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七兒]半斤夫人[全文完]

大頭寶珠

第四十話 又起風雲

　　關涼洛的心，在這一刻變得滿滿的。全是對他的感動，雖然只是幾句話，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這麼的……煽情。淚滴打在潔白的飯粒上，濺起一朵最美麗的水花，最後融化。他摸了摸她的頭頂，然後是久久的沉默。他知道，她會什麼都明白的。

　　燭光閃爍，搖曳。無論是什麼飯菜，在這個時候，都是那麼的香甜。因為他們明白，沒有什麼比分離更讓人來的心痛。也沒有比相聚讓人來的珍惜。以後的以後，再次想起這個夜，都覺得是那樣的美好，那樣的幸福。兩個人能夠坐在一起，簡單的吃著飯，就是最大的幸福。這樣冷情的一個人，會愛上自己。而自己，這樣平凡的一個女人，能做的只是愛他而已，這樣，夠了嗎？她的未來是迷茫的，但是她知道，她要讓自己變的更強……

　　秋季清晨的陽光，總是那樣的溫和。它從窗戶輕輕透進了房間，散落一地。床上的男人擁住女人，女人手裡抓住一縷男人長長的發。兩個人睡得正熟時，門板卻劇烈的被拍打起來。

　　"彭彭彭--"敲門的聲音，伴著碧兒慌亂的叫喊："夫人--爺--不好了--夫人，大事不好了--"

　　關涼洛迷迷糊糊中翻了一個身，咕囔道："好碧兒……我好累……讓我好好睡一覺……"她感覺好久沒有睡的這麼安心了……一夜無夢。所以……不要在敲了……好累……

　　但是，門外的響聲並未半點消停。

　　男人睜開了雙眼，冷冷的看向屏風外。然後輕輕的將女人推進床裡面，起了身。他為女人蓋好了被子，披上褻衣就走了出去打開了門。

　　碧兒一個踉蹌栽進了門裡，潘紫辰冷冷的盯著她，碧兒抬頭一個驚慌，爺好可怕……眼神好像在說，如果你沒有一個好理由，今天就別想再爬出去。碧兒忙是趴在地上俯首而道："爺，不好了，有許許多多的乞丐們，在門外大吼大鬧……他們……要我們交出啞大嫂……"

　　"什麼？"碧兒的話剛剛一落，關涼洛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碧兒抬頭，隱隱看見屏風後的關涼洛似乎只穿了件肚兜，立即臉紅的低下了頭去。

　　潘紫辰眉色一動，冷然命令著地上的碧兒："出去。"

　　碧兒立即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關涼洛的後腦狠狠的滑下三條黑線，她想問碧兒，我相公有這麼可怕麼……

　　她立即下了床拿過衣服穿上。潘紫辰走到了床前，雙手抱懷的看著女人已經可以次序有序的繫好衣服的每一個細節，冷冷然道："看來讓你一個行走，也是有收穫的。"

　　"……"不就是學會穿衣服了麼……她整理了下衣衫，然後看向他："你怎麼還不穿好衣服？我要出去了……你不去嗎？"

　　潘紫辰冷冷一視，展開自己的手臂："難道你不打算為你的夫君穿一次衣？"

　　關涼洛差點被口水嗆到："為什麼？你自己不是有手麼！！"話一說完，就想到自己是在古代……古代的女人，三從四德，在家從夫什麼的要求好像有一大堆……她輕咳了兩聲："話說相公大人……小女子不是尚國人，所以沒有那習慣……不過偶爾幫你穿穿以示親密我還是願意的。"她笑著，拿過衣服準備幫他套上，他卻緊緊盯著她："那你是哪裡的人？"

　　從很早很早以前，他就開始懷疑他家娘子的身份。因為整個大陸，她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毫無記錄。第一個有她身份的出現的地方，就是蒼雲。

　　她為他套好衣服神秘的一笑："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

　　他的眉高高的挑起，中國，他倒是從來沒有聽過。

　　她走到門口，打開門，看向長長的走廊，拉開嗓門大喊一聲："碧兒--"

　　碧兒為她梳了一個髮髻，關涼洛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然後拉著碧兒認真道："你都要嫁人了……所以，碧兒，我要向你拜師學藝了，要自己學會這個梳頭髮的事情。"

　　碧兒一笑，臉頰飛上嫣紅："夫人……碧兒不嫁了，永遠伺候你。"

　　"咦？那莫青書不是要從蒼雲辭職？"關涼洛一臉認真的樣子，碧兒連忙擺手："夫人，莫先生不會的……"

　　關涼洛動手一刮她的鼻樑："笨，逗你呢。都快成親了……還叫人家莫先生……"

　　碧兒低下頭："習慣了……"從八年前開始就習慣了。

　　關涼洛看向門口的男人："學習梳頭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我以後……也想為他梳頭，而不是你們代勞。"她一笑，知道現在外面的困難重重，已經鬧得惹火朝天。但是她都不怕，從昨夜開始就已經知道……自己在這篇大陸，不是一個人。

　　當他拉著她出現在大廳的時候，大廳裡的人終於爆發了，開始鬼吼鬼叫。

　　"哎呀、哎呀。太陽終於曬上三竿了！你們也終於出來了！外面的大門都快被那些乞丐門轟垮了！"西宮采跳了出來，關涼洛想到昨天晚上守在門外樹上的他……一陣尷尬。

　　但是一道更加強烈的視線冷冷射來，關涼洛轉過頭，迎上一雙魅惑的雙眼。她的心一驚，那天在街上看見的那個……妖嬈的女子……她悄悄的握緊了潘紫辰手掌，潘紫辰低頭看向她的臉，她正以同樣毫不客氣的眼神示意回去，看向那個女子。

　　兩個人互相打量著，氣氛?裡啪啦的燃燒起來。氣氛慢慢變得詭異起來，潘紫辰冷冷一視，大家更是沉默。西宮采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退到最後。

　　關涼洛卻一扭頭，對大家燦爛一笑："不好意思，那個好久沒有睡好覺了。所以起的有些晚……還有，"她的表情忽的轉換，一臉痛心疾首的看著眾人："大家記住以前還有今天的我，昨天的，就忘了吧！！"再怎麼說，形象還是要的……

　　眾人隱忍著笑意，西宮采乾脆自己背過身去，肩膀卻劇烈的抖動著。潘紫辰冷然一視，放開她的手，向主位走去。

　　關涼洛黑著臉，知道自己的形象是沒有了……算了，反正它又不能當飯吃，再怎麼樣自己還是他們的夫人，哼。她看向窗邊一直面無表情的木然，然後走了過去："木管家？你怎麼……也來了？"

　　木然拱手相道："參見夫人。知道你出了事，所以才趕來。"

　　關涼洛再一次囧囧的走開……這時大門外的擊打聲再次劇烈的傳來，關涼洛眉心一皺，知道自己是要出去給眾人一個交代。這時門口跑來一個家僕，跪在地上就報道："姑娘，潘爺，那些乞丐……在門外大聲的喊叫了起來，要我們交出啞大嫂！"

　　坐著的風寇淨站了起來："再多加人手去守著！"

　　關涼洛來不及去想更多的東西，立即向門口走去："我出去給他們一個交代！"

　　"不可！"風寇淨只是一閃，人已站在她的面前，伸手一攔就擋住了她的腳步。

　　關涼洛抬頭看向面前的女人。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美人，冷冷迎視著對方。關涼洛的心裡驚訝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一張明媚的容顏，極盡妖艷。氣勢毫不弱於這裡的任何一個人，而且，武功那麼好……還有，這個院子……是她的麼？昨天被潘紫辰直接扛回來，她直直的看見府邸的牌匾寫著：風府。她和潘紫辰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蒼雲的眾人都可以住在這裡？而且……現在又明明白白的對立著她……

　　潘紫辰竟然沉默了，只是寒著眼拿起茶杯自己喝著茶。所有人都看著兩個人，像是要看，最終敗下陣來到底是誰人。關涼洛看向毫無聲息的潘紫辰，有些難過他的置身事外。看來，這個風姑娘在他心裡的地位也不低！不過，她不是不可以自己解決事情！她抬手推開風寇淨的手臂冷冷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解決！"

　　"你自己的事情？你確定？"風姑娘抱臂冷冷的一笑，像是在嘲諷她一般。關涼洛一驚，聽見風寇淨繼續道："如果丐幫知道，啞大嫂其實就是風靡天下的蒼雲山莊的夫人，他們會不會認為，你其實是個細作？那麼，你覺得，蒼雲還會平靜下去麼？"

　　關涼洛突然想到，其實，她說的都對。這個風寇淨，一點也不簡單！自己也是一時急了頭，沒有想到那麼多。

　　潘紫辰站了起來，放下茶杯，冷冷的看向她們："她說的沒錯。"完全的認同了風寇淨的說法。關涼洛本就是個直來直去的人，一遇上感情的事更是頭熱起來，她像是賭氣般的看向他，明明昨天還把她捧在手心裡，今天就給她倒牆！！哼！儼然一個小丫頭的樣子。

　　她冷哼一聲："大不了我就扮回啞大嫂的樣子，和他們回去！"說完，就大步的跨出門走了出去。因為事情總要解決，而不是顧及這裡和那裡。而她，會有更好的方法，決計不會連累到蒼雲！再怎麼說，她也是從未來來的人！

　　"夫人，萬萬不可！！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夫人--"碧兒急忙追了出去，西宮采輕咳了一聲，抬手揮了揮空氣，酸澀！

　　風寇淨卻是勾起嘴角，看見潘紫辰冷冷的走了出去。她看向木然，而木然冷冷向她看來，兩個人久久的凝視。終於，他轉過了臉去，和一群人跟了出去。風寇淨落寞的低下了頭，一張臉儘是失落。

　　卻還是打起精神，跟在了後面。她倒要看看，那個女子，是要怎麼解決這件事。笑意，再次詭異的爬上她的臉頰。

　　而外面，艷陽高照，成為這個秋季的最後一個夏日。

大頭寶珠

第四十一話  未央了情

    關涼洛匆匆忙忙向風府的大門而去，一路上看見這個龐大的庭院，心裡卻佩服起風寇淨這個人來。一個古代的女子，竟有這般府邸，錢財是其次，能力竟是這般的灼人強勢。

    門嘩嘩而搖，一大群家丁們抵在門口，用力的抗住外面的衝擊。關涼洛看著眼前的盛況，幾乎可以想像外面人群的陣勢……但是，自己只是一個廚娘，會惹來這麼大的風波？她心底的疑惑慢慢擴散開來，碧兒氣喘吁吁的追上來拉著她的衣袖：「夫人……」碧兒有些惴惴不安的看著搖搖欲墜的門，關涼洛拍了拍她的手，就準備再次上前，牆外的乞丐卻開始向裡面猛烈的扔著東西，竹子、石頭。

    一根竹子正好落在關涼洛的頭上，她輕呼了一聲，後面追上來的人，正好全部看見這一幕，再次笑了起來，他們的夫人，太逗了……關涼洛的額頭，青筋都冒了起來，聽見後面西宮采的笑聲更是火大！她叉著腰，想牆外用力一吼：「都給我住手！！」媽的，老虎不發威，你還真以為她是hellokitty！！

    牆外果然安靜了不少，連門都靜止了幾秒……

    其實，他們只是來找自己，不管是什麼目的，與自己是脫不了關係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邁步準備去打開門，一隻大手卻輕輕的握住她的纖細的手掌……她驚愕的抬頭看向潘紫辰：「你……不是……」不同意她來麼？

    他低下頭冷冷的看著她：「你是我的女人，有什麼事情，有夫君陪著你。」他面無表情的說出這些肉麻的話時，關涼洛的心，再一次觸動了。她咬著唇：「潘紫辰，是我任性了……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好麼？」

    他微微的勾起嘴角，什麼也沒有再說，卻是滿眼的寵溺，彷彿在說，無論你做什麼，他都會任她而去。她輕輕的勾起嘴角，心裡是滿滿的甜蜜，止也止不住。後面的人，輕咳了幾聲：「咱們爺越來越像個人了……」（難道他以前不是人？一語雙關……）

    「我從來沒有想過，他的語氣還可以降得這麼低。」西宮采和莫青書你一言，我一語。關涼洛看向潘紫辰，呃？他的臉是不是有些微紅？就在她還沒有看清的時候，潘紫辰冷冷側目回視，後面立即回復寂夜般的安靜。

    但是，相應的是，府邸外面熱火朝天的呼喊：「交出丐幫的人！！交出丐幫的人！！交出啞大嫂！！交出啞大嫂！！」

    僕人打開大門，關涼洛看見幾十個乞丐們站在門前舉著手中的棍子大喊。她心裡微微的感歎，不愧是和你們生活了二十幾天……她微微的抬手，想要齊聲吶喊的乞丐們安靜片刻。

    後面的人，除了碧兒，都是一副抱臂看好戲的態度。倒是要看看，他們蒼雲山莊的夫人，要如何解決「她自己」的事。

    但是，乞丐們完全無視她一般，繼續大喊：「交出啞大嫂！！交出啞大嫂！！交出啞大嫂！！交出啞大嫂！！……」

    關涼洛的臉黑了又黑，額頭的青筋再次有著爆裂的傾向。終於，她抬頭一個怒吼：「安靜！！！」

    呃……場景再次冷場下來。所有人看向這個爆吼的美麗少婦……和她身邊牽著的男人，形成完全對立的氣場。一個冷如冰，一個熱如火。乞丐們似乎意識到了，這不會是一般的人，皆向後退去……直到階梯下面。

    關涼洛慢慢的平息著自己的氣息，淡定，淡定！她慢慢的又扯上笑容溫柔的對著乞丐們：「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講。啞大嫂……昨天被我們帶回府裡，是事實。但是，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因為她是我的表姐，好不容易昨天終於找到了她，所以丐幫的那個廚娘的職務，在這裡我也幫她辭了，大家就都回去吧！！」她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著謊，心底卻不停的流著虛汗。

    「呸！」一個乞丐卻一步上前向她的腳下吐來一口唾沫。潘紫辰輕輕一帶，她才輕輕的躲過。潘紫辰用力一瞪，瞪向那乞丐。關涼洛趕緊握住他的拳頭，再看向那乞丐，心裡道：死小子不想要命了？他會殺了你的！接到她眼神的警告，那個乞丐急忙退回原地。果然，過了許久，潘紫辰才慢慢鬆開了拳頭，關涼洛總算鬆了一口氣。

    卻在看到不怕死的一個小乞丐走出來時，再次提高自己的心臟，小竹子？小竹子不怕死活的瞪著台階上的一干人等：「你開什麼玩笑？啞大嫂會是你的表姐？那麼長相差的也太多了！我看夫人是金貴的命，我們啞大嫂可是苦命人！當初我撿到她時，她全身破爛，還被一群小孩子欺負！那麼落魄，怎麼肯能有你這樣的親戚！」

    關涼洛知道，自己這一輩子的形象是都沒有了……小竹子你就不能忘了麼？她甚至聽見了西宮采拍著門板狂笑的聲音……關涼洛轉身就把臉埋進了自家夫君懷裡，不想活了！！潘紫辰的眼微微一動，握住她肩的手，微微用力。她一僵，關涼洛，這個男人是關心你的，不要讓他分了心。她立即正了正色，回頭瞪向西宮采，死小子，再給我狂妄！

    然後回頭再次瞪向小竹子：「當初我表姐與我走散了，才會那般的落魄。還有，我知道你們是真的擔心她，在這裡，謝謝你們。」語氣間儘是強硬的客氣。小竹子被她的氣勢微微嚇住，卻還是不死心：「那你讓她出來，讓我們問問瞧瞧，我們才放心！畢竟，大家都被她照顧過，這裡的人都是想謝謝她的人……」

    關涼洛微微一愣，看著眼前的幾十個人，都是她給過食物的人……她的心，立即一軟，知道他們是真的擔心自己。她看著他們，知道今天如果沒有一個交代，這些人是不會死心的。她立即一點頭：「好，我這就去叫她出來！」她立即轉身，就向裡面走去。碧兒立即看向她：「夫人……」

    關涼洛立即用眼神示意她，搖了搖頭。碧兒立即磕住了嘴，她看向潘紫辰，他只是看著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她邁開腳步，準備向裡面跨去，就在這時，漸漸的馬蹄聲卻傳來。關涼洛一回頭，看見兩匹馬和一頂轎子向這邊緩緩而來。關涼洛的腳步微微頓住，看見馬匹上的蕭壁和上官洪浩時，再看向那頂轎子。轎子旁，站著一個丫鬟，關涼洛對她甚為熟悉，叫做小嬋。

    她再次轉過身來，看向潘紫辰。而他的表情，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蕭壁在看見是他們一行人時，表情既是一愣，又是尷尬起來。他直直向關涼洛看來，眼神中藏住些許的複雜。關涼洛知道他的心思，只好愣愣的躲開，伸了手，拉著潘紫辰。潘紫辰冷冷向來人看去，而丐幫的幫主上官洪浩在看見潘紫辰時，眼裡狠狠的閃過一道厲光。面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語氣卻如冰寒般犀利：「哈哈，我道是誰呢……原來是蒼雲山莊的眾人。真是有失遠迎……」他看過潘紫辰，再向他身後的風寇淨冷冷視去：「想不到，風姑娘交友這般甚廣，連這潘爺也是友人。」像是奚落，又像是諷刺。

    關涼洛知道，這個上官洪皓喜歡未央，那麼……他現在看見潘紫辰，就是分外的眼紅，一臉的蓄勢待發，似有一場大戰即將展開。

    身後的人，立即做好了準備，全然不畏對方的挑釁。

    關涼洛眼看就要一場戰爭，立即上前一步看向那座始終沒有掀開的轎子：「未央，你不出來麼？」

    她知道，只有這個女子才能讓這兩個男人平復下來。

    轎簾輕輕的被掀起，一個骨如弱黛女子輕輕的走了出來。她直直向潘紫辰看來，一臉的哀傷藏也藏不住。馬上的上官洪浩立即下了馬扶著她，小心翼翼：「未央……」

    季未央看著他微微一笑：「我沒事。」

    再次看向潘紫辰時，關涼洛似乎看懂了她眼裡的無奈、苦澀。還有千絲萬縷的情絲……季未央望著潘紫辰：「原來，你在這裡……」似乎沒有想到，他竟在這裡，但還是深吸了口氣，然後微笑：「我可否同你談一談？」

    上官洪皓的眼神立即變得哀傷，卻只能看著她。而關涼洛看向潘紫辰，看見他點了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相信他，這是唯一能做的。

    上官洪皓冷冷掃視一群愣住還沒接受情景變化的乞丐們：「還不快快散去，呆在這裡做什麼！？廚娘不見了，再找個去！」

    乞丐們立即散開，這個早上就像是做了一場無用的示威，什麼也沒幹成。小竹子一陣風的跑到了關涼洛的面前：「夫人……啞大嫂真的是你的表姐麼？」

    關涼洛一愣，看著面前這個髒乎乎的小子，很熟悉的感覺全部襲向腦間。她輕輕一笑，拍了拍他的頭：「是的。」

    「那……你轉告啞大嫂，讓她有時間就回來看我們哦！」小竹子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關涼洛用力的點頭，遲疑了一下：「如果……讓你跟著啞大嫂，你願意麼？」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是這個小傢伙給了自己一個落腳的地方……在自己難過哭泣的時候，也是他不懂方式的安慰著自己。

    小竹子卻只是撓撓頭：「還是不要了，我習慣了過邋遢的自由生活……謝謝夫人！」然後有些不捨的轉身，關涼洛拉住他：「等一下。」關涼洛轉頭看向身邊的碧兒：「碧兒，你身上有銀子麼？全部借給我好麼？」

    碧兒趕緊從衣服裡取了出來：「夫人，就這麼多了，二十兩。」

    關涼洛感激的看向她，然後轉身就把手裡的銀子全部塞進小竹子的手裡：「來，先拿著。如果以後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

    小竹子愣愣的張著嘴，看見她白皙的手，毫不嫌棄的抓著自己髒兮兮的手，還有白花花的銀子。除了啞大嫂……再也沒有人對他這麼好了……他忍著淚水，抓著手裡的銀子，深深的對她一鞠躬：「夫人，謝謝你。」然後，轉身就向遠處跑開……關涼洛還是向他離開的方向望去，應該是她謝謝他，小竹子。

    轉身，身後只有碧兒。全部人都已經進了府，蕭壁站在遠處看著她，她拉著碧兒趕緊進了府。她現在心裡想的都是……他們兩個會在哪裡談？談什麼？

    「咳咳，長相亭呀……長久相思，情未了。」西宮采坐在樹上，敲著二郎腿悠哉游哉的念著，關涼洛急匆匆的腳步一頓。她立即看向碧兒：「碧兒，風府裡，有叫長相亭的麼？」

    碧兒想了一下，立即點頭：「有，夫人你跟我來。」然後，兩個女子就風風火火的向那邊趕去。

    西宮采搖著頭，多災多難啊！還是不要陷入感情的好。身後卻傳來冷冷的聲音：「多事。」

    西宮采立即坐了起來，看向站在身後樹幹上的女人：「風姑娘……」語氣間，全然是敬重。

    風寇淨冷冷的瞪著他：「看來，你們都很接受這個夫人。」

    「……」西宮采暗暗感覺，汗流浹背。卻還是拱手道：「是，她……很特別。爺，對她很是上心。做下屬的我們，一切以爺為重。」

    風寇淨向她消失的地方看去，卻是一臉的冷寂。一雙美目，看不清情緒。

    長相亭內，他們站立相談。

    季未央淒淒哀哀的望著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而他，靜靜的凝視著她。

    關涼洛蹲在草叢裡看著他們，狠狠的拔著無辜的小草。碧兒在一旁冷冷的看著她：「夫人……」

    關涼洛立即看向碧兒：「我是不是特別沒用？我是不是變了？我是不是很陰險？」

    碧兒驚恐的看著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的關涼洛：「夫人……碧兒不懂……」

    關涼洛歎了口氣，摸摸她的頭：「我覺得，以前的我，會毫無顧忌的直接去問他任何問題，也不會對自己毫無自信，更不會像現在一樣蹲在草叢裡聽牆角。」真的是愛情改變了她麼？讓她變得怯懦起來，變得……小心翼翼。

    「夫人……」碧兒不知道要說什麼的好，因為……她自己也是這樣……

    「啞大嫂？」背後有人輕輕的喚了聲。

    關涼洛立即回了頭應允：「啊？」卻在看到小蟬的臉時，臉色一白……洩底了……小蟬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關涼洛知道不能再隱瞞下去，只好尷尬的撓頭：「我之前不是故意……欺騙你們的。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喝過啞藥。而且，我們走丟了……所以，我絕不是奸細！」為了保證，她還舉起手發誓的說，只要不牽連到蒼雲，她做什麼都可以。

    「我不怪你，而且，我不會對上官公子講的。」小蟬輕輕一笑，也蹲下了身子，然後靜靜的看了看關涼洛身邊的碧兒。碧兒識相的立即對關涼洛說道：「夫人，我先下去了。」然後就彎著腰，離開了草叢。

    關涼洛再看向小蟬，小蟬像是鬆了一口氣：「其實，我想謝謝你。潘夫人。」

    關涼洛沒有說話，她聽得出，小蟬的聲音，沒有半點的挖苦。小蟬繼續說著：「你這麼做，會解脫我們小姐。」

    關涼洛有些訝異，看向季未央，她似乎哭了。潘紫辰依舊只是站著，能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著她，聽著她講話。看著季未央，關涼洛的心裡竟然有些酸楚起來，像是忽然就體會到了她的痛……關涼洛扭過頭來：「此話怎講？」忽然，她就想要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

    小蟬看著她：「我從小便跟著我們小姐，我們一塊兒長大，小姐的心思我全部都知道。還有……她是季葉城的大小姐，你知道麼？」

    關涼洛點了點頭，這是整個大陸都知道的事情。

    小蟬像是回憶起什麼似的，慢慢的看向長相亭裡的一雙人：「她有著尊貴顯赫的身世。她有傾國傾城的容顏。她也在是如花一般的年齡，開始了自己的愛戀。兩年前，潘公子來過季葉城，在季葉城開啟了商行……城主接見他，盛情款待……我依舊記得那個下午……小姐在閣樓繡著花，忽地聽見路過的丫鬟說著來的客人是如何的英俊，如何的冷清。她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人，讓丫鬟們第一次這麼的躁動。小姐拉著我，躲在屏風的後面，偷偷的看見了他。她一直定定的望著……再也無法自拔。

    他們有過幾次接觸，潘公子一直是冷冷清清，對小姐沒有任何的諂媚或是恭維，他與所用的男子都不同，沒有半點的熱切。就是這樣，小姐反而更是深陷……潘公子走後，她日漸消瘦起來……幾乎得了相思病。幾個月前，我們逃出了季葉城……小姐離家出走，就為了千里尋他。終於找到了她相思的人，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是不是同她一般的，有著不一般的感情。潘公子對小姐說，要成親。小姐就像是被帶到了雲端的輕燕，當他再次告訴她，成親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季葉城時……小姐狠狠的跌了下來，從此一蹶不振。她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錯了，自己的家族……她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終於在蕭公子提議帶我們離開時，她才答應……但是我知道，她還是愛著潘公子……從未忘記過。」

    關涼洛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看一本書……一本虐戀的愛情悲劇。

    「小姐，再傻、再癡、再呆也不會棄自己的家族不管不顧……所以，她只能坐在房間，聽見他依舊成了親的消息……聽見他的新夫人是如何的美麗……是如何的有才……她的酸楚，從未停止過折磨自己。但是……現在該是終結了……見到潘公子……看見了你們，她該死心了……這樣，或許她才會看見上官公子……」

    關涼洛分不清心底是惆悵還是悲涼。。季未央，多麼癡情的一個女子……那麼的柔弱……那麼的堅強……敢於追求愛情，卻終究沒有得到屬於她想要的那份情。

    而，那麼好的未央，潘紫辰都沒有動心，卻唯獨對自己……她都覺得，這個男人，真傻！卻，忍不住的心痛。她再次正色看向小蟬：「那麼孩子……是上官洪皓的麼？」

    季未央似乎在這時已經對他說完了她想說的話……她轉了身找著小蟬的身影。小蟬急急看向關涼洛，有些難以啟齒卻還是遲疑著說：「……是上官公子的……」小姐去他府上的那一夜……他喝醉了……才會……潘夫人，今天和你講這麼多……不是小蟬想要破壞你和潘公子的感情……是想讓你明白，我們小姐不會再有任何的心思去喜歡潘公子……她會面對她肚子裡的孩子……「說完小蟬就站了起來，季未央看到了自己的丫鬟，輕輕一笑。

    關涼洛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在下面說道：」季商羽，在找你們。老城主和夫人太傷心……已經行走江湖許久……一直也沒有回過季葉城。「就當是報答季商羽的救命之恩。

    小蟬愣了愣，眼力閃過傷痛，慌亂。卻還是對季未央揮了揮手，向她急急走去。關涼洛蹲在草叢一直看著他，潘紫辰。他竟是那般冷情的一個人。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冷情。他看不見別人對他的心思……卻唯獨對著自己那般好。穿衣，梳頭，洗澡……處處護著她……人人都沒有認出她的街頭，他卻一眼就認出了。到底是感動，還是深刻於心，關涼洛知道，不管是那一種，這一輩子，她都不會放開這個男人的手。

    她輕輕的從草叢裡站了起來，她看見小蟬挽著季未央向小橋走去。臨走前，她回了頭，向關涼洛走來，關涼洛一愣。隨即向她微微點頭，輕輕一笑。季未央也輕輕一點頭，然後毫不猶豫的回過頭向小橋那頭走去。兩個女子，第一次的正式打面，竟是這般的平靜。

    關涼洛歎了口氣，卻感受到冷冷的視線。她向長相亭望去，潘紫辰正冷冷的視著自己。關涼洛嘿嘿一笑，看了一眼面前的池塘，然後一個輕呼：「啊……」就向下栽去。

    他如一隻輕燕，快速的飛過湖面，只是輕輕一攬，就抱著她纖細的腰，輕輕的落了地。她緊緊的攬住他的頸，甜甜的一笑。：「你……」他見了她的笑，明白她的有意，似乎有些生氣起來，雙眉一蹙。她卻俯在他的耳邊：「相公。」

    他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乖的就這麼喚著自己。他攬著她，低下頭看著她：「有什麼目的。」

    「沒有，就是想要叫你。」以後，會一直這麼叫你。「還有，我這麼喚你，就一定要有目的麼？哼。」她狠狠的撅著嘴，他輕輕的低下頭，吻住她的唇。她立即一笑，回吻著他。

    「沒有想過，我的娘子會這麼的乖巧。」他冷冷的雙眸，慢慢變得柔情。

    她抬頭想了想：「估計是發燒了。不過……」她踮了腳在他的臉上用力的香了一個：「獎勵你今天也這麼乖。」

    他有些迥然的看向別處，而女人陰險奸詐的笑著，卻好不美麗。整個花園，都因為他們的甜蜜變得春光燦爛。至於未央和他談的什麼，她永遠也不會問。因為，那已經不是她和他的故事中的一部分。它，是屬於未央的。

    遠處的季未央輕輕的回頭，看見他們相擁的身影，輕輕一笑，帶著微些的苦澀。終究還是……有個女人讓你上心了……她輕輕的轉身離去，向遠處傲立於風的上官洪皓走去……那個人，什麼都依著自己……從小時候開始，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她的好……或許，適合她季未央，只是這個人。她輕輕的笑，永遠的風淡雲輕。

    關涼洛高高興興的拿著菜碟和碧兒走進大廳。潘紫辰正好走了出來，見到自己的夫人再次親自掌勺，微微蹙了眉。所有的人都走了出來，風寇淨、木然、西宮采、莫青書都落了座。關涼洛正想做到潘紫辰身邊時，風寇淨卻不言不語的已經坐了下去。所有人的視線，再次向她們看來。關涼洛狠狠的瞪著她，這個女人，有必要處處都和自己作對麼？她咬了咬牙，看向潘紫辰瞪著她，這個女人，有必要處處都和自己作對麼？她咬了咬牙，看向潘紫辰，但是潘紫辰卻像什麼也沒有看見般，繼續喝著自己的茶。關涼洛握了握拳頭，這是風寇淨的家，忍！！忍字頭上一把刀……

    西宮采很自覺地把另一邊的位置讓開來，關涼洛卻坐到另一邊去，對著潘紫辰，哼，坐不到右邊，她要坐對面！！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來，碧兒，坐！」

    碧兒看著他們：「碧兒還是站著……」

    「坐！我有事情要宣佈。快，而且，莫青書都可以坐，為什麼你不可以？」她的氣勢，一下子就提了上去，笨丫頭，讓你坐，還拒絕。

    莫青書向她看來，卻見碧兒乖乖的坐在了她的身邊。他輕輕地勾起唇，還是這個女人對小丫頭有辦法……

    關涼洛輕輕咳了一聲：「之前因為我的離家出走，為大家帶來了諸多的麻煩。再次向大家說聲抱歉！」她舉起酒杯就是一飲，卻劇烈的咳起來。潘紫辰的眉，微微蹙起，心底儘是對女人的惱意。

    關涼洛拍了拍碧兒的手，碧兒一直拍著她的背：「夫人……」

    關涼洛再拉著碧兒的手，然後拉過莫青書的手臂：「還有，在這裡我把碧兒正式的收為我的妹妹。也把她許給莫青書。因為，歲月不饒人，生命有可能有下一秒就會遇見一個意外。所以，回到山莊，就為你們辦婚事！相公，你說可好？」然後將兩個人的手，疊在一起。

    她直直的看向潘紫辰，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女人撐著下顎，一臉笑意的看著她。碧兒卻感動的哭了起來：「夫人……」

    關涼洛輕輕的抱她：「你這麼好，我早就想認你做妹妹了。這下高興了？傻丫頭。」

    莫青書輕咳兩聲，還是拱手而道：「謝謝夫人。」這次是真心的感謝這個女人。

    風寇淨卻冷冷說道：「你覺得你有權利，就這麼隨隨便便做了主，決定家僕的身世麼？」她依舊撐著下顎，微微笑著，看著關涼洛，似乎在笑她的無知，幼稚。

    關涼洛冷冷的放開碧兒，轉過頭看向她。她輕輕的勾起嘴角，像是忽然的轉變，氣勢竟然奪人起來，毫不示弱風寇淨：「我是蒼雲的女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不是你、不是任何人。我想，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比我更有權利，去做碧兒的主。」她冷冷的說完，儼然一副真正的蒼雲女主模樣，竟在一瞬間成長般的，在眾人心中一振。

    風寇淨的笑，依舊持續。

    一桌子的飯菜，異常飄香。關涼洛，毫不弱勢。

大頭寶珠

第四十二話  小吵小鬧

    夜，慢慢的轉涼了許多。

    關涼洛抱著臂坐在凳子上看著不遠處一直看著自己手裡賬簿的男人。她一張臉，幾乎沒有變過表情，一直瞪、瞪、瞪！而男人，幾乎就沒有抬過眼，完全無視著她犀利的眼神。終於女人受不了了，她猛的站了起來像男人走過去。然後奪過男人手中的書，背在背後，冷冷瞧視著他：「你打算看一個晚上的賬簿嗎？」

    男人終於抬了眼，看向女人，然後伸出了手，表情冷峻。關涼洛退後了一步，嘟起嘴：「我有話問你。」

    他伸過手去，她以為他是要來奪取賬簿，用力向後一退，他卻只是長臂一攬她纖細的腰，然後輕輕一拉，她就落坐在了他的腿上。再輕而易舉的，就拿走了她背在身後的賬簿。關涼洛瞪著眼：「潘紫辰……」

    「你問。」他看著懷裡已經有些動氣的妻子，暫時把賬簿放在一旁，終於決定了要理睬她。

    她拉著他的衣領，有些猶豫，卻還是遲疑著說：「我不會懷疑你……像之前未央的事，我沒有信任你……所以，在你問我是不是懷疑那個孩子是你的時候，我無話可說。因為那的確是我所想過的。所以，這一次，風姑娘的事情我就算了。但是，你們真的太曖昧！！不要怪我小心眼！我覺得，她對我……好像有很深的敵意。」她說著說著，嘴也越撅越高，心裡也不斷的酸澀，讓自己相信他，相信他。

    潘紫辰卻冷冷的看著她，緊抿著薄唇，一句話也沒有。關涼洛看著他的眼神，漸漸的心驚起來……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是無情……還是淡漠。她覺得胸口一陣沉悶，立即起了身，他卻緊緊的摁住她，對上她的雙眼冷冷然道：「不要說她的不是。」

    她有些錯愕的張大嘴。這個人……是潘紫辰麼？

    他輕輕的推開她，她站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慢慢的吸收著他剛才無情的言語……他說……不要說她……風寇淨的不是？她恍然閃過他昨夜在她耳邊的低喃，那句我愛你，依舊迴盪在她的心扉……甚至沒有一刻可以忘記。才過了一天，不是麼？從早上開始，到晚上的飯桌……她都不斷的被風寇淨挑釁著……而他，總是無視、無視。關涼洛從來沒有想到他站在自己身邊，幫著自己……因為她想要自己面對，讓自己變得可以強一些，讓自己……可以合格的成為他的妻子，成為蒼雲的妻子。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力的閉眼……再睜開面對他的臉。他的眼神，再一次落在了賬簿上……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但是她也不是讓他隨便欺負的！！關涼洛用力的踹了他的腿一腳：「潘紫辰！！我討厭你！！」然後轉身就向外跑去……

    她不能說恨她，因為他說過愛她。既然是他說的，她都相信。但是，他那麼的維護那個女人……她的心，真的很痛、很酸澀。就像是被鼓大的皮球，即將爆裂，難受的讓她無法再忍受！

    潘紫辰蹙了蹙眉，看見她跑出去的身影，似乎還抬了臂抹淚。窗口坐著一個妖艷的女人，那個女人看著關涼洛跑出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唉……脾氣不太好啊……」

    潘紫辰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賬簿，看向窗台上一臉深思的女人，一臉淡漠：「你對她的意見，不需要那麼大。她是我的女人。」

    「我知道啊！可是，誰叫你有了她，就完全忘了我了？」女人慢慢的下了窗，燭光漸漸在她臉上放大，一張明媚的臉更是清晰，而她正是這座莊園的主人，風寇淨。她有意無意的將眼神瞄向門口返回來的身影，那個身影躲躲閃閃，終於停在了門邊再也沒有動過。

    風寇淨趕緊用雙手捧著男人的臉，側過來面對自己：「我問你，她重要，還是我重要。」

    潘紫辰的心，在這個時候，竟然完全有些凌亂，有些擔心起女人的安危。卻還是看著風寇淨細細回答：「你們不能對比。」

    風寇淨一臉失望，不過立即又笑開來：「肯定是我重要些……畢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還有，你一來就天天幫我看賬簿，打理生意，辰，你真的好貼心啊……」

    終於，門邊的黑影一步一步的後退，終於是轉身就跑進了夜幕。她的淚，肆意的流了下來，關涼洛，你為什麼那麼笨，還跑出去看他有沒有後悔的神情！！現在好了，聽到了那麼多讓自己傷心的話……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都是！！

    碧兒端著夜宵，卻被關涼洛撞了一個正著。兩個人在庭院口一陣砰砰碰碰，關涼洛立即爬了起來，突然就怕潘紫辰發現了自己有聽到他們的對話，她似乎沒有絲毫疼痛的繼續向前跑去……碧兒慢慢爬起來，看著關涼洛遠去的背影大喊道：「夫人……」

    潘紫辰迅速回了頭，她剛才還在？他再次回頭，這次是無比犀利的眼神，讓原本笑著的風寇淨神情一僵，猛的向後一退……看來，真的生氣了……她趕緊指向外面：「還不去追？」

    潘紫辰一點也不慌的繼續看著她，眼神中狠狠的透視完全讓女人心裡發毛。

    「就開了一個玩笑……」想要看看，你愛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

    「你應該最是明白，什麼玩笑開不得。還有，就是因為我明白，你是在不停的試探她，所以我沒有干涉。但是，事情該有個量度。」說完這些冷情的話，他就轉了身向外面快步走去。

    身後的風寇淨調皮的吐了吐舌，哼！真是……不過，想起晚飯時，那個女人傲然的氣勢，完全不輸於她……她又讚賞的點了點頭，有潛質！

    潘紫辰慌了，亂了。就像是在半殿山時，下了山，卻完全沒有半點她的消息時那般的驚慌。他不停的找她，卻不斷的與她錯過……心裡竟如一潭死水，卻一點也不願意放棄。在街角匆匆瞄過她落魄的身影時，他就深信不疑，那個女人就是她。在看到她，竟然那般的落魄時，他的憤怒在一瞬達到了頂點，這個女人竟然把自己逼到這一步！所以，他等！等她自動找上來，可是她竟然就此再次給他消失！他放開風聲，自己要離開的消息，她終於是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內。終於是找到了她，終於再一次抱著她安心的入眠。

    但是，這個該死的女人，要是敢再一次給他失蹤，他絕對、絕對，不會再輕易的放過她！

    他找遍了整個府邸，還是沒有找到她的半個身影，這才一臉怒容的飛到了大門口。大門遠遠的敞開，他徑步走了過去，冷眼掃向門侍：「有沒有看到潘夫人。」

    門侍一見潘紫辰立即站直了身子：「潘爺，有……夫人剛剛跑出去……」

    「該死的女人！她真的給他跑出了府！！他立即飛身出了府門，幾個門侍瞪著眼，看向剛剛還站在面前，現在卻已沒有了潘爺的蹤影，大汗了一把。

    關涼洛沿著河堤一直走，心情慢慢的也平復了下來，青梅竹馬了不起啊！！哼！幫她打理生意……潘紫辰，你幹嘛當初不娶她？那麼現在自己，一定沒有愛上他！！苦惱……她真的好蠢啊！不過……萬一那個風寇淨說的話，都是假的呢？她是不是發現了自己，故意講那些給她聽的？別傻了，潘紫辰的功夫那麼好都沒有發現自己，安慰自己吧！她拿著樹枝，無聊的走在街道上，心裡的難過……慢慢的平復，因為她還是想要聽他的解釋，不想再發生糾結的誤會。而且，不管那是不是誤會，都該由他自己來說。站定腳步，扭頭看見河裡有著許多的客船或是私船，還有許多的小販在河邊擺著各種各樣的小攤形成繁華的景象。

    她看見許多的小販都在樹上掛滿了綵燈，各式各樣的色彩和形狀。她好奇的走了過去，拿起一個燈籠看向小販：」老闆，你們做這個做什麼？」

    小販驚訝的看向她，卻在看到是個美麗無比的少婦時，立即笑開了的說：「夫人不知道啊，這是我們尚國皇朝的習俗。夫人你是從外地來的麼？不是尚國人？」

    關涼洛尷尬的點了點頭：「我的夫君是。」

    小販立即一笑：「現今人民生活安定，各國平安，也沒有什麼戰事煩擾。但是，好像外國嫁到尚國的人，也很少哇。」

    關涼洛的臉一黑，問你個燈籠的事，還那麼多廢話。她當然知道幾個國家交往極少，幾乎是不相來往……各自為政，各不相干。所以，她是穿到了一個太平盛世，所以，才很少聽到他們討論除了尚國之外的國家。

    小販見關涼洛的表情有些不耐煩，立即又說：「夫人別誤會，小的只是好奇。明天就是尚國皇朝一年一度的秋賞燈會。在外游離的家子，都要歸來團聚；相互愛慕的男女，可以定下婚約；離喪的家人，可以拜墳燒香。這是千百年來，從未變過的習俗呢。」

    關涼洛看著手裡的燈，和中國的中秋節有些相像呢……她慢慢的放下燈籠，向小販點了頭：「謝謝。」

    「夫人，燈籠不要了？」

    「……」要個屁，她身上一兩銀子也沒有帶。

    她正想繼續走下去，卻看見前面岸邊停下了一艘小船。她頓下了腳步，站在岸邊的人影號熟悉……一身的黑衣，手持長劍，立在岸邊，似乎在等著靠岸的船上下來的人。關涼洛微微的側了身，向岸邊更是靠近了幾步。她看見那個黑衣人的臉，一聲輕咦，那是……穹生?一臉的冰冷，站在岸邊。那麼船上的人……她再次看了過去，船梯慢慢搭向岸邊，穹生立即跪在了地上，拱手相迎。而他身後的黑衣人，也齊齊跪了一地。關涼洛已經能猜到來人的身份，卻還是在看到季商羽的那張臉時，立即轉了身，躲在樹後。

    他們怎麼在洛城？不會是還沒死心要找她呢？關涼洛的心，突突的跳了起來，還是強行的壓下自己心裡的不安，偷偷的看向岸邊。季商羽上了岸，看向穹生。不知道說了什麼，穹生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季商羽走在前面，一行人就向前邊走了去。

    關涼洛實在好奇，這個變態到底到這裡做什麼，所以她悄悄的跟了上去。難道是知道未央在這裡，來接她？還是……真的因為自己？但是，她真的沒有那麼自戀，所以她才更好奇。   

    她慢慢的放慢了腳步一直跟在這群人後面，而街上的行人很多，所以掩蓋了她鬼鬼祟祟的身影。季商羽出眾的容貌引來了不少姑娘的側目，關涼洛在後面努著嘴，心道：「就這樣還有這麼多女生喜歡……」其實，是除了她家的夫君，別的男人她都看不上眼。

    但她還是默不作聲的繼續跟著他們，七轉八拐，終於是離開了河堤，到了繁華的商業大街。可是……關涼洛來到洛城，也快一個月了吧？這條街怎麼從來沒有來過？幔簾舞飛，香氣濃郁。這一整條街，都是男人的足跡，還有女人們歡笑的聲音。關涼洛更是瞪大眼的看著眼前的這一棟樓，看見季商羽帶著穹生走了進去，一群女人立即湧了出來。

    再蠢的人都會猜到，這到底是哪裡……古代最火男人常逛地帶……妓院！她嘴角抽搐的看向那些濃妝艷抹，胭脂香氣的女人們……季商羽，你還是個人麼？穹生只有十五歲，你就帶他來這裡！就在季商羽即將跨進那院樓的大門時，卻停下了腳步，然後慢慢的扭頭向這邊看來。關涼洛趕緊閃進了一側的牆後，好險……沒有看見，沒有看見。

    季商羽蹙了蹙眉，卻慢慢的勾起唇角。那個蠢女人真的以為自己的速度夠快嗎？但是他還是邁開了腳步，毫不猶豫的進了門。老鴇立即迎上身來：「哎呦，幾位大爺真是好眼熟啊，今天來了這麼多的爺，馬上為你們開最大的廂房！」

    季商羽一舉手，止住老鴇繼續往自己身上蹭來。身後的少年立即上前從衣服裡掏出銀子遞給她：「我們是來找花雨公子的。」

    老鴇神情一頓，立即收起滿臉的諂媚。然後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季商羽：「可是季公子？」

    季商羽冷冷一視，神情間全是不可忽視的威嚴傲視。老鴇立即側身引路：「老朽有眼不識泰山，請跟婢子來。」然後就引身走在前面。

    關涼洛聽了聽，沒有什麼動靜。然後偷偷探出頭去看了看妓院的門口，果然，門口已經沒有了那一群浩浩蕩蕩的隊伍。她轉過身來鬆了一口氣，一隻手卻摸上了她纖細的腰肢，她的心猛地一跳，人也跟著跳了起來：「啊……」

    她跳了起來，只看到對面一個黑黑高高的影子，然後她猛的一腳就踩到了對方的腳上：「色狼！」

    對方卻哼也沒有哼一聲，只是猛的摀住了她的嘴。

    關涼洛心下一涼，完了：「唔……」她甩開雙臂想要抵住那人的身體，可是他卻用力的將她收入自己的懷中，甚至俯至她的耳邊，熱氣一吹：「是我，你的夫君。」

    「……」關涼洛一聽是他聲音，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抬頭向他看去，一雙漆黑的雙眸，在黑夜中異樣的深邃。她鬆了一口氣，卻又忽的瞪著他，抬手拿過他的手掌就咬了下去……他卻連眉也沒有皺一下，只是深深的看著她。本是狠狠的牙勁，卻慢慢的鬆開來。她看見黑暗中他的臉，表情幾乎沒有變過，她卻想起他和風寇淨在他們的房間的對話，整個人，再也安靜不下來，轉身就要走。

    他拉著她，猛的一拉，她就再次落入了自己的懷中。

    「你放開我！！」

    「還在生氣？」他挑了挑眉，沒有想到，自己娘子的醋意，還不是一般般的大。她回身用力的推開他：「誰在生氣？我？我生什麼氣？潘紫辰，我只是現在不想見到你！！」還給她跑到妓院來……哎？他怎麼回來這裡？她轉身就走的身子卻頓在原地，身後的男人再也沒有動，關涼洛的心卻開始隱隱的發澀，不會……真的就讓她走吧？

    她還要聽他解釋呢，所以她猛的一轉身：「你來這條花街幹什麼？想趁我不在泡妞？」

    對她奇異的語言，他但是蹙了蹙眉，然後雙手抱臂，只是盯著她，再無話語。

    沒話說？關涼洛一直盯著他，久久，終於是再也不能忍受了：「好。你要找姑娘，就自己留下找吧！我走！！然後去找美男！」哼！了不起！她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此刻多麼幼稚的行徑，全然被男人看在眼裡。

    她氣哼哼的背影，引來男人一陣輕笑：「我是來找你的。怕你，再一次失蹤。」他笑著的話語間，全是溫柔的語氣。她的腳步再次頓住，然後回頭看向他：「真當？」

    「不然。」為什麼要被她踢兩腳，再踩一腳，再咬一口。

     她還是回過頭去：「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

    「你是我的娘子。」不來找你，找誰？

     「哼！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所以,我不是傻子,我很……難過。你們是青梅竹馬？」她不敢轉身，怕再一次看到男人淡漠的神情。關涼洛，什麼時候，你變得這般的膽小起來？

    「唔……」算是。

     「她在你心中很重要？」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唔。」是蠻重要的。

    關涼洛一張臉，白了又紫，紫了又白，猛的回頭瞪著他：「那你還說個屁的我愛你啊！！欺負我好玩嗎！！？」明明就是更喜歡那個女人，她……她快要氣爆了！！心裡的難過，傷心，一瞬間湧了上來。她拔腳再次向深街跑去。

    潘紫辰卻只是輕輕的勾起嘴角：「脾氣真的該改改了，笨女人。」然後起步，慢慢的向女人消失的方向踱去。

    關涼洛猛的撞上一個男人，男人本是抱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嬌娘，正在與她依依惜別。這被人一撞，好心情立即煙消雨散，扭頭對著關涼洛就是粗口。關涼洛一愣，喲，還有人罵她？男人罵著的臉卻是一愣，好一個美嬌娘啊……比這麗春園的任何一個姑娘都要美麗啊……他以為是另一個妓院的姑娘，當下就伸手想要挑逗她，卻見關涼洛用力擒住他的手腕就反向的一掰：「媽的，只有老娘罵別人的資格，什麼時候輪到你了！！？正好我心情不爽！！」然後猛地一提腳，就向男人的胯下踢去……

    男人一聲哀嚎，不信自己就被這個娘們給收拾了，他摀住胯下正想起身呼向關涼洛，一條黑鞭卻狠狠的纏住他的手腕……然後只是一揚，男人就狠狠的被摔在了地上……這次，是一口鮮血，噴灑出來。關涼洛瞪大眼，看向背後，潘紫辰……

    他冷眼看向地上的男人：「再有下一次，我會讓你連噴血的狗命都沒有！滾！」地上的男人，一臉的疼痛哀苦，卻還是慢慢的爬了起來，然後一瘸一拐的向遠處跑去。悔呀，悔呀，腸子都悔青了，以後，再也不敢調戲良家婦女了……

    各個妓院的門口的人，做生意的人，消費的人，都向這邊愣愣的看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一個俊帥到沒天理的男人，手持黑鞭，狠狠瞪著女人。而美麗到讓所有在場女人嫉妒的女人面色複雜地瞪著男人。遠處還隱隱傳來另一個男人的痛悔的慘叫……？

    關涼洛趕緊回頭拉著男人的手腕就向回路走去，啊！！她不想引人注目啊！！

　　終於走出了花街，她趕緊放開了他的手：「我們回家。」害的她去偷窺季商羽到底幹什麼的興趣都沒有了！！男人再一次狠狠的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到了自己的眼前。關涼洛的手腕，一陣疼痛，她抬頭回憶男人同樣恨烈的眼神：「很痛！！」

　　男人瞇了瞇雙眼：「以後，再也不許給我到這裡。」

　　「……？」關涼洛愣了愣，他幹嘛？那會都沒有生氣……她的眼，?的睜大，剛剛那個男人有碰到她，他不會……生氣了吧？心裡慢慢的平衡了些，但她還是輕咳了一聲：「要啊，要來。如果那天你逛窯子，我就來把你抓奸在床，然後把你休了！」

　　她一臉正經，他的眼微微的閃過疑惑：「你……」腦袋瓜裡都在想什麼。他似乎有些氣結，卻還是很快的就抑制了自己的情緒。他看著她：「你就這麼不信任我麼？」他的話，既是疑問，又是疑惑，還是危險的冰冷質疑。

　　她睨視著他：「你要做讓我相信你的事啊。哼，男人都是一樣的，可以違心的說愛著誰。」她決心了要氣氣這個男人，其實她如果不相信他，早就跑出洛城了，還會在心底期盼他尋來？

　　男人的眼，再次寒了幾分。他握住她手腕的力度，再次加深了幾分：「關涼洛……你！」既是咬牙切齒的無奈，又是恨她的不信任。

　　關涼洛見似乎有些過火了，但還是繼續說著：「不是我誤會，是我親耳聽見，親眼看見。你和風寇淨兩個人……」

　　「我說過，我和她什麼也不是！」他冷冷打斷她的話。然後就錯身的走過她，頭也不回。

　　關涼洛張了張嘴，只要他在說一句心軟的話……她就和他回去，她就相信他……可是，他再一次為了那個男人，冷冷的吼她。要她不相信兩個人之間沒有曖昧，真的很難。心，就像這個夜一般，涼了起來。

　　夜，已經很晚。她一個人蹲在街上，冷冷清清。

　　許多商店的門，都已經關了起來。她一個人漫步在冷清的街道上，有些暗淡的蕭瑟。然後，她有些無力的坐在一家商店的門口，看著接到稀稀寥寥的人來來往往，孤單寂寞再次襲上自己的心間。

　　一個異世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爭那些有的沒的，又是為了什麼？她愛上了一個冷清的男人，他可以讓自己很溫暖，也可以讓自己變得很冰冷。她可以很快樂，同樣的，也會很痛。突然，她想起了奶奶，想起了秦暮雪。怎麼樣了……他有沒有淡忘自己？其實，關涼洛知道，自己是多麼的自私。為了解脫自己，為了不讓秦暮雪愛上自己，讓他留了下來……

　　她靠在店門的牆上，淚就流了下來。潘紫辰，你個壞蛋……為什麼總是要她傷心、難過？她就是鬧個小彆扭，你只要安慰一下就好了嘛！！連解釋也沒有，豬才會原諒你！！

    行人漸漸減少，終於是，連狗吠都停了下來。一個黑影，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久久的凝視著已經靠著牆睡熟的女人，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從他唇間發出。他慢慢的彎下腰抱起女人，小心翼翼。女人輕輕的抽泣了一聲，轉個頭，窩在他懷裡繼續的睡著……好像明明傷心著，明明很冷……卻似找到了一個最踏實的避風港，繼續的熟睡。

    夜，本是淒涼的，卻變得漸漸有了暖意起來，就在明日，就給你一個交代。他低頭看著女人，像是承諾般的在她額頭一吻。

大頭寶珠

第四十三話  秋賞燈會

    關涼洛再次醒來的時候，又是日上三竿。她睜著眼看著眼前的床頂……床……她「?」的坐了起來，環視著整個房間，是風府的那個房間？她……不是在街上遊蕩麼？貌似……睡著了。

    碧兒正好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放下了讓她洗臉的清水，一扭頭便看見關涼洛正睜著大眼看著自己，碧兒愣了一下，卻隨即一笑，欠了一個身：「夫人，你醒了？」

    關涼洛愣了愣：「我怎麼回來的？」而且，今天這個丫頭……笑的這麼的詭異。

    碧兒抿著唇，慢慢的走了過來：「夫人都不記得了麼？」依舊笑吟吟，從衣櫃拿過衣服放到了床邊。

    關涼洛癟了癟嘴，隨即皺了眉：「你怎麼還叫我夫人？忘了我昨天鄭重的宣佈了麼？那可是認真的。」

    碧兒臉怔了怔，臉頰紅了紅，卻還是澀然的點了點頭：「是，姐姐。」

    關涼洛終於滿意的拍了拍她的頭：「乖。以後都要這麼叫。還有，可以說昨天的事了吧？」

     碧兒呆了呆，看著關涼洛，卻還是一下笑了出來：「是。」

    關涼洛簡直想拿簸箕蓋死自己！！她竟然被潘紫辰給抱了回來！還一路上都沒有感覺？這也就算了，終於回了府，所有都還沒有睡，卻見她猛的攬著他的脖子，還狂親了兩口……啊！！她的夢裡面，是在親以前自己家養的那條小狗啊……最丟臉的是，她竟然，竟然抱著他夢囈：「潘紫辰，討厭你！！敢不喜歡我，我就掐死你……」

    經由碧兒的口述，她已經大概的可以瞭解當時目瞪口呆，在集體爆笑的眾人……她的形象，再次丟失殆盡。

    不過她沒有想到，他還會回來找她……是不放心她麼？擔心她？她穿了淡紫色的衣衫，袖口和領口都繡著別緻的細碎小花。碧兒教她梳了另一個髮髻，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關涼洛突然轉頭：「是不是因為我從來沒有畫過妝？所以……」所以，他才突然的，冷淡。

    「什麼？夫……姐姐？」還有些轉換不過來的碧兒，喚起她來還有些遲疑。

    關涼洛卻一搖頭：「對了，你們爺一大早去哪裡了？」

    碧兒頓了一下，有些擔心的看著關涼洛：「爺他……和風姑娘出去了。」

    「什麼？和風寇淨？」關涼洛猛的站了起來，轉頭看向碧兒。

    碧兒有些遲疑，卻還是點了頭。

    「夫……姐姐……在蒼雲這麼多年，我也知道些爺和風姑娘的關係。他們……每一年的秋賞燈會都會一起出去……」碧兒有些擔心，卻還是下了決心不願再瞞著她自己所知道的。

    「……」關涼洛的眉，緊緊的蹙在一起，此時此刻，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別的情緒。碧兒有些不安，卻還是繼續道：「但是，我們大家都看得出來……爺是喜歡夫……姐姐你的。爺，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那樣在乎、那樣的溫柔過。特別是昨夜，你說了那句話後，他輕輕的拍你的背，說了一句話……」

    關涼洛立即緊張的拉著碧兒：「他說什麼？」

    「他說……」碧兒似乎有些說不出口，畢竟那是她最崇敬害怕的主人……但是為了夫人，她抬了抬頭：「他說，乖，不怕。我在。」

     五個字……狠狠的擊碎了關涼洛的心防。那個蠢豬……幹嘛要在那麼多人面前說那麼煽情的話。關鍵是，她都沒有聽見！全被這些傢伙聽去了！

    碧兒小心翼翼的看著的關涼洛的表情：「姐姐？你要吃……早飯麼？」

    關涼洛抬頭瞪大眼：「吃！當然吃！！」撐死都比鬱悶死來的痛快。

    吃完飯後的關涼洛好半天才出了門，西宮采就像踩好了點似的靠在院外的樹上笑吟吟的看著她：「夫人早啊。」一臉的輕蔑的看著她。

    關涼洛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覺得自己最近的形象實在需要重新樹立下，不然豈不是要被這些傢伙看扁。

    她輕咳了聲：「早個屁。都中午了，還早！」她還是狠狠瞪了過去，這個傢伙是所有當中最欠扁的一個，每次都要和她作對！

    西宮采握拳輕掩的笑著：「啊，對了，爺都出去了，你怎麼不一樣啊？」

    「……」關涼洛最恨的就是這個問題！她還想要問他到底想要把她怎麼樣呢！她瞇了瞇眼，看著西宮采，慢慢的叉著腰，然後搖著扭著走到他的面前，最是一臉的溫柔。西宮采卻突然一陣不祥的預感，這個女人會溫柔的對自己笑？就在他疑惑的剎那，關涼洛一個拳頭再加一個飛踢全部加諸在了他的身上……他猛的睜大眼的摀住肚子，瞪著女人立即變了的笑：「早飯吃多了，一大早跑來取笑我？告訴你們爺，我會在河堤邊的朱雀橋等他。讓他回來就去找我！」她狠狠的撂下話就決然的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西宮采的心裡，狠狠的流下血淚……爺，我又幫你挨了一個拳頭外加一個飛腿……為什麼……之前是成親那天的那一個巴掌，他就發誓……再也不會挨著冤枉的耳光了……可是現在……他要求經濟補貼！！

    這個女人，太狠了！以後，絕對遠離！

    關涼洛一口氣溜到大門口，一出門，立即鬆了口氣蹦起來：「噢耶！」哈哈，西宮采，看你以後再欺負她。說她小人也好，不可愛也可以。孔子都說過，唯小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她望天狂妄的大笑三聲，然後大搖大擺的向河堤的方向走去。

    門侍們統統的抹了一把汗，潘爺怎麼娶了這麼個夫人……

    其實她想要和他緩和一下兩個人現在僵硬的關係……經過一夜，她已經沒有那麼氣了。她就是相信他，他說沒什麼，她就是相信了。或許以後會後悔這麼的傻，會鄙夷自己竟然就那麼妥協了。可是，這個男人不是別人，他是潘紫辰。他說了愛，就一定是真的。他說了沒關係就一定是真的。這麼早和風寇淨出去，或許是別的事情。所以，她一定會等著他，等他來了……兩個人，就兩個人，過這個很美的節日。因為，她更不想讓以後後悔或是遺憾就這樣錯過這個男人。她愛的人。

    她租了一艘小船，船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還擺好了小桌子，小菜、小酒。她自己坐在船艙裡撐著頭看著這一桌自己精心準備的浪漫，好像燭光晚餐啊！他會不會感到驚喜呢？她一想到昨晚自己沒有看到的景象，光是想像的……笑意都溢滿了唇角。她摀住自己的臉，關涼洛，你沒救了……完全處於發春期！！！

    但是……會來到這個地方……會遇上這些人……會遇上他……會愛上他……會經歷那麼多，本就是，想都沒有想過的問題。所以，她愛上這個人，就會全心全意……不知道未來，就把握現在。

    夜終於是降臨了，夜空中綻放起了最美的煙火。她劃著小船向朱雀橋的方向駛去……臉上映襯著煙火瞬間閃開的火光。不管是大船、中艇在這個夜都靜靜的停在河裡，享受著這個節日的美好。關涼洛看見河邊有夫妻牽著孩子散步……看見剛剛撞在一起的男女，各自握著一個燈籠……看見老父正在教訓著兒子，看見兩個孩子歡快的在岸堤上蹦來蹦去。她微微的勾起嘴角，感受著這個夜，一切都是一樣的美好。

    劃著小船，穿梭在眾多的船隻間，感受著清涼的微風，她繼續看著兩岸路邊樹枝上漸漸高高掛起的燈籠……一片燈火璀璨。前面就是傳說中的朱雀橋，他有沒有來？有沒有已經站在橋上……自己只是一抬頭，他就會迎上她的視線？可是她遠遠的看去，朱雀橋上只有行人，哪有佇立的半個人影？她微微側頭，有些疑惑。她有留下紙條，也有吩咐碧兒，更有警告過西宮采啊。

    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現在他在洛城,江湖上定有不少人知道他的行蹤……然後……？不，不可能的，他武功那麼好。她強迫自己斷開這個思緒……是不是還沒有回來？他和風寇淨……出去了那麼久，就一直沒有回來？

    入秋的夜，總是有些涼的。她就在擔心他的情況下，瞬間的推斷了自己之前所有的自我良好感覺。她冷硬的撐住了船，不再讓它前行一步。然後，眼神冷冷而又悲傷的望向朱雀橋。那上面有才子、佳人。還有潘紫辰和風寇淨。原來真的，他們才一起慢慢的回來。關涼洛的心，猛的抽痛，不知道自己的努力相信，是多麼的愚蠢。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呆在河中央，又是多麼的淒涼。她的身子如被一灘冰水從頭澆到了腳底……瞬間明白了過來。河水，一圈一圈的蕩漾開來，她的眼神死死盯著那邊的一對碧影，潘紫辰，你要怎麼樣，才能讓我相信你？她悲慼的留下了淚，滿眼都是風寇淨提著籃子挽著他，一臉的笑意。而他，手裡提著兩個燈籠，微微側頭，認真的聽著她講的每一句話。

    她的眼神，寒冷而又絕望。他像是感受到了般，微微的側目向河下看去，只看見她手撐著長長的竹竿，淚流滿面的看著他，一臉的傷心絕望。迎上他的眼神，她閉了眼，淚滾滾而落。扭了頭，將小船掉頭駛去。他手中的燈籠「啪」的掉在了地上，一梯梯向階梯下滾去。有些發愣的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竟那般的淒涼。

    風寇淨察覺到了不對，向河堤下看去，一愣：「她怎麼在？」然後再看向潘紫辰，從未見過他這樣的僵立過。她的眼眸卻閃過一笑：「之前只是一直擔心。看到你們兩個的樣子，終於是接受了。快去吧，再不去，她真的就誤會一輩子了。都這樣了，還會原諒你，如果不是真的愛你的女人，不會這樣的寬容，也不會有這樣悲傷的背影……」風寇淨的話還未完，他已如一隻驚鴻的飛燕直直從橋上飛了下去……

    風寇淨握住籃子，看著他輕逸的身影，這一次是最真心的微笑：「傻小子，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也是知曉，才會讓我這麼的囂張吧……可是，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如果不是你，誰，我也不會這樣做。」反覆去試探一個自己本是從一開始就認可的女人。

    他的青絲黑髮飛飛揚揚……就如他的墨綠長衫，就如他的身影，輕逸的讓所有的人，驚歎。

    他的腳步，輕輕的落在船頭，落在她的身後。她感覺到了身後微微一沉的船頭，淚更是流的厲害，她將手中的長桿「啪」的用力扔進水裡，轉身瞪向他：「潘紫辰……這就是你給我的麼！！？給我的絕情！！？」用她的信任，換來他的絕情。她的淚，從來是會讓他失去所有的自控……他只能盯著她：「洛兒，你怎麼在這裡……」

    「我？我還想問自己他媽的、該死的、為什麼在這裡！！」她一個彎腰，將船艙裡的小桌子搬了起來用力的扔進河裡，「噗通」一聲，水花四射，所有的精心準備，都沒有用了。岸上所用的人，再次想這艘船投來目光，關涼洛的心，完全的糾成了一團，再也無法冷靜的讓自己去思考問題……

    「洛兒……」他有些急切的上前想要抓住她，她卻是一躲：「不要碰我。」她抬頭哀怨的看著他：「就在今天，我們把話講明了，」岸邊的人，並聽不清他們是在講什麼。但是從他們的表情隱隱能看出女人的傷心絕望還有失去理智的象徵……而男人一臉平靜，似乎沒什麼動靜。其實，他的心，早就被這個女人再次狠狠的攪亂了！！她的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著：「我努力的勸著自己，相信你，相信你！可是，我準備了一天，等了你一天，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可是你呢？我千盼萬盼，卻看見你們親熱的一起賞燈回來！你就是騙子，騙我感情的騙子！」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嘶吼揭底了……但是，一顆心，還是處於即將爆發的邊緣……

    「我不是賞燈！」他終於用力的的鉗住了她的肩狠狠的低吼，「什麼？我……我們？他用「我們」？反而，她是外人了？他還對她這麼凶！！她用力的想要推開他：「好，如果你要納妾，我們就離婚！！！」她死心了般的用力吼道。

    他一直盯著她，卻「撲哧」一笑。她震驚的瞪著他，淚掛在臉上，都停止了流動……她的愛情都夭折了，他還譏笑她？她的淚，重新的掉下來：「就讓你這麼開心？」原來，什麼愛情，什麼我愛你，真的，都是假的。她冷冷的揮開他的手臂，轉身向船的另一頭走去，他卻從後面用力的抱著她：「雖然我很喜歡你吃醋的樣子，但是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不能再誤會我和風寇淨了。」

    她身子一僵，淚再次靜止了下來，誤會？他還想再騙她？她冷冷一笑用力的掙扎：「放開我！！」

    「娘子，風寇淨是我的親姐姐，所以，納妾的事，要讓你失望了。」他更是用力的扣住她的身子，俯至她的耳邊輕喃，低低的笑著。只是知道，再也不能讓她逃開，讓她誤會，讓她流淚。

    關涼洛的腦子「轟」的一聲，什麼？姐……姐……姐姐？她驚訝的張開嘴，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這比晴天霹靂還要讓她難以接受，這也是她從未想到過的關係。一顆心「碰碰碰」激烈的跳動起來。她趕緊回頭急切的看向他：「怎麼可能？你們……不同姓……而且，也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她對我的態度……」最後，是她越來越低的聲音，他的表情，那麼認真，難道……真的？

    他臉上的笑，瞬間消失殆盡。她的心，驚跳一拍，她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他的家族。這是她從來不敢問的事……卻還是被自己莽撞的提了出來。她趕緊擺手：「算了，我不想知道了，你不想講，不用去回憶……」

    他卻輕輕的將她擁進懷裡，低頭認真的看著她：「洛兒，想知道，今天我和風寇淨去了哪裡嗎？」

    「……」她想。但是，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定定的望著他，如果他想讓她知道。

    「原本想今天就給你一個你最想知道的答案，卻不料，你總是會在我的意料之外。」他的聲音，無比的柔軟，抵著她冰涼的額頭，心念，卻在這裡遇見了她。

    她臉一紅，想到自己剛才就像一個……被火燒了尾巴的兔子，大吼大叫，完全的失去理智……完全一個潑婦的造型。但是，誰叫他不早點解釋？還害她傷心的掉了那麼久的淚……又想到這兩天的誤會……風寇淨如果真是他姐姐，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告訴她？而且，風寇淨為什麼要那麼對自己？

    「來。」他拉著她的手，攬著她的腰，只是輕輕一踮腳尖，兩個人就向岸邊飛去。直到落了地，她才算完全的接受了風寇淨是他姐姐的這個事實。這麼說……自己真的完全誤會了？他還是愛著自己的？從來就是？她心底暗暗的驚歎虛驚了一把，差點……他們就誤會越來越深……

    他拉著她，默不作聲向更遠的地方走去。

    她只是跟著他的腳步，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只好用沉默來懲罰自己。關涼洛，讓你多想！！多想！

    但是，路越來越蹊徑幽僻……夜，也越來越黑，他們似乎遠離了城區，向郊區而行。她看著一棵棵參天大樹的黑影，還有鳥類古怪的叫聲，不免有些害怕起來，忍不住抱緊了他的手臂。他攬著她的肩，將她收緊在自己的懷中：「乖，不怕。我們馬上到了。」

    她點了點頭：「紫辰……我們，是去哪裡……」她環視著周圍環境，似乎聊無人煙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一直向前走著。她抿著唇，有他在，不怕。關涼洛，這個男人，會保護你。

    她覺得眼前似乎有光亮傳來，抬頭望去，她驚愕的睜開眼，張開嘴……遠處，越來越近的，是一個巨大的墳塚，裡面到底埋了多少人，關涼洛都無法猜測。就像是一座小山聳立在眼前……讓人無法不去驚歎，心寒。這裡到底……有多少個生命？她再看向墳塚的周圍，圍滿了白色的燈籠，還有成山的食物堆在墳前。她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些什麼，猝然想到昨夜那個小販對自己說的話：離喪的家人，可以拜墳燒香……那這裡是？她驚愕的向他望去，他冰寒的眼眸，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小山：「這裡，埋的都是我和風寇淨的親人。」

    關涼洛的心，猛的一疼，如針扎般，就像是切身的體會到了……他的心悸。她慢慢的伸手，握住他粗糙的手掌，輕喃：「潘紫辰……」

    對不起，他們是來拜祭家人……她卻還無理取鬧。

    「來，洛兒。你是潘家的媳婦，見見家族的人。」他握緊她的手，扶著她。她點了點頭，用力的跪在了地上，無比的虔誠。這裡，住著，一千多個，他的家人。她沒有一絲懼怕的感覺，全是心驚的傷痛。彷彿眼前閃過他們大喊，大哭的死去……血光，火光。

    他和她一起跪了下來，她連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看著他們：「爹娘，還有各位叔叔伯伯，我是潘紫辰的妻子，潘家的兒媳婦關涼洛。這麼晚才來拜見你們，你們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才好。還有，」她看向他，微微一笑：「我再也不會懷疑他。用我的生命起誓，就像相信我自己一般的信任。我會好好的照顧他，超越我自己生命的體諒他。如有違背，天……」他微微的低頭，吻住她的唇，她睜大眼，看著他……他的一雙眼，深邃而又深情。直到離開了她，她才摀住自己的唇，然後偷偷的瞄著墳塚：「爹娘，叔叔伯伯，嬸嬸們……見笑了……」然後從後面拉了拉他的衣服，一臉的澀然。

    他卻拉下她的手：「笨丫頭，不要亂發誓言，不然我會當真。」他的雙眼，寫滿了認真。她看著他，這個男人，害怕相信誓言……他在害怕……

    她投進他的懷裡：「笨男人，我為你發的每一個誓言，都會是真的。」絕不會食言，因為她所有的誓言，都只為他而發。

    他收緊懷抱，看向墳塚，像是回憶起什麼，眼神變得迷離而淡漠起來：「十三年前，同樣是這個夜晚。滿月，秋賞燈會。尚國皇朝最大的家族，一夜被滅。」他的手勁微微用力，她的肩微微的吃痛，卻一聲不吭，只是看見他滿眼的冰冷淡漠。這個家族盤根錯節，是所有人的威脅。但是，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直到全部成為了灰燼，才能停息。只有那天和我貪玩一起逃下山的寇淨逃出了這一劫，在我們回家的途中，只是看到紅遍了的一片天，還有衝下山大笑的武林人士還有朝廷剿兵。一千多個人口，唯獨剩下我和寇淨，還有全身是傷逃出來拖著我們離開的，木然。」

    關涼洛抬頭驚愕的看著他，才十歲的他……是怎樣看著自己的家人，在自己面前……全部的死去？他是怎樣，被火映襯了滿臉的紅，卻一滴淚也沒有掉過。是怎樣，將這份仇恨埋在心底，堅持到現在？她像是看到了那個場景，從蕭壁告訴了她他的家族的那一刻就開始的心痛，更猛烈的悸動起來……還有，原來木然……冰冷的眼眸，也是從那個時候？她的手，慢慢的握成了一個拳頭，他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那樣狂妄的、肆意的去殺那麼多的人……怎麼可以！！！？殺死他們全部的親人……

     察覺到她的淚落進了自己的衣領，順著他的頸，滑進他的背。他微微的抱著她的頭，輕輕撫慰她的背脊：「不怕。我們三個都過來了。只是，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報仇。要重新建立更龐大的勢力，要重振潘家，要討回應有的公道。我和木然拜到了南極仙翁的門下，拜師學藝，只是八載。」她十歲的時候，在做著什麼？背著書包，高高興興的去上學……他卻已經背負了家族的仇恨，過著地獄般的日子。他微微的低頭看著懷裡的人，是多麼的感謝，會遇到這樣一個女人……

    他抬了抬頭：「師傅把寇淨托付到了一家姓風的人家，讓她跟著學習經商之道。我重振家族的時候，寇淨，我的親姐姐，就已經是洛城第一富商，天下五大家產了。所以，無論是她要做什麼，我都不能阻撓，我只能依著她，知道麼？」因為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她所做的，都是為了他。

    關涼洛點著頭，她明白。明白一個女子到底是如何艱難，才創建了今天的一切，原來，風寇淨就是蒼雲山莊背後所有的經濟支援者。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無理取鬧。而風寇淨，此時此刻，在關涼洛的心中，形象是多麼的高大。他們，是多麼的讓她猶如切膚之痛……一點一點的侵蝕著她的心臟。

    「所以，笨蛋，以後不要再隨便的吃醋了。也不要再隨便的抱怨寇淨的不是，知道麼？她是隱瞞了身份，在為整個家族的復興而付出。現在除了我們三個，這個世上只有你才知道，她的身份。」他輕輕的抬起手指，刮過她小巧的鼻樑。

    她用力的點著頭，用力的抱緊他：「潘紫辰，我愛你。我愛你。」彷彿在此時此刻，她已經只能用著三個字表達自己的心情，再也不知都……要說怎樣的話，才安慰他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他若有若無的閃過複雜的神色，也只有這個女人，在知道自己那般沉重的過去，還能這樣動情的說出愛你。他的心，再也無法克制的激烈起來。只能，更用力的收緊懷抱。

大頭寶珠

第四十四話  返回蒼雲

    「木然……也是你的親人麼？」

    寂夜無盡，兩個人坐在燈火包圍的墳塚前，卻無絲毫的心悸。反而平心的靠在一起，低訴喃言。

    「他是管家的兒子，是和我們一起從小長大的人。其實，就像是親兄長一樣的人。他親眼看見了那麼多的人死去，背負的……遠遠超過了我和寇淨。那一年，我們三個裝了山莊焚燒過後的灰燼埋在這裡，但是，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這座墳前。除非，大功告成的那一天，或許他才會來，才會願意和我平起平坐。」關涼洛看著潘紫辰冷冷的面孔，連眼神都沒有波動。但是她知道，他是多麼的煎熬。心底，是多麼的尊敬那個人。

    她收緊了手掌的力度：「姐姐……二十五歲了……從來沒有過心動的男子麼？」

    潘紫辰低頭看她，似乎有些難言，但是迎上她好奇而又關心的眼眸，還是開了口：「她喜歡木然。從小開始便是。二十五年，從來沒有變過。」

    關涼洛驚愕的張大嘴，但是……卻又好像，這是原本的事情。二十五年，那是多麼漫長的一個歲月。木然心裡的仇恨那麼深……連墳都沒有來拜祭，更不用說想到愛情。潘紫辰會遇上自己，也只是意外……那麼木然呢？他，心裡有姐姐麼？

    「你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歲月，我相信，木然的心裡，除了她，也再不會有別人。他們，要的只是時間。」

    關涼洛終於明白，為什麼木然總是比任何一個還要沉默寡言，還要面無表情。他才是親眼見到一千多人，是如何一個一個的死去的人。因為他的冷漠……所以，風寇淨，要一直孤單的等下去麼？

    她想到了自己，看向潘紫辰：「我的爸爸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鬧著要離婚，離婚就是相當於你們這裡的休妻。但是是要兩個人都同意，才可以分開。整整三年，他們每天都要吵架……每次吵架，爸爸都要打媽媽，然後就出門去喝酒。而我的媽媽，就會把氣撒到我的身上，所以，當初你用鞭子抽我的時候，我特別恨你。」她的眼神，讓他輕輕一振，他隱忍著心疼，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關涼洛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都沒關係了。」她將頭窩進他的懷裡，「我有一個奶奶，她是世界上對我最好最好的人。爸爸媽媽在我八歲的時候離了婚，他們都不願意帶著我這個拖油瓶繼續生活，只有奶奶願意帶著我。我和她一起生活了八年，那八年，有我的童年，少女的孤獨……直到一年前，奶奶也去世了，我才感覺到，自己一個人活著是多麼的孤單……我以為這一輩子我就會這樣一直孤單的下去，可是我遇到了你。遇到了一個讓我無比心痛，比起我的孤單，更是無邊無盡的一個男人。所以，讓我們相遇，一定是天意。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瞞著我任何的事情，好不好？至少，我可以陪著你一起痛，一起承擔。或許我能做的不多，但是，我關涼洛僅有的這一顆心，都會是你的。我能做你偶爾軟弱時的依靠。不會笑你，也不會拋棄你。用我的生命起誓。」她舉起自己的手掌，一臉的凜然，滿眼的傷痛和認真。

    他抬著她的下顎，滿眼都是她，這個無休止讓他心疼的女人。終於是低下了頭，印上她的唇齒，輾轉反側。緊緊扣住她的後腦，不容一絲情愫外洩。

    終於是放開了氣喘吁吁的她，他附近她的耳邊，似是隱藏無盡的曖昧和悸動，努力的克制著自己即將爆發的情愫般：「我怎麼捨得……怎麼捨得讓你跟著一起……」所以，才讓她誤會，誤會。直到現在才告訴她，他沉重的過去。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潘紫辰，答應我。相公……」她抓緊他的衣袖下擺，似是懇求。

    終於他點了頭：「好，我答應你。」卻是更用力的抱緊她的頭。

    她終於是輕輕的笑了，有些苦澀：「我知道，讓你放棄報仇，你一定不會，而且還有可能會丟下我，鄙棄我。連我自己都要鄙棄我自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由著你，跟著你的步伐。如果，你做完你想做的，如果我們還會活著，我們就歸隱山林，去隱居……從此不再過問江湖，可好？」她仰起臉，像是等著一個承諾。既然他意已決，那麼她就會奉陪到底，陪他生，陪他死。

    他低頭輕啄她的唇：「唔。」只要她願意。

    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要到那一天……不知已是何年何月。或許那是已經世事境遷……

    他們再次跪在墳前磕了頭。她笑著看著墳塚，心裡多了更多的東西，整個人，就像是忽然間成熟了不少般的更加風韻。就像是真的看見他全部的家人站在面前一般，她開始喃喃細語：「所以，你要當著潘家的列祖列宗發誓，以後決不可納妾。」雖然已經明確了，相信了這個男人，但是多個誓言總比少了一個好。

    「我發誓。」他靜靜地毫無怨言。

    「哈哈，這下子，你一輩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男人睨視著女人，有些無言，眼眸卻閃過笑意，是她一輩子逃不出他的掌心了。

    「喂……相公……喂……有這麼多家人在，規矩點……你的手啦……唔……」

    「……」男人決定用行動來告訴女人，自己是多麼的愛她。當然，他是不會在這裡做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怎麼比我還開放……哈哈……」男人終於是放過了女人，女人立即站了起來，決定逃走。

    晴空明月，圓盤如新，微風拂面。

    夫妻倆，手牽手，終於是向家走去。那裡，是風寇淨的地方，也是他們的家。妻子輕輕的吟笑漸漸遠去，隱隱伴著的還有她的歌聲。未來的路還很遠，日子還長，所以，她要在有限的時間，給他快樂和幸福。

    隱隱的歌聲飄向墳塚，卻愈漸愈濃的清晰起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現在唯一的祝願，就是這些怨靈，早日安息。

    「我看我們還是散了吧！他們兩個人，一定還在朱雀橋，一起逍遙。二人世界啊……」西宮采連連歎息，心裡卻還在不斷哀怨關涼洛對他的惡行。

    碧兒正在給莫青書斟茶，聽見西宮采的話立即抬了頭：「西宮公子，可是姐姐有吩咐，讓我們都等他們回來，要一起賞月呢。」

    莫青書一聽自己的小丫頭又是隨時將那個女人掛在嘴邊,有些無奈的將她攬進懷裡,坐在自己的腿上：「所謂的的適可而止，你還懂得吧？總是讓一個男人，」他輕輕的咳了一聲，用只有碧兒機會可聞的聲音道，「吃一個女人的醋。」

    碧兒的臉，立即爆紅開來：「先生……」

    西宮采大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只好站起來向遠處走去，幫雪晴囡拿過她提的點心。雪晴囡只是輕輕頷首：「謝謝。」

    木然慢慢的從遠處踱來，看見長相亭裡已坐了他們幾個，終於是鮮少的開了金口：「還有的人呢？」

    「木管家。」碧兒立即站了起來，斟了茶遞到石桌的空位前。

    「木管家，你終於來……再不來，這兩個都要馬上拜堂了。」說著西宮采就撿起來一個雪晴囡擺好的糕點放進嘴裡。碧兒眼疾手快的立即「啪」了上去，場面立即一片死寂。碧兒立即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看著西宮采驚愕受措的臉，一臉的歉意：「西宮公子，對不起……只是這個，是姐姐最喜歡吃的……你不可以偷嘴……」

    莫青書卻也是一臉黑青，立即拉了碧兒過來，越來越不會控制自己情緒的他，看來不止是會對那個女人而吃醋啊，看來這個小丫頭，真的是……要趕緊娶回門。

    西宮采看著好友那一副「愛妻」心切的嘴臉，恨不得上前去決鬥！！就在這時，風寇淨滿臉落寞的走了回來，在路過長相亭時，雪晴囡一抬頭便看見了她：「風姑娘。」

    木然回了頭，愣愣向她望去。

    風寇淨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般扭轉過頭來。兩個人的視線，輕輕相觸。他的眼神瞇了瞇，只是一閃，人已站在了花道前的她面前，然後冷冷的抬起她的手臂：「你怎麼了？」

    風寇淨一愣，轉頭低下看向自己的手臂，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受了傷。她卻抬頭微微一笑：「你知道……你有幾年沒有和我過話了麼？」

    他的背後，他們都跑了過來。風寇淨磕了嘴，低頭掩去眼裡一閃而過的哀傷。他的手僵了一僵，卻還是從懷裡拿出乾淨的布，一圈一圈，輕柔的的替她不小心刮傷的手臂。

    「風姑娘，你沒事吧？怎麼會……受傷……要緊麼？姐姐她會醫術的，可是還沒有回來……」趕來的碧兒見到她破掉的衣衫上還沾著血跡，立即緊張的看著她。

    風寇淨趕緊一抬手止住碧兒的擔心：「別擔心，我真的沒事。可能……是回來的時候被刮傷了而已。」她沒有那麼的嬌弱……她慢慢的看向木然：「如果連這一點痛都不能忍受……那麼風寇淨早就已經死了。」她說的毫不冷然，卻讓人聽的心驚，聽得心憐……

    蹲在屋頂上的夫妻倆映照在圓月下，格外的浪漫。但那妻子似乎一直在說著什麼，男子呢，面無表情，卻若有所思。他的一隻手一直落在女子的肩上，神情間沒有半點不耐。

    「木然的眼神明明是疼惜的，卻硬要閃過去。為什麼要強裝自己的情感呢？還有，你看姐姐，她的眼神多落寞……」

    「……」

    「你都不關心親人。報仇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人家的青春都已將快要全部溜走了。」

    「……」

    「你自己成了親，該知道……妻子或是丈夫對一個人來講，會是多麼大的支持……」

    「……」

    「我們來幫他們一把好不好？」

    「……」

    男人一直都只是冷著臉，終於是對女人的喋喋不休有了半點意見。

    「喂喂，你捏疼我了……」女人扭捏了兩下，卻一個不穩向下栽去……「啊……」

    「看那兒……」西宮採一個警覺，扭了頭卻瞥見一個女人，衣衫飛舞的從屋頂向下落去。

    說時遲那時慢，卻異常的神速的從屋頂飛下一根黑辮，直直飛揚而去，用力的繫上了她的腰，然後就見一個縱身跳下的男人輕輕的抱住了女人。她落入他的懷裡，安全著地。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她不停的拍著自己的胸脯安著神……亭子裡的人，全部向這邊奔來，西宮采指著他們羞憤的吼道：「原來你們兩個一直在屋頂乘風過二人世界！！那為什麼還要讓我們等！！你們，太無恥了！」最可惡的是他還是個孤家寡人……

    嗯？某個女人，賊笑著躲到她家夫君的背後。男人冷眼一掃，所有的人，皆收回兇惡的嘴臉。關涼洛捂嘴偷笑，真是個強權的世界啊。看來，強這個字，是到哪裡都需要的生存法則。

    籬落院

    他站在床邊，冷冷的看著洛城一片安謐的繁華。清晨的安謐，繁華的景象卻早已開始。身後的門輕輕的被推開，一個黑影走了進來：「少主。」

    季商羽點了點頭，回頭看向鷹兒。輕輕一笑：「怎麼樣？」

    「是。她……早在三天前就找到了潘爺。」

    「所以，更是沒有機會把她搶過來了。」

    「……」鷹兒低下了頭，緘默。

    「鷹兒。你對別人的仁慈，對別人的信任，很多時候，只會成為別人來傷害你的利器。」一語雙關，鷹身形一震。

    「少主……」

    「下去吧。按照我說的去做。鷹兒，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唯一不可能傷害你的人，只有我。」

    「……是。」

    「還有，去見見未央。讓她，該是要回家了。」

    「是。」

    他慢慢的退出了房間，合上門，盯著門板，原來他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關涼洛。鷹兒，難道你忘了，少主才是給你生命和未來的人。而那個女人，狠狠的利用了你，為什麼你還要對她心軟？

    屋內的季商羽，眼眸裡只是閃過一道狠厲的眸光。

    關涼洛醒來的時候，睜開雙眼，就迎上男人的視線。她微微一笑：「早。」然後，張著嘴打了一個呵欠。

    他的手握著她盈盈細腰，低頭吻住她。她一聲呢喃：「紫辰……」

    他慢慢的放開她：「早。」一雙眸，滿是笑意。

    她卻驀地想到昨夜，立即羞澀的躲進他懷裡：「你不會沒有睡覺吧！！？」她忽然驚覺。

    他冷眸沒有半點波動：「有何不可。」他只是想要一直看著她而已。

    她眼慢慢的瞪大，懶懶的睡意全無。馬上拉著被子坐了起來：「你竟然給我一夜未睡！！？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這樣身體會垮掉的，快快，現在馬上睡，馬上！」

    男人有些啞然，第一次感覺到了女人的嘮叨。她不在的守候，他就是這樣，一坐就是一宿，沒有半點睡意。那時是擔心她，尋找她。而現在，是捨不得閉眼。連一秒也不捨。他慢慢的坐了起來，將女人攬進懷裡：「我做了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她立即回過，哎？不對，她是讓他睡覺！！她立即伸手推著她的胸膛，要他躺下去。他卻只是握住她的手：「你說的對……寇淨已經二十五歲了。她不能再等。所以，我要把木然留在洛城，幫她打點生意。兩個人到底會怎麼樣……就要看他們了。我能做的，只是這些。」

    「真的？」關涼洛一聽，立即激動的拉著他，然後在他唇上，狠狠親了兩口。然後滿臉興奮的拉著他：「相公，依木然的性子，肯定是不願自己留下來，所以只要你下令，他就一定會留下來的啦！！你知道，人這一輩子，什麼都可以等，唯一不能等的是什麼嗎？」

    他低頭，看見她滿臉的高興，為著他的家人的幸福而幸福。眼眸不僅柔和了下來：「你說。」

    她盈盈一笑，一點頭：「是時間。人會不知道，就在你的生命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會發生什麼意外，然後奪取你的生命。所以，我們要努力的將活著的每一秒變得精彩……不要留讓自己遺憾。」

    他揉了揉她的頭，那一頭長長的卷髮：「那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你會不會更高興。」

    「還有？」連連驚喜的她，終於是忘了要讓男人睡覺的事。男人放開她，掀開被子，下了床。女人立即摀住自己的雙眼：「潘紫辰！」滿臉的羞澀。

    男人恢復的寒面，仍是一閃而過笑意，她依舊是那麼害羞。他拿過來長衣穿上：「今兒個，我們啟程回蒼雲。」

    「……」女人張著嘴，用了足足五秒的時間來消化他的話。隨後，他們的房間立即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啊……我太愛你了！！相公……啊！」

    而門外路過的丫鬟們，全部掩面相互逃走，這位夫人，讓他們晚上不敢路過這兒就算了……現在連早上也……連連羞歎三聲。

    吃飯的時候，關涼洛無比興奮的哼著歌。當坐在她旁邊的潘紫辰宣佈第一個消息，今日就啟程回蒼雲時，碧兒像關涼洛一樣，驚呼了出來。莫青書挑了挑眉，依舊笑著。西宮采也是興高采烈，回去好啊，回去多好。只有木然和雪晴囡依舊是保持著永久的面容。再當潘紫辰宣佈了第二個消息：木然自此以後留守洛城的時候，除了關涼洛，所有人都愣了。

    「潘爺……」風寇淨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面色蒼白。

    木然也抬了首：「望爺……收回成命。」

    關涼洛真要被這兩個人氣死了，明明就是很好的機會，非要相互往外推。風寇淨看向木然，聽到他的話，臉色似乎又白了幾分。關涼洛暗暗叫道不好。

     碧兒卻毫不會觀察形勢的問：「爺……那蒼雲的管家……」

    「你們成親後，莫青書來做。」

    莫青書臉上劃過三條黑線……誰願意當那個比當四個堂主還累的管家。小丫頭，看來你真的嫌你的先生太閒。

    風寇淨卻猛的站了起來，向外走去，像是再也無法維持內心洶湧的波瀾，淚在轉過身去的那一霎那就滾落了下來。關涼洛立即起身追了上去：「風姑娘……」撇下一屋面面相覷的人。只有潘紫辰的冷眸若有若無的閃過不易察覺的厲光，木然的拳頭，微微相握，努力的克制，才能安坐。

    她追著她到了花園,只見到她蹲在花叢中，掩面輕泣。關涼洛站在原地，望著她顫抖的背影……她慢慢的走過去，蹲下了身子，伸了伸手……最終還是攬著她的肩：「姐姐……對不起，是我和相公擅自做了決定，但是，我們都只是想要幫助你們。不想再讓你們……就這樣下去，只是做兩個熟悉的陌生人。」看著她哭，關涼洛驀地想起那個氣勢強大，總是冷冷笑著看她的風寇淨……眼前的她，只是一個辛苦了那麼久……卻總是得不到愛的人回應的女人。一個讓她也為之憐惜的女人。

    風寇淨一回頭用力的撲進她的懷裡，大聲的，終於嚎啕大哭出來。兩個女人，再無隔閡。她拍了拍她的背：「哭吧……」哭出來，才會好受些。

    她們就那麼坐在花叢裡，她們相依而坐，關涼洛做著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靜靜的聽著。風寇淨的武功極好，所以只要有人靠近，她就會停下來。

    「看來，他什麼都告訴你了，所以，你才叫我姐姐。」風寇淨慢慢的終於是冷清了下來，然後側頭看著關涼洛。關涼洛滿眼的堅決，讓她放了心。

    「之前那樣對你，不要見怪才好。」關涼洛立即搖頭擺手：「姐姐，不敢……」

    風寇淨卻一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回憶不斷的湧回：「小時候的木然哥哥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的我，最愛哭鼻子……一點也不漂亮，可是，他是對我最好的人。從很小的時候，我便開始喜歡他，就決定了要嫁給他。可是，十三年前，他滿身是血的逃了出來……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我們，拉著我們就跑。那個時候的我好怕，好怕。但是我知道，比我更小的紫辰會更怕。所以，我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過。我們一直跑……一直跑。到底走了多少路，我都不記得。只知道，後來是木然哥哥親手把我送到師傅托付的風家寄養，學習更多的東西。

    我知道，從十三年前，他就變了。紫辰，木然哥哥都變了。他們要報仇，他們要重振潘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也變得厲害，讓自己的經濟實力可以成為他們無憂的後盾。但是，我越來越強……不斷的有世家公子追求……但是我從來沒有答應過。因為，我的心，從來沒有變過。但是，他對我，態度越來越冷淡，越來越疏離……無論我做什麼，怎麼努力，都是沒用……直到後來，他乾脆就不來了……所以，我一氣之下在一年前去了塞外，也才錯過了你們的婚禮。最近才回來……終於是見到了他。」說完後，風寇淨輕輕的歎息，關涼洛才明白木然為何下了山……也才體會到，木然的自卑，木然的仇恨，木然的冷漠下，應該也是多麼熾熱的愛。兩個人，何必要這麼的折磨對方呢？

    「姐姐，給自己一個機會，給木然一個機會。不要再讓自己遺憾。用你的繞指柔，化掉他百煉鋼。」關涼洛笑著看著她，這是他們這些旁觀者唯一能做的。愛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

    風寇淨輕輕的點頭，看著她真心的輕笑：「謝謝你，弟媳。」

    關涼洛的臉有些澀紅，卻還是點了頭。

    終於是要啟程回蒼雲了。飄飄蕩蕩……幾個月，才發現是多麼的想念蒼雲的日子，是多麼的想念，家。木然最終是留了下來，他們走的時候，風寇淨和木然並肩的站在大門口送著他們。關涼洛是多麼期待的看著他們，用全部的祝福來祝福他們。但是，直到兩個月後，才意識到，或許當初，木然沒有留下來，應該就會逃過那一場浩劫。

    馬匹，馬車終於是上了路。還好各堂的部分門人早已返回蒼雲，不然，他們也不能決定一路返回的途中遊玩一路。

    屋子一片漆黑，分不清是什麼地方，除了暗火，沒有一絲燈光。

    站在高處的男人，一身黑衣，慢慢的轉了頭，一張鐵皮面具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臉上，唯有那雙凌厲的雙眼，讓人依舊能看清。

    一行人跪在地上，等待他的施令。終於他在看向遠處無盡的黑暗後冷言道：「上路了？」

    「是。今日清晨從風府出發。木然那廝留了下來。」跪在最前面的人，立即回復。

    鐵面具冷冷一哼：「風府暫且放過，不論她的財力和勢力，我們都不能現在貿然動手。潘紫辰他們，繼續跟上，一有機會，就給我動手。不留餘地。」他的言語，如羅剎般的冰冷無情，讓下面的人皆一個寒顫，卻還是領了命，退下。

    無邊無盡的黑暗退散開來，卻永無盡頭。

大頭寶珠

第四十五話 墜崖

「今天天氣好晴朗,

處處好風光啊好風光蝴蝶兒忙啊,

蜜蜂也忙,

小鳥兒忙著,

白雲也忙,

啊......啊......馬蹄踐得落花兒香啊,

馬蹄踐得落花兒香.

眼前駱駝成群過,

駝鈴響叮噹,

響叮噹,

這也歌唱,

那也歌唱,

風兒也唱著,

水也歌唱,

啊......啊......,

綠野茫茫,天蒼蒼,

綠野茫茫,天蒼蒼,

天蒼蒼......」

馬車裡傳來美妙的高歌，連帶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這個夫人，總是可以將氣氛宣洩到最高點。她可以唱出最美妙的歌兒，也可以說出讓人難以聽懂的言語，有時更是讓人又氣又急，卻又還有欽佩。關涼洛將手伸出馬車的車窗，想要感受更多的涼風，卻不知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只看見面紗飄舞的窗簷下一隻芊芊細手隨風而擺。

關涼洛看著碧兒小心翼翼剝著橘子的樣子，終於是笑了出來，然後又看向從另一窗戶看向外面的雪晴囡。她看著雪晴囡的背影，幾乎……就沒有見過這個女子說過話，然後遞給碧兒一半，再拍了拍雪晴囡的肩。雪晴囡回過頭來愣了愣，仔細的盯著關涼洛，再看向她手中的食物，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關涼洛抿著唇，慢慢的笑開來：「接著。這個橘子很甜。」

她有些遲疑的伸了手，關涼洛乾脆自己拿起她的手掌，然後放在她的手心。雪晴囡發愣的看著自己手心躺著的三分之一橘子，再看向已經開心的自己吃著的關涼洛。她笑著看著碧兒，整個嘴塞得滿滿的，眼睛瞇成了月牙般的形狀。似乎，再也沒有比這樣的事情，更讓人感到幸福。她終於是小心翼翼的將一瓣橘子放到了自己的唇中……細嚼慢咽，果然很甜。

關涼洛從眼角看到她的神色，嘴角的笑意，更是弄散開來。

「好碧兒，你還忘了，你欠姐姐一個故事！！」吃完了水果，她叉著腰，瞪著眼，看著剛剛吞下最後一芽水果的碧兒。碧兒卻一聲輕咳：「咳咳……什……什麼故事？」她有些惴惴不安的看著關涼洛，怎麼突然想起這件事？

關涼洛襯著下顎，手指輕輕的敲打：「不要想滿混過關哦。你們兩個的愛情！！到底是怎麼開始的？我都給你們做主了，至少要讓我知道啊！！快，這一路多麼的漫長啊，講講給我解解悶。」她越說越是來勁，碧兒卻漲紅了臉……真的……要說麼？她偷偷瞄向窗外，想要看看莫青書有沒有在一旁，可是窗外只有飛舞的幔簾和快速飛過的風景。

碧兒嚥了一口口水，姐姐是對自己那麼好的人，她說的話，不可以違反……她喏喏的再看向雪晴囡，嗚嗚，為什麼雪姑娘也是一臉好奇的樣子……

關涼洛見碧兒猶豫不決，眼珠轉了轉，一挑眉：「難道……你不想成親了？」嘿嘿，不要怪她用這個事情來威脅哦……碧兒嚇的一個虛驚：「我講！」嗚嗚，夫人好可怕……

雪晴囡若隱若現的勾出笑容，關涼洛趕緊抱著碧兒，拍拍她：「這才乖嘛。」

而外面的莫青書卻依舊和西宮采你一言我一語的鬥著嘴，好不知自己早已被人「出賣」。

碧兒嚥了嚥口水，終於是在兩個期盼的眼神下啟了唇：「我們……八年前就認識了……那個時候，我只有七歲。之前，我就知道莫先生他們家是整個百里城最富有的一家人。同時莫老爺也是朝廷位高權重的高官。那個時候的我，只是知道這個人，知道他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也是……流連於花叢間的花花公子。

但是，百里城的姑娘們還是都想著要嫁給他。我家住在他家的隔壁，但是，我們家只是一戶極其普通的人家……我每日呆在閣樓，也從來沒有見過他。直到那一年……八年前，他們家的小院失了火……大火燒到了我們家……我的父母親保護了我……可是，他們卻再也沒有走出來。我就站在門前，一個人哭著……孤獨無助、彷徨不安。

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因，就走到了我的面前，拉著我的手……從那以後，我就成了他們家的丫鬟……他的丫鬟。他們賠了我許多銀子，那個縱火的人，也被抓去砍了頭。但是，我因為不知道要去哪裡……就一直住了下去。他不讓我叫她公子……因為他還教我識字，教我許許多多的東西。

那個時候的我，並不知道自己……會喜歡他……因為，他會帶不同的姑娘回到府中來，我們……各自守在自己的城堡裡，誰也沒有越池一步。直到三年後，先生他……整個家族，忽然間全部毀滅。做官的老爺被抓了起來，夫人一頭撞死在了南牆上……全部丫鬟家僕都被抓了起來，除了那天突然出了府的我和先生。可是連我都知道他們是被冤枉的。

老爺是好官，他的錢，不是貪來的，全是自己做生意賺來的！！莫先生去了京城，我就一個人開始流浪，就在以為他再也不回來的時候，他卻回來了。但是我知道他變了，從此……變得陰鬱。不是現在這樣，總是笑著……老爺被斬首示眾，先生也被朝廷通緝。

那個時候，我沒有一絲要離開他的心情。我只知道，無論他要去哪裡，我都會陪著他。又是兩年後，他帶著我投奔了蒼雲……然後，就是……你們看到的樣子，我十五歲生辰那天……他對我說……八年來……終於是，等到我長大……」

關涼洛笑著看著碧兒，是個悲傷而又幸福的故事。原來莫青書是經歷了這麼多，同樣是家族的幻滅，所以，他投奔了蒼雲……碧兒，一直陪在那個男人身邊，不離不棄。他們，是怎樣一步一步的走到現在……關涼洛看向窗外，蒼雲的每個人，都有那麼一個讓人觸動的故事……在每個人的生命中，自己都是主角。所以，別人在怎樣驚心動魄的故事……給人都只是感歎，箇中的酸甜苦辣，卻永遠只有自己嘗的到。

關涼洛伸出頭，迎著風，高高的揚起她額前的劉海。她大聲的向前對著那個騎著黑馬的男人喊道：「潘紫辰——紫辰——相公——」而她和這個男人的故事，到底會走到怎樣的境界，她永遠無法預料。但是，她期待，她毫不畏懼。

潘紫辰回了頭，她立即伸出手臂用力揮著，一張臉，極盡燦爛。他慢下馬速，馬車慢慢的駕到了他的身側。他與她並駕齊驅的向前駛去，她撐著頭在窗沿上，看著他：「想你了。」

他一張冷漠的臉，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她卻精確的抓住他眼裡一閃而過光芒。她捂著唇輕笑，當然，不會戳穿他。她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向他的腰間看去：「你的黑鞭，每次是藏在什麼地方的？而且我每次脫衣服都沒有看到。」

碧兒和雪晴囡聽到這裡趕緊扭開頭去，假裝做自己的事。男人的手摸向自己的腰間，只是輕輕一撫，黑鞭已攤在他的掌心。她眼神一亮，從他掌心拿了過來，拿在自己手裡自己的大量，細細把玩。

「其實它很好看，就像是一條有生命的生靈……威武有力。」特別是他拿在手上的時候。她卻抬了頭看向他，然後將鞭子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只不過，這個東西，它可差點要了我的命。我當時還詛咒你和你這該死的鞭子都斷成幾百段呢！」她撇了撇嘴，想起那一陣子暗淡無光的歲月……就像是做夢一般。

她仰著頭，盯著他，不斷的傻笑。不過，現在，一點點，嫉恨都沒有了，早已在他的眼眸中，消失殆盡。

他看著她，髮絲飛揚，一絲一縷都是她獨特的卷髮，那樣美好的笑……那是他的妻。他的唇微微的勾起，向她伸出手去，一頭青絲長髮鋪散開來，包圍了他的頸……纏纏繞繞。

他邀請她，與他共騎一騎。

她卻趕緊搖頭又擺手：「我不要，我被它摔過……被橫在上面過……我還暈馬。不要……」

潘紫辰的眼眸一寒，不管女人的驚呼，伸手就拉了她，她一個驚呼「啊……」，人已坐落在馬背上。他將她護在懷中，低在她耳邊低喃：「有我在，不怕。」

西宮採一個大笑：「害的我也想找個女子娶回家啊，哈哈哈……」

莫青書搖著扇子，回了頭向後看去，碧兒正探出頭：「夫人，舒服麼？」

雪晴囡始終是一張淡漠的臉。

關涼洛感歎著，這個地方，面無表情的人啊，真多。

她還是伸了手，抱著他細而結實的腰，把頭靠了進去。一咬牙，媽的，拼了。

潘紫辰一扯馬韁繩，馬蹄飛揚，快速的飛奔起來，帶著自己家的夫人就先行奔跑了起來，只給他們留下了裊裊餘音：「五日後，京城見。」
幾個人僵立住，什麼意思：單飄了？他們爺，帶著自己的夫人，私奔，不管他們了！！！？回蒼雲，不是要經過京城？他們爺，是打算，從這裡就分路了！！？等幾個人反應過來，潘紫辰和關涼洛的身影早已無影無蹤。

幾個鬼魅般的身影，在單翼的樹枝上停了下來。五個男人，全部蒙著黑面，完全看不見臉，除了眼睛之外，只能從他們的體型上能看出他們的性別。奇怪的是，幾個男人，落在一直細弱的樹枝上，樹枝卻連輕微慢晃也沒有。四個男人看向最前面的那個男人，終於有一個男人發了問：「老大，潘紫辰和隊伍分開了，我們要不要先對這幾個傢伙下手？」

最前面的男人卻抬手止住發問的男人：「不要浪費精力。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潘紫辰。現在他們只有兩個人，那個女人又是毫無武功的，是下手的最好時機。現在我們跟上去。」

「是。」四個男人惟命是從的拱手齊道。

五道魅影再次消失在樹林裡，而那枝樹枝，終於開始了顫抖……一日後「啪」的一聲，終於是掉了下來。

風好大，她緊緊的把臉埋在他的懷中，到底走了多久，走到了什麼地方，她毫無所知。直到他「吁」住了馬，單手攬著她的腰，俯在她的耳邊低喃：「睜開眼睛，你看。」

她慢慢的睜開眼，抬眼便看見了他。她在扭頭看向前方，只看見……漫天飛舞的白色蘆葦……她睜大眼睛，一個尖叫：「蘆葦」她不可置信的扭頭看向他，「蘆葦不是長在……江岸邊或是江河裡的麼？這裡……怎麼會有？」

她一臉急切的樣子，看著蘆葦的興奮，就想要立即下馬去，他低低喃道：「這是奇跡。」然後攬著她的腰，輕輕的下了馬。他一鬆開她，她立即奔向漫天飛舞的白色飛絮中——大聲的歡歌，大聲的尖叫，再輕歌曼舞。他看著她，平平淡淡，眼裡卻竟是暖意。白色的奇跡漫天飛舞，和她融為一色。

忽地，他的眼神卻冷冷閃過異色，冷冷側頭看向身後的不遠處。他身形一閃，已走到她的身邊，緊緊的攬著她：「聽我的話，乖乖的呆在我懷裡就好。」

他的情緒忽的轉換，她奇怪的抬了頭：「怎麼了？」卻看見他臉上的緊繃。她知道……或許，有危險的事情來了。她立即抓住他的衣服：「我不會亂動的。」

話音剛落，五個鬼魅一般的身形已落在他們的面前，關涼洛強烈的控制住了自己內心狂烈的恐懼，他們……什麼時候出現的！！？她緊張的手指卻用力的掐進了他的皮肉裡，他的手輕輕的拍了下她的肩。她才鬆了手，她幹了什麼？那是她相公誒，掐痛了，她一樣會痛的……

「潘爺得罪了，今天我們五兄弟奉了命來取你和尊夫人的首級。」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冷冷的吐出一句話，然後毫無聲色的就伸出了右手，從他的衣袖裡，冷冷的飛出五柄飛鏢，潘紫辰只是冷冷一側身，輕易的躲了過去。關涼洛一個虛驚，卻又見後面的四個人同時甩出衣袖。潘紫辰將關涼洛迅速的護到了自己的背後，關涼洛還沒有看清的時候，潘紫辰已經從腰間抽出了那把黑色的軟劍，他冷冷的一個橫檔，只聽「鐺鐺」聲，關涼洛一低頭，飛鏢已全落在地上。關涼洛迅速的數過，一共是二十五柄。

這些不要臉的！！五對一，還用暗器！關涼洛再一次痛恨自己竟然完全不會武功，她在後面幾乎急的團團轉。

潘紫辰主動出擊，手中的劍，在五個人都還未看清的時候，只是旋轉三式，攬著關涼洛已背到五人身後，五個人的面罩竟全數掉了下來。五個人捂著臉，竟無半絲血跡。他們不敢回頭，只能氣喘吁吁而道：「潘爺果然好身手！」

「你們是誰派來的。」黑劍再次快速的橫在了一個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們猖狂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們主上，一定會殺了你的，為民除害，再統一武林！！」

關涼洛一瞪眼，強烈的壓下自己為潘紫辰鼓掌的衝動，她怕那群人會錯意！！她在他背後冷冷然道：「為名除害，你們才是民的害吧，而且依我看，那統一武林才是真正的目的！」

被橫著劍的人一聽，立即「啐」了一口「呸，一個婦道人家，只會躲在男人背後的人，關你勞什子事……」話音未落，那人的人頭已落了地，關涼洛憤怒的心，一下子瞪大了眼看著滾在地上的人頭，一股噁心湧上心頭，她立即轉了身，那人的身體「彭」的倒下。相公……你下一次殺人的速度，可以慢點麼？

四個男人聽見了異常的聲音，都回了頭，關涼洛一看，終於明白了他們蒙面的苦衷……卻更是噁心湧上心頭……潘紫辰寒眼看去，他們的臉，竟然沒有一張完完整整的。

幾個男人立即紅了眼，自己的兄弟竟然就這麼死了……他們的兄弟！！他們的眼一瞪，儘是白眼的眼睛讓人感到恐懼……一張張臉，全是潰爛……潘紫辰輕輕的擋住了關涼洛的視線，關涼洛感到了他們之間的殺氣……慢慢的瀰漫開來，竟然連她，都心跳不停……他攬著她，快速的閃過，向後一飛，帶起漫天的飛絮……然後把他放到了安全的地上，自己再迎上死人攻來的招式……

關涼洛摸了摸自己懷中的黑鞭，潘紫辰……

他的黑劍，就像黑鞭一樣……如生靈般的活腕。卻比它更要鋒利，更要人性命。那四個人灌入了仇恨，更是使出了全部的招式……關涼洛根本就看不清他們的招式，她更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她心急如焚，卻只能抱著他給的黑鞭，雙手合十，用力的祈禱。

她的身後，不知不覺，站了七個黑衣人。她隱隱覺到背後的驚悚……一背的冷汗。她慢慢的轉了頭，在見到鷹的臉時，臉色煞白：「穹生……」

她急急的一個後退，急忙看向潘紫辰，希望他不要看過來，不要分心！！

「看來，要追殺他的人，真的不少。你和我走吧，我不會傷害你」鷹竟可能的降低自己的聲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情無義。

「你和他們不是一起的麼？你……是季商羽……他還要抓我！！？」他蒼白的手指緊緊握住黑鞭，不停的後退……後退……不，她不會和他們走！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潘紫辰……好不容易才和他表露了心跡……他們好不容易。

可是。鷹的眼神一變，如無盡的黑暗：「你欺騙了我，所以，我不會再放過你！」他說完就向背後的手下揮手示意上前抓住她，關涼洛轉身就跑，連一個尖叫都被自己生生的壓下。因為她知道，只要她出了聲，潘紫辰，可能就會被那幾個人攻擊受傷……可是，前面是懸崖，背後是追兵……還有一條路，就是向她的相公求救……但是，她遠遠望去，他似乎已經受了傷……如果在這個時候分了心……或許還會命喪黃泉……她死了沒關係，可是，他不能死……他還有他的家族……他的使命……他的報復……

鷹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看著她的眼睛，她滿眼的決定……決裂……似乎突然間就知道了她的想法，變得竟然緊張了起來。他慢慢的伸了手：「不要做傻事……」

關涼洛看著她面前的手，用力的搖頭：「你還是要抓我回去……不，我不要了……穹生……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只想告訴你，我不是故意的。對你，我充滿了歉意……對不起……」

他決絕的看向潘紫辰……他就像是感覺到了般，手中的劍凌厲如風，暫時急急的攻退了四個人，他一回頭，卻只看到她已像一隻即將飛翔墜落的蒼蝶迎風而落……強大的風。吹散了她豎起的發……和著蒼白如黑白畫的蘆葦……她，張開雙手向下跳去……

穹生伸了手，卻連一片衣角也沒有抓到……

潘紫辰愣愣的立在空中……只是一瞬，他就像是發了狂的一聲怒吼，體內強大的內功震裂了在場所有人的經脈……全部狠狠想到噴了血，只是一晃，卻只見一個墨綠色的身影，縱身跳下了懸崖……

關涼洛不知道這篇懸崖到底有多麼的深……多麼的無底……她好後悔，還沒有對他再說一次我愛你……也後悔沒有給他生下一個孩子……但是，她毫無選擇……她只能往下跳……淚卻湧下了眼腺……潘紫辰，對不起，沒有做到答應你的事……沒有陪在你的身邊……對不起……
就在她的發如瀑布般散開來時……她抬眼望去，卻看見一個身影急速的下落……越來越近……她逐漸的睜大眼……是他！！？是他？潘紫辰……他……他……

他的臉，慢慢的貼近了她的眼，他快速的攬回了她的腰，一雙充血的眼，讓關涼洛為之一震。

「潘紫辰……潘紫辰……紫辰……」她不敢相信，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她沒有想到，還能見到他……

他冷冷的瞪視著她，眼眸裡即是痛恨，又是失而復得的欣喜……她的淚，就掉了下來，他幹什麼要那樣看著她……她好心痛……她俯在他的胸膛上，聽見他入鼓的躁動……

他的手一伸，牢牢的抓住了懸崖上的蔓籐……

他們向下看去……懸崖竟然仍是無底……層層白霧掩罩，幾粒石子向下滾落竟然完全聽不見聲音。

他低頭看向她，眼神中的寒冷，就像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那般的無情：「你竟然給我跳崖。」咬牙切齒，還有憤怒。

她緊緊的抱著他，後悔的淚止也止不住：「對不起……我不想離開你，更不想讓你的生命有任何危險……我再也不能向上一次那樣，被你鬆開……如果要選擇，我會選擇讓你活下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只是不想拖累他而已，不想讓人拿自己去威脅他。

他一震，竟是神色間的一閃。不敢相信，真的就差點失去了她。他握住她腰的手緊了緊：「那麼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更不想看你在我面前死去。」直到剛才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什麼報仇……都沒有她來的重要。

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再也沒有下一次了，答應我。因為，你這樣做，我還是會毫無顧忌的跟著跳下來……那麼，你的犧牲是不是毫無作用？洛而，我不能失去你，你要牢牢的記住，我愛你。」

她神色一震。淚掉的更是兇猛。是她錯了……對不起……因為，她也不能失去他……她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堅強……沒有那般灑脫。她點著頭：「沒有了……」絕對不會有了……對不起……因為，他愛她。她不能忘……遠遠比自己愛他，還要重要。

他抬頭看了看上面的無底，再看了看下面。最後看了看無盡的蔓籐……一直順著懸崖往下延伸……蔓籐很粗，所以完全可以承載兩個人的重要。

他低了頭看著她滿臉是淚的臉，輕輕哄到：「乖，不哭了。現在，我們的腳下是一個無底洞……我們只能向下，可能，依舊是一條死路……你願意跟著我走麼？即使……是死路？」

她望著他，用力的點頭，再也不會有別的選擇。

「如果死都能和你在一起，也是我的幸福。」但是她相信，他們不會死的……不會。不是怕死，是她不能讓他死去。

他低頭，輕輕的吻了吻他的眼瞼。她的眼睫毛，輕輕的顫抖……然後就感覺到更強勢的風向兩人襲來……身體在他的懷中，急速的下沉……
她不知道，懸崖下面是什麼……不知道，何時才會是底，但是她都不怕。因為她知道，有他在，所以她什麼都不會怕。

山崖上，匆匆駕來馬車。他們本是一路尋來，要死皮賴臉的跟著兩個人，卻看見遍地的狼藉……四個黑衣人筋脈具斷，基本是沒救了。還有一個黑衣人，頭和身體搬了家。這幾個黑衣人，都有著慘不忍睹的面容。再就是懸崖邊的一群黑衣人，莫青書快速的飛了過去，抓起受了重傷的鷹，厲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西宮采從遠處牽回一匹馬：「這是爺的。」

碧兒急急的跑出馬車，看到狼籍的蘆葦叢，更是焦急的問著：「姐姐和爺呢？」

鷹卻苦苦一笑，只是看向懸崖下，無盡無邊無底。

四個人都僵了臉，再也無法動彈，無所反應。

大頭寶珠

第四十六話 山谷情幽

強烈的陽光刺痛了她的眼睛，慢慢的睜開雙眼……天地一片廣闊……撥的雲開見月明般的清晰，點點陽光一圈一圈的在頭頂散開……

她的手摸了摸身下……一片冰涼。

她猛的坐了起來，這是哪裡？她看向身下，鬱鬱蔥蔥的綠草和零碎的花瓣……腦海裡迅速的閃過她跳下懸崖的那一幕……潘紫辰……潘紫辰……她茫然的回了頭，他靜靜的躺在她的身後。她急忙起身向他爬去，卻驀然感覺右腳踝傳來錐心般的疼痛，一下又跌坐在地上，看來是腳崴到了……她伸了手，慢慢向他爬過去……一點一點摸到了他的手，他的手一片冰涼。她不可置信的張大嘴抬頭向他的臉望去，不……她不顧腳踝的疼痛，快速的撲向他的身子，手顫抖的探向他的鼻息……摸向他的脈搏。

還好……微微跳動。只是受了輕傷。還有些許內傷。她鬆了一口氣，想起昨夜的驚險，猜測懸崖上，樹籐突然斷開……竟然，沒有延伸至底。他只好用輕功，兩個人繼續向下沉來，卻不料遇上狂風又暴雨……他護著她，終於是落了地。下面竟是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兩個人一直牽著手……她甚至失去了全部的意識……那個時候，她真的以為，就會那樣死去。

她輕輕的拉開他手臂間破開的衣衫，一道刮傷的裂痕突兀的盤延在那裡……她摀住嘴，知道他是護著她才受了的傷……她人不知伸手捶著自己：「關涼洛，你個沒用的，你沒有！！如果你強大起來，他就不會受傷……你們也不用跳崖，沒用！！」捶在自己身上的拳頭，卻被他的手，緊緊的握住。她「?」的睜大眼，向他看去：「紫辰，紫辰！你醒了麼？紫辰」

他慢慢的睜開了眼，向她看去——一雙眼無比的冷清、

她抬手抹掉淚，再拿掉他頭上的草屑：「你醒了。身上疼麼？我去給你採些藥……」 聲音無比的輕柔，說著就要起來，他的手，依舊緊緊的拽住她，讓她絲毫動彈不得。她疑惑的看向他：「紫辰……你放開我……」

他的唇，很乾澀，卻依舊慢慢的蠕動：「不要走……緊緊的看著她，一刻也不想移開視線。」

「可是你的傷，很嚴重……」她擔憂的看向他的手臂。

「乖，過來。讓我抱抱。」他伸出另一隻手，雙眼全是溫柔。

她的心，在那一瞬間就無邊無盡的溫柔了下去……她輕輕的一笑，慢慢的俯下身去，趴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手撫著她披散的長髮，另一隻緊緊的箍在她的腰間。

這麼抱著，真好。差那麼一點，他就沒有抱牢她……她就要被水，無情的從他的懷中沖走……還好，他上了岸，還好，她什麼事也沒有。

兩個人靜靜的誰也沒有再說話。彷彿天地都在這一瞬間變得虛無縹緲起來，兩個人都只是更好的在感受對方。感受著，對方還活著的存在。

關涼洛走了很久很久才發現了可以給他治療外傷的草藥，她費了最大的勁採下它們，笑容慢慢的再次浮現，紫辰，再等等，就不痛了……她忍著右邊腳踝傳來的劇痛一步步返回原來的地方……淚，強忍著沒有掉下來。這點痛，算什麼……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所以，不許哭，不可以哭！！

她遠遠的看見他已坐在原地開始打坐，他慢慢的直起身，讓自己的右腳看起來盡量的平穩正常。她抱著草藥，像是毫無傷勢一般向他走去。自知，右腳的錐心之痛……正在一寸一寸的吞噬著她1全部的力氣……

她走到他的面前，慢慢的蹲下身，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睜開了眼看向她，微微皺眉，察覺到了她的不自然。她立即收了氣息，向他微微的笑：「好多了麼？看，我找到了藥，手臂，我先給你敷上……」

她拿過他的手臂，背後的汗，涔涔的掉下……

他看著她將藥拿在手裡，卻不知道要怎麼弄碎它……正一臉愁眉苦臉。她抬了頭，有些尷尬的詢問他：「我要咬碎，可能有些噁心……你不要嫌棄我……的口水……」

他搖了搖頭：「不會。」是她的，怎會。

她咬了咬牙，將藥塞進自己的嘴裡，用力的咬碎後，再將它們敷在他的傷口表面。再從自己衣裙的下擺撕碎了些布條，然後綁住他的傷口：「現在只能做到這個樣子，我們要趕快走出這個山谷，你的傷口，應該會沒有事。」

其實，對他來講，這個傷只是小傷。但是，她那麼小心翼翼，她那麼緊張，讓他無法打斷她，無法去阻止她的每一個動作。他注意到她額頭微微的細汗，這已是秋季……她很熱？他微微的蹙眉，發現她的右腳踝有些怪異。他眼眸一黯。眉目間儘是冷清。卻一手抓過她的右腳。

她一個輕呼：「啊！」卻又立即意識到不能讓他擔心，她用力的咬著唇，想要縮回自己的腳：「你放開我……」

他卻直直的脫了她的鞋，拉下襪子，看見她的腳踝又紅又紫，比之前正常的腳踝，足足大了兩個。這下，不用說，他也知道她做了什麼傻事！他抬了頭，儘是憤怒的瞪著她。她急忙的擺手：「我沒有事，你忘了，我會醫術……」

他卻握住她的腳踝，雙手輕輕的扭動，疼痛再也無法忍耐，她呼出了聲。他卻不管不顧，左手托著，右手用力一扭……「卡」的聲——腳踝復了位，她的淚，直直的掉在了他的手臂上。她咬著唇，嚶嚀出聲……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著……

他將她攬入懷中，用手掰開她緊緊咬住的唇，已經微微的泛著血絲……他心疼的低下頭吻著，舔去她唇上的血絲，這個笨蛋，還要忍著。
他低頭看著他：「下一次還瞞著我嗎？」

她點著頭。不瞞著他，他會讓她去採藥麼？

他的手，輕輕的拍在她的翹臀上，她委屈的癟著嘴：「我還是要。我的這點痛，和你比起來，它算什麼！它什麼也不算！！」

「但是我受傷。就是為了不讓你受到一點傷，你明白麼？我有權利知道，我的妻子是怎麼了。」他寒著眼，聲音也低了下來。

她緊緊的抱著他，將自己的臉，埋進他的懷中：「你是我的相公，我不想看到你為了我受傷，你又明白麼？」因為，他受了傷，會比自己受傷，更痛。

他的氣焰，一下子消失殆盡。說不盡的心疼和柔軟。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我們快找個地方先落腳，還要找路出去。」

她點著頭，知道他不生氣了，抹掉眼淚，坐直身子就想站起來。他卻摁著她的肩：「不要動，我背你。」

她一聽，立即反抗到：「你的傷……」

「在沒有遇到你之前，這些傷，都只是小傷，傻瓜。」多少次，他都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如果連這個女人都沒法背著走，他定不會活到遇見她的那一天。

關涼洛也不能逞強了，她的確是毫無力氣。

他將她背在背上，手輕輕的抬著她的腿。她攬著他的頸，兩個人朝日落的地方走去……

餘輝拉的很長、很長。長到連兩個人的身影都被拉的長長的。

她俯在他的耳邊說出自己想了好久的事情：「紫辰，我想學武功，你教我好麼？」

「不好。」男人卻想也沒想的直接拒絕。

「為什麼？我學會了，可以自保不是很好麼？」女人嘟起嘴，她真的是從很久以前就在想了。

「我會保護你。」他冷冷然，理所然道。

「可是，你也不能永遠在我身邊啊。主要是，我不想再發生昨天那種事，成為你的累贅……」女人想起昨天的事，心底又是憤然，又是後悔，還有更多的自責。

男人蹙了眉，沒有說話。

女人見有了些效果，立即追道：「如果你不教我，我也會去向別人學習的。」

「你敢。」他立即威脅，冰冷的語氣讓女人打了一個寒顫。她不敢。但是，她還是要偷著學。

男人鬆了氣：「很累。」他只是心疼這個笨女人。

女人立即抱著男人的脖子：「我不怕。」因為，什麼都沒有看見你死去來得可怕。她不想終有一天，那一幕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男人再沒有說話，女人知道，他是答應了。

落日漸漸隱沒，照在這一對碧人身上，竟然無比柔然溫和起來。

她俯在他的耳邊，為他低低的哼著歌：「當你握住我到手，

我決定和你走

經歷再多的挫折

也絕對不退縮

當河流都倒流

我還在你左右

一直陪伴你到時間的盡頭

就算有一天

天和地都會分離

也永遠不離也不棄

要和你在一起 」

歌聲飄揚，永遠不會風淡雲輕。潘紫辰，你聽到了麼，這就是她全部想說的。

天黑盡的時候，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山洞。他將她放到了地上，然後拿了火匣子，輕輕的吹起，小火在山洞中亮了起來。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木頭，將火點遞到木頭前，再微微用了內功，火把就亮了起來。

關涼洛趕緊鼓掌：「好厲害！！」她一臉的崇拜，竟小小的讓他有了些自豪……覺得這樣可以讓她開心，即使是多做些，也沒有關係。明明是強身健體還有來報仇的技能，在這個時候，卻變成逗她的方式。

他勾起唇，將她重新背上背，她拿過火把為他照著前面山洞的路，兩個人向裡面走去。突然，她的肚子傳來：「咕咕」的叫聲，她的臉，立即紅了起來，摀住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什麼叫啦……

潘紫辰一頓，忽然才憶起。他們有兩日沒有吃東西了。他自己即使是七天不吃不喝也沒有什麼問題，但這個女人是餓不得的。他微微一笑，繼續向前走去，嘴角卻勾起：「再等一會，就去給你找吃的。」

「我不餓……」她申辯到，肚子卻再次響了起來。她尷尬的拍了拍肚子，有些委屈的道：「是它自己叫的……」這種時候，哪裡會有吃的，沒事找事。男人更是輕輕的笑了出來。關涼洛的臉越來越紅，簡直想自己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終於是走到了最裡面，水月洞天般，一個大大的湖，出現在兩個人面前。關涼洛驚歎的看著眼前，好美的山洞……

樹籐纏纏繞繞，搭起了一個棚一樣的小天地，樹棚的旁邊，就是湖水。小小的山洞裡，竟然是這樣的一幅景象。他將她放到了棚下，他看向他：「這裡是不是有人住過？你看，還鋪的有稻草。」她的手抓著稻草，驚歎著。

潘紫辰卻蹲下身子，微微皺眉，冰寒的眼眸閃過一道異光。他的手，慢慢的扒開稻草，她更是一聲驚歎：「咦？這是……」

稻草下，竟是白色的皮毛？她趕緊把身下的稻草也扒開，全是？他拿掉全部的稻草，摸著純白的皮毛，足足可以躺下兩個人。他看向她：「是白虎皮。」

她嘴角微微抽搐……白虎……那她現在不是正坐在一隻死去的白虎身上？心底不禁有些發慎。她拉著他的手，看了看周圍：「紫辰……那這裡定是有人住過了……但是主人……怎麼不在？會不會，等會就回來了？」

他感覺到了她的緊張，握緊她的手，輕輕的親吻她的額頭。她閉著眼，心裡立即安定了不少。他摩挲著她的肩，輕輕喃道：「不怕。我去看看，你就在這裡，我很快就會回來。」他接過火把，再從地上撿起另一個燃過的火頭，點燃後，就插到了牆壁上給她照明。他看了看她，只是看著，然後轉身。她急急的喚住他：「紫辰。」他側了頭看向她，她嚥了口口水：「快去快回。找不到吃的就不要找了。注意安全。」說著，她還不忘將放在懷裡的黑鞭遞給他，準備這個時候還給他。

他輕輕的一笑：「你留著自己用。以後，它就是你的。」然後就扭了頭，提腳向外走去。這條黑鞭，只打過她一個人，只沾過她的血，所以，是她的。

她抱著鞭子，望著他的背影，快去快回。

其實這裡不需要火把，因為在湖水的映襯下，整個山洞特別的明亮。她還是有些驚怕，聽著他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她怕這裡的主人，忽然間就回來了。她慢慢的將自己的身子趴在虎皮上，讓自己緊貼毛茸茸的暖體。關涼洛……不怕……他很快就回來了……

她被一陣異香誘醒，慢慢睜開眼睛，前面有一堆燃的正旺的火……火上架著一隻香噴噴的野雞……她立即興奮的坐了起來，看見潘紫辰手裡拿著一些野果又走了進來。看見她醒了，微微的勾起嘴角：「你醒了。」

她一笑：「嗯。被你的食物誘醒了。」她眼饞的看著那只已經靠的油黃焦脆的野雞，就快要流下口水。他微微一笑，將野果放到湖邊洗了洗，然後走到她的面前遞給她：「先吃點，沒有毒的。」

她接了過來，好餓……真是越看越餓。她立即咬了一口：「嗯……好甜。」她笑瞇瞇的看著她，又將手中東西遞到他面前：「你也吃。」
他揉了揉她的發，還是低了頭在她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他當然知道，它很甜。因為為了確保它沒毒，他已經嘗過了。

他走過去拿過野味，她接過來，撕下最好吃的腿部，然後遞到他的嘴邊：「來。」

他輕輕推開：「我不餓。」

「不行。我們要吃了，明天才有力氣找路啊，所以必須吃。」不餓，騙她的，她才不信呢！她的態度很堅決，他只好接了過來，她自己則抱著野雞就開始吃起來。他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這個是他的妻子……不拘小節，沒有形象，卻那麼可愛的一個女人。

他吃完後，她卻將整個雞再次遞到他的面前要和他一起分享。男人真的沒想吃了，但是女人依舊像剛開始那樣堅決。對他來說，吃東西，一直是為了要生存下去才做的事情。可是這個女人，卻可以將東西做的那麼美味，也可以像現在一樣，將東西吃的那麼美味。他還是低下頭，在她咬得琳琅滿目、慘不忍睹的雞身上大大的咬了一口。

女人開心的笑了，男人卻低下頭，將自己口中的食物全部度給她。她一愣，他竟然惡整她？她氣哼哼的瞪著眼，先將口中是食物吞下，然後將已經吃的只剩一半的雞放到一邊，她撲上他的身子，看了看自己油膩膩的手，猛的抓上他的衣服，嘿嘿，弄髒你的衣服……男人一動不動的任女人趴在自己身上，任她的手來來去去的擦著……女人有些心慌了……他會什麼不動？她抬頭望去，男人正灼灼的望著她，她的心，猛的一跳……她當然知道，他眼神的意思……他握住她的手，輕輕的遞至自己的唇邊，細細的吻著……

關涼洛的另一隻手，緊緊的拽著自己的衣服，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她紅著腮……目光含羞的望著他。他慢慢的低了頭，吻著她的唇……她抬起頭，微微的回應他的熱情。輾轉反側，卻再沒有下一步。他只是抱緊她，沉沉的喘氣：「快睡……你有傷，今天好好休息。」

她輕輕的點頭。

他卻放開她，起了身，跳下她身後的湖。她摀住臉，關涼洛，冷靜、冷靜。火光照著她的臉，異樣的美麗。

他上了岸，看向女人，已經沒心沒肺的睡著。他歎了口氣，什麼時候，原來愛上一個人，自己會變得這樣……變得，像是一個人。

他輕輕的躺在她的身邊。她剛好一個翻身，感覺到是他，就把自己窩進他的懷中，他將她攬進懷中，摸著她長長的發……攬著她的腰。她受傷的腳。輕輕的橫跨在自己的腿上……他微微勾起唇，發現自己，竟然那般輕易的就會笑了……

他閉上眼，他相信，只要有她在，明天定是晴天。

微風和煦，陽光滿照。他站在溪水中，她坐在岸上，一臉緊張那個的盯著平靜的河水……再抬頭看向他手中的軟劍……終於，他的眼睛閃過一道暗光，手中的劍用力的向下叉去……

她張大嘴，看見他拿起劍，尖端上一隻又大又肥的魚痛苦的擺著魚尾。

關涼洛立即雙手合十的祈禱：「魚兒，魚兒對不起啦。我們也是為了生存才殺你的，要怪就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適者生存，強權得天下的世界吧……」

他走上岸，無奈的看著女人，卻忍不住的微笑，這才是她，不是嗎？

兩個人坐在荒郊野外開始烤魚，已經可以稍稍走路的她就在他的身邊繞來繞去，聒噪不停的說話，唱歌。男人沒有一絲不耐，放而仔細的聽著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終於她累了，坐在他的旁邊準備吃他烤好的美味，她盯著他的側面，自己何德何能，嫁了這般好的一個男人……可以讓他，毫無顧忌，毫不考慮就跟著自己一起跳下來……還給她烤著最美味的食物……如果，他們兩個可以，永遠的生活在這裡就好了……就他們兩個人，住在這谷底……過著這樣簡陋的生活也無所謂，只要是兩個人……怎樣都會幸福。

感覺到她突然的沉寂，他扭了頭，她則趕緊轉開頭：「我……我餓了。」她紅了臉，心底卻微微泛苦……關涼洛，你不能這麼自私……他的生命中，不止是你，還有家族……還有姐姐，木然，蒼雲。

她扭了頭，將自己的頭放在她的肩上，靠著他：「潘紫辰……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後，我們老了，白髮蒼蒼的時候，就到這裡隱居好不好？就我們兩個人？」

他的手微微一頓。像是想到了她剛剛為什麼會突然的寂靜下來，他低頭看向她白淨的臉，輕輕允諾：「好。」如果，沒有凡塵的那些煩惱，他何不是那樣的想。

兩個人再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吃魚。

他去探路，她一個坐在山湖裡洗澡，想著那會兒的事，想，他會怎麼想。她煩惱的將頭埋進水裡，你個豬，為什麼你就不能再忍忍！！這種事，自己想想就好了，說出來，他該多有壓力，多有負擔啊！

歎了口氣，背後傳來他冷冷的聲音：「在歎什麼氣。」

她茫然的回了頭，一看見他，一個輕呼，將頭埋進了水裡，他……他……嗚嗚，總愛在她洗澡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出現。

他脫了衣服，慢慢的下了水，將女人從水裡撈了起來，然後抱進懷裡：「幹什麼逃著我。」

女人紅了臉，有些迥然，雙手擋住自己的胸前：「你幹什麼不去探路，回來幹什麼？」雖說是夫妻……但是突然這樣出現，很嚇人啊！！

他卻邪惡的勾起唇，將她一下抱了起來，對著她的臉：「因為，我想你，想要你。」說完，他就吻上了她，這一次，再也不會放過她。他知道，她還在為那件事煩惱，那麼，他就來讓她忘掉。

她的發，濕濕的披在背後。她笑著緊緊的攬著他的肩，毫不客氣的熱情回應。

旖旎過後，他抱著她再次落在湖裡洗著，她卻背過他去，他黑著臉扳過她的背，拉著她：「為什麼背著我。」

她尷尬，羞澀的擋住自己前面的春光，哭喪著臉：「你不要再靠近我啦，我恨淚了……我都洗了好幾次澡了，你就讓我完完整整的洗一次啊！！」終於，她怒了。

她知道，她家男人最近有些……想念她的緊，但是也不用這樣折磨她啊……

他卻一笑，鬆開她，好，暫時放過她。

她聽見他的取消，羞得再次把臉埋進水裡，久久不肯再出來。

他也降入水中，想要去逗弄她，眼神卻一閃，看見她背後的湖底隱隱傳來光亮。他拉過她，她一驚，以為他還是不放過她，就立即冒出水，趕緊游上岸，穿上衣服，決定這次決不妥協。她坐在岸上，卻久久不見他出來，她的心，猛的一緊，憋氣……也不能這麼久啊！！她立即站了起來向下面喊著：「潘紫辰……紫辰？紫辰……」

「嘩……」他卻從另一個方向冒了出來，他立即鬆了一口氣，看著他有些嗔怪：「你不要再嚇我了……」

他走上岸，拿過衣服穿上，向她走去，拉著她的手：「我們再下水去，可能發現了出口。」

「哈？」她驚訝的看著他，在水底下？他的話，她是絲毫不疑的…… ，如果那是出口，真的，這麼快麼……這麼快就要離開了？

他冷著眸。卻異常興奮的閃著明亮的暗光，毫無察覺她的心思。她咬了咬牙，還是拉著他的手，兩個人向水下跳去……

水下色光異彩……遠處隱隱傳來光亮，他們朝那個方向游去，毫不後悔。

大頭寶珠

第四十七話 別有洞天

一個剛好可以通過一個人的出口，潘紫辰先游了過去，然後在那邊接住關涼洛，再拉著她，兩個人一起鑽出了水面。她輕輕的咳著，大口大口的喘氣，他的手幫她抹掉臉上的水珠，她睜開了眼，將頭髮全部捋到腦後，手卻猛然的頓住。

這裡是……她看向他。

不是出口。是另一個山洞。只是另一個山洞，卻是一個美麗如仙境的地方……滿壁的蔓籐，結滿了顏色形狀各異的果子。連地上都是奇珍異果……好漂亮……還有樹，會閃閃發光，這個山洞的光，原來都是這裡發出來的。這真的，是人界麼？關涼洛的腦海裡迅速閃過這句話……他攬著她的腰，飛上了岸，然後放開了她，四處看看。

關涼洛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山洞，甚至沒有剛才的那個山洞大，但是卻看見一條小河水流了進來，匯進他們游過來的湖水裡。他拉過她順著小河走，他們小心翼翼不去踩到地上的東西，到了牆壁邊，扒開層層的蔓籐，卻只看見牆簷下有一條小小的隙縫在流動河水，應該就是這裡流進來的水，她探了探水溫，溫溫的，一點也不涼，難怪她下到湖裡洗澡一點也不覺得冷。她看向他：「難道這面牆那邊……是一面溫泉？」

他沒有說話，卻看向另一邊。順著牆壁的蔓籐一層層撥開——她驚疑的張大嘴，看見牆壁上長著一壁的火紅色果子。潘紫辰用手觸了觸，迅速的縮回了手。她好奇的也神了手，他卻迅速的握住她的手腕：「不要碰。」

她看向他：「怎麼了？這個果子……」

「這是菩提果。像火一樣的果子，你沒有內力，不能碰。」他看了看她，雙手用力一扯，撤扯掉他們面前的所有樹籐，整個山洞頃刻間變的一片通紅。她用手臂擋了擋雙眼，菩提果？那不是……傳說中可以增強內功幾百倍的果子麼？再睜眼，已看見他取下一枚，放入自己的口中。她看見他，閉上雙眼，面無表情，一面冷清。額頭卻猛烈的冒著大汗，很快的，旱地，一滴、兩滴、三滴……她一個驚慌，趕緊抓住他：「紫辰！你怎麼樣？啊……」剛剛觸到他的肌膚，她就快速的被灼熱燙離開來……他，他就像是被煮沸了一般的滾燙……他會不會有時？潘紫辰……

她緊張的看著他，他慢慢的睜開了雙眼，一個扭頭看著她，她猛的一個後退，他的雙眼……如火一般的紅……潘紫辰……這……不是他……不是……

他紅著眼，像是著了魔一般的向她走去……

她搖著頭：「潘紫辰，不要……」

他的手，緊緊的抓過她的手腕。她感覺到他的手，比那滾燙的火還要熾熱，還要燙人……他……他要幹什麼……潘紫辰，他是不是中魔了……潘紫辰……不敢她的驚呼，只是用自己的左手用力的對上她的右手，手心緊緊相對——她的體內，立即像是要爆開來一般的漲裂疼痛……她感覺到自己的血管就像是爆裂開來一樣的疼痛著……原本掙扎的她……慢慢的無法動彈，整個人幾乎被他的內力托著……她含著淚水的雙眼哀傷的望著他，潘紫辰……紫辰……不要這樣……

他卻慢慢的收回自己手掌，她的身子立即像是秋雁一般的往下掉去——他的手快速的穿過她的腰，順著她做到了地上。她虛弱的抬眼望去，看見他的眼眸，已經恢復了黑色。她終於是掉下了淚，和著放鬆後的笑：「你怎麼了……嚇死我了……我以為……」

他伸手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我沒有事。剛剛不是中魔，是給你傳些內力。遇上菩提果是千年難遇的事，所以想要你也吃些。」看來，是嚇到她了。

「可是，你的眼睛……」

「吃了菩提果都會這樣，襯著內力正是最旺的時候，傳些給你會是最好的。」他點了點她鼻頭的汗，這個笨丫頭……

她抹了抹眼淚，果然感覺身體一下子就輕飄了許多。自己……真的有內力了？

「來，起來打一下坐，把精力集中，什麼也不要想。」他慢慢的扶起她，讓她端坐著，她點了點頭，原來，是虛驚一場。

關涼洛感覺到自己的腹內……還有胸腔內，全是亂穿的氣體……好難受……她的汗，一滴一滴的落下……他站在一旁細細觀察著，看到她的汗，立即在她身後坐了下來，雙手慢慢運氣，合上他的背脊。她感覺身體裡的氣體猛的一震——她真開眼，他卻冷冷呵道：「閉眼！凝神集氣。」

她趕緊閉上了眼……慢慢的感覺到，他幫她一點一點的將內力馴服……歸順……她慢慢的吐了氣，原來，要個內力……好難……

他真開了眼，收回手掌：「以後，每天靜坐半個時辰，它就會永遠都是你的。來，再吃一個菩提果，會更好些。」

「嗯。」她笑著張了嘴，他從牆上去取一個放入她的口中，她的眉立即高高的蹙起，真的好燙，怎麼吞下去——她不敢吞……她委屈的看著他，很想馬上就吐出來……他微微蹙眉，伸手用力一捏她的下顎，她一個吃疼，用力的一咽，「咕嚕」一聲，菩提果就從她喉嚨滾了下去。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乖。」還摸摸她的發。

她瞪著眼捶了捶他的胸口，卻想起他的傷口。她好奇的伸手去拿下布巾，再看傷口：「咦？真的好了！紫辰你看——你的傷口……」說著，她感覺自己的腳踝，也一點都不疼了。她高興的馬上跳了起來，撲到他身上蹭著：「啊，我們的傷都好了！！真好……這個藥這麼靈……我們摘點回去給他們吃好不好？」她立即想到，覺得是個不錯的點子。

「不可以。既然這裡不是出口，那麼這個山洞定是之前住在山洞裡那個人的，我們沒經過他的允許就住了他的地方，還摘了兩個，已是冒犯了。」他低頭看著女人，完全的打斷了女人的想法。

女人嘟著嘴：「可是……千年一遇，好難得啊……」她想好東西和好朋友們一起分享嘛……

「菩提果，只要一摘離母體幾個時辰，就會完全冷卻。就毫無作用了。而且，一個人也不能吃多，吃了三顆以上就只有一個下場。」他冷冷的看向那些長在牆壁上的奇珍異果，微微的蹙眉。

「什麼下場？」她好奇的問。

「猝死。」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迴盪在山洞裡。

「……」關涼洛看了看這些漂亮的果子，往後退了退：「相公啊……以前我看電視的時候……呃，不是，是看小說的時候，都說，有奇珍異果的地方，都有奇珍異獸……」她的手微微的顫抖著摸到他的手，然後緊緊拽住。

「……」他在四周看了看，的確是還有很多種，他也不知名稱的東西。看來，之前住在這裡的人，是位奇人。他拉著她四處走著，他不斷的扭頭看向更多的地方，阿彌陀佛……不要來找他們……

他回頭看向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地。他回了身，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裡，她的身子在這個時候和他差不多燙，所以基本感覺不到高溫的異常。

她對上他的眼：「我……我們出去吧。這裡，不要待了……」她不想再和他遭遇什麼不測……

他點了點頭，卻還是說道：「再等一下，我們找找還有沒有別的東西。不過，這裡應該沒有你想的什麼奇珍異獸，我沒有聽到任何的異常。所謂的異獸……應該是那只已經死了被我們滾過的白虎。」他安慰她似地，摩挲這她的手臂，她看著他的眼神，慢慢的安下心來，點了點頭：「好吧……」既然是他說的，她就相信。

他牽著她慢慢走向最裡面的那個角落，他一直覺得甚為奇怪，那裡的樹籐長的異常茂盛，連奇珍異果都要比其他地方大一些，如果沒有猜錯……他的手，扒開裡面的樹籐，她一個尖叫：「啊！」立即躲到了他的懷裡。他護著她冷眼看向那裡已經腐爛的坐著的屍骨。果然沒錯，這就是這裡的主人。

她偷偷的放開眼，慢慢看去，那人的皮膚早已腐爛……只剩下一具白骨……看來死了很久了。但是，他的骨頭……怎麼試微微發紅的？她奇怪的向他看去，慢慢的已經不是很怕，因為潘紫辰一直攬著她，將她護在懷中。

她看了看那人的骨頭，再看向潘紫辰：「他的骨骼很大……身形應該有一百八十厘米，他是個男人……但是……他的骨頭，顏色好怪……」
他向那人走去：「練功走火入魔而死。」

她縮了縮，立即縮到他的背後，不想離那死去的人太近。他將樹籐蓋到那具屍骸的身上，然後又是一壁的菩提果。關涼洛暗暗慶幸，還好他們吃菩提果的地方離這裡很遠……不然不是吃的死人長的東西？想起來，又一陣噁心……

他伸手擁內功震掉那些菩提果，她正在奇怪他的行為，卻赫然發現被菩提果照亮的牆壁竟然寫滿了字，她驚疑的站上前去仔細一看：「二十年又三個月。練功恐入魔，故預留書幾字。後人有緣流落此地見到此間，可在我身下拿去《莫瓊》和《穹極》密冊，歸還我祖。洞內珍果不可多食。切忌。混食，暴斃。三日後可食異果。」

關涼洛拉了拉潘紫辰：「相公，還好我們不貪心……不然，就暴斃了。」原來，要三天後才卡伊吃另一種異果……而且，這個人，竟然住在這裡二十年又三個月了……

潘紫辰的眼神卻猛的一緊，「噗通」一聲的跪倒了地上，關涼洛一愣：「紫辰，你怎麼了？」他，是在給這個……死去的人跪麼？

「洛兒，這是大叔伯，快跪。」他冷冷側頭，令到。

關涼洛一聽趕緊跪了下來：「大……伯？」這個，死去的人，是大伯？他怎麼知道？

他磕了三個頭，關涼洛在旁邊也感覺磕了下去。

潘紫辰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原來他是隱居到這裡了。《莫瓊》和《穹極》都是我們潘家留傳了幾百年的秘笈，但是在一次家族爭吵後，大伯的妻子被爺爺逼死，大伯就偷了它們，從此消失在武林，消失在整個尚國。離今天，該是三十年又三個月了。」那個時候他的父親，還沒有遇到母親。

「原來……」關涼洛的心底微微的歎氣，或許，那又是一個驚心動魄，又是一個傳奇。這個時候，她再一不覺得這個山洞可怕，反而覺得，這也是他們家的地方，因為這裡死去的人，是他們潘家的人。

潘紫辰從他身下拿出兩本書，然後和關涼洛將他好好的埋了起來。兩個人就游了出去。

關涼洛翻著《莫瓊》，發現她一句也沒有看懂。他已經燃起了火，走了過來，坐到她的身後：「看的懂麼？」

她搖了搖頭：「一個字也不行。誒，相公，大伯怎麼那麼肯定別人會吧書還到潘家去？還寫上『歸還我祖……』這句話」她可是非常的疑問！

他收了收懷抱：「因為別人拿到會像你一樣，一個字也看不懂。」這也是他小時候父親告訴他的秘密，還委以重任讓他找回來。卻不料他的妻子，原來是個福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跳下這座崖，可以有這麼大的收穫。其實，不管這次他們會是死還是活，他都會很滿足了……因為，可以那麼毫無顧慮，不管不顧的就跳了下來。那個時候的他，只覺得一顆心，都變的癲狂，如果不跳下去，自己一定會暴血而亡。
她全然不知他的心裡已經千轉百回，還是拿著書不停的參考：「看不懂啊……莫瓊……是我能學的麼？」

「莫瓊就是女子學的功夫，寇淨都會一點點，是小時候姑姑教她的，但是因為姑姑都沒有學完大伯就失蹤了，所以寇淨也沒有學完。」他從她手裡接過書翻了翻。

她又疑惑道：「那大佰是為什麼會走火入魔？」

「可能……是將莫瓊和穹極一起練習的後果。同練兩者武功的人必須具有陰體又有陽體，世上根本沒有這樣的人。」

「有！」關涼洛趕緊舉手：「太監。像什麼葵花寶典、辟邪劍譜不都是這些妖孽來練的……大伯……」她正說的來勁，卻?的閉了嘴，呃……大伯不可能……怎麼會為了練這個……

他瞇了瞇眼，手掌在女人的腰間摩挲著：「你的腦子裡都給我想的……」

「不是我的錯……事那些書，第一句都是這句話：欲練此功，必先自宮嘛……是人都知道意思……所以不能怪我……」

他輕輕的咳了一聲：「是這樣沒錯。」他放下書，已在瞬間翻到了最後一句話。

她一副「你看，我沒錯」的表情，卻在他下一句話是差點嗆個半死：「書上還說男人練穹極，女人練莫瓊。所以，娘子，我們雙修吧。」

她趕緊後退，怪異的看著他：「夫君……我看你的功夫已經好到無人能及，所以……這個，你就不要練了吧……饒了娘子我……」

男人一下將女人壓在了身下：「但是你的功夫才剛剛起步，為夫勉為其難，陪你練練。」

「我自己練就好了啊……為什麼還要雙……」

「不行。你看不懂。我們邊練，我邊為你解釋。」男人越來越邪肆的笑，讓女人打了一個寒顫。

女人準備做個垂死的掙扎：「我不要雙！我要單！！！」

「乖，就不要掙扎了。來，讓為夫幫你寬衣……」

「……」關涼洛就知道，他是借雙修之名，行他某某之實……

他們日子過得很愜意，過得很逍遙，也過得很甜蜜。

三天後，他們吃了另一種果子後就真的上了路，準備走出山谷。

關涼洛真的在潘紫辰的幫助下開始練起《莫瓊》，她覺得整個人都輕飄了許多，他給的內力慢慢的也在自己體內適應下來。

兩個人手牽手一起翻山越嶺，走過草原，就是山丘。她累了的時候，他就背著她。他淚了的時候，他們只能坐下來休息。晚上會在樹幹上或是山洞裡過夜。有時候會找不到一點吃的，她就從衣服裡拿出她藏好的果子，然後強迫他吃下。有時候也會遇上兇猛的野獸，他會毫不畏懼的直接與它們搏鬥，全然的護著她。兩個人也會鬥鬥嘴，她總是跺著腳不肯應允他的話，他總會用吻來堵著她聒噪的嘴……

儘管日子是艱難的，是艱苦的，是多磨的，是漫長的。但是，這只屬於兩個人的半個月，卻是兩個人呢，最幸福的日子。那個時候，他們的世界，只有對方，再無他人或是責任。但是，再快樂的日子，也會慢慢的消散……

他們終於是走出了山谷，翻過了群山，找到了一個農家住了一夜，飽飽的吃了一頓。潘紫辰的身上有不少的銀子，所以他給農夫拿了錢讓他買到了馬，兩個人再次上了路，很快就到了京城。

繁華的大街上擺滿了各異的攤物，關涼洛興奮的跑來跑去，摸摸這，摸摸那。潘紫辰站在她的背後，靜靜守護。

於是，繁華的京城大街上就出現了這一幕。一個美麗的少婦，稍稍有一些狼狽，卻依舊光彩奪人，她歡快的跑來跑去的摸著新鮮的東西，好不快樂。她的身後跟著一個牽著馬匹的男人，一臉冰冷，有著一張絕世無雙的俊顏，華麗傲世的態度，孤立於群。

關涼洛拿著兩串冰糖葫蘆與男人並肩而走，她香香的吃著，卻還是不忘和男人說話：「啊！！終於到了有人的地方，終於擺脫了猿人的 生活！！！」

「是麼。」男人只是冷冷一句。

關涼洛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不會還在生氣吧？不就是……昨天沒有練功麼……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從他冷清的眉目間隱隱看出了不對勁，他……是在……反對她的話？難道……他的心裡，其實和她一樣……其實是想念、不捨那些兩個人的日子？

她慢慢的沉默下來，覺得，連這冰糖葫蘆都不是甜的。

他看向她，再次歎了口氣，攬過她的肩：「好了。我們去找店住下來。該和西宮他們匯合了。」

關涼洛點了點頭，他們應該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了。

兩個人牽著手走著，突然陣陣鑼鼓聲傳了過來，她立即回了頭，看見人群迅速的閃開來站到街道的兩邊，她立即抓住了一個跑過的小販：「小哥，這是什麼事了，你們都跑的這麼快做什麼？」

那小販一看是個美麗的少婦，眼前立即一亮，卻在接到她身後男人冷冷的視線時趕緊低了頭回答：「這位夫人和這位爺是外地來的吧？皇上在兩個月前剛剛納了一位貴妃，這位貴妃可不得了，隔三天就要坐著最漂亮的輦車游一次街……唉，又來了啊！！說長的美貌吧，依小的看，還沒有夫人你漂亮呢，也不知道皇上中了什麼蠱，讓這位貴妃天天搞得我們雞犬不寧……」

關涼洛扯了扯嘴角，是麼……她明顯的感覺到潘紫辰越來越冷的視線，趕緊再繼續問小販：「可是，她遊街……怎麼會讓你們雞犬不寧呢？」

「她來來去去多影響我們做生意啊！而且，貴妃游一次街，要收刮我們多少民脂民膏，看見好的，直接拿走……不說了，來了，來了，我要趕緊撤了……」說著小販就推著自己做燒餅的車向遠處跑去，關涼洛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她看向潘紫辰，這個貴妃是什麼樣子……她還真的好奇。

他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關涼洛趕緊拉著他走到街邊上，站在人群後。他轉身要走，她趕緊拉住他：「我們就看一會，一會就好，好不好？」說完就自己踮起腳好奇的看著遠處慢慢駛來的輦車。他能說不好麼？他搖了搖頭，攬著她的腰，避免她被人碰到，而周圍的人感覺到他冷冷的氣息，也自動的讓開，給他們一個毫不擁擠的空間。

輦車上面是輕搖漫舞的輕紗，還有扎滿花籐的沿閣。輦車周圍騎著幾個將士，輦車外坐著幾個樣貌清秀的丫鬟，而裡面的女人，只能隱隱看見她臥躺的姿勢……透過輕紗，她努力的想要看清她的模樣，卻只看到她妙曼的身姿。潘紫辰見她努力的模樣，終於是開恩的輕輕提起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她立即抱住他的脖子，再望了過去。

而那個女人終於是慢慢的轉過了頭，向這邊看來。關涼洛滿是笑意的臉，卻猛的一驚。在她看清女人的臉的時候，終於再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驚慌。她立即下令他的身，拉著他轉了身。輦車慢慢的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她不知道那個女人有沒有看見他們……這麼多的人……人群這麼的擁擠，或許，她只是一瞥，並沒有看清，沒有看清。

「她看見了。」他卻冷冷的正言而道，然後拉著她，慢慢的向人群後的小巷走去。似乎毫不介意。

她趕緊拉著他停下了腳步：「她看見了？你……為什麼……」為什麼還這麼平靜，這麼若無其事？

「沒有什麼好怕的。就算她成了貴妃又怎麼樣？」他低下頭，仔細的盯著她，看著她一臉的擔憂，霍然領悟到：「洛兒，你在擔心麼。」他的手，拂過她自己梳起的髮髻落下的髮絲到她的耳後。

她輕輕的點頭：「當初，也是因為我……不知道她是遇到了什麼……怎麼會變成貴妃呢？那麼她會不會來報復？你與朝廷……本來就是……」有著那麼大的糾葛。

他歎了口氣，將她收入懷中，剛剛還在氣惱她比自己還要灑脫兩個人在山谷中過的日子……現在，又無比的心憐起來，她凡事竟然……都是現在考慮著他。他冷冷的聲音在頭頂慢慢的旋轉：「我本就與朝廷僵持，冷清著，不缺她一個。而且……她如果真要做出什麼來，我不會饒過她，就像是她傷害過你一般，毫不會客氣。」他的語氣越來越冷，她微微一個寒顫。腦海裡想起那個她模糊不清的清晨。

她還是有些不安的想著那個女人的臉，她冷冷的掃過自己的眼神……就像第一次見到的那般，一樣冷情的女子。

他吻了吻她：「好了。我們走吧。」不管是什麼事，你都不用擔心，因為有他。

她被他拉著向深巷走去，卻還是輕輕的回了頭，人群已經散開，恢復了以往的繁華。原來，注定的，遇上的，終究是都要來的。她不畏不懼，因為她相信這個男人。她的手慢慢的收緊，只是會為了他，不停的擔心……擔心。

畢竟那個女子，眼裡熾熱的情，是她第一天就看的見的。

她還記得她的名字，叫做木琴。

大頭寶珠

第四十八話 宮廷

兩個人走進了一家看起來極為豪華的大酒家。小兒、、小二出來牽了馬，見到潘紫辰一臉冰冷的樣子不免有些發慎：「客官……請問您和夫人是吃飯還是住店？」

關涼洛看向潘紫辰：「誒，相公？我們要不要住下來？」她拉著她的衣袖，詢問著他，這家酒店看起來很貴……

他冷冷的扔給小二一錠銀子：「一間上房。備最好的飯菜，買兩套最好的衣服來，照著我和夫人的尺寸。叫你們掌櫃來見我。」他冷言冷語的對小二命令著，然後就拉了關涼洛向裡面走去。

小二愣愣的站在原地，捧著銀子，還是立即回過神來，然後點頭哈腰的答應著：「是，是，小的這就去。」

關涼洛知道他們家夫君很強大，卻不知……原來他在落魄後，還可以這麼強大。強大啊，強大，她什麼時候才能擁有呢？要銀子，還要有氣勢。這條路，好像很長哦，也只供自己想像一下就好了，她抿著嘴偷笑著。男人間女人吃個飯都可以跑神，輕輕的咳了一聲。關涼洛挖著丸子的勺子一抖，誒……就這麼掉了下去。她嘟著嘴，嗔怪的看著他：「你看，把我丸子嚇掉了！糧食很可貴誒……我們經歷了半個月未進糧的苦日子，更要知道……唔……」他蹙了蹙眉，伸筷子夾了一個丸子就塞進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裡。

關涼洛瞪著眼，終於吞下了那個丸子，然後舔了舔嘴角，更是氣哼哼的看著男人：「你……你竟然用它堵我的嘴！！？」

男人抬了抬眼，看向女人的嘴，一片嫣紅，好不誘人，女人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的肉末，男人輕輕伸手一拉，女人就落坐在了他的懷中，她一個輕呼，他已地下了頭吻住她。她的眼，不停的眨著……他……他又來這一招！！門外輕輕的傳來敲門聲，她立即推開他，然後捂著嘴看著他，瞪著圓圓的眼：「你幹嘛啦……在吃飯！」然後趕緊站了起來。

他挑了挑眉，看向女人：「誰讓你只滿意我用這種方式來堵著你的嘴。」

「我哪有？」簡直是污蔑！！

「你沒有麼？仔細想想。」他襯著頭，好笑的看著她。

她正欲再次反駁，門外再次傳來敲門聲。她趕緊去開了門，一拉開門，看見一個留著山羊小鬍子的男人站在門口正在打量她，然後恭敬的說：「夫人，是你要找老夫嗎？」

關涼洛剛剛意識到，原來是掌櫃的，潘紫辰邊拉過了她。

「是我。」潘紫辰冷冷的將女人拉到自己的身後，然後往門口一站，氣勢冰冷，盛氣凌人。

掌櫃的正在疑問來人的態度，一個抬頭對上他的臉，立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原來是潘爺，老夫有眼不識泰山，望爺恕罪。」
關涼洛一個驚異，這個人認識她家男人？

潘紫辰冷冷點頭：「起來。去，讓他們來找我。」說完就有些不耐煩的關了門。關涼洛向那個小鬍子抱歉的點了頭，門就碰的一聲合上了。
她重新坐回座位拿起筷子：「這家掌櫃怎麼認識你？」她好奇的看著他。

「因為酒樓是你夫君的。」他冷冷的看著她，重新坐到她的身邊，然後再將女人撈回自己的腿上。

「啊！原來……連這個也是你的……」關涼洛張著嘴，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驚訝？不，好像又在情理中。因為，她的相公本來就是深不可測，出人意料，又異常強勢啊！

她捧著他的臉：「你讓他去找他們，不怕他……萬一……」

「他全家人都住在蒼雲。」他怎麼可能那麼笨，這個女人，總是愛為了他瞎操心，那就讓他來繼續剛才的事好了。他有些無奈，卻滿心的眷戀。

關涼洛剛剛坐在花園裡抱著流浪的小貓給它洗澡時，就聽見從後院門口傳來的呼叫聲，她微微的抬頭，將滿身都是泡沫的喵咪放到了地上，然後站了起來，微笑看著那個梳著兩個髻的丫頭衝了過來。然後，兩個人緊緊的相擁在了一起。

關涼洛輕輕笑著拍著大哭的碧兒，碧兒抽泣著，淚都流進了她的脖子，卻還是不停的喃言著：「姐姐，碧兒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姐姐，嗚嗚……碧兒真的以為，你和爺……就在崖下……」說著，她哽咽的聲音一下子頓住，再也說不出來般的難受……

關涼洛的笑，變得都有些難以維持了。她就是怕她會一起哭，所以一直讓自己勉強的掛著笑，她一定要把自己也弄哭嗎？但是，她還是歎了一口氣安慰著這個總是為自己擔心受怕的丫頭：「我們真的沒事。你要相信，你們真的這麼容易就翹了麼？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們爺啊！好了，真的沒事……」

碧兒點了點頭，慢慢的放開了關涼洛，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淚。關涼洛無奈而又心疼的伸手替她擦著：「傻丫頭，讓你們操心。」

身後趕來的莫青書和西宮采相視一眼，明顯感覺關涼洛的微微變化……卻一時又抓住那到底是什麼。不過，都沒有關係，只要他們平平安安就好。兩個人相視一笑，他們本來就沒有想過他們會出事不是嗎？跟著跳下去的不適別人，可是蒼雲的主子，潘紫辰。

潘紫辰踱進花園看見了站在院口沒有進去是雪晴囡。他走過她的旁邊，冷冷然道：「怎麼不進去。」他抬眼望向一片和睦相聚的花園，然後就像是沒有開過口一般，繼續向前走去。

雪晴囡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和她講話了？剛剛，他是不是有和她講過話？可是，連她自己也無法確認，那是不是一個幻覺。

關涼洛趕緊把碧兒塞進莫青書的懷中：「快去，快去。你再哭，他又要瞪我了！！」每次都要無辜的受到莫青書那個死人眼神的暗殺！！

潘紫辰走了上來，很自然的攬住他愛妻的肩：「誰瞪你。」然後，冷冷的掃視眼前的兩個男人。

關涼洛一個驚汗，和潘紫辰說話，可從來不敢開玩笑的。她立即拉著他：「怎麼會？你聽錯了。」和莫青書他們開開玩笑就好……不然，潘紫辰當真了……受罪的還是她……

莫青書輕輕的展開扇子，有些若無其事：「怎麼敢。那可是夫人吶。」心裡卻對關涼洛微微的感激，畢竟爺瞪過來的麻煩……他也不想沾惹。

西宮采輕輕的「咳」了聲，看來……他們爺離「妻奴」不遠了……他的前途，黯淡無光啊，黯淡無光……

關涼洛抿嘴看向一起笑了的碧兒，他家相公就說了三個字，擺平。

碧兒一直吵著要知道他們在懸崖下遇到了什麼，但是關涼洛一直緘口默言，這個事，不好說啊，怎麼說兩個人在洞中的日子都是那樣雙修過來的，對這個還未成年的小孩子……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嘛！但是，貌似她自己也是個未成年啊……關涼洛汗顏，心裡小小的控訴，潘紫辰，你拐帶未成年！但是卻滿面的甜蜜。

夜，一路顛簸的六個人終於又可以坐在一起吃飯了！！碧兒和雪晴囡忙著擺著碗筷，酒樓的掌櫃和莫青書還有西宮采四個人一直在裡屋商討要事還沒有出來，關涼洛拿著一個樹枝不停的挑逗著撿來的小貓。

而窗外，越來越冷的夜，半月懸掛。

終於他們走了出來準備吃飯，關涼洛立即放下了小樹枝，給小貓扔了一點魚肉，就向潘紫辰走去。她一跳就挽著他的手臂：「終於談完事啦？」

他低頭看向她，旁邊的人都自動的走開，掌櫃的拱了拱手就向外走去，西宮采和莫青書各自漠視的走向飯桌。他慢慢的勾起唇，輕輕的抵著她的耳朵，用只有她才聽的見的聲音喃道：「怎麼？想我了？」

她輕聲的咳著，扭頭看著她，嘴角淺含微笑，兩個人的臉，靠的無比的近，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她點了點頭：「對啊，想你了。」

然後推開他，向他吐了吐舌：「想你怎麼不知道肚子餓！走了，吃飯！」她趕緊拽著他向飯桌走去，他不餓，她還餓呢……

他輕輕的勾著唇，桌邊的四個人則偷偷相視……他們的爺，竟然會笑？

正在熱鬧的吃著飯，碧兒卻還是不死心的再次問了句：「姐姐，你就告訴我吧……我真的很好奇，你們在懸崖下面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關涼洛正在香香的啃著排骨，碧兒的一句話她差點噎到。她趕緊喝了水，然後看向碧兒，你就不能死心麼……

潘紫辰慢慢的用湯勺給他家夫人盛了熱湯，關涼洛立即感激的拿起來就喝，她家老公，就是體貼。他則冷眼掃向眾人，輕輕啟唇：「我們……在修煉。」話說著，就勾起了唇。關涼洛口中的熱湯「噗」的一聲就噴了出來。坐在對面的西宮采還有面前的飯菜無一倖免。

關涼洛立即摀住嘴，呃……她不是故意的。都是潘紫辰的錯……她哀怨的看向他，他一臉不關我事的表情，她繼續用眼神控訴，就是你，就是你！就不停的提這個事，明明就是還在耿耿於懷她昨天拒絕了他嘛，這個男人，她真是從一開始就發現了，他真的是很小氣！

西宮采掛著一臉的殘羹，再無力哀怨的看著女人，你看，那個女人還根本就沒有看向他！！還在甜甜蜜蜜與他家相公調情！！！他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怎麼攤上了這個兩個主子……

雪晴囡愣了楞，遞給他自己的手絹，西宮采感激的接過，正在這一個瞬間，門被人匆匆的推開。

關涼洛和潘紫辰抬眼望去，掌櫃的慌張的站在門口：「潘爺，不好了。外面來了很多的御林軍……說是要帶你……進宮。」

關涼洛一下子僵住，瞪著的眼……慢慢變得慌張。她看著潘紫辰，想起在街上遇到那個女人……那個做了妃子，曾經被無情鞭打的木琴。是她麼？

莫青書猛的站了其阿里，西宮采輕輕抹掉臉上的殘物，也慢慢的站了起來。碧兒擔憂的看著莫青書，不知如何是好。關涼洛的手，甚至有些發抖起來，她知道，一定是那個女人……一定是。從見到她的那一瞬間開始，她的心，就開始隱隱的不安，她知道，這一刻會到來，就是不知道……是來的這般的快。

掌櫃的焦急的看著潘紫辰：「潘爺，那位將軍就要上來了，你看你……」

關涼洛緊緊的拉著他的手：「潘紫辰……」她眼裡，全是望不盡的擔憂。

他看著她，握緊她的手，就在這時，一個男人走上前來，一把推開門口的掌櫃，然後冷眼看著整個房間的人，最後眼睛落到潘紫辰的身上：「你就是蒼雲山莊的莊主，潘紫辰？」

關涼洛向那人看去，一身黑紅相間的披風還有全副武裝的盔甲。那人掃過她，然後繼續冷然道：「貴妃密旨。請這位潘爺和我們走一趟。」
那人一說完，關涼洛的心，猛的一跳，立即站了起來，狠狠向那人盯去。莫青書和西宮采還有雪晴囡三人立即擋在了門口各自拿著手裡的武器相持。那將軍冷眼一笑，往後一退，身後的幾十個御林軍立即上了前，弓箭相握對持。

氣氛嚴肅而緊密，除了人的呼吸，只剩下肅殺的對持。

他慢慢的站了起來，然後向前走去。她驚愕的抬頭向他看去：「相公……」他……要去？

他低頭看向她，手慢慢撫上她的頰，滿臉的溫柔：「我說過，要相信我。我會回來的。」

她的身子，微微的僵硬，她相信他……但是，她擔心他，她要一起去！她用力的拉著他的手，然後比他更快一步的到了門口，她來開擋在門口的三個人，冷冷與那站在門口握弓箭的將士後的將軍對視：「我要和我相公一起去！」

那將軍不屑的看著眼前這個美貌的女子：「貴妃只請了這位爺。」

關涼洛一見他那囂張的氣勢，整個人的火氣突的上升，她上前一步，狠狠哼道：「你……」

門口的將士們立即拉長的再箭弦上的箭……

只是一瞬，一個墨色的黑影已經閃到她的身前，將她護在身後。怒眼一視，繃在弦上的箭，立即鬆了開來，將士們自覺地向後退去。他拉著他：「潘紫辰……」她不要離開他。

「在這裡，等我回來。」只是一句話，卻包含了他無盡的情緒。不捨，命令，還有更多的情。

她搖著頭，心裡不詳的預感一波一波的襲來，她不能安心……不能……

但是，他只是一個轉身，隨即就無情的將她落在身後的屋子裡，自己出了房門。一陣風，他用力的帶上了門，她睜大眼，向前撲了過去，雪晴囡和西宮采立即拉住了她：「夫人……讓爺去吧。這是他的機會……」

「機會？」她看向他們。莫青書輕輕的點頭：「是，機會。進宮，見皇上的機會。」

「他想幹什麼？殺……皇上？」關涼洛還是無法想像的看向他們：「他一個人？他一個人？那是皇宮，不是別的地方！！你們知道，要他去的人是誰麼？是木琴。那個喜歡他幾年，為了我，被她打了一百大板的木琴！她是回來報復的……」她不要管他的仇恨，她只知道……他一個人，進了那個她看不見的地方……她要怎麼才能知道，他是不是安全的……她想要知道……她無力的坐回凳子，望著門板愣愣的出神：「我的心裡……很難受……感覺他，不僅僅是出去一下子……而是由很強烈的感覺……這一次……她，會有危險……」心，一直突跳著……不再間隙。

他們看著她，不再說話，卻各懷心事。

夜，關涼洛倚在窗邊，看著外面的彎月。

竟然……已經快要到冬天了。好冷……

他到皇宮了麼？他見到木琴了麼？他……還好麼？而木琴，見他……又是為了什麼？她一刻也不能安心……

第二天，毫無動靜。

第三天，毫無動靜。

第四天，西宮采去皇宮還有各處探到，當夜並沒有一個人見到一個將軍帶了一個姓潘的人進了宮。

關涼洛再也坐不住了，她知道，木琴大多是背著皇上命那將軍私自帶走的他。她赫然想到，那夜那將軍一眼就認出了他，難道……那將軍之前就認識他！！？她的心，猛的一驚，再也無法坐下來，她的心一點點的被黑夜吞噬，她隱隱覺到……這是一個陰謀……一個，她看不清的陰謀……

夜黑風高，她帶好他給她的黑鞭就摸著們偷偷的跑出了酒樓。她要去皇宮，她要去找他！！如果不去找他，她沒有一刻能夠安心……

她早就在白天探好了去皇宮的路，所以她一出了門就直直奔向那裡。挨著皇宮城牆的牆壁，她望望高高的圍牆，再看向遠處握著兵刃的守衛，忽然間就覺得……自己，為什麼，找不到一條路？這是一種，絕望般的無力。他或許就在那邊……但是，她卻無法跨越。

一隻大手緊緊的摀住她的嘴，她剛剛有所察覺，卻已經被那人緊緊的箍在懷裡，無法掙扎動彈。

「終於讓你落到了我的手裡……看到你還活著，我很是高興啊……因為，我還沒有打算放過你。」背後的那人，緊緊的貼在她的耳邊，聲音一寸寸冷入她的骨髓……

她慢慢睜大雙眼，她聽出了來人的聲音……那是……季商羽。

那個一直追著她跑，從來沒有放棄過的男人。

她雙眼一緊，提起腳就踩在他的腳背上，手肘用力向後……他被她一踩，單單悶哼了一聲，卻又見她無情的向後處來，他立即側開身子，然後抓著她的手腕。她冷冷回頭看去，盯著面前這個男人：「季商羽，我說你真的是陰魂不散！我不就是贏了你一次棋局，燒了你一棟房子，你至於天天追著我跑嘛你！！」她沒有一絲好氣的對著他大吼著，他襯著下顎看著她，滿臉微笑。

關涼洛有一種暈厥的衝動，這人腦子有病麼？罵他，他還笑！她送了他一個白眼，用力的掙脫開他的鉗制，轉身就走。

他輕輕的靠在牆上，看著她的背影：「你不是想進去麼？我帶你進去如何？」

她的腳步立即頓住，然後回頭，疑問的看向他。他？

他擺了擺手：「我正好被這個皇上邀請今夜去參加一個宮廷宴會。我不會介意多帶一個小廝，不過如果……你要拒絕，我也愛莫能助。」說完，他就勾著笑，一個轉身向黑幕中走去。

關涼洛看著他的背影，一咬牙，不管了！這是唯一的希望！她拔腳追了上去叫住他：「誒！你帶我進宮。」

他背對著她，並沒有轉過身來。所以，她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此時此刻，他的笑，慢慢隱去，只剩下一臉的苦澀。但是，背後女人隱隱傳來的幽香，讓他有慢慢的勾起唇角。還好，她還活著……還這麼活靈活現的站在自己的背後。他的笑，重新掛上自己的面頰，微微側頭瞪向女人：「還不跟上來！」然後徑直走在前面。

關涼洛跟著他一直走，然後看見了宮門前的不遠處停著的馬車，還有一隊浩蕩的人馬。看來，他沒有騙她，他是去宮裡參加宴會。。。。。。然後在路上看見了她麼？知道她想進去？她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馬車邊的穹生，她微微向他點了頭，穹生看見她，微微一愣。卻又在接到季商羽的視線時冷冷的側開頭去，關涼洛微微歎氣，看來，自己和那個少年，是真的，形同陌路了。

季商羽上了馬車，然後看向關涼洛：「上來。」冷冷令到。

關涼洛猶豫了一下，還是和他坐了進去。

「我不需要扮作小廝嗎？」她坐下來看向他，穹生放下了幔簾，馬車開始驅動。

他撬開旁邊的窗，看向窗外：「沒必要。」他要帶個女人進宮，是不需要偽藏的。她看見他似乎很不想理她，終於是安靜了下來。而她全然不知，他吹著冷風，冷著一張顏，心裡的激盪……只有外面的穹生才懂。

當鷹回來告訴他，她跳進了萬丈懸崖……連屍骨也無從尋獲時，他才明白，自己為何會緊緊追著一個女人的蹤跡。不停的尋找，不停的追蹤……不是因為她贏過他，也不是因為她燒了他的房子。只是因為，自己竟然動了心。他以為她死了……一顆心，竟然那般劇烈的疼著。直到剛剛，在夜幕中看見她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然後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看見她望著城牆發呆的模樣……他終於是肯定，那是她，那個是她。她沒有死，他的心裡是多麼的欣喜。他是用多麼強烈的意念，才控制住了自己擁抱她的衝動。現在，她就坐在自己的身旁，他甚至不想去過問她進宮的理由，那無所謂，至少，她現在還活著。

馬車的車輪快速的碾過宮廷的大門，她的心，猛烈的跳動起來。她明顯的感覺，自己，離他近了……潘紫辰，你就是在這裡對不對？你在這裡……

她微微的發抖，體內開始劇烈的翻滾。她知道，那是體內內功在翻滾……她的莫瓊，才開始剛剛起步，所以，她還不能完全駕馭他給的內功。

他側頭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他立即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聲問道：「你怎麼了？」他看見她額頭的細汗……似乎很難受。

她趕緊掙脫開他的手，搖搖頭：「我沒事。季商羽，我問你，為什麼你總是追著我？你就不能放過我麼？逼的我跳懸崖……要不是我們家相公在這裡面，我才不會跟著你進來呢！」她抬頭沒好氣的繼續對他抱怨，肚子真的好難受……

他的手僵在原地。她說什麼？她進宮……就是為了她的男人？那個潘紫辰？季商羽忽然的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皇宮內，宴會已經開始，管樂絲竹，宮顏粉黛，羅衫飛舞，曲觴流水。

關涼洛下了馬車，看著這個氣勢磅礡的大殿裡，現在站在裡面的全是舞女，樂官，還有高官貴族，竟然一點也不想再繼續呆在這裡。她拉著季商羽到角落裡，看著大殿有些不安的說著：「季商羽，謝謝你……今天，又幫了我一次。我欠你的其實還蠻多的，以後……我會還給你的。還有……今天……我說的話，或許有些過分，你不要放在心上。這個宴會，我就不奉陪了。告辭。還有……以後大爺你就放過我吧，別再追著我了好不好？」最後一句幾乎是哀求，說完她就轉身向暗處走去，她要去找潘紫辰。

季商羽看著她的背影，沒有想到她就這樣走了。但是，他不想就這麼放過她，至少，他是不放心的。他看向身後的鷹：「跟上去，保護她。」

「是。」鷹立即拱手回道，然後就輕聲的跟上她的步子。

立在風中的季商羽微微一笑，笑中不免帶著苦澀。轉了身，他向大殿走去，知道，那才是他的世界。而她，是一個有夫之婦，自己要克制心中那永遠無法道明的情。但是，感情，真的是能控制的嗎？

風吹不散，而她的皇宮之旅，就這麼開啟了。面對她的，又會是什麼？

大頭寶珠

第四十九話 美人心計

她的腳步匆匆忙忙，卻突然的頓下，微微回頭，看向身後冷然輕呵：「誰？」

鷹微微愣了愣，還是從暗中走了出來，沒有想到，她竟然發現了自己。關涼洛在見到是他並沒有多少的意外，反而是回頭抱懷笑著看向他：「季商羽這個傢伙……你回去吧。不要跟著我，我是去找人，沒必要也被他監視。」說完就冷冷的轉了身，離開。

鷹站在原地，心中微微的痛，不知道是跟上去，還是就在這麼站著。只是，他的輕喃依舊到了她的耳邊：「對不起。」

她微微的笑，她知道，他在為那天懸崖邊的事道歉。穹生，還是那個穹生。只是，他們一直都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她躲躲閃閃過眾多閹人或者巡邏將士的視線，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聽覺靈敏了許多，腳步也輕盈了。她靠近牆，仔細的觀察者沒經過的一個園林的名字，她知道要尋到潘紫辰，最先要找到的就是木琴的寢宮。但是，她的寢宮到底是在哪裡？

也許，自己是衝動的。也是盲目的。但是，只有這樣，冒死的行動，她才能讓自己安心。

躲在角落裡突然聽見路過的小太監說道：「木貴妃今夜還是沒有參加宴會，皇上都發怒啦。」

「對啊，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那個木貴妃很恐怖……從來都不笑，皇上每次都是使出千方百計，都無法逗笑她。」

「那不是。不說了，木貴妃的丫鬟小農剛剛傳話要我們在三更送蓮子湯去桂尚殿，快去準備吧。」

兩個小太監匆匆的走了過去，關涼洛從花叢間慢慢的站了起來。木貴妃……皇上使出千方百計……看來，那就是木琴了。正在得寵的木貴妃，不是只有她麼？桂尚殿……她再次起步向那個反向摸去。

終於是走到了皇宮後院，這裡應該都是皇上的妃子住的地方。她抬頭四處看著，和電視裡演的都是差不多，宮牆園閣，很大，很繁華。卻依舊還是冰冷的一個地方。

尋了大半夜，關涼洛有些生氣的坐在地方喘著氣，該死的桂尚殿……到底在什麼地方……肚子，越來越痛了……不會是來例假了吧？不過……日子不是這幾天啊。遠處又有人走了過來，她立即一個翻身躲到了柱子後面，屏住呼吸。

原來是兩個丫鬟，一個人提著一個籃子走了過來。關涼洛摀住肚子等著兩個人走過去，卻還是聽見兩個丫鬟交談的話。其中一個長相較為甜美的丫鬟正在抿著嘴笑著：「我們木主子啊，雖然平時為人冷清，但是，皇上啊就喜歡她。今兒個賞賜這個，明兒個賞賜那個。我們這些做丫鬟的都佔到好處了，呵呵。」

關涼洛一個挑眉，木主子？木琴？

另一個丫鬟立即酸溜溜的說：「小農，你的主子正在受寵，你的命真好。還好我們是好姐妹……」

兩個丫鬟越走越遠，關涼洛看向兩個人的背影，轉身悄悄跟了上去，看來那個長相較為甜美的丫鬟就是木琴的丫鬟小農。只要跟著她，就定能到桂尚殿。

她跟著她們一路走著，拐了七巷八殿，另一個丫鬟已經到了自己服侍的宮殿，就剩下小農還在繼續走著。就在關涼洛疑惑時，終於是到了門口掛著桂尚殿的宮殿，小農在門口遲疑了一下，奇怪的是她只是轉身撐著下顎坐在台階上，並沒有敲門。蹲在花叢中的關涼洛也疑惑的看著門板，今夜是皇宮的大型慶宴，這個女人不去參加就很奇怪了，現在還將門緊緊地關著……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等了等，小農依舊繼續坐在門口，關涼洛慢慢的弓起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來到宮殿的側方，她爬上了台階，然後靠著窗戶在偷偷的看向四周，應該沒有人發現自己……

她輕輕地側頭，將耳朵貼在窗戶上，嗯？只是一聽，她的臉立即爆紅開來，原來是在房間裡做房事……所以丫鬟才躊躇在門口。她心下明白了，雙眼卻?的一睜，瞳孔慢慢的放大，不對！皇上正在參加宴會，那麼屋子裡的男人是誰？聽著房間裡不停傳來的呻吟聲，她的手微微的發顫，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的大秘密般……心下不停的顫抖了起來。心裡，也重重的不安……她伸手，用手指捅破了窗紙，將自己的視線望向窗戶裡……而宮殿的大廳裡，擺著的大床山，羅曼飛舞，床上的兩個人，汗淋淋的身影，重重的交疊。那個女人，真的就是木琴。而那個男人……她的心，猛烈的一跳，隨即而來的全是不可置信。怎麼會……原來這兩個人……突然她就明白了過來……床上的那個男人，他是認識的，就是有過一面的那個將軍。

關涼洛趕緊轉過身來，靠著牆坐了下來，太恐怖了……木琴，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滿目的癡迷……在皇宮裡私會別的男子，如果讓皇上知道了，又該是怎樣的情景？她，怎麼會……這樣讓感情世界很單純的關涼洛甚至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她這樣明目張膽的背叛了皇上，她的夫君，那麼，她對潘紫辰到底又是怎樣的感情……

潘紫辰，他現在在哪裡？她甚至已經完全確定，潘紫辰就是被他們帶走的，但是，現在，她要怎麼找到他？她變得好迷茫，潘紫辰……潘紫辰。她低著頭喃喃念著，頭輕輕磕在牆壁上，輕輕地「碰」響。房內的男女忽的頓下，男人的輕呵立即傳來「誰？」

關涼洛立即回過神來意識到事情的不好，起身就向台階下跑去——但是，只是一陣微風，男人已經批了外衣從窗戶飛了出來，狠狠地抓住了關涼洛，一個用力，將她摔倒了地上。月光下，關涼洛慘白的臉特別的清晰。男人盯著她，像是想起了她的面容，勾起唇輕輕地一笑：「你是潘紫辰的妻子？」

關涼洛恨著他的瞪著眼，不屑和這種人說話。

木琴將頭探出了窗戶，她依舊輕輕地合上了衣，頭髮散亂的披在背後，脖子密佈著激情後的痕跡，還有微微的情慾散發。男人露著胸膛，對著關涼洛笑得好不猥瑣。關涼洛一個激靈，木琴已向她看來。在看到她的臉時，微微的蹙眉，一張臉恢復了之前在蒼雲那般的冰冷；「是你。你還真有本事，連這院牆都可以進來。還可以找到我的住處。」

關涼洛從容不迫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緊緊地向她看去，想要說的話，很多。想要說，為什麼你這麼不自重，為什麼。但是，卻還是只是問道：「我相公呢，你帶她離開這麼久，到底是為什麼？他到哪裡去了？」畢竟，那是別人的事，她無權參與發言。

木琴一個冷笑，蔑視般的看著她：「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以為你是誰？小農！」只是一瞬，她的表情就變了，變得猙獰，向前庭一吼。門口的丫鬟立即推開門慌張的跪答：「主子。」

「你守的門呢？還讓賊人進了來。」說完，就走到床邊，抽了劍，在小農驚懼的眼神下狠狠刺去——

關涼洛的心，重重一跳，一個咯?。那個丫鬟，臉申辯掙扎的機會都沒有……那把劍就直直的插入了她的心窩……她慢慢的拂上自己的臉，始終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畫面……這個木琴，不……比蒼雲的那個木琴還有讓人感到冷血。她，已經變成了惡魔……

木琴回頭冷冷對上關涼洛吃驚、不可置信的目光，卻更是一個冷笑。她看向抱懷看好戲的男人，微微皺眉：「你看著她作甚？難道連你也被這個狐媚子勾了魂去？她長的真的那般吸人視線？」

男人趕緊回頭看向木琴，有些赫然的笑著：「你說什麼呢？我只是在想，她到底有什麼本事，讓潘紫辰這樣竟然連呆著在身邊三年的女人都不動手的人，竟然動了心。」

木琴鄙視而又眼帶諷刺的看著他：「好啊，我會讓你知道她有什麼魅力的。」

只是一句，關涼洛狠狠一退：「你要做什麼？」

木琴冷冷的瞪向她，緊緊的看著，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砸出千萬個洞來一般，關涼洛棽棽的抖了抖。木琴卻轉了身：「想要知道他的行蹤，就來給我更衣。」

關涼洛看向她，她說什麼？讓她更衣？忽然，她明白過來，木琴是從心底恨著她……所以，想要羞辱她……

不過，不就是更個衣。為了潘紫辰，她無所謂。她立即跟上了腳步，卻依舊感覺到身後那個男人灼灼而又骯髒猥瑣的眼神。

關涼洛看著門口丫鬟的死屍，剛剛還在炫耀的一個年輕而又鮮活的生命，就這麼快的，就這麼倉惶的逝去。這就是皇宮，這就是看似輝煌的地方的黑暗。生命如草芥，是這些人眼中的那麼無所謂的事情。

她輕輕的拿著衣服從後面替木琴穿上。或許，在當初，在蒼雲的那些清晨，再怎樣也無法想到，那個做事態度冰冷的女子，今日，還會在這裡與她相見。而自己，還為她更了衣。那個男人輕輕的就扛起了門口的丫鬟向後院走去，關涼洛想，該是要無聲無息的埋掉了……

而自己的手臂，猛的傳來一陣掐痛。她一個輕呼，抬頭向木琴看去，她就是向從來沒有動過手一般，冷冷的看著關涼洛；「笨手笨腳。」

關涼洛揉著手臂，想是，該烏青了。她，定是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氣。

木琴轉身向外走去，月光透過門，冷冷的打在她的臉上，關涼洛站在她的身後，所以完全沒有看見她一閃而過的詭異。男人很快的重新回到了殿門口，木琴才微微的側頭看向關涼洛：「你這麼危險的闖進宮裡，不給你一個交代，怎麼對得起你呢？夫人？」

關涼洛壓下心底的不安，冷冷的一笑：「我知道，自己現在已是甕中之物，你們要做什麼，儘管放馬過來。」作為潘紫辰的夫人，氣勢還是要有的！她就是不懼不怕，因為，只要是有一點關於潘紫辰的消息，她也不會放過。而眼前的男女，應該最是知道他在哪裡的。

木琴這一次並沒有反駁她逞強的語言，只是徑直走在前面，長長的裙擺拖在身後。關涼洛輕輕起步跟上她，男人跟在了關涼洛的身後。
她不知道，這兩個人會帶她去哪裡，但是她知道，那是關於潘紫辰的地方。

走到一間黑屋子前，木琴推開了門，然後回頭看向關涼洛，不帶一絲感情：「進去。」

關涼洛微微的遲疑。她抬頭望去，一望無盡的黑暗。她要做什麼？她微微側頭再看向身後男人猥瑣的笑，她不安起來。

木琴看到她的遲疑便笑了起來:「怎麼，怕了？」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只是想知道，你把他怎麼樣了，不是讓自己任你們宰割的。」她還不會蠢到要把自己賣掉。木琴冷冷一哼：「是啊，你進去就知道了。」

關涼洛拔腿就走了進去：「木琴，我不是怕你。」她只是急切。

木琴看著她的背影，她知道，這個女人不怕她。不怕自己的女人，世上，唯獨此人。她最恨的一個人。

她看向男人：「你就在門口守著。有好事的時候，我自會叫你。」說完就自行的跨進了門，然後看著男人邪惡的笑臉，關上了門。

關涼洛的眼前，一片黑暗。忽的，身後有微微的光線，她回了頭，木琴已經點上了燈。關涼洛這才看見眼前的黑屋，只有一張簡樸的床，然後就是那盞已經點上的燈。她正想問木琴帶她來這裡的意思，木琴就先行的開了口：「把他帶來的第一夜，就是讓他住在這裡的。」

「這裡？你，真的，讓他進了宮……你帶他，進來，要做什麼？」關涼洛並沒有想到，會是這裡。原來，他真的，住在這裡過。潘紫辰，在這裡睡過呢？而這個女人……到底，是做了什麼？為什麼，他現在不在？他現在是在哪裡？

關涼洛的問題，木琴並沒有完全回答，她輕輕的坐到了床沿上，她的手，輕輕的撫上床上的被褥……眼神在這一刻變得這般癡迷……這般的溫柔。關涼洛看著她，像是明白了什麼，心裡卻還是不停的否認，不，她不該這樣想……不該……

木琴冷冷的側頭，餘光掃向她，關涼洛。

「你知道，我在半夜，見到你們散落一地的衣衫時，是怎樣的心情麼？」她冷冷的問。關涼洛一愣，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問題……卻還是蠕動著朱唇：「定是……想殺了我。」

木琴一笑：「是的，想殺了你。我呆在他身邊三年，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從來沒有碰過我。只是縱容我做事風格……他的縱容總是讓我自己覺得，我是有希望的。所以，在看到你時，我是那般的恨，從來沒有達到過頂峰的恨。」她一轉頭，眼光凌厲狠絕。關涼洛的心，微微一沉。原來，她的恨，真的那般深。她此刻的眼，就像是一把劍，狠狠的想要穿透她的身子。但是，她還是瞼默了下來，眉間卻依舊像是壓抑般的痛苦。

隨和，卻是無比陰冷的笑：「所以，我讓羅將軍找他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吃了藥。一種吃了，可以讓人的情慾欲發展到頂峰的藥。」她微微轉頭，慢慢的將眼神落在關涼洛的身上，像是勝利者的姿態……好不自傲。

關涼洛狠狠的一退……她……說什麼？她給潘紫辰……吃了藥？不……不，這不是真的！！

「就在這個屋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一件件的脫掉自己的衣服……站在他的面前。」

關涼洛摀住自己的耳朵，腦袋裡「哄」的一聲，不要說了……她不要聽……不要……這不是真的……不是……眼前猛烈的閃過潘紫辰的臉，冷著的，笑著的，邪魅的……他張著嘴，似乎在說著什麼，但是她，一個字也聽不見……聽不見……腦海裡全是，木琴站在這裡脫衣的樣子……他，失去了控制力……

「這是我的願望。」她慢慢的起來身，然後走到關涼洛的面前，伸出自己的手，慢慢的掐上她的頸，關涼洛已經無法去思考，無法去反抗……她不知道，自己該要做出怎樣的反應……不知道……她要相信潘紫辰……她要……但是關涼洛，你不要忘了，你自己也吃過那樣的藥……你該是最明白，那是怎樣噬心的感受。她的心，在這一刻變得好痛……就像是從頸脖傳來的感受般，那般的讓人窒息。

木琴邪惡而又狂妄的笑起來，腦海裡一團混亂的關涼洛只能木偶似地呆愣著目光……無法思考。她的大腦，慢慢的模糊……卻更是清晰起來他的臉。她記得，他說愛你的時候，一張臉微微羞赫的表情。她記得，他總是自然而又親暱的攬著她的腰，咬著她的耳垂。她記得，他的眼裡，從來沒有別的女人……她記得，他冰冷的樣子……他滿眼慾望，低頭看她的樣子，他寵溺的看著她的樣子……她終於聽見了他的聲音，他說：「只要我們雙雙修煉了《莫瓊》和《穹極》，此後無論是怎樣的情欲誘惑，都不會再起任何的作用，因為，我們只會對雙方有慾望，我只會寵溺你一個。此生，再無她人。」

她的淚，流了下來。然後一笑，就在呼吸快要消失的時候，薄弱如紙的她，卻忽的笑了。她的笑，讓木琴的手，微微的一鬆。關涼洛睜開雙眼，眼神由弱變得堅硬，再變的冰冷：「那是你的願望……不過，那也只是願望。怎樣，他拒絕了你吧……他還是毫無所動，無動於衷……你再次狼狽的逃走。」

木琴愣愣的看著女人，不信只有這麼一瞬，女人的氣勢就完全的改變……她竟然笑？還這麼有自信？這笑，很是耀眼……很是……她的手，慢慢的鬆開。她說的沒錯，他轉過身去，無動於衷。對她潔白美好的身體，無動於衷。她再次狼狽的逃開……為什麼，為什麼她這麼自信！！！？為什麼！！？

她慢慢的滑坐下來，坐到了冰冷的地上，關涼洛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我信任他，就想信任我自己一般，我不會懷疑他。我發過誓的，所以，我會用生命來回憶，他對我的愛。然後，無從懷疑。」

木琴卻突然笑了起來，笑的淒涼，笑的淒慘。笑聲悚然充斥著狹小的小房間，輕輕迴盪進關涼洛的耳膜。

「直到，他打了我一百大板。一板一板的擊打在我的肉上，我才慢慢的疼醒，原來，他那不是縱容。而是忽視的淡漠。有什麼，比這更要讓人心碎？我是怎樣才一步步挨了過來，走到了今天，陪在不愛的人身邊，陪在那個無能肥胖的皇帝枕邊，我要怎樣才能讓自己紙醉金迷？就是為了等那一天，有權利讓他到我的面前，然後勾引他……然後讓他醉迷，讓他後悔。但是……我是多麼的幼稚，讓他醉迷……哈哈哈哈，那是多麼愚蠢的想法。他，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我，已經墮落。無從選擇。做的一切，都像是自導自演，根本就不能入你們的眼……」

關涼洛看著她，已經用可憐的眼神。是的，可憐。可憐她的想法，可憐她的思維，可憐她墮落的人生，可憐她看不起前方的路。她還是歎了口氣；「那麼，他又去了哪裡？你的計劃失敗了，但是，他沒有回客棧。我沒有等到他，你們，又做了什麼？」

木琴並沒有理她，關涼洛看向昏暗的燈光，知道，或許，他已經走了，或許，她真的不知道了。

她轉了身，一刻也不想再呆在這裡，拉開門，看見男人微微吃驚的眼神。似乎不相信出來的竟然是她……更是沒有想到，這麼安然無恙。

關涼洛冷冷走過他的身邊，掛起涼風，男人一個得瑟。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總覺得眼前的女人……和剛剛進去時的感覺，竟然完全不一樣。他只能站在那裡，看向屋內坐在地上一臉狼狽的女人。

關涼洛站在高高的宮殿上，抬頭看向那輪半月，如臨風般的清高。

潘紫辰，終於是跨出了這一步……原來，只要用生命來思念你……只要用生命來感受你……是可以感受到的……可以，毫無疑問的相信你。自此之後，再無芥蒂。

身後還是傳來腳步聲。她微微回了頭，是飛來的那個羅將軍還有跑步前來的木琴。她慢慢的勾起唇，腹部傳來的疼痛越來越濃。她當然知道，自己並不會那般輕易的就能走掉，畢竟，她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即使，木琴要放過自己，那個男人也不會放過，更不用說，滿懷仇恨的木琴，根本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他自己送上門的機會，這是關涼洛從一開始與她打了正面就知道的事情。

那個將軍冷冷的將劍橫在了她的頸上。她的肌膚都能感受到劍鋒的冰涼犀利。木琴氣喘吁吁的走上前來，站在關涼洛的面前，揮手就是一巴掌。

關涼洛的頭，狠狠的側到了一邊。她忍著湧上來的猩紅，知道，木琴終於是反應了過來，終於是……木琴冷冷的笑著：「這是還給你，你給我的羞辱。即使是我知道的事實，是我知道的，那屬於我的狼狽。但是，不該由我恨的人來羞辱！」她厲眼的瞪著關涼洛，似乎想要生吞活剝她般的絕冷。

關涼洛在此時此刻，心裡竟然是毫無畏懼的。

她冷冷的勾起唇，木琴蹙了眉，連那將軍都微微鬆動劍鋒。她看向木琴：「是，我們是仇恨的，所以，這一巴掌，我要還給你！」她眼神一厲，閃過狠光，用力的一甩手臂，手就狠狠的呼上了他的頰。木琴的臉，狠狠的側到了另一邊，血絲自她的嘴角流下……那將軍見到她毫不畏懼的動了手，似乎就將他手中的劍視為了無物，不禁心下發瑟起來……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木琴的手背抹掉血痕，慢慢轉頭看向了關涼洛。

關涼洛看向月亮，遠方的宮殿，緩緩的飛來三個身影。她知道，是他們來了。他們怎麼不會來？她在房中留了書信，只要三個時辰，她沒回去，他們定會夜探宮廷。現在剛剛好，三個時辰。所以，她才會快速的走出那間黑屋，站在著冷清的月光下。

木琴當然認識他們。西宮采、莫青書，還有關涼洛大婚之日被抓起來過的雪晴囡。她看向關涼洛，像是才剛剛認識她一般，她一直是知道的，關涼洛這個女人惹不得，是自己鬥不過……但是，她怎麼甘心，總是輸於她手？但是……還是輸了……輸了……這個女人的心計，原來是這般的強大……她，竟然變得，比蒼雲的時候，還要讓自己畏懼。

木琴此生唯獨畏懼過兩個人，一個是潘紫辰，另一個，就是現在的關涼洛。

但是，她還是不甘心。不甘心。陰霾的臉，再次閃過詭異，在月光下，好不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