流,昏了過去。

    “娘!”范雨鵬扑上前去,抱著她,“娘,您醒醒啊!”

    見狀,范雨棠轉頭看著方叔。“方叔,找人把她送到大夫那兒去吧。”

    “二少爺,這種人何必……”

    “若袖珍在這兒,她定會這麼做。”范雨棠笑嘆,“照我的吩咐去辦吧。”

    “是。”方叔答應一聲,便命人將昏了過去的范許氏抬了出去。

    兩日後,范許氏醒來,記憶全失,行為舉止倒退到像個才三、五歲的孩童,成了一個傻婦。

    她落得這樣的下場,非但沒得到大家的同情憐憫,反倒得了一句活該及報應。

    范雨棠將從前范家的仆婢們全找了回來,並在距離清河縣城約三十裡外的一處塞子安置了癱瘓的范許氏及范雨鵬,城裡的人知道此事,都盛贊他宅心仁厚。

    將一切整頓妥當後,范雨棠便立即啟程前往松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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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6:46: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松嶺城,佟氏茶樓。

    “哎呀!二小姐,拜托你把那水桶擱下吧!”顧家聲看見挺著肚子卻還提著水捅到處跑的佟袖珍,急忙阻止。

    “家聲,我閑壞了,拜托你別剝奪我僅剩的樂趣,好嗎?”姜珛貞擰著抹布,不顧他的勸阻,擦拭整理著桌面。下午的這段時間,茶樓裡已沒有客人,正是大伙兒休息並整理店內的時候。

    這時,挺著八個月身孕的佟袖繯在丈夫顧家寶的呵護下走了過來,然後坐下,笑道:“大伯,你就由著我妹妹去吧!她天生是副勞碌骨頭,哪懂得享福?”

    “可二小姐如今懷著九個月身孕,隨時都會生產,哪能做這些活兒?”

    “家聲,這裡面裝著的可是我佟袖珍的孩子耶!”姜珛貞一臉燦笑,“佟袖珍的孩子沒這麼脆弱,跟娘一樣是打不死的勇者。”

    這話,沒人能夠反駁。

    半年前,她在劇懷安的護送下回到松嶺城,一開始大家還以為她是回來探親,沒想到她卻坦率的說出范雨棠移情別戀而休了她的事實,大家震驚之余,亦為她感到不值與心疼。

    可姜珛貞發誓不當可憐蟲,一回家便立刻投入茶樓的工作,但就在這時,她發現自己竟懷有身孕,就在大家為她擔心之時,她又堅強果敢的說要生下孩子,展現出令人驚奇的勇氣及堅韌。

    “袖珍,我真的很佩服你,也很崇拜你……”佟袖繯衷心地道,“要是我遇到跟你相同的事,不知道有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姜珛貞蹙眉一笑。“柚繯姐,人不只要為自己而活,還要為所有愛自己的人而活,有這麼多人愛著我、疼惜著我,我怎能不好好的活著?”

    她才說完,突然傳來拍拿的聲音,大家循著聲音望去,竟是劇懷安。

    “懷安?”姜珛貞如今不叫他劇公子,而是直呼他的名諱。

    在他護送她跟小翠回來的一路上,他們已培養出深厚友好的情誼,盡管他是范雨棠的朋友,但她並沒有因此而仇視他,疏遠他。

    話說回來,這半年來,他也給予她不少的關懷及鼓勵,他雖說要去荊州,可卻經常來探望她,有時一待便是十天半

    “袖珍,你說的一點都沒錯,確實有很多人都愛著你、疼咱著你。”劇懷安走了過來。

    佟袖繯悻悻然地接腔道:“是啊,就你那個好兄弟不知珍惜。”

    劇懷安一臉尷尬為難,不知該說什麼好。

    見狀,姜珛貞好心的替他解圍。“袖繯姐,一個人再怎麼好,也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愛。”

    “范雨棠他眼瞎了,才看不見你的好。”佟袖繯替她打抱不平,“瞧,你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呢,可孩子都還沒出生,就已經先沒了父親……”

    “柚繯……”怕她說得太多,反倒傷了佟袖珍的心,顧家寶悄悄拉了她一下。

    姜珛貞釋然地笑道:“這孩子當然是有父親,只是他的父親不能陪著他成長罷了。”說著,她下意識的摸了摸凸出的肚子。

    劇懷安皺了皺眉,吶吶地道:“袖珍,你別恨雨棠,也許他會回頭的。”

    “誰希罕他回頭?!”佟袖繯氣呼呼的,“袖珍跟孩子,我們佟家自會照顧。”

    佟冬秀正巧來茶樓關心一下兩個大腹便便,卻還在茶樓裡工作的女兒,才到門口,聽見大女兒的話,忍不住開口道:“柚繯,遠遠的就聽見你在大聲喳呼。”

    佟袖繯噘起嘴。“爹,女兒正在數落那個范雨棠呢!”

    佟冬秀微頓,與劇懷安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都露出無奈的神情。

    早在劇懷安將佟袖珍送回佟家的那一天,佟冬秀便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為了保密,他連佟丁氏都饞著。這半年來,他三天兩頭便聽見有人在咒罵、抱怨范雨棠的無情無義,他幾度想為他洗刷冤屈,可又想起他在信中的千叮萬囑而作罷。

    “你別老在袖珍面前提起那種事,弄不好她腹中的孩子聽著呢!”佟冬秀一臉認真,“難道你要袖珍的孩子一出生就充滿怨氣嗎?”

    聽著佟冬秀這些話,姜珛貞忍後不住。原來如他這樣的古代人,也相信肘胎教這回事,不過話說回來,心情確實會影響到母親及寶寶的,因此她有時也會擔心自己的情緒若傳染給寶寶,會對孩子造成不良的影響。

    為了生下一個健康又快樂的寶寶,她試著不氣、不恨、不惱范雨棠,可她卻怎麼都做不到不想他。是的,她還想著他,即使他如此絕情的拋棄了她。

    可她相信一切慢慢會變好的,終有一天她能不必強迫自己不想他,因為即使想起他,她也已經不會傷心難過、惆悵“柚繯、袖珍,你們都懷著身孕,別太累,若沒事就早點回府裡歇著吧!”佟冬秀關懷地道。

    “爹,你別擔心,孕婦多動動筋骨有助順產,日後恢復得也快,不打緊的。”姜珛貞說完,繼續擦拭著桌子。

    佟冬秀無奈苦笑,輕嘆一聲,轉身,他跟劇懷安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門口。

    “懷安。”佟冬秀低聲道:“雨棠有沒有給你消息?”

    劇懷安搖頭回答,“佟叔,別急,雨棠把一切都處理妥當後,便會立刻來接袖珍的。”

    “我也希望如此。”佟冬秀又是一嘆,說:“袖珍雖然表面堅強,但我知道她心裡難過,她真以為雨棠不要她了,而且,眼看著她就要臨盆了,要是雨棠到時不在,她……”

    劇懷安若有所思地瞥了佟袖珍一眼。“我明兒個便派人給他送個信,問問他那兒的狀況。”

    “也好。”佟冬秀擔心又無奈的看了二女兒一眼,這才拍拍劇懷安的肩,先行回府。

    深更半夜,一輛馬車奔馳在松嶺城的大道上,一路往佟府前進。

    馬車來到佟府大門前,一名男子跳下馬車,疾行來到門口,大力敲門。

    隨後,馬車上又下來一男一女。

    夜深人靜,聽到如此急促的敲門聲,真教人心驚膽跳,佟府的家丁聞聲,急問:“誰啊?”

    “范雨棠。”

    兩名家丁一聽,登時瞪大眼睛,對視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急急開門。

    “姑、姑爺?喔不,范二少爺,怎麼是你?”人人都知道他休了佟袖珍,再也不是他們佟家的姑爺。

    這時,跟他同車的一男一女走上前來,正是沈宣白及沈宣青兄妹倆。

    他們一同前來,各有目的,一個是為了一睹改變范雨棠的女人的廬山真面目,一個則是為了幫范雨棠澄清。

    “能替我通報岳丈大人一聲嗎?”

    聽他還叫佟冬秀岳丈大人,家丁愣了一下?“呃……好,好的,姑……范二少爺跟這兩位公子小姐請裡面坐。”家丁將三人迎進大廳候著,並找人來奉上熱茶,便速速前往東廂。

    佟冬秀在睡夢中被叫醒,聽說是范雨棠來了,立馬起身更衣,並且興奮地吩咐道:“快去把二小姐跟四姨娘喚起,請她們到大廳去。”隨即他轉念一想,又補充一句,“先別說是姑爺來了。”

    家丁愣了一下,但什麼都沒多問便答應離開。

    佟冬秀穿好外衣,踏著偷悅又心急的腳步,像是恨不得生了八條腿似的趕到了大廳,一看見范雨棠,他難掩激動的迎上前去。“雨棠呀,你總算是來了!”

    范南棠連忙從椅子上起身,屈膝一跪。“岳丈大人,雨棠來遲,還請岳丈大人原誼。”

    “快起來。”佟冬秀扶起他,眼底閃著歡喜的淚光,“遲到總比不到好,事情都解決了吧?”

    他點頭。“是的,都結束了,我可以把袖珍接回去了。”

    “太好了。”佟冬秀鬆了口氣,這時才注意到一旁的一男一女,沈宣青他是認得的,可這名年輕男子他卻十分陌生,“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沈宣白,此次能成事,多虧他們兄妹倆鼎力相助。”

    佟冬秀知道沈宣青曾因為得不到范雨棠的愛而遷怒女兒,其至對女兒做出非常可怕的事,可如今,范雨棠卻說能成事是多虧了他們兄妹倆?

    見佟冬秀一臉懷疑的看著自己,沈宣青有點慚愧心虛,難得的主動道歉,“佟老爺,我曾經不懂事,做了一些蠢事,還請您大人大量,別銀我計較。”

    沈宣白趨前一揖,恭謹地道:“佟老爺,舍妹愚蠢沖動,險釀大禍,幸佟二小姐吉人天相,終來成憾,還請你原誼舍妹的無知。”

    佟冬秀笑了笑,眼底沒有一絲怨恨。“事情都過了,兩位別放在心上。”

    他話才說完,廳外便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大腹便便的佟袖珍跟母親緩緩的走了進來。

    看見大廳燈火通明,除了佟冬秀以外,還有范雨棠、沈宣白及沈宣青三人時,姜珛貞整個人一震。

    她沒見過沈宣白,但見他與沈宣青有幾分相似,立刻猜出他可能就是范雨棠另一位拜把兄弟。

    已經整整半年了,她沒有任何范雨棠的消息,而他也不曾派人來打聽過她的近況,現在他竟在這種深更時分來到佟家,他到底想做什麼?帶著沈家兄妹一同前來又是為了什麼?

    “范雨棠?!”溫柔的佟丁氏也難忍怒氣,“你居然還敢到佟家來?!”

    “岳母大人,我……”

    “誰是你的岳母?你跟袖珍早已沒了夫妻的名分!”佟丁氏氣呼呼的看著佟冬秀,“老爺,把他趕出去,然後再撒把鹽去去穢氣!”

    “哎呀,你先別氣……”佟冬秀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有點手足無措。

    一別半年再見,姜珛貞以為自己的心應該已經平靜了些,卻沒想到當他再出現在眼前,竟仍在她心裡掀起巨浪,她壓抑著激動的情緒,冷冷的看著他。“你來做什麼?”

    看著臉色紅潤的她,范雨棠稍稍放心。半年不見,他真的十分擔心她,怕她因為傷心憤怒而睡不好、吃不下,可她終究是個堅毅的女子,並未被悲傷打敗。

    他的視線往她肚子一移,心情不禁激動。“九個月了吧?”

    姜珛貞一愣。他怎麼知道?難道他是特地來爭撫養權的?!

    “這孩子是我的。”她目光一凝,悍然道。

    “也是我的。”范雨棠亦回道。

    “你休了我的那天,便不是這孩子的父親了。”

    他聽出她話中有怨,不過這也怨不得她,誰教他當時用那麼激進冷酷的方式將她逼走,不過現下他終於可以同她解釋清楚了。

    “我並沒休了你,袖珍。”

    “你寫了休書,懷安已經交給我爹。”姜珛貞說著,轉頭看著佟冬秀,“爹,此事您可為証,對不?”

    佟冬秀一臉心虛為難,礙口道:“不,其實、其實雨棠寫的不是休書。”

    聞言,姜珛貞跟佟丁氏都不禁一怔。

    “不是休書是什麼?”姜珛貞滿臉困惑,“你休了我,便是為了跟沈姑娘共結連理,不是嗎?”

    “袖珍,其實……”

    “雨棠。”這時,沈宣青趨前,“讓我來說吧,這不就是我來此的目的及功用嗎?”她正視著一臉疑惑的佟袖珍,神情誠懇而帶著歉意,“我能喚你一聲袖珍姐姐嗎?”

    姜珛貞感到莫名其妙。她又不必做小,干麼喚她姐姐?

    沈宣青急忙解釋,“你別誤會,我喚你姐姐不是因為我要做小,事實上,我跟雨棠根本沒有你以為的那種關系。”

    姜珛貞心頭一震。“你是……什麼意思?”

    “袖珍姐姐,雨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也沒有其他女人,他的心裡自始至終都只有你。”

    沈宣青一臉嚴肅正經的說,“事情是這樣的,當時范許氏千方百計想斗垮他,甚至想加害於你,雨棠的娘親是怎麼走的,相信你是知道的,他擔心你成了范許氏下手的目標,又知道你不論如何都會待在他身邊,所以只好使計逼你回松嶺城來。”

    姜珛貞一臉木然。所以她當初選擇相信范雨棠,並沒有相信錯?他當真是為了保護她,才只好選擇傷害她?

    “袖珍姐姐,當初傷你那麼深,雨棠跟我都非常難過,尤其是雨棠……”

    沈宣青的語氣一沉,“我知道他非常痛苦,如果可以,他寧可自己受干刀萬剮之痛,也不願傷你,可那實在是逼不得已的呀。”

    “是啊,袖珍。”佟冬秀走上前,溫暖的手拿輕輕覆在女兒的背上,“雨棠他在寫給我的信裡都解釋說明了,他確實沒背棄你。”

    “爹……”她簡直不敢相信他都知情,卻一個字都沒說。“你早就知道了?”

    佟冬秀無奈又歉疚。“為了保護你,爹不得不……”

    “你們騙得我好苦……”不知怎地,她胸口一揪,眼淚竟奪眶而出。

    這半年來,她一直都很堅強勇敢地活著,從沒掉過一滴眼淚,可卻在得知事情真相時,反倒止不住激動的淚水,老實說,她真的很生氣,真的很生氣。

    見她落淚,范雨棠心如刀割地說:“袖珍,我不是存心傷你,但當時的我別無選擇。”

    “是的,佟二小姐。”這時,沈宣白也忍不住跳出來替他求取諒解,“你有所不知,為了斗垮雨棠,范許氏其至派人毀損他娘親的墳墓及屍骨,試問,敢做出這種天地不容、人神共憤之事的人,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乍聞此事,姜珛貞十分驚訝,因為她從來沒聽范雨棠提起過。

    “雨棠懸心你的安全,來能全心全意對付范許氏,因此才會想方設法的要將你趕走,尤其是在他發現你懷有身孕之後。”

    姜珛貞驚疑的看著范雨棠,有些埋怨地道:“你早知道我懷了身孕,為什麼還要氣我?”

    “因為我知道若讓你知曉了實情,你必然會堅持待在我的身邊。”范雨棠沉沉一嘆,“袖珍,不管我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那都不是真的。”

    “佟二小姐。”沈宣白續道:“為了騙過范許氏,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雨棠他原本只打算好好經營他買回的兩家茶樓,與你平靜度日,要不是范許氏她步步進逼,欺人太其,雨棠也不會大費周章的把醒居跟范家宅子給一並奪回來。”

    這下子,姜珛貞更加驚疑了。“你……你哪來的錢買下茶樓、醍醐居跟范家宅子?”

    范雨棠神情尷尬。“其實我一直沒跟你說,我這幾年跟懷安做玉石生意,還擁有幾處礦脈,累積了一點身家,所以……”

    搞了半天,他根本是個身家驚人的富豪?

    “你為什麼從來沒告訴過我?!”

    “為免讓范許氏知道我的實力,所以我買回茶樓後,還是請季叔跟李叔掛名店東,沒告訴你是因為越少人知道越好……”

    范雨棠看得出來她十分震驚及生氣,於是討好又討饒地道:“袖珍,你氣我無妨,但別因此不理我。”

    “你、你……”姜珛貞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她當然氣呀!當初她還因為自己幫不上忙,無法給予足夠的金援以幫他買回茶樓而沮喪了很久,可原來他根本有個超深的口袋。

    “夫妻貴在坦誠,你卻對我諸多隱瞞,怎麼,你怕我圖你的錢嗎?!”想起這幾個月來的傷心及委屈,她忍不住又潛然淚下。

    “袖珍呀……”剛才還痛罵范雨棠無情的佟丁氏,此時改為替他說情,“既然雨棠不是存心傷你,又用情至深,你就原諒他吧?”

    “娘,他有錢卻不讓我知道,害我、害我……”她自詡是個理性的人,可這會兒不知道是怎麼了,仿佛要將這半年來忍著不流的眼淚一次宣泄完似的哭個不停,一定是因為懷孕的關系,才害她變得這麼脆弱又愛哭。

    “袖珍,有錢總是好事嘛。”佟丁氏干笑著說,“難道你寧可他是個擺闊的窮光蛋?”

    “娘,你干麼突然替他說話?”

    “娘是為你好呀,你難道希望肚裡的孩子沒爹疼嗎?”佟丁氏說著,還偷偷用眼神示意范雨棠快點上前來安慰她。

    范雨棠立刻會意上前。“袖珍,我……”

    他話來說完,姜珛貞一個怒火上沖,狠狠的朝他臉上扇了一耳光,那響亮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包括她自己。

    她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麼不理性、沖動又幼稚的行為來,她懊悔也懊惱,可已改變不了她動手的事實。

    “袖珍,你怎麼……”佟丁氏有點不知所措,“雨棠,你沒事吧?”

    范雨棠淡淡一笑,臉上沒有半點怒色。“不,這是我應受的,只要能讓袖珍消消氣,就算捱上一百個、一千個耳光,我也願意。”

    姜珛貞情緒激動的看著他,眼淚不停的滑落。有這麼多人替他作証,她其實已相信他,也原誼了他,可是她心裡有個任性的小女孩,卻怎麼也不甘心。

    “范雨棠,你好壞,我、我……”突然,她感覺到腹部一陣抽痛,“啊!”她驚叫一聲,身子一彎。

    見狀,范雨棠眼明手快的上前抱住了她。“袖珍!”

    “我的肚子……”她雙手環抱著肚子,神情痛苦地低喊。

    這時,佟丁氏驚叫起來,因為她看見女兒腳下濕了一片。“老天爺!袖珍要生了!”

    佟府燈火通明,產室外,所有人都焦急憂心的等待著,包括聞訊從客棧趕來的劇懷安。

    產室內,隱隱約約傳來佟袖珍隱忍的悶哼,聽得范雨棠坐立難安,滿心憂懼。

    見他走來走去,沈宣青忍不住勸道:“雨棠,拜托你別一直走來走去的,看得我頭好暈。”

    “宣青,雨棠心急,這是難免。”沈宣白說完,也忍不住勸著好友,“雨棠,你別擔心,佟二小姐身子不壞,一定會順產的。”

    “是啊,雨棠。”佟冬秀也安撫著,“袖珍她天天勞動,一定能又快又順利的將孩子生下。”這時小翠自產室裡走出來,一見到她,范雨棠連忙一個箭步上前地問道:“小翠,袖珍她還好嗎?”小翠一臉緊張。“我也不知道,產婆說還要等等……”“等?”范雨棠因焦急而顯得惱了,“都已過一個時辰,到底是怎麼了?”

    “雨棠,生孩子是這樣的。”佟冬秀是過來人,畢竟他是四個兒女的父親,也經歷過這些漫長又擔憂的等待。這時,產室裡突然傳來佟袖珍的哀叫聲,范雨棠一聽,心跳仿佛都要停了。

    “袖珍!”他一個大步想往產室裡沖。

    見狀,佟冬秀拉著他,小翠擋著他,就是不讓他進產室。

    “姑爺,男人不能進產室的,你就安心在這兒等吧!”小翠說著,立刻前去准備更多的熱水。

    “啊……唔……好疼!”產室裡再度傳來佟袖珍的哀叫聲。

    范雨棠不能進去,只能守在門外干著急。“啊!疼……啊!”

    范雨棠只覺得心揪得死緊發疼,想著她正在裡面獨自奮戰著在生他們的孩子,他深深覺得他應該陪在她身邊。盡管男人是不被允許進產室的,可他卻已經無法顧慮那麼多了,而且他想,袖珍也不會在乎的。

    於是,他趁著佟冬秀不注意,推開門,一個箭步往裡面沖,待佟冬秀發現時,已經來不及拉住他了。

    范雨棠關上門,幾個大步跑進內室,見他進來,產婆以及正在裡面陪產的佟老太太及佟丁氏都嚇了一跳。

    “哎呀!雨棠,你不能進來啊!”佟丁氏急著想趕他出去。

    “我想陪著袖珍!”范雨棠捱到床邊,坐在床頭,伸手緊緊握住佟袖珍的手。幾經陣痛折塍,她滿臉冒汗漲紅,白晰的臉上出現小小的、不明顯的血點,眼睛裡也爬滿血絲。

    他心疼極了。“袖珍,我在這裡陪著你,別怕。”

    “雨棠……”她淚汪汪的看著他,正要說話時,怎料更劇烈的疼痛突然襲卷而來,讓她忍不住放聲尖叫,“好痛——”

    “二小姐,見到孩子的頭了……”產婆興奮地道,“快,開始用力。”

    “啊!”姜珛貞拼命的用力,可生產的痛將她逼得快要崩塌,她死命的抓住范雨棠的手,語無倫次地罵道:“范雨棠,你這混蛋……都是你!”

    “袖珍,別說話,留點力氣使勁。”范雨棠安慰道,“孩子就快出來了,我們的孩子就快出來了。”

    姜珛貞痛到想對他罵聲屁,可她忍住了。沒錯,她要把力氣留著生出孩子。

    她忽然恢復理智,隨著產婆的引導,試著調整呼吸、用力。

    終於,她感覺到一陣輕鬆及……空洞,原本凸起的肚子消了下去。

    “哇!”突然,一道洪亮、尖銳的哭聲劃開了凝滯的空氣。

    “生了!生了!”產婆抱起正在號啕大哭的寶寶,興奮地說道:“恭真,是個男孩。”

    佟老太太跟佟丁氏都因這小生 命的到來而感動得淚汪汪。“袖珍……”范雨棠難掩激動的紅了眼眶,他輕撫著她汗濕的髮,“謝謝你,辛苦你了。”

    姜珛貞此時感到無比的平靜。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機緣,多麼不可思議的意外人生。

    她機緣巧合穿越來到古代,成了佟袖珍,擁有一海票愛她的家人,還有一個全心愛著她的男人,現在又多了一個兒子,原本孤獨的她,再也不孤獨了。

    如今想想,這或許是老天爺給她的恩典。

    “范雨棠,原來生孩子這麼難,這麼折騰……”她有點虛弱的說,“他日你若敢負我,看我怎麼對付你……”

    范雨棠溫柔一笑。“我若負你,那便天打雷劈。”

    聽著,她笑了。

    這時,產婆將孩子稍作清理後,用干淨的布巾包妥,抱到她身備。“二小姐,瞧,小少爺多可愛啊。”

    姜珛貞看著那有著皺巴巴小臉的嬰孩,忍後不住的一笑,說:“天啊,像只猴子……”

    產婆、佟老太太跟佟丁氏聽了,也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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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6:47:2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在娘家坐完了月子,范雨棠便帶著妻兒返回清河縣城的范宅。所有下人看到夫人都很開心,再看到如今多了個小少爺,更是欣喜。

    姜珛貞沒多久便投入工作,幫范雨棠重整醍醐居,在他們夫妻齊心協力之下,醍醐居重現往日門庭若市的熱鬧光景。

    知道范許氏因撞傷了頭,智力減退,成了一個傻婦,姜珛貞十分同情,於是在跟范雨棠商量過後,她將范許氏接回城裡,又把幾個范仲原的妾室找了回來,還替她們買了間宅子安置,並給予她們可以謀生的工作機會。

    人人都盛贊她是活菩薩,可她卻總謙虛的說——

    “冤冤相報何時了,以德報怨才能種福田,開福花。”

    果然,在她的感化下,范雨鵬從過去不事生產的紈褲子弟,變成一個辛勤工作的好男兒,最後還尋回妻子陸鳳儀,兩人生下了一個女兒。

    幾年後,姜珛貞與范雨棠已育有兩兒一女,一家和樂,令人稱羨。

    這年中秋,劇懷安與沈宣青前來拜訪,在三年前成親的他們,如今已有一個男孩。

    是夜,兩家子和樂融融的共當明月,四個孩子則在院裡玩著煙花,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這月亮真是太美了……”沈宣青喟嘆著。

    “月亮哪美得過你?”劇懷安滿眼愛意的凝視著她。

    “懷安,我真要跟你學學了,你這張嘴應該連樹上的鳥都哄得下來吧?”范雨棠促狹地道。

    “我看就算把你吊起來毒打,你都學不來的。”劇懷安也毫不客氣地堵回去。

    “我不興花言巧語。”范雨棠很是自信地道:“況且袖珍也不愛聽。”

    “誰說的?”姜珛貞挑眉一笑。

    她一說,劇懷安跟沈宣青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范雨棠濃眉一糾,有些懊惱地道:“袖珍,怎麼你幫著外人來修理我呢?”姜珛貞掩唇笑道:“我這哪是修理你,是期許你呀!”

    聽了,劇懷安夫妻倆更是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范雨棠不以為意的聳肩笑嘆,抬眼望著天上一輪明月,沉默須臾,他突然有感而發,“古人看著的月亮,正是我們看著的月亮,對吧?”

    “當然,我們現下看著的月亮,也是以後的人們看著的月亮……”劇懷安說。

    “可不是嗎?”范雨棠一笑,“不管也間如何滄海桑田,物是人非,那天上的月亮卻從來不變……”

    他轉頭深情注視著身邊的佟袖珍,緊緊握著她的手,“真希望我們也能像月亮那般永恆……”

    姜珛貞帶著栝靜而溫柔的笑意回望著他,說:“珍惜情緣,縱然一世,也是永恆。”

    “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約定來生……”

    迎上他深情而真摯的眸光,她甜甜微笑,點了點頭。

    這時,一旁的劇懷安笑道:“還說不會甜言蜜語呢,這話真是膩死人了!”范雨棠不在乎他的揶掄,只將佟袖珍的手握得更緊。

    是不是有來生,來生又能不能再相聚,姜珛貞並不知道,她只曉得,這一世,她是他的妻 - 旺他、幫他、也愛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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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6:47:27 |只看該作者
後記

    終須一別春野櫻

    活到了某個年紀,隨著自己的父母、朋友的父母、偶爾還有英年早逝的朋友,以及心愛的寵物一個接著一個的離去,才發現……人生中的所有緣分都逃不過生離及死別。

    以前看不開、想不透,便會難過許久。但在父母於十年內相繼去世後,我慢慢的對死亡這件事有了較通透的看法。

    年後,家中十二歲的柴犬一直咳個不停,也常常會喘,初時以為是感冒,也看了醫生吃了藥,卻沒起色。

    老犬老化的速度極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最終覺得不妥,於是再帶到動物醫院做了一次檢查,也照了x光片,這才得到了答案一令人錯俜又難過的答案。它的肺部裡長滿腫瘤,壓迫到心臟,那便是它咳且喘的原因。父親一開始也是咳了半年,以為是難愈的咳嗽,最後,才檢查出他罹患了肺腺癌,而且已經近乎末期,癌細胞也已擴散到他的脊椎晉“

    醫生說它所有臟器都非常的健康,不似十二歲的老狗,除了肺部有腫瘤外。它的腫瘤無法開刀,做化療也無效,現在只能盡量維持它的生活品質。

    我不曉得它知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但身體難受,它肯定是有感覺的。以前幾乎不給它亂吃什麼,連寵物吃的餐包都不給,怕造成它的身體負擔。

    現在,我每天幫它准備雞肉絲、水煮蛋跟紅蘿卜,想讓它吃得更營養些。

    果然,之前爆瘦的它,這一個星期總算長了肉,精神也好些。

    我想,不見得是因為吃得多補,而是它感受到來自於主人滿滿的愛吧?希望我的愛,能讓它感覺不到病痛,也希望在它心裡,我是個最棒的主人。

    跟朋友提到它時,我總是忍不住流下眼淚,朋友會安慰我說:“它被你養到,這十二年也算值了,接下來的每一天都當是多出來的、撿到的吧!”

    其實我自六歲開始便與毛孩子結緣,其中當然也經歷過多次的生離及死別,我知道寵物的壽命本就少於人類,養它的第一天就要做好心理准備。但一想到,還是覺得揪心。人家說,貓狗沒有執念,非常容易便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實,而且很快地便能離開自己的肉體而去。想來,人的心思太復雜,有太多牽桂及不舍,真該向毛孩子學習。

    送君千裡,終須一別。相同地,相伴多年,也終須一別。

    跟寵物是如此,跟人亦是。

    緣分可長可短,其實不必多想,重要的是……在緣分裡,我們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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