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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軒 -【接吻好心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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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5 00:15: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接吻好心情 作者:喬軒

她隻是一個小小的三葉鋼琴教室的老師,
怎麼會因為一次偶遇就被享譽國際的音樂劇作家看上呢?
這種事說什麼她也無法相信!
但是他帶著她一起在酒吧內合奏、一起看星星,
對於這個比惡魔還會誘惑人的男子,除了臣服,她還能怎麼辦?
可是現在麻煩大了,因為她的醜小鴨心態作祟,
一看到周刊上的緋聞,她就誤以為他背叛她了,重重傷了他的心……
現在唯一能挽救這段愛情的方法,
隻有她在眾目睽睽的演奏會場上對他作愛的告白,
問題是,她做得到嗎?
嗚嗚……天旋地轉……恐怕她還沒告白完就會昏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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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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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5 00:15:3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叮鈴~~叮鈴鈴~~」

  一輛單車在巷弄中輕快地滑行,清脆的銀鈴聲彷彿是一串跳動在空氣中的音符。

  花蕊穿著一襲可愛的荷葉邊方領衫加七分褲,身上背著一隻小巧的側背包,騎著腳踏車正要到前面不遠處的便利商店去買醬油。風兒從她的頰邊拂過,將她的長髮揚起輕快的弧度,露出她紅通通的粉頰。

  當她經過郵局時,她看見一個很眼熟的女子正熱情地對她招手。

  「小蕊~~喂!小蕊,是我呀!」

  啊!是大學時代的同學──於靜。

  熱情活潑的於靜是班上最早婚的一個──還未畢業就休學結婚去了。她的丈夫又英俊又富有,羨煞全校師生。

  以前她倆最有話聊,但是隨著時間隔出的距離,她們聯絡的次數不再像大學時代那麼頻繁,不過那仍改變不了她們之間的友誼。

  花蕊露出笑容,也對她揮揮手,腳下加快速度朝她騎過去。

  由於這附近正在修補路面,地上挖了好大一個坑,為了行車的安全,附近鄰居合力扛來厚木板鋪在大坑上。

  花蕊的腳踏車輪輕巧的輾過木板,朝郵局方向騎去,然後「吱」的一聲,在於靜面前停下來。

  「於靜!真是好久不──」她開心的拉住她的手,話都還沒說完,猛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轟~~

  這聲巨響讓人聞之發毛。一名機車騎士跟在花蕊後面騎過大坑,但是木板卻在此時斷裂,他很倒霉的摔進大坑裡。

  「哎喲!有人跌倒了!」

  「人沒事吧?快扶起來看看。」

  這小社區的優點就是人情味濃厚,大家總不忘互相幫助,熱心得很。

  於靜一手拉著花蕊,一手猛拍胸脯。「小蕊,真險!要是妳慢一步,說不定摔到坑裡的就是妳了。」

  「是啊!我今天真是幸運!」她也嚇出一身冷汗。幸好沒事!

  那機車騎士在眾人的攙扶下站起來,雖然有皮肉之傷但幸虧無大礙,重新發動車子後就離開了。社區的居民為了安全性的考量,又找來更厚實的木板,鋪在那個大坑上,確保行人的安全。

  花蕊與於靜兩人相視一笑,花蕊這時才發現於靜的肚子微凸,她不由地摸摸她的肚子,笑著揶揄她。「哇~~於靜,妳懷孕啦?真是恭喜!妳最喜歡小孩了,一定很開心吧?看妳氣色這麼好,一定過得很幸福吧?老公對妳很好厚?」

  聽到「老公」兩個字,於靜原本微笑的唇瓣突然開始扭曲,然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花蕊嚇呆了,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於靜,妳怎麼啦?我……我說錯什麼了?」

  於靜眼角噴淚,哭得毫無形象。「我老公他……他有外遇啦~~」

  花蕊一聽,整個人愣住了。「怎……怎麼會?」

  她記得他們夫妻倆恩愛得好似蜜裡調油,每年的結婚週年紀念日,還會一起去國外度蜜月,怎麼突然就……

  於靜伏在花蕊的肩上,把眼淚往她衣上擦,繼續報告壞消息。「還有,我開的那家小說出租店也倒了,我好可憐啊~~」

  花蕊是個單純又充滿同情心的女孩,她一聽於靜哭得那麼淒慘,幾乎要慌了手腳。「那……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幫妳?」

  於靜倏地從她肩上抬起頭來,鼻子下還掛著兩行鼻涕。「妳借我錢好不好?」

  「啊?」借……借錢喔?花蕊沒想到她竟然是要跟她借錢,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一千塊就好!我想坐出租車回娘家,卻發現忘了帶錢包。」她吸吸鼻子,指指地上的行李,顯然已經款好包袱,有備而來。「我要冷靜一陣子,好好思考未來的方向,拜託借我一千塊,我發誓我一定會還妳──」

  於靜話未說完,一張千元大鈔就遞到她面前來了。

  「拿去吧!」花蕊對她微笑。「不用還我。」

  於靜聽了忙搖手。「不、不,我怎麼能不還……」

  「沒關係的,」花蕊將鈔票推給她,同時拍拍她的手安撫她。「我們是好朋友,朋友有難就要互相幫忙,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於靜一聽,眼淚又開始氾濫。

  「嗚~~小蕊!」她用力抱住花蕊,她的心好暖、好暖呀!「謝謝妳!妳心腸真好!俗話說『患難見真情』,我總算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謝謝妳,我好高興!」

  「別哭了,都要當媽媽的人了,還像孩子一樣!」她取笑她,又掏出面紙替她擦淚。「要不要我幫妳招出租車?」

  「不用了,我剛剛已經打電話叫車,車子應該很快就會來。」

  「那我就不陪妳囉?妳一個人真的可以嗎?」花蕊看著她,還是有點不放心。

  「放心吧!我可是個健康的孕婦!」於靜比了個OK的手勢。

  花蕊總算露出笑顏點點頭。「掰掰!」

  她牽著腳踏車正要跨上去,於靜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又叫住她。

  「小蕊!等等!」只見於靜從行李中挖出一個皺巴巴的紙袋,抱著肚子跑到她面前來。

  她的模樣讓花蕊為她捏一把冷汗。

  「天啊!於靜,別忘了妳有孕在身,千萬別亂跑呀!」花蕊被這個年輕媽媽嚇得臉色慘白。

  於靜呵呵笑,將袋子遞給她。「我身邊沒有什麼好送妳的,這是我從學生時代就一直珍藏的書,現在我把它轉送給妳。」她把袋子遞給她的模樣萬分慎重。

  花蕊本想拒絕,但是她不忍回絕於靜的好意。

  「妳珍藏那麼久的東西,就這麼送給我……這樣好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於靜先是猶豫的看了那紙袋一眼,然後堅定地搖搖頭。「沒關係,因為我已經不需要了!妳帶走吧!」

  花蕊雖不明白,但還是道謝,收下禮物掛在車把手上,騎著單車離開。但她一點也沒注意到,那紙袋已經破破爛爛,經過幾下顛簸,那紙袋竟然從底部破掉。

  「啊!」花蕊慘叫一聲,來不及去救,整疊書就像洩洪似的嘩啦啦掉落滿地。「糟糕!」

  她連忙停下車,前後張望,確定目前路上沒有來車,趕快蹲下來撿書。

  可是沒多久,有幾輛車子經過,發現有人擋道,不客氣的用喇叭叭她。

  「對不起、對不起喔~~」她閃到一邊讓車子先通過,嘴裡還不停道歉,臉上湧現一片尷尬的緋紅──倒不是因為被罵而難堪,而是於靜送給她的書,全是書名火辣辣的愛情小說。

  老天啊!於靜為什麼會送她這些書呢?希望沒有人注意到!

  花蕊一面心虛張望,一面發揮快手功力搶救掉了一路的小說。她一心以為這情形已經夠慘了,沒想到更慘的事還在後頭。

  一輛火紅色跑車沿著道路飆來,後面揚起滾滾煙塵。等駕駛者看見路中間有「障礙物」一枚,已經是距離不到五十公尺的事了。

  「喝!我煞……」駕駛者緊急煞車,發出尖銳的吱吱聲。

  花蕊聽見吱吱聲,猛地抬頭,只見一輛車朝她飛馳而來,她就算是蜘蛛人附身也逃不掉了。

  嗚嗚……這下死定了!

  她嚇得變成石像一座,以為今天小命休矣。不料那輛車竟驚險的在數寸外停住,那猛然煞住的勢子揚起一陣風,把她頭髮吹得亂七八糟,但幸好沒傷到她半根寒毛。

  還來不及為自己的劫後餘生慶賀,跑車的車門突然打開,一雙美腿跨出來。

  哇!好美喔~~

  花蕊在心底讚歎,眼睛好奇地向上抬升,從對方的腿看到對方的臉──哇!亂生氣的!她彷彿看到人家大美人身後的背景正在打雷閃電。

  「搞什麼啊?妳不知道在車道上玩是很危險的嗎?」美女站著三七步,咄咄逼人地指責,怒火直衝九重天。

  我……我才不是在玩!花蕊滿腹委屈,但自己理虧在先,不敢跟她嗆聲,只好加快速度撿書。

  「等一下!」大美女像是看見了什麼,突然撿起腳邊的書,啪啦啪啦翻到版權頁,看見上頭的「初版」字樣,眼睛全亮了起來,她又抓過花蕊懷中的書本,一本一本翻閱,每翻一本,她臉上的表情就更加興奮。

  驀地,美女一把揪住花蕊的手,激動地嚷道:「這些書全是妳的?!」在她尋尋覓覓多年後,竟然被她找到這批保存良好的絕版書,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呀!

  咦?美女的殺氣消失了?

  花蕊眨眨清澈的眼兒,點點頭。「嗯!是我的。」

  「我跟妳買!」她一臉熱切,抓住她的手。「小姐,妳快出個價,我要買,我統統都要買!」

  這些書可是小說中的經典啊!這些書陪伴她走過少女歲月,陪她編織美麗夢境,更是她的愛情教戰手冊!但是當年她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買閒書,嗚嗚~~真是慘淡的少女時代!

  「啊?」花蕊一臉為難,抓抓頭髮。「可是……」她不知道要怎麼賣耶?

  這時路邊有不識相的車子對她們狂按喇叭,美女火大,倏地破口大罵,「吵個屁啊!再吵老娘刺破你輪胎!」

  花蕊被嚇得半死,她……她該不會是惹到女流氓了吧?她開始一小步一小步的後退。

  「小姐!」美女猛地回頭,又揪住她,拚命搖晃。「拜託!多少錢都沒關係,賣給我!妳一定要賣給我!」

  「好,賣給妳!我馬上賣給妳!」花蕊不敢再猶豫,深怕被扁。

  「妳說,多少錢?只要妳說出來我馬上付!」她最阿莎力了!

  「那就……」她怯怯地張開五指,比出一個「5」。

  「五百塊一本?好!我買!」美女立刻從皮夾裡掏出數張千元大鈔丟給花蕊,然後抱著那疊書就飛快跑回車裡。

  花蕊一看到那幾千元,臉兒都嚇白了,她追到車旁,猛拍車窗喊道:「小姐,不是啦~~不用那麼多錢,我是說一本五十啊!小姐……」

  美女卻以為花蕊覺得太便宜她了,還想講價,咻地迅速倒車外加一記甩尾後,以超音速離開。

  跑得真快啊!花蕊無奈地把鈔票塞進包包中,騎著單車繼續向前進,沒五分鐘就抵達便利商店。

  「歡迎光臨!」店員中氣十足地喊道。

  花蕊進入店中,眼睛在貨架上溜了一圈,找到她要的醬油後到櫃檯結帳。

  結完帳離開便利商店,她正想把發票放回包包裡,卻突然發現剛剛那位美女給的鈔票中,還夾了一張紙。

  「咦?這是什麼?」花蕊抽出那張紙,仔細一瞧。嘩~~不得了!是張特等席的音樂會門票呢!咦,不會吧?演出者還是她最喜歡的紐約愛樂管絃樂團!

  花蕊欣喜地想再看個仔細,卻忽然來了一陣狂風,把門票給吹跑。

  她拎著醬油連忙拔腿追去,卻不小心踩到香蕉皮滑一跤,「砰」的一聲,摔得五體投地。

  「好痛!」盛裝九分滿醬油的寶特瓶被這麼一摔,因為受力擠壓,噴出兩、三滴深褐色液體濺在她粉嫩的小臉上,她渾然未覺,含淚爬起,連察看傷口的時間都沒有,再接再厲地往門票飄揚的方向追過去。

  門票輕輕飄呀飄的,終於慢慢落下來,躺回地面上。

  太好了!花蕊喜出望外,幾乎要以盜壘之姿對那張票撲過去。

  突然,一個男人彎身,用他修長的手指撿起地上的門票。

  慘了!對方該不會想要據為己有吧?

  花蕊心中緊張,忍不住出聲大喊,「那、那是我的!」

  男人抬起頭來,對上她的眸子。

  那是一雙像夜色一樣墨黑,卻又無比耀眼的一雙眸子。

  有雙漂亮眼睛的男人──這是花蕊對凌岳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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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5 00:16: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睽違台灣十二年後,凌岳終於再度踏上這片土地。

  十五歲那年,凌岳與小他三歲的弟弟凌崴,被父母送到美國唸書,當起小留學生。如今回來,一方面是為了工作,一方面也想在台灣定居下來。雖說對台灣的印象已經不再清晰,但他總覺得這裡才是家鄉。

  「我好渴,大偉,我要買冷飲!」從中正機場到台北這段路,凌崴已經被台灣的酷熱烤得心浮氣躁,雖然車裡已把冷氣開到最強,他還是爛泥似的癱在後座,一副垂死模樣。

  正在開車的經紀人透過後照鏡看見凌崴的死樣子,臉上浮現三條黑線。「形象、形象啊!凌崴,別忘了你可是古典音樂界的小提琴金童!要是你這鬼樣子給你的樂迷看到了,我們的演奏會門票和CD說不定就少賣出好幾成。」

  凌崴一聽,臉色不爽。

  「難道你是暗示我靠臉蛋吃飯?」他能夠當上紐約愛樂管絃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手,憑的可是實力和才華,別把他和偶像明星混為一談!要是那些樂迷只因為喜歡他的臉皮而來捧場……哼!那他凌崴寧可不要!

  「冤枉啊!我的大少爺,我哪有這樣講?你也知道,這年頭就算是古典音樂巨星也得比照流行歌手做宣傳啊!」凌崴的任性與孩子氣常把大偉整得叫苦連天,但是他自己卻認為那是「音樂家性格」。

  「還說咧!你對我要求一堆,不准這樣、不准那樣,對我哥就放牛吃草!」這一點,他可是記恨很久了。

  他想蓄長髮──不行!偏偏大哥就可以;有一次他看到一連熬夜幾天作曲的大哥,胡碴沒刮的樣子很性格,他想倣傚卻反被訓一頓,不只如此,大偉還拿著刮鬍刀親自伺候。這不是差別待遇是什麼?

  凌岳聽見弟弟又開始拗脾氣,濃眉一蹙,伸手就是一記爆栗。「你有完沒完?不是說口渴?我看你廢話倒是挺多的。」

  「噢,好痛!」又打他頭!

  凌崴揉著額角,癟著嘴不敢再造次的模樣,讓前頭的大偉偷笑了好一會兒。

  所有人都知道,凌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才華洋溢的作曲家大哥。

  凌岳可是音樂界赫赫有名的新銳音樂劇作家,紐約時報還說他是「新世紀的安德魯.洛伊.韋伯」。

  他從小看著哥哥在音樂界一步步嶄露頭角,對他是崇拜得五體投地,他之所以會對音樂產生興趣,凌岳絕對是一個重要關鍵。

  也正因為如此,凌岳就成了凌崴的剋星,在弟弟行為太超過時,扮演煞車系統和調整方向的角色。

  「太好了,這裡有家便利商店。」大偉強忍笑意,把保母車往路邊一停,回頭問,「我下去買飲料,你們要喝什麼?」

  「我要寶礦力,越冰越好。」凌崴立刻要求。

  「凌岳呢?」

  凌岳的視線從窗外懶懶調回。「一樣。」

  大偉點點頭,下車買飲料去也。

  今天氣溫三十度,青天高高,白雲少少。凌岳看著車窗外的艷陽天,忽然很想吸一口故鄉的空氣。

  他推開門,一陣熱氣猛地從外面襲來,他身邊的凌崴突然像被針戳了屁股,猛地從椅子中驚跳了下。

  「大哥,你想幹嘛?」他扯著他的衣服。

  凌岳回頭,挑起一邊眉毛。「沒想幹嘛,只想下去走走。」

  凌崴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大哥,你瘋啦?外面那麼熱,出去會被活活曬死啊!」他露出一臉生不如死的模樣。「厚~~我幾乎可以感覺鞋子踏上柏油路面,那滋滋作響的聲音……MYGOD!那實在太恐怖了,大哥,你快把門關起來,等一下冷氣都跑掉了!」

  凌岳被弟弟誇張的表情逗笑。「你以為在煎牛排嗎?」還滋滋作響咧!「你不想出去就待在車裡,我一個人下去。」

  說著,他跨出保母車。

  一走出冷氣超強的車子,台灣初夏的暑氣就朝他包圍而來。他深吸口氣,感覺手臂上的毛細孔都張開,舒暢無比。

  忽然一陣清風徐來,挾帶著一張紅色紙片飄過他眼前。凌岳瞇眼,覺得那張紙片有些熟悉。

  他往前走幾步,那張紙片沒了風兒的吹拂,軟軟的跌落他腳邊。

  凌岳彎下腰,手指才剛碰到地上的那張紙片,驀地他聽見一陣腳步聲朝他跑來,然後是一個女孩子嬌脆,但帶著些許緊張的嗓音。

  「那、那是我的!」

  凌岳霍然抬頭,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這個闖進他視線裡的女孩,有一張小小的臉蛋,細細的眉,小小的嘴,微翹的鼻,粉嫩的雙頰因為奔跑的關係漾著紅暈,像誘人的水蜜桃──不過不知沾上什麼,臉上有兩小塊褐色的污漬,卻分外可愛。她看著他的表情顯得有點迷惘,又帶著點好奇,好像跑進仙境的小愛麗絲。

  花蕊怔怔的看著凌岳。

  她從沒見過這麼俊美的男人,他蓄著打了層次的及肩長髮,一襲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有種藝術家的瀟灑不羈,可是他又有雙魔法師的眼睛,黑色的眼瞳中有種奇異魔力,會把人催眠。

  當他用那雙眼凝望她時,花蕊突然抱著醬油倒退兩步,覺得不知所措。

  凌岳忽而勾起唇角,笑了。

  他用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住花蕊的門票。「妳說……這是妳的?」

  花蕊開口,想要說話,卻發現喉嚨緊緊的。她說不出話,只好點頭。

  「紐約愛樂管絃樂團的特等席門票?」凌岳端詳那張紙片,一抹笑意破除了深邃黑眸的魔法。「妳喜歡管絃樂?」

  花蕊又點點頭。沒錯,她最愛管絃樂,意外得到這張門票,她心裡好開心。

  「妳很緊張嗎?」凌岳的聲音帶著笑。「還是妳不敢跟陌生人說話?」

  「不是的……」花蕊臉紅,好像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裡擺。

  凌岳沒看過這麼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在美國生活久了,他早就習慣美國女孩的開放與大膽,說真的,他還沒遇過只是和陌生男子講話就臉紅的女孩。

  「妳花那麼多錢買了特等席的位置,可見是很喜歡這個管絃樂團了?」看來台灣方面的宣傳做得不錯,他們才剛踏上台灣這塊土地,就遇上一個超級樂迷。

  「不是的……」

  「不是?」他揚眉。

  她突然一陣心慌,雙手亂搖。「啊!不是!不、我說的『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天啊!她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花蕊的小臉更紅了,發現他唇角的笑弧揚得更高,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是說……其實……票是人家給的。」

  「哦?」他無心地往前站一步,眼神浮現一絲興味,微側著輪廓優美立體的臉龐,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我很喜歡這個樂團,我看過幾場電視轉播,他們每一個都表現得很精采。」談到她衷心喜愛的古典音樂,她眼睛發亮,那光亮比太陽更燦爛。「我記得有一回他們演奏斯拉夫舞曲,其中有幾段節拍好快,我看著那位亞裔第一小提琴手──WilliamLing的手指在弦上飛躍,追逐著旋律,我心裡好激動……」

  凌岳目光柔了,他忽然發現她的表情生動,笑容甜美,談論著音樂,好似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她說什麼,其實他沒聽進去,他承認他分了心──為她清靈嬌脆的嗓音。她有副天生的好嗓音,就像是懸掛在屋角的風鈴,每當風兒拂過,就帶來舒服的旋律。

  「演奏會那天,我也會去。」他低下嗓音,驀地伸手摩挲她的臉頰,拭去她臉上那兩小塊礙眼的污漬。

  什麼也不曉得的花蕊沒想到他會摸她的臉,一時間竟僵硬得不敢動彈。他的手指修長漂亮,好像是音樂家的手,混合著淡淡的煙草氣息,好聞得令她心跳加速,胸口發緊。

  幸好短短幾秒之後,他收回了手,但這片刻也足以令她臉兒紅紅。不用摸花蕊也知道自己臉頰燙熱,都可以去煎荷包蛋了。

  他把門票還她,低柔道:「我期待再見到妳。」

  他的氣息擾亂了花蕊,不安的感覺再度襲上心頭,她害怕這種感受,好像她再也控制不住某種呼之欲出的情緒。

  「我……我要回家了。」花蕊慌亂地把門票收起來,不再看他一眼,抱著那瓶瓶身摔得凹陷的醬油跑向單車停車處。

  目送著花蕊跑開,笑意深深的留在他眼底。

  天哪!他怎麼了?居然像個無聊的登徒子一樣,去挑逗純情少女?他這輩子還不曾這麼輕浮過,最後還把人家嚇得落荒而逃……

  大偉從便利商店裡走出來,手上抱了一堆冷飲。

  他看見凌岳竟走出車子,臉上還掛著笑,大驚小怪地騰出一隻手,指著他嚷道:「凌岳!你……你在笑?!」

  凌岳似笑非笑的瞪他一眼。「你又不是沒見我笑過。」

  「不是啊!你要是肯用現在這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去應付紐約百老匯劇院的那些老闆們,就不會被冠上『難搞』這兩個字,談起合作案時也會順利點啊!」

  凌岳仰首發出短笑,拍拍他的肩膀。「大偉,現在你該知道我們僱用你的原因了吧?」

  「唉~~經紀人真命苦!」大偉哀悼自己的歹命。

  工作以外的事,概不負責──他們兩兄弟雖然個性南轅北轍,不過這一點倒是一模一樣。

  國家音樂廳外,人車川流不息。

  開演前二十分鐘,後台裡工作人員忙進忙出,舞台監督忙著確認所有細節。

  一身筆挺燕尾服的凌崴一面對著鏡子調整脖子上的領結,一面向兄長抱怨著,「哥,你不是說要來聽我演奏?可是你連看也不看我,未免太敷衍了吧?舞台下面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凌岳薄唇輕揚。「沒什麼。」

  鬼才相信咧!

  凌崴被惹得好奇心大起。

  「借過,我也要看。」生性愛湊熱鬧的凌崴把大哥擠到一邊,掀起布幔一角朝觀眾席窺探。

  「那你慢慢看,我不奉陪了。」凌岳拍拍弟弟的肩,瀟灑走人。

  「奇怪……到底有什麼好看的?」凌崴猛一回頭,赫然發現凌岳已經走遠,慌忙叫道:「喂~~大哥,好歹告訴我一下,你到底在看什麼啊!喲厚!大哥喂~~」

  大偉一看見凌崴要出去,立刻扯住他的後領,目光危險的問:「要上台了,你還想去哪裡?」

  「放手啦,我有話要問我大哥……」

  「有什麼話等表演完以後再說!」

  就在凌崴和大偉拉拉扯扯時,凌岳早就走得老遠,獨自到二樓的觀眾席上。

  居高臨下的位置,使他可以將整個舞台和一樓納入眼中,在等待演奏會開始前的數分鐘,所有來賓已就定位。

  凌岳很快的發現了花蕊的身影。

  上回幫她拾起門票時,他就記住了她的席號,方纔他在後台也特別注意這個位置,果然在座無虛席的觀眾席間找到她的身影。

  燈光閃了兩下之後,緩緩地暗下來了。唯獨舞台燦亮,布簾拉開,所有的聚光燈都聚焦在那世界知名的管絃樂團上。

  掌聲如雷,指揮家帶著笑意朝觀眾席鞠躬,而後開始指揮樂團演奏韋瓦第的小提琴協奏曲--四季。

  「四季」第一號協奏曲--「春」的旋律迴旋在國家音樂廳中,那活潑輕快的音符彷彿會跳舞一般,使得舞台下的聽眾們不由得露出愉悅的表情。

  舞台上的凌崴全神貫注,讓手指跟隨弓弦起舞,他自信的笑意,俊美的儀表,加上出色的演出,不知迷倒多少樂迷。

  坐在特等席的花蕊卻閉著眼,唇邊帶著放鬆而陶醉的笑意,彷彿置身在花舞曼妙的大自然之中,看起來好享受。

  這一幕完全落在坐在二樓VIP專用包廂的凌岳眼中,一股笑意在他唇邊漾開。

  她真可愛!

  她的愉快是真的,她的笑容是真的,他敢肯定她是真的熱愛古典樂,才會有那麼入迷的神情。

  比起他曾交往過的那些虛偽女人,她的真使他冷漠的心有了溫度。

  他突然發現,自己想見她的那股意念變得強烈。

  特等席上的花蕊,仍沉浸在「春」的輕快旋律中,完全沒有發現有一雙深邃帶笑的眼,正靜靜地凝望著她……

  上半場五十分鐘的演奏結束後,中場休息的燈光亮起。

  花蕊不敢相信自己把雙手都拍紅了!

  今晚的1韋瓦第之夜」太精采,特別是第一小提琴手的演奏方式,簡直是出色得無懈可擊,沒有多餘的賣弄,而是小提琴手從心而發的真實詮釋,讓人深深陶醉。

  離開座位,花蕊來到音樂廳附設的小咖啡屋,音樂廳空調太強,她想喝點熱飲,但是咖啡屋前已經大排長龍,看樣子等輪到她,節目也已經開始了。

  花蕊正猶豫著要不要放棄,驀地一杯熱騰騰、香味四溢的咖啡出現在她面前。

  「我猜妳正需要一杯熱咖啡。」低沉的嗓音在她身旁響起,花蕊訝異地抬頭,望進凌岳帶笑的眼眸。「嗨!妳果然來了。」

  啊!是那個拾到她門票的男人!

  「嗨!」打過招呼後,花蕊突然緊張起來。她知道他也會來聽這場演奏,可是她不願意承認她今天曾偷偷企求能再遇上他一次。

  他實在是個太過出色的男人。

  他今晚穿著合身的西服,完美的襯托出他寬闊的肩線,他把長髮束起的樣子,看起來好優雅。單單這樣站在他身旁,她就莫名的緊繃起來。

  那天才與他談一會兒話,可是她幾乎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他那漂亮手指拂過她臉頰的感覺--那天回家後她才發現衣服上噴了好幾滴醬油污漬,他八成也是看到她的臉上有髒污才幫她……噢!老天!當她發現後,她真想去撞牆!

  看著她臉兒又迅速漲紅,凌岳失笑。

  他真的沒遇過比她更愛臉紅的女孩子!

  「這杯咖啡給妳,妳看起來像是凍壞了。」他看見她乳白色的手臂上,因為太冷而起了雞皮疙瘩。

  她今天穿了件中規中矩的連身洋裝,粉紅色的,很襯她的膚色,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道誘人的甜點。

  她看著那杯咖啡,猶豫了一下,然後垂下眼瞼,很委婉的拒絕他。

  「謝謝你……但是我可以自己買。」她覺得不該接受一個陌生男人的請客,特別是飲料。

  「是嗎?」他看了眼排在她前頭的長長隊伍,突然把手上的咖啡遞給她。「幫個忙,先幫我拿著。」

  花蕊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把咖啡杯塞到她手中,自己則到一旁的販賣機前買了罐裝咖啡後走回來,笑著將溫熱的罐裝咖啡遞給她。

  花蕊愣住了,沒想到他竟會這麼做。

  「罐裝咖啡或許沒有剛煮的咖啡好喝,但至少它是熱的。」見她遲遲不接,凌岳挑眉開玩笑道:「妳不會嫌棄罐裝咖啡吧!」

  「不、不,當然不會。」

  她和他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打開易開罐喝了一口,那溫熱的咖啡滑進她喉嚨,她驀地覺得好溫暖。

  「謝謝你。」花蕊笑瞇了眼眸,她滿足的表情好像喝到什麼美味的瓊漿玉露,笑得像個孩子。他的眼神柔了。

  「我叫凌岳,凌駕的凌,『五嶽歸來不看山』的岳。」他朝她伸手。

  「我叫花蕊。」她握住他的手,感覺他的手好大,一下子就把她的手完全包住,修長的指很有力,卻又不至於握痛她,他的小指還戴著一隻藍寶石尾戒,感覺好有品味。

  兩手交握的瞬間,他突然笑了。

  「我猜妳會彈鋼琴?」她的手給了他答案,他總算明白她為何對凌崴的演奏有她獨特的見解。

  「你怎麼知道?我的確是在教鋼琴。」她睜大眼眸,覺得好訝異,難道他會摸骨看相?

  「因為妳的手,是長期練琴的人的手,妳的手很小,但手指很長,妳不留指甲,而且指尖微微往上翹。」他望著她的眼,唇邊笑意更深。「我說得對不對?」

  花蕊一對上他的魔法之瞳,她再一次覺得自己好像迷失了。

  她明明喝的是咖啡,可是竟荒謬的覺得自己有點醉。

  「你都說對了,真厲害。」看見他笑了,她連忙低頭又啜了口咖啡,藉以避開與他目光接觸。

  這個男人有一股魔力,她突然覺得害怕。

  她心裡隱約有個聲音要她小心,她的直覺也警告她這個男人太危險,可是她卻說服自己她能夠把持住,不必太過憂慮。

  「小蕊。」他突然喚她。

  花蕊心跳加快,他念她名字的嗓音太悅耳,害她不由得悸動。

  「什麼事?」她小聲問著,幾乎是小心翼翼的響應他。

  「我能這麼叫妳嗎?」他對她微笑,眼神慵懶。

  不可以!因為那是熟朋友叫的。

  她明知自己應該拒絕他,可是當她看他的眼睛時,拒絕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嗯。」她有些為難的點頭。

  「妳喜歡今天的演奏嗎?」他發覺她似乎很緊張,但她緊張的樣子好可愛,他潛藏在體內的惡質因子不由得抬頭,一直想逗她開口。

  「喜歡。今晚的表演好精采,尤其是WilliamLing,」談到古典音樂,花蕊忘了緊張,大眼中放射出光亮,「他太棒了,他的『四季』第一樂章演奏得活潑又愉悅,讓人完全可以感覺到春天的氣息;第二樂章則讓人感覺在充滿綠蔭的山林中,陽光透過樹梢--」

  她發現凌岳用一種充滿興味的表情看她,她突然對自己的長篇大論感到不好意思。

  「說下去,我在聽啊!」他鼓勵她。

  「呃……那個……我說完了。」為了掩飾尷尬,她連忙低頭啜一口咖啡。

  凌岳看著她貝殼般的耳朵,染上一抹紅霞,他覺得心裡也有一塊角落,像她耳朵一樣熱熱地發著燙。

  凌岳揚高唇角,突然丟給她一顆炸彈--

  「剛才……我看到妳在座位上閉著眼睛,很陶醉的樣子。」

  這句話的效果是很驚人的!短短數秒問,她刷地臉蛋通紅,凌岳心底暗笑。

  他指指二樓,狀似無辜的補充說明。「我就坐在二樓包廂。」

  「我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笑?」她一臉尷尬,好想挖個洞躲起來。

  她的不安全看在他的眼裡,她真單純,逗起來真有成就感!

  她與他過去所遇見的女人完全不同,她一緊張,說話就結巴;一逗她,馬上就臉紅,她純真的氣質讓他不需要築起防禦的心牆,和她相處他可以完全放鬆--而他,喜歡這種感覺。

  「不,很可愛。」他突如其來的讚美,使她看起來有點受寵若驚。

  他又笑了。「如果今晚在台上表演的是年輕時候的SarahBrightman,我也會有像妳一樣的表情。」

  「真的?你也喜歡SarahBrightman?我也是!」她小臉煥發出光亮。真巧!他們竟然有共同喜歡的歌手!

  她開心的樣子,使他心中一動。

  「小蕊,」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毫無理由的想多和她相處一會。「我知道一家小酒吧,裡面的現場演奏很棒,妳一定會喜歡。」他垂下眼瞼,半掩的星眸在睫毛下閃耀,充滿蠱惑的意味。「音樂會結束後,我們在門口碰頭?」

  花蕊呆愣了兩秒,然後又倒抽一口氣。

  難、難道……他是在約她?

  望著凌岳魔魅般的眼神,她的心在顫抖,卻又陷入天人交戰--

  不行!妳不能跟他去!他大危險,而且妳對他什麼都不瞭解。

  厚~~別再:ㄍㄧㄥ了!明明就暗自竊喜,幹嘛要拒絕?

  花蕊咬著豐潤的下唇,不知要怎樣答覆他的邀約。

  就在此時,賓客們開始走回音樂廳,看樣子中場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了。

  突然,凌岳起身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那溫暖的觸感幾乎令她歎息。

  「穿著,裡頭很冷。」他對她拋下一個迷人的微笑。「待會見。

  看著他遠去的挺拔身影,花蕊知道--

  她沒辦法拒絕這個擁有魔鬼般魅人的男人。

  凌岳回到後台,昏暗的燈光中,一隻雪白柔荑纏住他的臂彎。

  他低頭,對上一雙哀怨的藍眸。

  「什麼時候開始,你的口味變了?我以為你喜歡的是美艷的女人。」

  凌岳唇角輕揚,語氣冷漠。「或許,是在認識妳之後。」他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她不肯放。「麗塔,妳該準備上台了。」

  麗塔的藍眸閃過一絲失望。

  「岳,難道我們再也不可能了嗎?」和他分手之後,她才明白他是最適合她的男人,但她竟然愚蠢的放棄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活在懊悔中,她試著想挽回,但他卻無情得連一絲絲機會都不留給她。

  凌岳冷笑一聲。「我想這樣對我們都好。」

  聽他回答得那樣決絕,麗塔臉皮再厚,也只能別無選擇的放開手。

  看著凌岳毫不戀棧的離去,她忽然驚覺,自己犯了多麼大的錯誤。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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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5 00:17: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和一個稱不上認識的男人約會,會不會太隨便了?

  演奏會結束之後,花蕊手上拿著凌岳的西裝外套,站在大門外不安地等待。

  凌岳打從大老遠就看見那個緊張的小人兒,不由得失笑--她已經快把他的西裝扭成麻花了。

  「小蕊,別把我的外套扭破了。」凌岳帶笑的聲音倏地在她身後響起。

  驀地聽到他的聲音,她嚇了一跳,猛然回頭,一見到是他,結結巴巴地打招呼。「凌……凌先生,你來啦?」

  「我不習慣別人叫我凌先生,叫我凌岳就好。」她受驚的樣子很有趣,他想,他一輩子也不會看膩。

  等等……一輩子?

  凌岳微微擰起濃眉,他怎麼會想到這麼可笑的字眼?

  花蕊發現他似乎有些不悅,以為是她弄皺他西裝的關係,慌忙道歉。「抱歉,我把你的外套弄皺了,等我把它送洗之後再還你。」

  「只是一件外套,不用那麼在意。」他笑著拿回自己的外套,以兩指勾在背後,模樣輕鬆,另一手則拋著車鑰匙。「妳在這兒等我,我去開車過來。」

  「不,我--」花蕊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凌岳已經走向停車場了,害她的拒絕全梗在喉嚨裡。

  五分鐘後,花蕊還在發呆,凌岳卻已經把車子開到她面前來。

  「上車吧!」凌岳按下車窗,由裡頭推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對她微笑。

  剛才的五分鐘,說長不長,卻已足夠讓花蕊胡思亂想一堆了。

  「凌先生--」

  「凌岳。」他再度更正。

  「凌岳,」她絞扭著雙手,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剛剛突然想到,我明天一早還得早起,所、所以,我想我還是回家好了……」因為心虛,她越說越小聲,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嗎?」他唇邊的笑意加深了。她的謊言編得真差勁,就連三歲小娃娃都可以看出她在說謊。

  「是的。」她拚命點頭,想增加可信度。

  凌岳不拆穿她,也下強迫她。「好,那上車吧!妳一個人搭出租車不安全,我送妳回家。」

  「啊?」花蕊又傻眼了。

  她就是不敢坐陌生人的車,所以才撒謊的啊!可是他總有辦法投出變化球,讓她來不及反應。

  「我給妳三分鐘,」他盯著她的眼,神態悠閒。「妳可以抄下我的車牌號碼,然後打幾通電話向妳的家人或朋友報備。」

  被他看穿了!

  花蕊覺得好丟臉,尷尬得不知所措。

  她只是習慣了提防陌生人,但他坦然的態度卻使她覺得自己像小人。

  花蕊咬了咬下唇,決定坐進車裡,鼓起勇氣道:「請你帶我去那家有現場演奏的小酒吧吧!」

  有生以來,她處處防備,從不曾冒險,但是這次她想相信自己的直覺,她不認為饅岳是壞人。

  凌岳挑眉,故意反問她。「妳不是說明天要早起?」

  花蕊窘得臉蛋紅通通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我想……一天不去慢跑,應、應該沒什麼關係。」

  「慢跑?」真服了她!凌岳仰起頭笑了。

  他的笑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花蕊也笑了。

  她對他的猜忌,在毫無芥蒂的笑聲中,逐漸消失不見。

  

  他們的相處在那之後,變得容易起來。

  凌岳帶她來到一家英式酒吧「OperaHouse」。這間酒吧只有個小小的霓虹招牌,看似不怎麼起眼,但推開用橡木酒桶重新拼湊組裝的厚實大門,就可以聽見隱約傳來慵懶的爵士藍調,以及裡頭人聲鼎沸的笑語。

  花蕊一輩子也不曾來過酒吧,昏暗的燈光使她不安,她緊跟在凌岳身後,小臉上猶帶緊張。

  這種地方就是酒吧?光線又暗,空氣又差,花蕊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愛往這裡鑽?

  「第一次到酒吧?」他看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是。」她老實承認。

  「那妳鐵定沒喝過酒了?」他敢打賭她的答案一定是No。

  「沒有。」

  凌岳失笑。果然!

  「很好,那今天妳應該開開洋葷。」

  凌岳帶著她到吧檯找了位置坐下,馬上向酒保點了兩杯酒。「給我兩杯PointNoir的紅酒。」

  「我……我不會喝酒!」一聽到他點了酒,她又緊張起來,馬上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沒試過怎麼知道?」他將高腳杯推到她面前,眸中帶著蠱惑,語氣中充滿誘哄,像是正在試圖迷惑公主的魔法師。「不去嘗試,人生可是會減少很多樂趣的,妳永遠也不會知道妳錯過什麼。相信我,這是千載難逢的美酒,值得妳放縱一回。」

  不只是他的人,就連他說的話,都像是迷惑人心的魔咒。

  他將酒杯塞入她手中,她凝視杯中那血一般的深紅,感覺呼吸有點急促。

  「小蕊,嘗嘗看。這是法國勃艮地產的葡萄酒,口感柔和滑順,並且蘊含著綿延不絕的香氣及味道,就連大文豪大仲馬都說過,飲用這杯酒時必須單膝下跪,脫帽致意,以表達對這杯酒的讚美。」凌岳柔聲催促,「來,小蕊,嘗一口。」

  花蕊眼色迷惘地看著手中的葡萄酒。

  這酒……真有這麼好喝?連大仲馬都讚不絕口?她從來沒喝過酒,但如果是這麼棒的佳釀,她想……她應該要試試看。

  花蕊舉起高腳杯,試探性的淺嘗一口。

  哇~~

  她掩住小嘴,眼神詫異。

  她形容不出來,那酒的滋味芳香濃郁,甜度與酸度適中,醇厚得餘味十足。

  她驚奇的神情使凌岳笑了。「怎麼樣?」

  「好好喝!」她從來不知道酒的滋味是這樣的,她一直以為所有的酒就像是米酒,有著刺鼻的酒精味,口感苦澀。

  「我想我開始喜歡喝酒了。」她端著杯子,開始大口大口喝。

  「小蕊,妳不能這麼喝酒,」凌岳連忙拿開她的杯子,聲音裡帶著笑意。「這葡萄酒的酒精濃度雖然不高,但照妳這種喝法是會醉倒的。」

  酒精放鬆了花蕊緊繃的情緒,她開始格格笑。「你不是說,人生若不去嘗試,會減少很多樂趣?」

  這小女人,竟然還得意洋洋的拿他說過的話堵他!

  「對,但是相信我,宿醉的感覺一點也不有趣。」他笑著伸手將她頰畔的髮絲勾到耳後,冷不防他的手指觸碰到她水嫩的臉頰。

  他們的距離太近,她茉莉般甜美的氣息瀰漫在他的呼息間,纏繞在他手指上的青絲微微撩動他的掌心,帶來近乎戰慄的麻癢。

  凌岳看著花蕊,她白嫩嫩的小臉因為酒精的催化而漾起粉紅色澤,她笑得眼兒彎彎的樣子多麼可愛,她的唇瓣上沾了一滴深紅色的酒漬,看得他胸中燃起一把火,身體熾熱。

  但是她什麼都不知情,她不知道他此刻正為她克制慾望,還傻傻地對他甜笑。

  這時酒吧裡的音樂停止,浪潮般的掌聲響起,還挾帶了幾聲熱情的口哨。

  貝斯手一下舞台,立刻就走向吧檯邊的凌岳。

  「Chester?你是Chester?」

  凌岳回頭,認出那蓄著性格落腮鬍的男人正是許久不見的老友,眼眸湧入笑意。「Jesse!嘿,老小子!你還活著?」

  「哈哈哈……」Jesse宏亮大笑,張臂擁住凌岳,誇張地拍打他的背脊。「你還沒翹辮子,我哪敢比你早走一步?」

  花蕊表情詫異。哇咧~~這兩人到底是好友,還是仇家?怎麼問候語都那麼辛辣?難道這就是男人的友情?

  「唐,給我來一杯威士忌加冰!」Jesse點了酒,笑嘻嘻地問道:「你幾時從美國回來的?William咧?他有沒有跟你一道回來?」

  「他今晚有表演。」凌岳從口袋中掏出一隻銀製煙盒,遞給Jesse一根煙。

  Jesse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哦!對對對,我看見捷運站裡的海報了,好像就是今晚嘛!哇~~他現在真不得了,我看全世界的國家音樂廳他都跑遍了,了不起!」還外帶一聲口哨。

  「別太捧他了,那小子可是從不知道謙虛為何物。」凌岳彈開昂貴的MONTBLANCE打火機蓋,替Jesse點煙,也給自己點了一根。

  火光在黑瞳中一閃而逝,映出他稜角分明的俊臉,接著一縷淡藍色的煙霧從打火機上方飄散開來。

  花蕊注視他點煙的動作,看得入迷。

  Jesse聽得噴笑,笑得手上的威士忌加冰都要打翻了。

  「呿!狂傲不是你們凌家的家族遺傳嗎?」Jesse調侃完凌岳,才他注意到他身旁有個嬌小女子,他誇張地叫道:「哦~~討厭啦!你竟然藏了個這麼可愛的小姐,也不幫我引薦一下,害我忘了顧及形象。」

  「你本來就沒形象,不必顧慮太多。」凌岳微側著俊顏,損人不嘴軟。

  「我去你的!」Jesse笑罵地推了凌岳一記,然後拿下嘴裡的煙,表情一整,慎重的執起花蕊的手到唇邊一吻。「小姐,我是這家酒吧的老闆,大家都叫我『Jesse』。」

  「你好,我叫花蕊,在三葉鋼琴教室教兒童班的鋼琴。」她大方地讓他吻手,眼眸迷濛,看起來像是醉了。

  「嗚哇~~是音樂老師耶!難怪這麼有氣質!」Jesse眼睛一亮。「我什麼樂器都能玩一點,偏偏琴藝奇爛無比,妳還收不收學生?我很聰明的喲!」說完,還對花蕊頻拋媚眼。

  半醉的花蕊被Jesse裝可愛的樣子逗得格格發笑。

  凌岳噴出一口煙霧,笑著調侃老友。「小蕊教的是兒童,你這超齡兒童還是乖乖玩你的貝斯吧!」

  「你這傢伙,嘴巴還是那麼毒,也不在小姐面前給我這老闆留點面子。」Jesse半開玩笑的揍他一拳,然後又巴到花蕊面前。「老師,舞台上正好有架鋼琴,要不要來秀一段?」

  「好!」臉蛋紅通通的花蕊因酒醉而變得格外膽大,她跳下高腳椅,像孩子一樣舉高雙手,興致勃勃地喊,「那我來演奏一首Pizzicato-peka!」

  看著她腳步不穩地往舞台走去,Jesse還一頭霧水。「啊?她說什麼……披薩波卡?」

  「是Pizzicato-polka,那是史特勞斯的曲子。」凌岳彈彈煙灰,好心的提供解答。

  Jesse一臉驚恐。「哇咧~~史特勞斯?!有沒有搞錯?我這裡是酒吧耶!」

  他急忙要街上前攔下花蕊,卻反而被凌岳扯住後領,要是他比凌岳矮一點,肯定會像一塊臘肉一樣的吊起來。

  「喂!你幹嘛?快給我放手!」這樣子多難看啊!

  凌岳放開他,悠閒地吞雲吐霧。「你別緊張,她只是有點醉了。」

  「我管她有醉沒醉,你可要搞清楚,我這裡是酒吧,不是三葉鋼琴教室,哪能讓她亂來?」Jesse用力扯回領子,額頭上因為心急猛出冷汗。「這樣吧!我送你三瓶上好的PointNoir紅酒,你快去幫我把她拉下來!」

  凌岳哈哈大笑,不為所動。「有什麼關係?就讓她彈啊!」他倒是很想見識她的琴藝。

  「可是……」

  沒有可是了,花蕊已經走到舞台中央,向大家鞠躬。「大家好!我來向大家獻奏一首Pizzicato-polka!」

  酒吧裡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因為大家都搞不清楚那是什麼曲子。

  可是花蕊一點也不以為意,她提著裙子坐到長椅上,深吸一口氣,然後--

  輕鬆詼諧的曲調在她十指的跳躍下流洩而出,音符彷彿是淘氣的夜鶯,在酒吧裡活潑地迴旋跳躍。

  酒吧裡所有人都停止交談,將視線轉向舞台。

  她就這麼輕鬆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Jesse也呆呆的張大嘴巴,他發現這是酒吧有史以來最安靜的一夜。

  凌岳端著酒杯側耳傾聽,俊美的雙唇勾起一抹極淡的微笑。她的琴藝好得出乎他的意料!

  有趣!這羞怯的小女人,還能帶給他多少驚奇?

  啪啪啪啪啪……

  一曲結束,舞台下響起如雷的掌聲。

  「安可!安可!安可……」

  花蕊大方的向大家揮手致意,答謝觀眾的支持,好像以為自己真的成了巨星。

  她的模樣令台下的凌岳不由得失笑。原來她半醉的樣子這麼好玩,和平時容易緊張的小處女模樣完全不同。

  Jesse抓著凌岳,幾乎要喜極而泣。「我的老天,我真不敢相信!觀眾們竟然都喜歡她的表演!」

  凌岳笑睨他一眼,放下酒杯,捻熄煙蒂。「接下來的表演,他們會更喜歡。」

  Jesse一臉問號。「什麼表演?」

  凌岳慢條斯理的挽起袖子,給他一個充滿自信的微笑。

  「等著瞧吧!Jesse,你馬上就會知道!」

  

  花蕊沒想到她的演奏會讓觀眾們那麼興奮,她笑得嘴兒都合不攏,並且不停地向台下熱情的觀眾揮手。呵呵呵~~音樂果然無國界,她感覺自己好像超級巨星。

  驀地,她看見凌岳朝她走來。

  他將襯衫拉出褲腰,襟口的扣子也開了幾顆,就連袖子都捲了起來。凌岳向她走過來的姿態自信而優雅,就像個英俊的魔鬼闖入人間。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像酒醒了。直到他走上舞台,來到她身邊,花蕊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是屏息的。

  凌岳拿起Jesse放在一旁的貝斯,試彈了幾個音,然後轉向花蕊問道:「會不會彈『WhenIfallinlove』?」

  那是一首膾炙人口的英文老歌,花蕊點了點頭。

  「很好,跟上來。」他笑了,撥動貝斯的琴弦,起了幾個音,花蕊抓住了節拍,隨著他一同合奏起那首動人的旋律。

  頓時,小酒吧的氣氛彷彿回到了七○年代,那個純愛純真的時代。

  花蕊一面彈奏,一面注意傾聽從凌岳指間流洩出的音符。

  他彈得真好,他的手指彷彿有魔力,他彈奏出來的每一個音符都那麼令人動容。

  花蕊覺得他的手指好像不是彈在那把貝斯上,而是彈奏在她的心上,她的心口好似躺著一把琴,藏在那兒好多年了,終於有人走了進來,用他的手指在她的心弦上輕柔的撥弄……

  隱隱約約,她聽見舞台下有人低低地和著琴聲唱著:

  WhenIfallinlove(當我墜入愛河,)

  Iwillbeforever(那將會是天長地久)。

  OrI'llneverfallinlove(否則我將不會戀愛。)

  …………

  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時,酒吧裡所有人都瘋了。

  掌聲大得像是浪潮,幾乎把屋頂掀翻。

  「彈得太棒了!再來、再來!」

  「安可!安可!安可……」

  花蕊的掌心貼在胸口,她感覺到胸口傳來一股劇烈的振動,觀眾的鼓噪聲幾乎震破耳膜,可是她卻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望向凌岳,他也正看著她,他沒有笑,他的眼神看來莫測高深。

  他倆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對視,直到Jesse又笑又叫地衝上來,蒲扇大掌拚命往凌岳肩上猛拍。「老天!你們真是合作無間!聽聽這些掌聲,大家都為你們兩個瘋狂啊!」

  Jesse笑得諂媚又垂涎,兩手還交握在胸前猛搓。哎呀!真是卯死了!要是他倆能繼續在他的酒吧裡坐鎮下去,他的營業額至少能成長百分之五十。

  凌岳只消看老友一眼,就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

  「別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先下手為強的拒絕。

  Jesse故意用蓮花指戳他。「三八啦!都是老朋友,幹嘛那麼不通人情?」

  「不管你心裡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我勸你早點放棄吧!」他放下貝斯,瞥了眼腕表。十一點了,該送花蕊回家了。

  嗚嗚~~這沒血沒淚的……對了!

  Jesse靈機一動,馬上把擋箭牌捉過來,狗腿地幫她捶背,不忘問道:「花老師,彈現場很刺激吧?很有成就感厚?妳想不想在課餘時間到我們這裡來兼差?」

  請不到凌岳,能請到這個甜美的音樂老師也不錯啊!她琴藝那麼好,長得又可愛,一定很有票房。

  花蕊顯得很為難。「可是我下午到晚上都要教琴,所以--」她還未說完,就被凌岳扯進懷裡。

  「他是開玩笑的,用不著認真。很晚了,我送妳回去。」說完,馬上帶著人往門口走去。

  「哦!好。」花蕊被他挾持著走出大門,她才猛然想到忘了跟Jesse道別。「啊!我忘了跟Jesse說再見……」

  「妳對他太客氣,他會不習慣的。」凌岳帶著她到路口。「妳在這兒等我,我去開車。」

  花蕊點點頭,目送凌岳的背影離去。凌岳前腳才走沒多久,Jesse後腳又跟出來了。

  「花老師。」

  街道很冷清、很安靜,他突然出聲害花蕊嚇一跳。「Jesse?」

  Jesse走到她身邊,左右張望確定凌岳走遠,才笑嘻嘻的看著她。「妳知道嗎?這還是Chester第一次帶女人來給我認識。」

  這種說法太曖昧,花蕊不由得臉紅。

  「噢!我跟凌岳其實不熟,算起來,今天是我們第二次碰面……不過我們不是約好的,我只是剛好在國家音樂廳遇見他……」

  Jesse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哦!原來妳也去聽了那場『韋瓦第之夜』。要不是我走不開,William的表演我是一定不會錯過的。」

  她愣了下。「誰?」

  「WilliamLing啊!就是被譽為紐約愛樂的小提琴金童,也就是Chester的弟弟啊!」Jesse奇怪的看她一眼。「咦,難道他沒告訴妳嗎?」

  花蕊呆住了。等等!他剛剛說……紐約愛樂的首席小提琴手,是凌岳的弟弟?!那……凌岳不就是音樂界赫赫有名的新銳音樂劇作家,有「新世紀的安德魯?洛伊?韋伯」之稱的ChesterLing?

  Jesse看見花蕊完全是不知情的模樣,他低咒一聲。「要命!我該不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遠遠的,凌岳的車朝他們駛來,Jesse立刻有如一隻飽受驚嚇的老鼠。

  「呃……Chester來了,我、我先回去了,掰!」本想趁著凌岳不在場,遊說花蕊去駐店演奏的如意算盤立刻拋到腦後,他連忙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視力1.5的凌岳早就看見好友落跑的身影,等花蕊上了車,他笑問:「Jesse是不是又纏著妳去他店裡演奏了?」

  「嗯……」真不敢相信他是ChesterLing!他居然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ChesterLing,她的偶像!

  「妳沒答應他吧?」

  「嗯……」老天!她居然遇見這麼有才氣的作曲家,還有幸和他合奏一首英文老歌,只可惜沒能拍張照做紀念。

  「那就好。」凌岳打了方向燈左轉。「妳家該怎麼走?」

  「嗯……」啊!她剛剛不會彈得太差吧?凌岳會不會笑她?

  「小蕊?」凌岳好笑的看著她。「妳不會還在酒醉吧?」

  慘了!她整個晚上都忘了補妝,她的唇膏一定都掉色了吧?還有她的妝搞不好慘不忍睹!天哪……花蕊越想越驚恐,幾乎想當場掏出鏡子來補妝。

  「小蕊!」凌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終於喚回她的注意力。「妳怎麼了?」

  「沒、沒有啊!」糟糕!她竟然變得不太敢看他了。

  「剛剛實在不該讓妳喝酒的,要是暈車要告訴我。」

  「好。」她的視線維持著水平直視,不敢亂瞄。

  「告訴我妳家該怎麼走。」

  花蕊很乖的用嘴巴帶路,還像個中規中矩的小學生般坐得挺直。

  她又怎麼了?凌岳發現他無法用往常揣度女人心思的那一招套用在她身上,她總有本事讓他驚奇。

  因為路上順暢無阻,十五分鐘後凌岳已經把她送到家門口。

  「我、我家到了,今晚很謝謝你。「花蕊像木頭人一樣僵硬的解開安全帶,然後伸手去開車門。

  「小蕊?」他突然叫住她。

  花蕊一點一點的轉動脖子面對他,臉上掛著彷彿抽筋似的僵笑。「什麼事?」

  「我忘了一件我一直很想做的事……」他緩緩傾身向前,托住她的下巴,深深地覆住她的唇。

  花蕊的眼睛瞠得大到不能再大。

  他……他吻她!

  新世紀的安德魯?洛伊?韋伯、大名鼎鼎的ChesterLing,她的偶像……竟然在吻她?!

  紅雲從她的脖子襲上臉蛋,連耳朵都紅得宛如珊瑚。

  凌岳靈巧的唇舌在她的口中探索,她的滋味就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香甜。

  一整個晚上,她的笑容一直在蠱惑他這麼做,而她粉漾漾泛著玫瑰色澤的肌膚,則讓他在腦中不斷上演著最色情的事。

  而真正讓他心動的瞬間,是他們兩人在台上合奏「WhenIfallinlove」的那幾分鐘。

  他精通大部分的樂器,除了鋼琴之外,絃樂器是他最擅長的一種。他演奏樂器的風格太過自我,無法與別人配合,但花蕊的鋼琴卻能配合得天衣無縫,簡直是專為搭配他的曲風而生!

  那一拍即合的默契,暢快淋漓的表演,使他演奏完後情緒無法收回,直到此刻回想起來,他的心仍然深深悸動。

  凌岳加深了吻,舌頭模仿著他腦海中真正想做的事,在她口中重複進襲與撤退的動作。

  花蕊被他吻得渾身虛軟,兩隻無力的手臂被他半強迫地拉上肩,交握在他的頸後。

  「凌岳……」她模糊地喊著他的名字,神情慾言又止。

  「怎麼了?」他掠開她頰邊的髮絲,似乎對她想說的話很感興趣。

  「你……真的是那個ChesterLing?」

  「原來Jesse告訴妳了?」原來她想問的是這個。她迷惘的模樣使他喉間逸出低笑,他輕點她的鼻尖。「沒錯,我是。嚇到妳了嗎?」

  花蕊呆呆地看著他。天哪!他真的是ChesterLing本人!

  「看樣子妳被嚇壞了。」他噙著笑意繼續攻佔她的唇。

  他摸索到她洋裝背後的拉煉,往下一拉,輕而易舉就將無袖的衣服扯下肩。

  他的吻游移到她纖秀的肩頭輕磨慢咬,大手覆住她胸前的小巧渾圓,他感覺自己慾望勃發,就像個十七歲的少年。

  他放倒椅座,修長精壯的身軀疊上了她,他巨大的悸動正抵住她最柔軟女性的一處。

  老天!凌岳幾乎想歎息--不只是音樂,就連他們的身體都如此契合!

  忽然巷口有車子駛進來,片刻後,他聽見有人下車甩上車門,「砰」的一聲,拉回他的理智。

  「凌岳?」她睜開迷濛的眼,看著他翻身離開她的身上。

  她不太清醒的模樣可愛得讓他幾乎想「就地開動」,但是他考慮到她的保守,考慮到這是她家門口……終於,他強迫自己壓下慾望。

  他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然後幫著她把衣服拉好。

  「很晚了,快進去吧!」

  花蕊想到他們剛剛差點就……做了那件事,她羞得頭都抬不起來,慌亂地點頭。「謝、謝謝你送我回來,我今晚……呃,很愉快!再見!」

  她不敢再看他,用最快的速度下車,然後再用最快的速度打開門,快步逃進公寓裡。

  她慌亂的模樣又惹得他發笑。

  片刻後,二樓的窗透出亮光,那應該就是她的住處吧?

  「會再見的,小蕊,而且不會太久。」他眼色溫柔的凝望那扇透出亮光的窗子好一會兒,才開著車子離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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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5 00:1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台北市某棟小公寓的二樓,飄散出陣陣麵包香。

  早上七點整,有兩名大搖大擺的食客登堂入室,前來花蕊的小窩打劫食物,臉上一點也沒有羞愧的模樣,看樣子已經習慣成自然。

  「噹」的一聲,烤得香脆的大蒜麵包出爐了。

  花蕊端著金黃色澤,散發著濃濃蒜香的麵包上桌,她很滿意烤出來的成品,笑得眼兒彎彎。「來,言彤、齊湄,這是剛出爐的麵包,趁熱吃!」

  「我正好餓得要命,那我就不客氣了。」齊湄長手一伸,拿了麵包就往嘴裡塞,吃相像餓死鬼投胎。

  和齊湄比起來,言彤就像個教養良好的千金小姐,連吃麵包也要用刀叉。

  「小蕊,妳昨晚好像很晚回來?」住在三樓的言彤一面優雅的切割盤中的香蒜麵包,一面詢問正在解圍裙的花蕊。

  花蕊一臉不自在,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吵到妳們了?」

  她們同在這棟公寓住了三年,每天早餐一定一起吃,感情好得像親姊妹一樣,所以她知道言彤一向淺眠,連樓梯間開關門的聲音都會把她吵醒。

  「別緊張,妳沒吵到我,」言彤伸手指向隔壁。「是齊湄告訴我的。」

  正在大啖香蒜麵包的齊湄,拍了拍手中的麵包屑,那些屑屑全落在她的黑色T恤上,她不但完全不在意,還把卡其短褲充當毛巾來擦手。

  「啊就我昨天半夜在陽台晾衣服,剛好看到有人送妳回來,而且還是開那種車頭上有只獵豹的……」

  「Jaguar!」言彤立刻叫了出來。

  贊贊贊!一聽就知道這男人有品味又有錢!

  言彤漂亮的杏眸放射出驚人的亮光,她一掃平日的優雅,從位置上跳了起來,捉住花蕊。「小蕊,妳什麼時候認識那種『好野人』的?怎麼不通知一聲?」

  服務於展現廣告的言彤,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金龜婿,從此金盆洗手,不問世事,專心做她的少奶奶。

  「我……才見過他兩次而已,也不算認識啦!」她支支吾吾的否認。

  談起凌岳,花蕊的小臉就浮現淡淡紅暈。

  昨晚是她這輩子最浪漫的約會,凌岳的身影還出現在她的夢中,夢中的他像迷人的魔鬼,她完全無力招架,任他對她做出比昨晚更過分的事……

  嗚……不行!別想了!花蕊摀住鼻子,深怕有顏色的畫面會害她突然噴出鼻血。

  「小蕊,快說,他長得怎樣?帥不帥啊?他是做什麼的?家住哪裡?」言彤拚命追問,對這號人物充滿興趣。

  說不定這個開Jaguar的男人有兄弟、表兄弟、堂兄弟……嘿嘿嘿!

  「厚~~言彤,妳很無聊ㄟ!男人帥有什麼用?帥的男人一定花心、自命風流、嘴又賤……」齊湄像是想起了誰一樣,切培根的姿勢像在砍人。

  言彤沒好氣的嗔她。「不是每個人都像妳那口子好嗎?」

  「啪」的一聲,齊湄用力把刀叉拍在桌上,火大地站起身。「媽的!什麼這口子、那口子,妳給我聽清楚,那王八蛋跟我沒關係,不要再把我跟他扯在一起,我才沒那麼倒霉!」

  言彤以手掩唇,高聲笑道:「哦呵呵呵~~妳那麼激動幹嘛?我有指名道姓嗎?妳幹嘛對號入座?這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言彤,妳……」齊湄氣得嘴角抽搐。

  可惡!這女人真夠毒,專踩人家痛處!

  眼看兩人快吵起來,花蕊連忙端起盤中最後一塊香蒜麵包。「這是最後一塊麵包了,誰要?」

  「給我!」齊湄粗魯的伸手一抓,直接送進嘴巴裡。花蕊的美食攻勢奏效,齊湄立刻忘記爭吵。

  不過言彤還沒死心,抓著她猛搖。「小蕊,快快快,快回答我的問題啊!那個開Jaguar的男人到底怎麼樣?你們交往到什麼程度了?」

  一開口就問交往情形,花蕊窘得耳朵發紅。「我……我們只是朋友,不算交往。」

  「只是朋友,妳會玩到三更半夜才回來?」言彤才不信。

  誰都知道小蕊到現在仍堅守著十點鐘的門禁,這男人很有本事喔!竟然可以讓她超過十二點回家。

  她狐疑地問:「小蕊,妳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沒有啊!」花蕊回答得很快,還低下頭去攪拌奶茶,深怕洩漏了眼中的心虛。

  言彤越看越覺得有鬼。「妳先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們是在演奏會中場休息時認識的。」她沒說謊,他們的確是在音樂廳「認識」的,只是之前他們還打過照面而已。

  「嗯嗯……原來是這樣啊!」言彤聽得頻頻點頭。

  「他和我談音樂,買咖啡給我喝,下半場演奏會要開始前,還將他的外套披在我肩上,然後--」

  「然後他一定對妳說,等聽完音樂會之後一起碰個面,對吧?」

  花蕊張大小嘴,驚訝地低呼。「妳怎麼知道?」

  言彤眨眨靈活的大眼,笑盈盈的繼續猜測。「妳以為他會送妳回去,可是他沒有直接帶妳回家,還帶妳到別的地方去,對不對?」

  「對對對!」花蕊笑著點頭,完全不知道人家在套她的話。「他帶我去PUB,還教我品酒喔!」

  品酒?!齊湄眼角抽搐。哇咧~~這女人怎麼這麼好騙?還傻傻的跟陌生人走,沒被吃掉算她走運!

  看著花蕊彎彎的笑眼,言彤突然覺得頭很痛。果然!小蕊太單純,一定是遇到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了。

  言彤維持僵笑,道:「齊湄,請妳跟我到廚房一下好嗎?」

  「沒問題!」齊湄點點頭,配合的擺出輕鬆的模樣,自然地和言彤一起走進廚房。

  一離開花蕊的視線,兩人就頭碰著頭,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講話。

  「剛認識就帶去PUB喝酒,媽的咧!這男人果真不安好心眼,要是哪天被我遇到,我非親手劈了那男人不可!」齊湄說得咬牙切齒,還隨手拿起流理台上的水果刀,唰唰的舞出刀光劍影,看上去殺氣騰騰。

  「這下不妙,看來小蕊遇見一個專業級的。」言彤柳眉微蹙。短短一夜就讓她棄守門禁,簡直太神了!

  齊湄突然把舞得虎虎生風的水果刀往砧板上一插,「咚」的一聲,刀鋒砍入砧板裡,刀柄還微微振動。

  「乾脆我去找那傢伙,給他一點警告,叫他別再打小蕊的主意,妳覺得怎樣?」

  言彤沒好氣的瞪她。「人家什麼都還沒做,妳上門去警告什麼?我看這事要從長計議……」

  「拜託!預防重於治療妳沒聽過啊?等做了就來不及了好不好?」齊湄瞪回去。計畫個屁啊!把那只色狼抓來海扁一頓,就什麼事也沒了。

  「什麼東西來不及?」花蕊突然插進來,言彤和齊湄連忙分開。

  言彤不自在地掩唇輕笑,開始往門口移動。「呵呵……沒什麼,我是說……我上班要來不及了。」

  「我也要閃人了,掰!」齊湄拍拍花蕊的頭,抓起水果盤裡的柳橙,轉眼跑得不見人影。

  望著兩人迅速離去的身影,花蕊一頭霧水。她轉過身,突然倒抽一口氣。

  喝!她的水果刀竟然筆直插入砧板,在晨光中閃閃發亮。

  「啊!這一定是齊湄弄的……」花蕊皺緊眉頭,雙手握住刀柄,吃力的想把水果刀拔出來。「早告訴過她刀子不能這樣砍的,會鈍……啊!」

  她拔出刀子,一不注意刀鋒劃過手心。

  「血……血……」她小臉發白。

  好多血!不行了……她要暈了。

  三葉鋼琴教室的大廳裡,坐著一個正在翻雜誌的英挺男人,而櫃檯後面,坐著四名癡望男人的接待小姐。

  「哇~~那男人好帥!是新來的音樂老師?」

  「不是,他說他要等人。」

  「等誰?」

  「不知道,他已經在那裡坐很久了。」

  這時,坐在沙發上的凌岳正好翻完雜誌,眼眸望向繫在左腕上的表。

  已經三點半了,小蕊還沒來?他記得她說過她下午和晚上都要教琴,難道今天她碰巧沒課?

  凌岳將雜誌放回報架,走向櫃檯。

  「請問今晚有沒有花蕊老師的課?」如果她今天沒課,那他就到她家找她。

  四名接待小姐沒想到他會走過來,一個勁兒地衝著他笑,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請問……」凌岳正想再重複一次,這時電話卻響了起來。

  電話響了好幾聲,那四個接待小姐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只顧著看他,好像根本就沒聽見鈴聲。

  凌岳不由得好笑。「妳們不接電話嗎?」

  「嗄?啊、噢!」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拿起話筒。「喂?三葉鋼琴教室。哦!小蕊,是妳啊!」

  凌岳聽見花蕊的名字,心中一凜。

  「咦?妳今晚要請假……手受傷?啊……怎麼會這樣……什麼?!被刀子割到,還流很多血?」

  凌岳聽到這裡變了臉色,立刻奔出三葉,沒有多想,開了車直奔花蕊的小公寓。

  三葉鋼琴教室和花蕊的住處離得不遠,凌岳十五分鐘後就到了公寓外頭。

  他下了車,正要按鈴,卻發現一樓的鐵門虛掩著,他推門進去上了二樓,站在樓梯間接電鈴。

  「布谷~~布谷~~」

  她的電鈴聲竟是布谷鳥的叫聲。若不是太擔心她的傷勢,凌岳真會笑出來。

  他站在門外,聽見裡頭好像有打翻東西的聲音,然後是一聲低呼,接著是一聲低咒,最後是一串劈哩啪啦的腳步聲。

  門被拉開,花蕊猝不及防的與凌岳對望。

  「凌岳?」乍然見面,她驚訝得張大嘴。

  他……他怎麼會突然來了?而且他皺眉的表情看起來好嚇人。

  「妳的手!」他低吼,揪住她左手手腕。她居然只用OK繃貼住傷口,血絲從OK繃的縫隙滲出來,她另一手還拿著一坨衛生紙,上面沾滿紅紅花花的血跡。「妳怎麼沒去看醫生?」

  花蕊傻傻的看著凌岳。他……早就知道她受傷?他是特地來看她的?可是……他怎麼會知道?

  「走!我馬上帶妳去醫院。」他拉著她就要往外走。

  花蕊慌忙搖頭。「不、不,我的手沒事,這種小傷不用去醫院……」去醫院好麻煩的,又要掛號,又要等,看診完後還要排隊領藥,總要耗上好久。

  他驀地轉頭瞪她。「流了那麼多血還說沒事?」

  「其實血早就止住了,是我剛剛不小心又弄裂傷口了。」她連忙解釋。

  「手對彈琴的人有多重要,怎麼可以草草擦藥了事?」他嚴肅的指著她的手。「要是傷了神經,留下什麼後遺症,妳一輩子就不能再彈琴了,知不知道?」

  花蕊聽出他語氣裡的關心,她忘了手心的痛,胸口漲滿了溫暖,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要飛上天去。

  凌岳將她塞進車裡直奔醫院,陪著她掛號,她發現自己忘了帶健保卡,身上帶的錢又不夠,凌岳還幫她墊了保證金。

  他又陪她去看診,在護士替她消毒時緊緊握住她的另一隻手,給她堅強的依靠;他堅持要醫生為她拍X光片,做更詳細的檢查,最後還陪她去領藥。

  等他們離開醫院,天色都暗了。

  「餓不餓?」凌岳問她。

  花蕊連忙搖頭,但是肚皮卻很不給面子的咕嚕咕嚕叫。她連忙按住肚子,不敢看他。天啊!真丟臉!

  凌岳聽見了她肚子的抗議,唇邊揚起一抹笑弧,看她的眼神像是看著一盤可口的點心,花蕊的心臟咚咚咚跳得好急。

  「到我家吧!我做飯給妳吃。」他說話的嗓音滿含寵溺。

  那一瞬間,花蕊陡然意識到--喜歡上一個人,原來是這麼容易。

  凌岳的住處整齊簡單,燈光昏黃。寬廣的客廳裡,鋪著原木地板,中央擺著一組深色的真皮沙發與茶几,靠落地窗的一隅,還有一架史坦威鋼琴。

  她讚歎地撫摸那架閃亮的鋼琴,史坦威對一個音樂人而言,就如同法拉利之於車迷,沒有人能抗拒它的魅力。

  「想彈嗎?」剛衝過澡的凌岳,換上了合身T恤與輕便牛仔褲,一走出浴室就看見她像個發現芭比娃娃的女孩,眼睛都亮了。

  花蕊忙收回手,藏在背後。「不、不,我只是隨便看看。」

  「這是全新的史坦威,今早剛從調音師那裡送回來。」

  他頭髮半濕,看起來好性感,害她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花蕊強迫自己把視線調回鋼琴上。「全新的?那一定很貴吧?」中古的史坦威價格就夠讓人咋舌了,何況是全新的?

  凌岳說了個數字,花蕊聽完果然倒抽一口氣。

  「哇~~這麼貴?!」

  嗚……看樣子,她是一輩子也買不起了。

  他低笑,走到她身邊,指尖畫過琴蓋,慵懶的視線裡藏著引誘。「我要準備晚餐,如果妳的手不疼,來幫我試試它的音色。」

  花蕊俏眼看了看鋼琴,又看看凌岳,孩子氣的咬著下唇,努力克制興奮的微笑。「真的可以嗎?那……我真的要彈了喔!」

  她實在是個可愛的女人,他這麼簡單就取悅了她。

  凌岳幫她打開琴蓋。「彈吧!」

  花蕊臉頰浮現淡淡紅暈,她坐在長椅上,雙手放在琴鍵上擺好了姿勢,許久,卻彈不出第一個音。

  「怎麼了?」他挑眉。

  「我……」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要彈什麼耶!」

  凌岳失笑。

  「隨便彈,妳高興彈什麼都可以。」

  「那怎麼行!這是史坦威呀!我第一次彈史坦威,當然要好好想一首可以發揮它音色的曲子。」她的表情是那麼認真、那麼慎重,完全是一個愛樂人對頂級樂器的敬意。

  知道為什麼,她對鋼琴的珍惜感動了凌岳。

  一直以來,在父母親刻意的栽培下,他與凌崴的樂器用的都是最好的,從未意識到能夠使用它們是一種幸福。

  史坦威的價格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負擔得起,他從來就沒想過,有人竟會因為能演奏史坦威而感到雀躍。

  有一種全新的領悟在他心裡滋生,他知道,那全是因她而起。

  「那就彈這首曲子吧!」他取出一疊手工抄寫的樂譜交給她。

  「這是什麼曲子?」她專注地讀譜,哼了一小段旋律,她露出喜悅的笑容。「好像很好聽!」

  她迫不及待地將樂譜擺上譜架,當她彈奏出一連串音符,史坦威優美的音色在夜色中唱起歌。

  凌岳看著她紅唇泛笑,神情愉悅的模樣,他感覺心中有一個角落變得柔軟。望著她潔白纖細的十指在琴鍵上跳舞,想起她撫摸鋼琴的神態,他驀地胸口燥熱,心情悸動。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他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失去已久的東西。

  他燃起一根煙,靠牆而立,煙霧繚繞中,她的側臉在他的視線中變得迷濛。

  彷彿是意識到他專注的目光,花蕊抬起頭來對著他微笑。「這曲子真動人,我怕自己彈得不好……」

  凌岳將煙蒂往旁邊一丟,邁步走向她,二話不說將她從椅子上拉起。

  她的指從琴鍵上滑過,淨蹤的音色彷彿一道劃過天際的流星。

  「凌--」她一開口,他就堵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來得太突然,花蕊訝異得忘了反應。

  「把眼睛閉上。」他捧著她的臉蛋,貼著她的唇瓣低語。

  她順從的閉上眼,感覺他強硬的入侵。

  他的舌深深的探入她口中,與她的親暱廝磨。

  他的溫度透過掌心,烘熱了她的小臉,她像團奶油般在他掌心裡融化。

  他恣意品嚐她的滋味,像個不知饜足的饕客,盡情的吸吮她口中的蜜津。

  花蕊的腦袋嗡嗡作響。每當她遇見他,她就覺得自己像架失控的滑翔機,忽而飛上天際,忽而失速墜落。

  「我想要妳……」他握住她的腰身,讓她貼緊自己,讓她感覺到他勃發的慾望,緊盯著她的眼眸充滿蠱惑。「今晚留下來陪我。」

  當她走入他的公寓,他才驀然發現自己的房子有多空曠。

  當她彈奏他的鋼琴,他才意識到自己對創作重燃熱情。

  他向來喜歡安靜,可是今晚他卻覺得靜得好空虛,需要有個人陪。

  聽見他提出那樣的要求,花蕊羞得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可是……」他們才見過三次面,但他們之間的進展卻快得有如搭上雲霄飛車,讓生性保守的她不禁遲疑。

  「妳不喜歡我?」

  她睜大眼兒,立刻否認。「不,不是……」

  她喜歡他的吻,喜歡被他擁在懷裡的感覺,甚至喜歡他身上混合著煙草與沐浴乳的男性氣息,可是她還不確定,存在於他們之間的情愫究竟是什麼。

  凌岳看著她困惑又為難的表情,可愛得令他發出一聲挫敗的低吟,再度吻住她的小嘴。

  花蕊感覺自己被扯進一個漩渦裡,她暈眩,又有股快感攫住了她。恍惚問,他將她抱起,寬闊的胸膛緊貼住她的胸脯,將她困在他與牆壁之間。她無法抗拒,只能被迫承受他激情的索吻。

  「小蕊,我喜歡妳。妳喜歡我嗎?」他喘息聲濃重,吸吮她小巧可愛的耳垂,勒索著她的響應。「喜歡嗎?告訴我。」

  花蕊羞怯地看著他,他如火般灼人的眼眸令她心跳得好快。

  「是,我喜歡你,可是……」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問。

  「可是什麼?」凌岳問。

  昏黃的燈光裡,他的眸子有如深夜裡的寒星,勾人心魂。

  她望著他許久,終於吐出心中的疑問。「可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我。」他是知名作曲家,而她只是個平凡女孩!

  她看起來是真的很不安,可是她問的問題卻令他想笑。

  「為什麼喜歡妳?這問題問得好。我喜歡妳對音樂的熱情,喜歡妳說話的聲音,喜歡妳常常臉紅,喜歡妳在我懷裡的溫度,喜歡妳坐在我家沙發上的樣子,我也喜歡妳彈奏我的史坦威鋼琴……妳如果還要我說,我還可以舉出一百個喜歡上妳的理由,只要妳有耐性聽我說。」

  花蕊傻傻的看著他。

  真的嗎?他喜歡她這麼多?就連她克制不住的臉紅都喜歡?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眼裡,是那麼的可愛,而從他的眼裡,她竟開始相信自己的可愛。

  凌岳用手指輕刮她的粉頰。「我通過妳的考試了嗎?」

  花蕊笑了,點點頭。

  「那妳今晚肯留下來了?」他將她摟到身前,親暱的鼻尖碰鼻尖。

  「這……」她雖未經人事,但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她是喜歡他,但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與他……

  「如果這麼說會讓妳放心的話--我不會強迫妳做妳不喜歡的事。」

  「真的?」她明顯的動搖了。

  「Icrossmyheart。」他在胸口畫一個十字,代表他的保證。

  花蕊自幼家教嚴謹,除了畢業旅行,以及因為工作關係在外賃屋而居以外,她從來不曾在別人家過夜。

  今晚,花蕊第一次在男人家中留宿,她有種罪惡感。

  「這裡是淋浴間,如果想泡澡,裡面也有浴缸,洗臉台旁有乾淨的毛巾和新的牙刷,妳可以隨意取用。」他從衣櫥裡拿出一件全新的白色襯衫。「這件衣服給妳替換。」

  「謝謝。」她不敢看他,拿了衣服就要躲進浴室裡。

  「等等!」他拉住她。「妳的傷口不能碰水,得用塑料袋套起來。」

  他拿來一個乾淨的小袋子,套在她綁了繃帶的左手上,將提把的部分在手腕處繞圈綁起來。

  當她看著凌岳垂眸為她綁袋子,溫暖填滿她的胸臆。

  他不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卻是使她最動心的一個,過去從沒有誰對她如此體貼,他的溫柔不用言語,而以行動表示。

  「好了,這樣就不怕碰到水。」凌岳抬頭,正好望入她凝視他的眸中。她的大眼盈滿了感動,卻不知道她的神情令他燃燒。

  一瞬間,笑意點亮他的眸子,他以拇指撫揉過她微啟的朱唇。「妳這是在誘惑我嗎?」

  「刷」的一下,花蕊整張小臉爆紅。

  「我……我去洗澡了!」她抱著衣服,像支沖天炮似的衝進浴室裡,「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當她躲在浴室裡時,還可以聽見凌岳低沉的笑聲。

  嗚……好、丟、臉!

  凌岳的浴室好大,浴缸是按摩浴缸,好像五星級飯店一樣。

  她洗了個舒服的澡,換上凌岳給她的襯衫,對著鏡子一看--

  天啊!怎麼這麼短?!

  襯衫其實不短,凌岳個子高挑,他的襯衫穿在花蕊身上可以蓋到大腿,渾圓的臀部更是蓋得萬無一失,可是……可是……她還是妄想著把襯衫拉到過膝……不!最好蓋到腳踝,不然她根本不敢出去!

  就在這時,她聽見凌岳在外面敲門。

  「還沒洗好嗎?」

  浴室裡傳來她緊張的聲音。「噢……就快好了!」

  花蕊在浴室裡磨蹭了快一個小時,凌岳半躺在大床上,手裡還拿著一疊樂譜正在修改,他看了一眼座鐘,打算再過五分鐘,要是她不出來,他就要親自進去逮人。

  四分半鍾之後,浴室門開了。

  蒸氣氤氳中,他看見花蕊穿著他的襯衫,鈕扣每一顆都規矩的扣上,而襯衫下……居然還裹著一條大浴巾,長度直達腳踝!

  「我……我洗好了!」她壓根不敢看他,一雙小手不安的絞扭著。

  凌岳忍著笑問:「妳打算穿這樣睡覺?」

  花蕊慎重的點頭。「我……睡覺習慣穿很多。」

  「妳難道不熱嗎?」室溫有二十七度呢!

  「我……我天生怕冷。」聽見他喉問滾動的笑聲,她尷尬得直想挖個地洞躲起來,不過她知道還有一個比地洞更好的地方。「客房在哪?請帶我去客房。」

  「沒有客房,妳今晚和我睡。」

  什麼?!花蕊雙手環胸,驚嚇的看著他。

  那表情幾乎令凌岳捧腹大笑,但他極力克制著嘴角的扭曲,因為他知道,只要他笑出來,這個臉皮薄的女孩隨時要落跑。

  「妳知道,因為工作的關係,我把客房改為工作室,所以我家只有一個房間。」他拍拍他的身側。「來吧!只有一晚,委屈一下囉!」

  沒有客房,幹嘛還留她過夜啊?

  「小蕊,妳要去哪裡?」凌岳簡直不敢相信,她竟像只螃蟹一樣,瞬間移動到門邊。「我向妳保證過我不會亂來,妳不相信我?」

  「沒……沒有。」她本想到客廳去睡,但是在他這麼說之後,她要是真到客廳去睡,不就擺明了不信任他嗎?

  「既然沒有,還不快過來?」他掀開被子的一角,露出白牙,笑著對她招手。

  他的笑容,怎麼有點像大白鯊?

  花蕊吞了口口水,慢吞吞的走過去,小心翼翼地躺到床邊,然後拉住被子從頭到腳裹住自己。

  他簡直是逗她逗上了癮,忍不住又開口,「小蕊,我的床很大,妳睡在邊邊不怕滾下去?」

  「不怕,我……我習慣這樣睡。」她不只身體緊繃,連聲音都僵硬得像合成聲音。

  他故意挪近她一些。「被子蓋那麼密,是冷氣開得太強嗎?」

  「呵呵……」她乾笑著,同時又往外挪一點,整個人有一半懸在床外,搖搖欲墜。「我怕蚊子咬。」

  天哪!真是服了她了!

  凌岳笑歎一口氣,突然伸手將她拉離床邊。「睡過來點!妳真的要掉下去了。」

  「我--」她來不及開口,一個蝶吻輕輕落在她額頭。

  「早點睡吧!晚安。」

  他將樂譜放到床邊的小几上,熄了燈,倒頭就睡。

  花蕊豎尖了耳朵,傾聽他的鼻息,全身仍處在備戰狀態。

  凌岳雖然閉著眼,但仍可以感覺到她的緊繃。不只緊繃,他還可以嗅到她身上飄來的陣陣幽香,那香味是那樣悅人,他被這香味弄得心猿意馬。

  該死的!他顯然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不行,他再不想個辦法轉移注意力,今晚他倆都不用睡了。

  凌岳突然坐起身,把花蕊嚇得彈起半天高。

  「抱歉,我只是想打開天棚。」

  天棚?

  她的疑惑尚未問出口,就聽見上方傳來一陣機械運轉的聲響。她循聲望去,看見天花板緩緩移動,月華透過強化玻璃,毫無掩蔽地射入房中。

  「月亮!」她驚喜地大叫,不只是月亮,她還能看見整片夜空。「星星!今晚有星星!我看見北斗七星!」

  看她開心得像個孩子,凌岳加深了唇邊的笑。

  「古希臘人將北斗七星與附近的星星並稱為大熊星座,杓柄三顆星視為大熊的尾巴,杓斗四顆星為大熊腰部,旁邊的小星星則為小熊的頭部和四肢……」

  「哦?真的?」她歪著頭,努力想像。

  「妳有沒有聽過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的故事?」

  「沒有。」她興致勃勃。「你要說故事嗎?好浪漫~~」

  凌岳笑了,他開始講神話故事。他訴說著宙斯怎樣愛上一個少女,與她育有一子,而天後赫拉又是怎麼把情敵變成一頭熊,還壞心眼的讓少女的兒子去獵殺大熊……

  當他說完故事,低下頭來,只見花蕊已經靠著他的肩睡著了,粉拳放在唇邊,好天真無邪的模樣,還像小貓似的打著呼嚕。

  凌岳失笑,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作為報復。「竟然敢在我說故事時睡著!」

  睡夢中的花蕊笑得甜甜,根本不知道有個男人為她強忍慾火說故事。

  凌岳看著她甜蜜的睡顏,歎了一口氣。

  看樣子,想要與她交往,他得多多鍛煉忍耐的功力!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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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5 00:18: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翌日,晨曦輕柔地灑在花蕊身上,舒服得令她歎了一口氣。她翻了個身,小臉直往枕頭上磨蹭。

  昨晚她睡了個好覺,她夢見自己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看著滿天星斗入眠,兩隻溫馴可愛的棕熊在她身邊翻滾玩耍,模樣逗趣,不時還用舌頭舔她。

  花蕊格格笑,這一笑使她從夢中醒來。

  當她睜開眼睛,哪還有星星和棕熊的蹤跡?太陽都照到屁股上了。

  「赫!」她從床上彈坐而起,睜大眼兒看見四周的擺設,猛然記起這裡是凌岳的住處。

  她慌忙地往床的另一側看去,發現凌岳早就不在床上。

  天啊!她到底睡多久了?她怎麼會睡得這樣沉?

  她急忙下床,但是因為太過慌亂,襯衫下的那條大浴巾鬆開,絆住她的腳。

  「啊啊……」她一個不穩,反射性的伸手要抓床單,沒想到連床單也被她一起扯下,「撲通」一聲摔下床。

  「好痛!」

  凌岳在工作室寫譜,聽見重物落地聲,連忙衝進房中。

  只見花蕊整個人被埋在重重被單與絲被中,在底下驚慌掙扎,眼前的情景使他發笑。

  「凌岳,快救我……」話還沒說完,只見眼前一亮,她已被凌岳抱出棉被山。

  「妳習慣用這麼驚天動地的方式作為一天的開始?」他戲謔的開口。

  花蕊被他糗得臉紅。

  老天!為什麼她老是在他面前出糗?

  「你……先放我下來。」被他這樣抱著,一點也不浪漫--沒有一個淑女喜歡坐在男人的臂彎中,被像個孩子似的對待,更何況她襯衫下已經沒有浴巾的屏障,除了貼身內褲以外,就是光溜溜的兩條腿,這讓她不安極了。

  凌岳笑得邪氣。「行!但是妳是不是忘了謝禮?」

  「謝禮?」

  「我要一個早安吻。」他聲音低啞,注視她的眼神,彷彿他是頭飢餓的狼。「畢竟昨晚我實踐了我的承諾,今早又救了妳。」

  只是一個小小的吻,應該沒關係吧?

  她不敢看他的眼,很快的在他頰上啄吻了下。

  沒想到他竟用唇承接了她的吻,並且靈巧的舌竄入她口中,徹底擷取她的清新與芬芳。

  她的滋味嘗起來像是沾著朝露的小茉莉,使他不自覺的想要更多。

  當凌岳放開花蕊,她的小臉已經紅透,一雙大眼又笑又嗔,略帶懊惱的可愛表情配上紅通通的臉龐,令他心動。

  他伸指輕撫她的粉頰,忽然衝口低問:「妳今天有沒有課?」

  她想了想。「嗯……下午四點有一堂。」

  「能不能取消?」

  花蕊瞪大眼。「這怎麼可以……」

  「難得的假日,妳不想留下來?不想陪我?」他的指撫揉那被他吻紅的唇瓣,眼神慵懶,語調蠱惑。

  他從不留女人在家過夜,假日更是他創作的時間,沒有人可以打擾他,但是他卻為了花蕊一再打破自己的原則。

  他是個作曲家,需要絕對的私密空間醞釀靈感,但花蕊的存在並不妨礙。他愛上和她在一起的感覺,輕鬆又沒壓力,她從不對他耍心機,從不玩欲擒故縱的小把戲,更不會吵吵鬧鬧,要求東、要求西,惹他煩心。

  面對凌岳的要求,花蕊咬著下唇,覺得好猶豫。

  她想陪他,可是昨天她為了手傷已經取消一堂課,如果今天又……

  「真的這麼為難?」他的大手在她背部游移,笑容性感得教人發暈,悅耳的嗓音像是惡魔的特別贈禮,專門用來誘惑純真的少女。「小蕊,妳真的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我……」她迷惘了,他的要求令她無法拒絕,於是她退讓了。「我想,我的手傷還沒好,再請一天假,應、應該沒有關係……」

  驀地,她的尾音消失在凌岳的唇邊。

  凌岳又吻了她!

  花蕊知道這一切進展得太快,可是她無法抗拒凌岳的魅力。

  他一手圈住她的腰,將她拉近自己,另一手同時探入寬鬆的襯衫裡,愛撫她圓潤的俏臀。

  他的吻由她的唇移至她耳後,輕咬舔吮,在那裡烙下一個個曖昧的紅印。他碰觸她的方式是純然的慾望,他在她頸間的呼息,撩撥著她生澀的情慾,花蕊的肌膚因為他的愛撫而泛起粉紅色澤。

  「凌岳……」她口乾舌燥,不知為什麼喉嚨乾渴得有如火燒。「我……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她沒有男女方面的經驗,事到臨頭,她又開始退卻了。

  凌岳的唇角悄俏躍上一抹微笑。這個小女人臨陣脫逃的性子一點也沒變!

  「記不記得妳第一次喝酒的事?那杯PointNoir紅酒,上好的佳釀?」他放開她,開始好整以暇的脫去自己的上衣。「在那之前妳告訴我妳從沒喝過酒,但是那杯紅酒卻讓妳上了癮……」

  他脫得一絲不掛,當那充滿力與美的身軀朝她走來,花蕊目瞪口呆,無法思考,她完全被他健美的身軀震懾,她笨拙地後退,卻撞到床沿。

  「噢!」她低呼,跌坐在床上。

  他兩手撐在她兩側困住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神看起來好危險。「我說過的,不去嘗試,妳永遠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有些事值得妳放縱一回……」

  魔性的引誘終結在兩人唇間,他俯身親吻她,然後緩緩迤邐而下,盤旋在她修長的頸間。

  花蕊低吟一聲,無助地將頭往後仰,倒入柔軟的床上,凌岳修長的身軀疊到她的身上。

  透窗而入的陽光灑落在他們交纏的身軀上,那景象太過煽情,令她低呼一聲,不由得羞赧得轉開臉去。

  他托住她的下巴,不許她躲避。

  「小蕊,看著我。」他注視著她羞怯的大眼,認真的對她說:「我想要妳,讓我愛妳。」

  花蕊無助的回視他,不知該如何響應。

  理智告訴她應該快快逃離,可是心裡又有個聲音要她不要遲疑。

  幾番拉鋸,她終於怯怯開口,「可是……我一點也不性感,你……真的要我?」

  「妳居然敢問我這個問題?」他故作凶狠。「妳知不知道從昨晚開始,我就一直想要妳?妳這小妖精害得我一夜不能入睡,現在竟然還問我這種問題!」

  他的話滿足了她女性的虛榮,她從不知道自己竟能讓男人失控,而這種感覺出乎意外的好。

  花蕊驀地低下頭,唇邊有絲止不住的笑意。

  「妳很得意是嗎?」他戲謔的啃咬她的耳垂,重燃慾火,使她再也笑不出來。

  花蕊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她覺得彷彿有一道電流竄入她體內,喚出她陌生的慾望。當他挺身佔有她,她覺得自己充盈而漲滿幸福,她的每一根神經都意識到他的存在。

  他緊抱著懷中的人兒,憐惜地摩挲她汗濕的頰,望著她闔眼靠在他懷裡的那一刻,他感到滿足。

  浴室裡,花蕊背靠著凌岳,兩人一起坐在那豪華的按摩浴缸裡泡澡。

  浴缸的兩側吐出強弱適中的氣泡,水波震動,花蕊舒服地歎息。

  「還痛嗎?」凌岳摟著花蕊低問。

  花蕊臉頰紅了紅,低著頭搖搖頭。

  雖然他們已經如此親密,但談論起來還是教她發窘。

  「怎麼不說話?」他很有逗她開口的興致。「妳後悔了?」

  「不,我沒有……」她急急回頭否認,卻看見他一臉壞壞的笑,發現自己又被捉弄了,她不由得嗔道:「你真可惡!」

  凌岳被罵了,可是他眼眸帶笑。

  「這樣哪算可惡?真正的可惡是……」他猛然出手,捧住她小臉吻得她透不過氣來,

  花蕊又叫又笑,拚命掙扎,霎時水花四濺,把兩人濺得滿頭滿臉。

  於是,兩個年齡加起來超過五十歲的大人,像孩子似的在浴室裡瘋狂打起水仗。

  花蕊打開蓮蓬頭用水柱掃射凌岳,他也不甘示弱的用水瓢應戰,最後當凌岳靠著蠻力將花蕊扛上肩、丟上床,用不太光明的手段結束這場戰爭時,整間浴室包含牆壁在內早已濕答答,浴簾還被扯下一半,簡直慘不忍睹。

  打從十歲以後,凌岳就不曾玩過這麼幼稚的遊戲,但今天他興致昂揚,當他看著她紅紅的笑臉,他感覺自己像個慾望勃發的少年。

  這情景要是被凌崴或大偉看見,他們一定以為他哪根筋不對勁了。一向以「難搞」聞名音樂界的凌岳,竟然會露出那麼開懷的表情!

  「妳手上的繃帶都濕了,過來這裡,我幫妳換藥。」他拿來藥箱,跪坐在床上幫她重新消毒包紮。

  上完藥,他幫她穿上衣服,抱到客廳去。

  「餓了吧?我來弄點東西吃。」說著,他走進廚房。

  望著他寬闊的背影,花蕊心裡甜甜的,好像滲了蜜。

  怎麼辦?她好喜歡他,只怕她從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

  凌岳在開放式廚房裡打蛋,同時加入鬆餅粉做成麵糊,再倒入模子中置入烤箱裡,十分鐘後,烤箱「噹」的一聲,鬆餅完成了。

  他又切了一大碗草莓與奇異果,在上頭淋上煉乳,然後拿著水果與鬆餅回客廳。

  「來,嘗嘗。」他隨手拿了顆草莓送到她唇邊。

  她咬了一口沾了煉乳的草莓,笑得眼兒都瞇了起來。

  「好甜,真好吃!」

  她意猶未盡地舔著唇,凌岳的眼色倏地變深,他擁住她,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吻,看到她面紅耳赤的模樣,他笑得像只被餵飽的豹子。

  「小蕊,今晚也留下來吧!」他啃咬她細嫩的頸子,企圖讓她走不開。

  「不行啦……」她滿面紅霞,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有些不知所措。「這樣不好,而且我明天下午和晚上都有課。」

  她已經破例在他家過夜,這段感情進展快得讓她措手不及,又順利得令她暈眩,她好怕一口氣擁有太多幸福,會招來老天的嫉妒,

  「那並不衝突,住我這裡,我明天親自開車送妳去敦課。」他不肯放人,仍環抱著她的腰。「妳不是一個人住嗎?那公寓冷冷清清,為什麼不留下來和我作伴?」

  「不是不肯,而是……我擔心我在這裡會妨礙你工作,」她抬頭對他笑。「報紙上說你是接受台灣創世紀基金會的邀請,為孤兒院的小朋友創作音樂劇,我一直好喜歡你的作品,我相信所有樂迷也和我一樣期待……」

  凌岳突然笑了,笑得壞壞的,好似專門勾引純真少女的壞胚子。

  「如果妳肯留下來,我為妳演奏我作的新曲子。」他在誘惑她。

  凌岳的現場鋼琴演奏!而且彈奏的還是新曲!

  花蕊的眼兒大亮,這個條件簡直太吸引人,她心中陷入天人交戰。

  「記不記得妳昨晚彈的那首曲子?那是我為音樂劇作的序曲,今早我把第二樂章也完成了,想不想聽?」

  他笑得自負又得意,知道這足以讓她改變決定。

  花蕊果然心癢難耐。天啊!剛出爐的第二樂章哪!如果她留下來,她就是第一個聽眾……

  她又歎氣,又跺腳,因他提出的條件而陷入兩難,煩惱得要命。

  她的模樣太可愛,凌岳幾乎克制不住,想把她帶上床再要她一次。

  「噢!這真是太不公平了!這教我怎麼選擇?」他明知道這條件有多誘人,他怎麼可以這樣賄賂她!

  「很簡單,妳只要說『好』。」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眼眸裡滿是寵溺。

  在這樣的眼神下,花蕊如何能抗拒?

  「……好。」她拿他沒轍,投降了。

  她的表情令他低低的笑了。

  他猛地打橫抱起她,花蕊發出一聲驚叫,慌亂中抱緊他的頸子。

  「凌岳,你要做什麼?」不是要彈琴嗎?怎麼又回房間去?

  「來吧!在我彈琴之前,妳得先餵飽我……」他低吟著,將她壓倒在床上,再一次溫柔地佔有她。

  餐廳裡,等不到人的凌崴拉長了臉,不爽的用刀叉戳戳戳,把沙拉裡的白煮蛋分屍。

  「厚~~大哥到底在搞什麼啦!有夠慢!」他最討厭等人了,從沒有人敢教他等,只有大哥是例外--因為他不敢對大哥發火。

  今天是大偉生日,為了犒賞他們這個苦命又沒有女人緣的經紀人,凌氏兄弟空出週五的晚上,在知名西餐廳裡為他慶生。

  「我們會不會跑錯餐廳了?」大偉開始不安起來。

  凌崴瞪他。「拜託!我昨晚有打電話跟他確認過了,就是這家餐廳沒錯!」竟敢懷疑他的辦事能力?

  「凌岳最近在忙什麼?怎麼都沒看見他的人?」大偉雖然是凌岳與凌崴的經紀人,但他跟著凌崴的時間比較多。凌岳向來自律,他從來就不擔心,可是凌岳足足有半個月不曾和他們聯絡,這情況讓他再也不能不管。

  「我哪知道啊!就連演奏會那天,他也不等我出來就先走了,真無情。」凌崴抱怨完,又叫來服務生。「給我一杯沛綠雅。」

  大偉拿出PDA察看凌岳的行程表,突然倒抽一口氣。

  「老天!」他猛地按住胸口,像是無法承受這個打擊。

  「怎麼?」凌崴被他的動作嚇一跳。

  「這個月底他得交出兒童音樂劇第一幕的六首曲子!」大偉臉色煞白。「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了,要是這段時間他都在混,那我們就等著被創世紀告到死!」

  大偉模樣激動,凌崴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我很有先見之明的幫你準備好了。」凌崴從口袋裡掏出一堆名片,從裡面挑出幾張丟到桌面。「喏!這裡是全台灣知名律師的名片,男女老少,任君挑選……」

  大偉看著那堆名片,嘴角抽搐。

  「你要是有時問去收集名片,幹嘛不多花點時間練琴?」

  「我這是在末雨綢繆啊!你看,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大偉無力地癱在椅子上。嗚嗚~~認識這對兄弟,是他三生不幸!

  突然一隻手拍上他的肩。

  「怎麼了?壽星怎麼不開心?」

  大偉從椅子上跳起來,一看是凌岳,立刻激動地抱住他。「謝天謝地啊!凌岳,你總算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凌岳一掌把他的臉推開,懶懶消遣他。「大偉,怎麼一陣子不見,你的性向變了?」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他拿著他的PDA湊到凌岳面前。「你看!這個月月底你得交出六首曲子,今天都已經是十八號了,你卻連顆豆芽菜都還沒孵出來!」

  凌岳瞥了PDA一眼。「急什麼?還有十二天。」

  大偉哇哇叫。「我怎能不急?創世紀的後台有多硬,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月底你交不出曲子,以後我們就別想在台灣混下去……」

  凌岳聽大偉絮絮叨叨,不由得失笑。他還是那麼喜歡窮緊張!

  「放心!我答應過的事一定辦到。」他逕自拉開椅子入座,還把服務生叫來點餐,模樣悠閒。「我要一客迷迭香小羊排,一杯Bordeaux紅酒……對了,你們的招牌甜點是什麼?」

  「栗子舒芙蕾和鮮檸慕絲。」

  「那就各來一份。」闔上菜單,凌岳又交代一句,「甜點我要打包。」他要帶回去給花蕊品嚐。

  「好的。」服務生取回菜單,恭敬退下。

  「大哥,你幾時開始喜歡吃甜點了?」大哥很反常喔~~

  凌岳橫弟弟一眼。「我是要送人。」

  「是誰、是誰?你要送誰?」凌崴把臉伸到他面前,興奮追問。難道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

  凌岳推開他的臉。「沒你的事,吃你的沙拉!」

  今天是大偉生日,他不想喧賓奪主,小蕊的事不急,他打算另外再找時間告訴他們。

  凌崴悻悻地坐回原位。厚~~大哥很愛裝神秘喔!

  「凌岳,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曲子怎麼樣?寫得順不順?要是有什麼困難要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大偉滿腦子還是工作。

  「大偉,你不要那麼緊張,」凌岳啜著剛送上來的紅酒,笑容慵懶。「要是真有什麼問題,我一定會讓你知道。」

  「那就好……」大偉一面咕噥,一面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封信遞給凌岳。「哪!這是從美國Fantasy劇院寄來的信,指名要給你的。」

  凌岳放下酒杯,拆了信,將內容看過一遍。

  「Fantasy劇院?不就是紐約百老匯最大的劇院嗎?」凌崴笑嘻嘻。「大哥,他們是不是要買你的音樂劇版權?」

  「你說對了,他們是想買版權。」凌岳看完信,神情淡漠。

  「那多棒!你的音樂劇要是能登上百老匯,那可真是舉世聞名了!快給我看,他們出多少錢?」凌崴搶過信件,看見上面寫的數字,眼珠瞪得老大。「哇~~權利金給得這麼高?!」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天價啊!

  大偉湊過去看,那上面的數字果然令他樂得暈陶陶。「信給我,我明天就和對方聯絡,合約應該還有很多細節要談--」

  「不用了。」凌岳一句話,讓大偉和凌崴呆愣。「我不打算和他們簽約。」

  「為什麼?!」大偉傻眼。

  凌崴更是激動。「大哥,你秀逗了?這麼好的機會耶{~~音樂劇能登上百老匯是多少人的夢想啊!你、你你……你幹嘛想不開?」

  凌岳冷冷說道。i「我不和不懂音樂的人合作。」

  Fantasy劇院的大老闆--查理?派瑞,是個俗不可耐的商人。他把音樂劇視為一種商品販賣,為了迎合群眾口味,他甚至會要求劇作家修改劇本,完全無視於作者本身的原創性,一切以利益為重。

  「凌岳,我知道你對音樂的堅持,」大偉還是覺得放過這個機會太可惜。「可是這次機會千載難逢,做一點小小的……妥協,也無可厚非嘛!就像莎士比亞,他也是把作品一改再改,只為迎合觀眾的喜好,你看,至今他的作品還是受到全世界的推祟--」

  「我不是莎士比亞,也不想成為莎士比亞。」凌岳沉下臉,丟開餐巾起身。「抱歉,大偉,我有我的原則,我不想為了錢丟棄身為創作人的尊嚴!與其要我把原作改得七零八落,我寧可放棄合作機會!」

  說完,他轉身就走。

  氣氛變得很僵,凌崴看見很少動怒的大哥發脾氣,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當他看見大偉沮喪的表情時,他歎了一口氣。

  「大偉,我大哥他……他不是在對你發飆,你不要放在心上。」凌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大偉苦笑。「我知道,我沒怪他。」

  他知道凌岳對自己的作品有種近乎潔癖的固執,是他被Fantasy開出的價碼吸引,才會弄僵了好好的慶生宴。

  「咱們別理他,今天你生日,開心點!待會我帶你去Jesse開的酒吧,我請你喝酒,帶你去把漂亮美眉……」

  獨自離開餐廳的凌岳,背靠著轎車吸煙。

  他有些後悔,他把話說得太重傷了大家和氣,今天是大偉生日,他不該在慶生宴上發火。

  凌岳踩熄那根抽不到三分之一的煙,決定回去向大偉道歉。

  他走出停車場,卻意外碰見了麗塔。

  金髮藍眼的麗塔一看見凌岳,立刻朝他走過來。她今天刻意打扮過,長髮鬆鬆的在腦後綰了個高雅的法國髻,身上穿著酒紅色細肩帶的絲質連身洋裝,手上還拿著一瓶香檳。

  「岳。」她對他笑,晚風襲來,他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他瞇起眼眸。「妳怎麼會在這裡?」

  「今天是大偉生日,我帶香檳來為他慶祝……」在他的注視下,她越說越心虛。

  她身上有太多盛裝打扮的記號,足以證明她的動機絕非只是參加慶生宴這麼單純。

  「好吧!我承認,大偉生日只是一個借口,因為……我想見你。」她貼住凌岳修長的身軀,纖指充滿暗示性的撫摸他的手臂。「岳,我已經和布萊恩分手了,我總算明白我和他並不適合,我好後悔我曾經離開你,我保證以後再也--」

  凌岳冷漠地勾起唇角,拉開她的手,退開一步。

  「麗塔,沒有用的,我和妳之間已經結束了。」

  麗塔倒抽一口氣。

  不,她不相信,這怎麼可能?

  過去凌岳從來不曾拒絕她,就算是在她和布萊恩吵架時,他也會一面抽著煙一面聽她抱怨,怎麼當他回到台灣就一切都變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她臉色蒼白,一股恐懼感抓住了她。「你曾說過你愛我,你還作曲子送我!凌崴說你的身邊沒有女人,難道不是為了等我回頭?」

  凌岳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麗塔,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這句話擊潰了麗塔的冷靜,她拚命搖頭。

  「不,你騙我!」她淚水奔流,弄花了臉上的妝。

  「我沒有騙妳。」凌岳的表情依然冷漠,對哭泣的她無動於衷。「我的女朋友是個道地的台灣女孩,她在三葉兒童鋼琴教室教孩子彈琴--」

  「她比我美嗎?她的琴藝比我好?還是拿過蕭邦鋼琴大賽首獎?」她聲音尖銳,態度咄咄逼人。

  凌岳蹙起眉。他從來不知道女人嫉妒的嘴臉是這麼醜陋!

  「是的,她的條件或許沒有妳好,但是她至少有一點是妳比不上的。」

  她不相信。「是什麼?」

  「她使我快樂。和她在一起我感到舒服,沒有任何壓力。」凌岳注視她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坦白說出他的感覺。「當我和妳在一起時,我從來不曾得到快樂--連一次也沒有。」

  麗塔呆立在原地,淚如泉湧。

  「再見。」凌岳拋下這句話,與她擦身而過。

  他離去的腳步聲敲在她的心上,那麼決絕,絲毫不留戀,使她覺得自己敗得徹底。

  「凌岳!」她叫住他,隔著一段距離對著他的背影激動地問,「你愛她嗎?」

  凌岳頓住腳步。

  這個尋常的問題,卻問得他心火頓起。

  為什麼?他應該是愛著小蕊的,但他卻無法親口承認愛她!

  「這不關妳的事!」他冷冷說完,大步離去。

  他的態度好傷人,麗塔面如死灰,被徹底擊垮。

  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凌岳不要她,卻喜歡上一個條件樣樣不如她的女孩,這事實比起凌岳甩了她更讓她難受。

  麗塔用力抹淚,忽然被地上的一抹銀光吸引,那是一隻藍寶石尾戒。

  她蹲下來,拾起戒指,她認出那是凌岳從不離身的飾品。

  她將那只尾戒緊握在掌心,一股恨意在心中無邊無際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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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創世紀基金會的會議室裡,播放著凌岳為了兒童音樂劇所創作的新曲,室內迴盪著美妙的旋律。

  凌岳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抽著煙,煙霧繚繞,緩緩向上逸去。

  最後一曲結束,會議室陷入了岑寂,好半晌沒有人開口說話。

  大偉起身關掉音響,首先打破寂靜。「以上六首曲目,是凌岳為『星星的金幣』一劇所創作的插曲,不知各位覺得如何?」

  創世紀的負責小組低聲交談,討論了一會兒,然後主要負責人清了清喉嚨,問了凌岳一個突兀的問題。

  「凌先生,請問你有沒有小孩?」

  凌岳挑了下眉。「沒有。」

  「或是侄兒、甥兒之類?」

  凌岳抿唇,彈兩下煙灰。「沒有。」

  「呵呵呵……」大偉乾笑地插進來。「凌先生家族成員簡單,他和他弟弟兩人都未婚,不知道這件事和音樂劇有什麼關係?」

  一滴冷汗滑下。「呵呵呵……是沒什麼關係,只是……在聽完這些曲子之後,感覺凌先生似乎很少和孩子接觸的樣子,所以隨口問一下。」

  大偉不明白。「您對這些曲子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們認為凌先生作的曲子的確沒話說,很棒、很好聽,的確是很適合這出兒童劇,凌先生不愧是大師級人物,可是--」

  凌岳的手機突然響起。

  他看見來電顯示,屏幕上秀出花蕊的名字。

  「抱歉,我接個電話。」

  凌岳拿了手機走出會議室。「喂?」

  「喂,我是小蕊,」話筒彼端的花蕊,正在超市買菜。她左手一把空心菜,右手一把西洋芹,把手機夾在頸肩處,笑嘻嘻地問,「你在哪?」

  他語氣淡漠。「我在創世紀基金會。什麼事?」

  工作似乎沒有想像中順利,這令他心生煩躁。

  「你喜歡吃什麼菜?」花蕊沒聽出他語氣中的冷淡,仍興致勃勃的說著,「今晚我的學生請假,可以提早下班喔!我現在在超市買菜,晚一點去你那裡做飯給你吃好嗎?」

  凌岳扯了扯領帶,然後又伸手爬梳過半長髮。「不用了,我今天沒空。」

  「你會忙到很晚嗎?那沒關係,我可以等你--」

  花蕊的話還沒說完,凌岳已打斷她。「今天不行,改天吧!我再打電話給妳。掰!」

  掛了電話,他走回會議室,所有人仍在等著他。

  凌岳坐回原位。「抱歉打斷你,請繼續。」

  「噢……」負責人發現凌岳接完電話後心情看起來更差,小心翼翼地措詞,深怕得罪這個重金禮聘來的音樂才子。「我們是覺得……這些曲子雖然都很好聽,可是好像少了點感情……一種赤子之情。」

  凌岳揚眸,首度開口,「赤子之情?」

  「是的。這出兒童劇主要是由孩子們演出,收看的對象也是孩子,我們希望音樂能夠更貼近他們的心,不只感動孩子,也感動家長……」

  明明會議室裡有空調,負責人卻拿出手帕,擦擦額上的汗。「您知道,我們創世紀之所以花大錢籌備這出兒童音樂劇,主要是想塑造企業形象,使我們的--」

  「我明白了。」凌岳倏地捻熄煙蒂,從位子上站起。「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重新作曲。」

  負責人總算鬆了一口氣,露出笑容,用力握住凌岳的手。「太好了,那就萬事拜託了!」

  凌晨五點鐘,凌岳嘴上叼著煙,坐在史坦威鋼琴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鋼琴鍵,試著捕捉住一些旋律,但是一整夜下來,他什麼靈感也沒抓到。

  煩!

  他發洩似的十指重重按住琴鍵,室內迴盪著強烈而毫無章法的音階,就像他紛亂的心境。

  「該死!」凌岳驀地起身走到廚房,從冰箱拿出一瓶冰海尼根。

  赤子之情……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即便是在小時候,他也沒有過真正的童年時光。他的雙親皆是小有名氣的音樂家,他和凌崴幾乎是一出生就被決定好了未來,連夢想的權利都被剝奪。

  為了邁向音樂之路,他被迫成長,被迫接受嚴格的音樂訓練,每天至少練琴十三個小時,才有今天的成就。

  同學在打棒球的時候,他在練琴;同學去參加夏令營時,他在練琴;當同學興致勃勃地討論畢業舞會要約哪個女孩時,他還是在練琴!

  直到他嶄露作曲才華,將學習重心挪至向名師學習作曲,才脫離日日練琴的生活,而那一年,他已經十四歲,早已過了所謂的童年時期。

  他甚至想不起來,童年時有什麼快樂的回憶。

  想到這裡,他更加煩躁,狠狠灌了一口冰啤酒。

  屋裡雖然開著冷氣,但他毫無來由地覺得悶。

  凌岳推開窗子,想讓屋內空氣流通,不料一串清脆的聲響吸引住他的目光。

  「叮鈴、叮鈴鈴--」那是一隻玻璃制的風鈴。

  那風鈴上印著藍色的水波紋,下方懸著一條可愛的大眼金魚,每當風兒拂過,金魚撞擊著風鈴,帶來叮叮噹噹的聲響。

  他一直沒發現,他的屋子裡多了這個小東西,而他馬上就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這風鈴和他屋內後現代主義設計的風格格格不入,卻讓他不由自主的微笑了--這風鈴的響聲,使他想起了花蕊。

  一股突如其來的想念使他有了想見她的衝動。

  凌岳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思索了兩秒,然後抓起桌上的車鑰匙飛奔出門,不到三十分鐘後,他已來到花蕊住的小公寓外。

  「布谷~~布谷~~」清晨五點半,花蕊家的電鈴響個不停。

  「唔……好吵喔!」怎麼回事?鬧鐘響了嗎?睡迷糊的花蕊翻個身,下意識的要去按鬧鐘,誰知道這一翻身,剛好摔到床下。

  「嗚……好痛!」這一摔,總算讓她清醒一些。

  原來不是鬧鐘,是門鈴!

  花蕊捂著發疼的屁股,半睜著未睡醒的眸子,跌跌撞撞的前去開門,同時還一面含糊不清的喊著,「是誰啊?」

  門外傳來低沉的嗓音。「小蕊,是我。」

  是凌岳!

  花蕊連忙打開門,訝異地看著大清早就來找她的男人。「你……怎麼會來?」

  「早。」他低笑著彎下腰,在她大張的小嘴上落下一記早安吻。

  「唔……刺刺的。」她皺眉捧住他的俊臉。「你沒刮鬍子,而且你的吻有酒味!」

  「我熬夜作曲,已經兩天沒闔眼了。」他不再掩飾疲憊的表情,抱住她,將腦袋擱在她骨架纖秀的肩上。

  「真的?」花蕊聽了好心疼,難怪這兩天他都沒打電話給她。「那怎麼不在家裡睡覺呢?」她把門拉開讓他進屋。

  「我想妳,沒有妳我睡不著。」凌岳汲取她身上的軟玉溫香,貪婪地勒索她的同情。

  花蕊的同情心果然氾濫得一發不可收拾。「我的床很小,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在我床上睡一會兒?」

  凌岳倏地睜眸看她。「妳也一起嗎?」

  正如他預料的,她的一張小臉又紅通通了。他這保守的愛人,臉皮總是那麼薄!

  「小蕊,妳還沒回答我。」他在她耳邊輕輕吹氣。

  她羞澀的垂下長睫。「嗯……我陪你。」

  凌岳笑了。他打橫抱起她,一同進入她的臥房。

  花蕊的單人床很小,兩人睡在一起很擠,可是兩人抱在一起,感覺卻好甜蜜。

  凌岳抱著花蕊,浮躁的心因她而定了下來,他閉上限,果然很快就發出均勻的呼息,睡著了。

  花蕊凝視他睡著的表情。兩天沒刮鬍子的他,有種落拓不羈的音樂家率性,好性感……

  她仰起小臉,輕輕的在他下巴啄吻了下。

  「愛你喔!」她對著睡著的凌岳小聲的說道,然後格格地低笑出聲。

  唉!怎麼辦?她覺得好幸福,她想,她是真的愛上凌岳了。

  窗簾翻飛,調皮的日光偷偷竄入,跑上了床,在一副男性身軀上流動。

  光線刺眼,弄醒了凌岳,他不適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站在窗邊的花蕊,她正焦急的重新拉攏窗簾,不讓陽光擾了凌岳的睡眠。

  誰知道,在那一刻,胸中有股壓抑不住的情緒,氾濫得無邊無際。

  「小蕊。」他開口喚她。

  花蕊回頭,抱歉地笑道:「吵醒你啦?」

  他側身支著額,眼神慵懶,拍了拍床鋪。「過來。」

  花蕊毫無戒心地走過去,猛然被他拉入懷裡。

  「啊!」她低呼一聲,凌岳翻了個身,輕易地將她壓在身下,她感覺到他巨大的悸動,正抵住她最柔弱的一處。

  凌岳親密地吻著他,與她柔軟的四肢交纏,他挑逗她,近乎野蠻地索取她的溫柔,最後掀開她的裙子,扯掉她的底褲埋入她的體內,藉著與她做愛忘卻心中的抑鬱。

  激情過後,他崩潰的倒在她的頸窩處。

  「凌岳?」她低喚他,纖指撫摸著他汗濕的半長髮。

  凌岳輕哼一聲,表示聽見。

  「你的尾戒怎麼不見了?」她突然注意到他空空如也的小指。

  「掉了。」輕描淡寫的語氣,彷彿掉的是顆扣子。

  「好可惜,那尾戒很好看,很適合你……」她試圖和他閒聊,但他似乎鼓不起興致。

  她望著他,眼神透著關心。「你怎麼了?是不是在工作上遇到瓶頸了?作曲不太順利是嗎?」

  剛才凌岳像狂風暴雨似的愛她,讓她有些害怕。

  凌岳離開她的身子,背過身側躺,聲音冷淡。「沒什麼,妳不用擔心。」

  他從不和女人談論工作上的事,更別說是他在工作上遇到的困境。

  「告訴我嘛!我想知道你在煩惱什麼。」花蕊靠近他,從背後抱住他勁瘦的腰身。「你從不告訴我你的想法,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快樂、為什麼煩惱。我覺得男女朋友不該只是相愛就好,遇見了問題,兩個人應該一起克服,互相鼓勵、互相幫助……」

  「我不想玩小孩子的互助遊戲。」聲音更冷。

  「這不是什麼互助遊戲,是關心。」花蕊好聲好氣的勸道:「有了困難,兩個人想辦法,總比一個人獨自苦惱好吧?」

  她的貼心,對他而言卻是一種壓力。

  「工作上的事妳不懂,我自己會設法解決。」凌岳完全不領情。

  這麼說,果然是工作上的問題了?

  「岳,或許我不是很懂作曲,可是我有個好朋友也是作曲家,我去請她來,也許她能給你一些意見--」

  她話還沒說完,凌岳已經翻身坐起,抓起地上的褲子套上。

  他背對她的姿態好冷漠,雖然兩人不過相距一臂之遙,可是她卻覺得他們之間好似隔著一道冰牆。

  剛才的纏綿好像不存在,旖旎的氣氛因為她的一再過問而灰飛煙滅。

  花蕊咬住下唇,感到有些受傷。

  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為什麼他不理她?

  凌岳抖開襯衫穿上,草草扣上幾顆扣子就往門口走去。

  「凌岳?」她慌了,忙跳下床追過去。「你生氣了?」

  他沒有回答她,甚至連腳步也沒停。他人高腿長,一下子便穿過大廳,大手已搭在大門的門把上。

  「凌岳!」在他要開門的前一刻,她放聲喊他的名字。

  她的聲音裡飽含著恐懼,像是個就要被拋下的孩子,凌岳無法置之不理。

  他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壓抑地低語。「我喜歡妳,但是我不喜歡妳過問太多妳不需要知道的事。」

  「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愛你,當我知道你有煩惱,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痛苦,像個啞巴似的保持沉默,不聞不問嗎?我做不到啊!」

  花蕊走近他,小手握住他的掌心,拚命地想將自己的關懷透過手心傳達到他的心中。

  「岳,我……我不想當一個只能陪你吃飯睡覺的女朋友,我也想要為你分憂!有什麼困難,別只是放在心裡,你可以求助……」

  凌岳霍然轉身,他表情憤怒,雙眸噴火。

  「我不需要向誰求助!」他甩開她的手。「妳憑什麼以為我不能靠自己的本事解決?妳以為我江郎才盡了是不是?」

  花蕊第一次看見他那麼生氣,她倒抽一口氣,被他的怒火駭得臉色發白,頻頻後退。「不下不!我絕不是那個意思!我當然知道你一定能作出完美的曲子,我……我只是關心你--」

  凌岳倏地一掌拍在門板上,發出一記巨響,花蕊當場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俊美的面孔扭曲,眼神冷酷而嚇人。

  「我不需要妳的同情!」語畢,他重重甩門而去。

  花蕊聽見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淚意逐漸瀰漫在眼眶裡。

  他走了,真的走了……

  她忽然像是失去力氣,抵著門板,大口地喘息,彷彿有只無形的手扼住她的頸子,使她胸口悶痛,無法呼吸。

  她痛苦地倚靠著門板滑落地上,然後埋在弓起的膝間,難過地啜泣起來。

  她真的……只是想幫他而已,這樣難道錯了嗎?

  噗嚕~~噗嚕~~噗嚕嚕~~

  瓦斯爐上,玉米濃湯沸騰,一旁正在切紅蘿蔔片的花蕊卻好像石像一樣,呆呆的凝視著空氣中的某一點,對那鍋快要燒干的濃湯視而不見。

  剛下班的齊湄站在花蕊的住處外,正要按電鈴,卻發現門是虛掩的。

  「奇怪?門沒鎖?」既然沒鎖,她就直接進門了。「咦,我怎麼聞到有焦味?」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怪味,她用力吸吸鼻子,然後循著氣味走進廚房裡。

  「哇啊~~小蕊!妳的玉米濃湯都滾干了啦!」

  「咦……啊!」花蕊這才猛然回過神,連忙把瓦斯關掉。

  可惜為時已晚,那鍋湯的水分都被煮干了,濃稠得像是春泥,底部甚至結塊燒焦,散發著焦味。

  「啊!不能吃了!」花蕊好懊惱,今天她特地調了課回家,就是要和言彤兩人一起幫齊湄慶祝,慶祝她終於拿到了建築師執照,沒想到她卻因為想事情想到入神,把好好的一鍋湯給煮干了。

  花蕊手忙腳亂的收拾殘局,語氣中充滿挫敗。「天啊!不知道現在重做還來不來得及?言彤好像快要到家了……」

  「別忙,我有替代方案!今天我可是砸下重金……登登登!妳看!」

  齊湄興奮的從紙袋中抓出一瓶酒,花蕊看見瓶上的卷標,眼眶突然紅了。

  「嘿嘿嘿……看到沒?是PointNoir紅酒喔!妳說今天要吃牛排,所以我就買了兩瓶紅酒。厚~~這很貴的ㄋㄟ!不過沒關係,今天值得好好慶祝,我們三個死黨一起給他喝個過癮!乎干啦!」

  齊湄開開心心,花蕊卻心頭酸酸。

  她認得那酒,PointNoir紅酒是凌岳第一次帶她出去所點的酒,她看到這酒就想到他……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小蕊,妳怎麼啦?」神經比神木還粗的齊湄終於發現花蕊怪怪的。「妳眼眶紅紅的,是眼睛不舒服嗎?」

  「沒有!是我剛剛切洋蔥,熏到了眼睛……」她揉揉眼,卻越揉越紅。「我……我去洗把臉!」

  說完,她低著頭跑進浴室裡。

  她打開水龍頭,將冷水潑上臉頰,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鏡中的自己。

  「高興一點,花蕊!今天可是慶祝會,別掃興啊!」花蕊對自己告誡道。

  她一直在浴室裡待到做好了心理建設,才用毛巾擦乾臉走出來,一走出客廳,正好看見齊湄「剝」的一聲拔開軟木塞,頓時酒香四溢。

  「哇~~快快快,我要喝一杯!」剛進門沒多久的言彤,連皮包都來不及放下,已經拿好杯子在排隊。

  齊湄瞪她,但還是幫她倒酒。「厚~~言彤,妳可不可以別像餓死鬼投胎一樣?」

  言彤嘟起紅唇。「妳管我,這酒可是上帝的恩賜哪!」

  言彤迫不及待的想啜一口,卻被齊湄制止。「妳給我等一下!」

  齊湄轉過頭,朝花蕊揮手。「小蕊,別站在那裡,快過來,我們來乾杯!」

  花蕊唇邊浮起笑容。「嗯!」

  於是,三個女人有人拿著高腳杯,有人拿著馬克杯,有人拿著玻璃杯,聚在客廳裡乾杯。

  「Cheers!」她們開心的舉高碰杯,紅酒在杯中蕩漾,她們的笑聲也在屋裡蕩漾。

  「齊湄,恭喜妳終於拿到建築師執照!」花蕊真心的恭賀道。

  「呵呵呵……叫我第一名啦!」齊湄簡直樂壞了,她等這天可是等好久了啊!

  言彤雖然也替齊湄高興,還是不忘吐槽一下。「嗯……有句話說『天公疼憨人』,還有句話叫『傻人有傻福』,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噗!」齊湄噴出紅酒,氣得哇哇叫,「言彤,妳一天不吐我槽會死啊!」這女人有夠狠!

  「哦呵呵呵~~」言彤高聲笑著,完全不鳥氣得七竅生煙的齊湄。

  三個小女人大啖牛排與紅酒,聽著齊湄赤足站在花蕊的沙發上,意氣風發。

  她一手叉著牛排,一面吹噓以後要蓋一棟媲美台北一○一的大樓,還發下豪語要把洛克斐勒中心也搬到台灣來,把大家笑得東倒西歪。

  九點半,大家酒足飯飽,齊湄與言彤勾肩搭背的往樓上走。

  「等一下!」花蕊好像突然想到什麼,進屋裡去拿了兩封卡片出來。「這給妳們,一人一張。」

  言彤打開,看見是紅色請柬,不由得嚇一跳。「幹嘛?妳要結婚了?」

  「真的假的?跟誰?」齊湄連忙翻閱內文。

  「不是啦!」花蕊慌忙解釋。「是我們三葉鋼琴教室十週年慶,決定在七夕情人節那天晚上辦現場演奏會,地點在君悅飯店。」

  「哇!節目單上有妳的名字耶!」齊湄嘻嘻笑。「妳也要上台表演?」

  花蕊有些不好意思。「是啊!老闆希望每個老師都可以上合演奏一曲。」

  「贊贊贊!小蕊要表演,那我一定會去捧場……」突然她看見地上還躺了一封請柬。「咦,怎麼還有一張?」她彎身去撿。

  啊!那是她留給凌岳的邀請函!

  花蕊連忙要去撿,但言彤已經早她一步拾起。

  「凌岳先生啟。」言彤念出花蕊寫在信封上的字,然後對她擠擠眼,語調曖昧的問,「小蕊,這個凌岳先生是誰呀?」

  花蕊臉紅。「呃……他是……」

  「厚~~妳怎麼這麼呆!」齊湄嚷道:「一定是小蕊的男朋友嘛!」

  「妳怎麼知道?」言彤詫異。小蕊幾時交了男朋友?這事她怎麼一點也不曉得?

  「這很簡單嘛!最近小蕊常外宿啊!而且那輛車頭上有只豹子的車常出現在我們家外頭,一定是來接送小蕊的嘛!」齊湄沒發現花蕊安靜得反常,還兀自滔滔不絕。

  「小蕊,齊湄說的是真的嗎?這個叫凌岳的男人真的是妳的男友?」言彤突然又想到一個疑問。「等等!他跟那個叫凌岳的作曲家,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花蕊點點頭,有些歉疚地說:「我並不是存心隱瞞,只是找不到機會跟妳們說。」

  「怎麼?這個叫凌岳的傢伙有什麼不對嗎?」很少關心藝文消息的齊湄後知後覺的問。

  「不對!當然不對!」言彤突然嚴肅起來。「妳們看了最新一期的『貳週刊』了沒有?這一期的封面人物就是他啊!」

  「真的?」花蕊驚呼。

  「拜託!還問我真的假的!妳是他女朋友,怎麼什麼都不知道?」言彤打開包包,掏出早上在便利商店買的八卦雜誌。「哪!妳看!」

  花蕊與齊湄兩人忙湊過去看。

  「這男的長得還滿人模人樣的嘛!」齊湄嘖嘖有聲地評論。「雖然說戴了漁夫帽,還戴了墨鏡,可是還是看得出來長得滿桃花的。」

  照片有些模糊,而且只拍出半張面孔,剩下的部分全被跟在他身後的高挑金髮女郎擋住。

  封面的標題也寫得十分聳動:作曲家的放浪生活大公開。

  「這不可能是凌岳。」花蕊翻到內頁,指著那些照片激動辯解。「照片拍得那麼模糊,距離又那麼遠,世界上長得像的人那麼多……而且他最近在忙作曲,根本不可能……這不可能是凌岳,一定是狗仔隊亂寫……」

  突然,她看見某張照片,在那張照片裡,凌岳與金髮美女坐在Jaguar的轎車裡。那是他的車沒錯,連車牌號碼都一模一樣。

  這鐵一般的事實,讓花蕊無法再自欺欺人,她呆呆的看著那照片,喉嚨像是啞了般,再也說不出話來。

  言彤和齊湄都沉默了,在這時候,她們誰也說不出傷害花蕊的話。

  「對,一定是狗仔隊亂寫!」齊湄一把搶過她手上的雜誌撕掉,還丟到地上狂踩。「小蕊,妳不要理這上面寫什麼,妳要相信妳男朋友,不要被這些垃圾雜誌誤導!」

  「齊湄,妳閉嘴!」言彤突然火大起來。

  幹嘛突然凶她?「怎麼?我這樣說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言彤不顧形象的岔開雙腿,兩手扠腰,劈哩啪啦地狂罵,「妳怎麼可以教小蕊當只鴕鳥?!要是凌岳真的背著她偷吃,小蕊當然不能裝聾作啞,任他這樣劈腿啊!女人又不是弱者,我們幹嘛要忍氣吞聲?當然是要問個清楚,徹底作個了斷!」

  再怎樣也不能當個縮頭烏龜!

  齊湄吼回去。「厚~~拜託妳!這時候不要再搧風點火好不好?妳沒看到小蕊已經很難過--」

  「再怎麼難過也要把事情搞清楚啊!如果凌岳真像週刊上寫的那麼花心,我不管怎樣都要阻止小蕊和他交往。」言彤驀地拉住小蕊。「小蕊,跟我走!」

  花蕊蒼白著小臉,眼睛還盯著地上滿是齊湄腳印的紙張,她的靴子就踩在凌岳的臉上,她思緒混亂,完全不知道言彤和齊湄兩人在爭執什麼,直到言彤猛然拉住她,她才抬起空茫的小臉。

  「走?要去哪裡?」

  「去哪裡?當然是去找凌岳!」言彤不由分說,拉了人就走。

  花蕊根本不敵言彤的力氣,被她拖著走。

  齊湄急得跳腳。「喂!言彤,妳秀逗啊!妳以為妳帶著小蕊跑去問他,他就會全招了嗎?」

  「那怎麼可能?」她給齊湄一記「妳阿達啊?」的眼神。

  齊湄差點吐血。「那不就結了?這樣跑去問他,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所以啊~~我沒打算用問的。」言彤像個女戰士,高高昂起她那美麗的下巴。「我要直接用試的!」

  試?怎麼試?齊湄昏頭轉向,根本不知道言彤要搞什麼飛機。

  就在她還在傷腦筋時,她突然發現言彤已經拎著小蕊下樓了。

  「ㄟ~~等等我!我也要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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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5 00:19: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小蕊,凌岳就住這裡喔?」齊湄張大嘴巴,指著面前的歐式洋房,表情有些不敢置信。「作曲真有那麼好賺,可以住得起這種花園洋房?」她開始後侮自己入錯行,早知道就別去念建築,應該念音樂才對!

  花蕊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嗯!因為他在這一行,稱得上是小有名氣。」

  「哼!難道妳們沒聽過『名氣是男人最好的春藥』?男人一旦有了名氣,就會開始不安分!有老婆的就想爬牆,有女友的就想劈腿,我看凌岳也差不了多少。」言彤這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使得花蕊和齊湄兩人額上冒出三條黑線。

  「厚~~拜託妳別那麼快就定了凌岳的罪好不好?說不定真的是貳週刊亂寫的啊!」齊湄一向就對那種八卦週刊沒有好感。

  「是不是亂寫,等我見了凌岳就知道。」

  說著,言彤掏出粉盒,就著裡面的小鏡子撥了撥波浪長髮,抿了抿紅唇。嗯!沒有脫妝,一切都很完美!

  齊湄嘴角抽搐。哇咧~~言彤到底想幹嘛?

  花蕊也不知道言彤想做什麼,她心急如焚,卻又不知該怎麼問。

  突然,言彤「啪」地一聲,闔上粉盒,宣告,「好!我要上了!」

  她昂首挺胸,以最完美的姿態上前。正當她的手指要按上凌家電鈴時,門把突然轉動起來。

  要命!凌岳要出來了!

  「快走!」齊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拎住言彤的後領,一手拉住花蕊的手腕,將兩人一同拖進旁邊的矮樹叢裡。

  「齊湄,妳--」言彤正想破口大罵,卻被她一掌摀住。

  「噓……笨蛋!小聲一點啦!」齊湄噓她。

  就在此時,凌岳從家裡走了出來。

  乍然看見凌岳,花蕊胸口一陣激動。她好想衝出去,拉住他,質問他是不是背叛了她,可是她太膽小,根本不敢這麼做。

  她們看著凌岳把門上鎖,然後獨自一人往巷口走去。

  「怪了,這麼晚他一個人要上哪去?」齊湄問花蕊,「小蕊,他是妳男友,妳知不知道他要去哪?」

  花蕊垂頭喪氣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知道!」言彤推開齊湄捂著她嘴巴的手,眼睛發亮。「他一定是要去找照片上那隻金絲貓。快!我們快跟上去!」

  於是,三個小女人像做賊似的一路尾隨凌岳,她們左閃右躲,一路跟蹤他到了巷口。

  凌岳在巷口招來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

  「啊啊!他要走了……」言彤也連忙招來另一輛出租車,三人立刻擠進後座。

  齊湄焦急地拍打著副駕駛座的椅背,大喝,「司機先生,快跟住前面那輛出租車!別讓它跑了!」

  司機先生以為是妻子捉姦事件上演,廢話不多說,立刻跟了上去。

  就這樣,她們跟蹤凌岳到了某大飯店前。

  齊湄看見凌岳進了飯店,乾笑道:「呵呵……他會不會是來吃晚飯?」雖然這麼說,她心裡也覺得不太可能。現在已經是十點多,早過了晚餐時間許久。

  「我看他是來睡覺的。」言彤沒好氣。有家不睡,分明有鬼!

  花蕊看著凌岳走進飯店,開始有種不好的預感。

  齊湄發現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眼裡還隱隱閃著淚光。「小蕊,妳沒事吧?」

  「沒事。」她強迫自己擠出一抹笑。「我們進去吧!」

  她們一行人跟著凌岳進了飯店,不過凌岳並沒有到櫃檯去,反而獨自走下地下室。

  奇怪?他想幹嘛?難道地下室有什麼古怪?三個女人心中閃著同樣的疑惑。

  走入地下室,這才發現那裡有個小酒吧。

  「原來他只是來喝杯小酒!」花蕊一顆懸蕩許久的心終於放下,首度破涕為笑。「好了,言彤,齊湄,我們回去吧!凌岳並沒有背叛我……」

  「還早呢!妳看!」趴在玻璃門上的言彤揮揮手,要姊妹們過來。

  她們三人透過玻璃門往裡頭看去,只見凌岳才剛在吧檯坐下,就吸引了不少愛慕的眼光。

  今晚的他穿著一襲黑襯衫,打了層次的半長發狂放不馴地披散,簡直像是一隻走入夜色中的黑豹,充滿了危險的吸引力。

  對許多女人而言,這種吸引力就好像火之于飛蛾,是會令人失去理智的。

  「嘖嘖嘖……看看那些女人,好像要撲過去把凌岳生吞活剝似的,有夠恐怖!這就是為什麼我主張男友不必太帥的原因,長得太好看的男人麻煩太多,光是要趕走那些花蝴蝶就夠瞧的了!」齊湄搖搖頭,一臉同情地拍拍花蕊的肩。「小蕊妹妹,敢要這種男人,妳實在很有膽。唉!我同情妳!」

  「嗯……這是妳的經驗談是吧,齊湄?」言彤皮笑肉不笑地吐槽。

  向來大剌剌的齊湄竟惱紅了臉,惡狠狠地瞪她。「言彤,妳少說一句會死啊!」

  就在這時,有個身穿低胸洋裝的火辣女子端著一杯雞尾酒,搖曳生姿的走到凌岳身旁。

  「真快哪!馬上就有人去搭訕了。」言彤才說完,只見凌岳回了句什麼,辣妹露出碰了一鼻子灰的表情,垂頭喪氣的離開吧檯。

  齊湄瞪大眼,低呼,「看不出來這桃花男還滿有格的,居然會主動拒絕送上門的女人。」

  花蕊連忙替情郎說話。「凌岳不是那種花心的男人,我……我相信他!」

  「他拒絕那女人,是因為那女人粉太厚,笑起來像殭屍,」言彤不客氣的批評。「一個花心的男人拒絕她是正常的,他要是拒絕我,那才叫沒眼光!」她可不是普通美女,而是美女中的美女!

  「言彤,妳到底知不知道『謙虛』怎麼寫?」齊湄真服了言彤的自戀。

  花蕊卻突生一股不祥的預感。「言彤,妳想做什麼?」

  「呵呵呵……在這裡看著,等會兒妳們就知道!」丟下這句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言彤優雅地踏入酒吧裡。

  原本以為來到飯店的酒吧既可以淺酌又可以不受打擾,不過,看樣子他打錯如意算盤了。

  「這裡有人坐嗎?」一名穿套裝的美女拍了拍凌岳身旁的高腳椅,巧笑嫣然地看著他。不用說,她當然就是居心叵測的言彤了。

  凌岳緩緩轉頭,瞥了言彤一眼。言彤立刻抓住機會,用眼睛對他發功--我電、我電、我電死你~~

  誰知凌岳卻無動於衷,眼神慵懶而冷漠。「那位子沒人坐。」說完,他又回過頭去喝他的酒。

  可惡!沒反應?

  言彤偷偷朝大門瞄一眼,只見齊湄對她猛打手勢,要她再加把勁,花蕊則一臉尷尬的表情。

  這凌岳竟然沒注意到她的美貌,沒關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言彤在他旁邊落坐,酒保給了她一份酒單。

  「哇{~~好多酒喔!都不知道要點什麼好ㄟ?」言彤把酒單推到凌岳面前。「先生,你可不可以幫我點?」

  不是她自誇,她這一招可是成功的讓許多男人心甘情願為她服務哩!就不相信凌岳不買帳。

  但偏偏凌岳就是不給面子。

  「妳可以問酒保。」他頭也不回的繼續喝他的馬丁尼。

  言彤嘴角抽搐。Shit!這男人當真這麼冷漠?不,不可能!如果他真是這種人,怎麼會背著小蕊玩劈腿?由此可知他一定是在ㄍㄧㄥ!哼哼哼,等一下她火力全開,就不信這個姓凌的還ㄍㄧㄥ得下去!

  「先生~~」她丟開酒單,甜甜地靠向他。「我覺得你好面熟ㄟ,我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面?」

  凌岳支額看著她,扯出一抹浪子般的笑意。「小姐,我覺得……」他的聲音驀然低了下來,充滿磁性地低語,「我覺得妳搭訕的伎倆很老套!」

  呃……他說什麼?

  轟!一股紅霞猛然襲上她的雙頰。

  啊~~她簡直氣死了!老套!他竟敢嘲諷她,說她老套?!

  言彤氣得拍桌。「姓凌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紳士風度?有人會像你這樣嘲諷一個前來攀談的美女嗎?」

  凌岳倏地放下酒杯,轉過身來。

  「妳認識我?」他瞇起厲眸,開始覺得言彤的接近是一種預謀。「妳是誰?」

  「呃……那個……」言彤表情僵硬,並且開始心虛。要命!沒想到她一時火大,竟露出馬腳,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糟了!好像出狀況了!」在門外觀看一切的花蕊急著要進去解釋一切,卻被齊湄死命拉住。

  「小蕊,妳現在不可以進去啦!要是進去了,妳一定會被凌岳誤會的!」

  「那……那該怎麼辦?」花蕊慌了手腳。「齊湄,妳快想想辦法!」

  「我也知道要想辦法,可是一時之間我哪裡想得出什麼來?我又不是小叮噹……」齊湄煩躁地踱步。

  就在兩人慌成一團時,玻璃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拉開。

  這一瞬間,齊湄呆住了,花蕊也呆住了。

  「小蕊,妳怎麼會在這裡?」凌岳發現言彤一臉心虛的瞥向這裡,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沒想到竟然看到花蕊。

  「我……」猝不及防被抓包,花蕊根本沒時間去想該怎麼解釋。

  在凌岳身後的言彤拚命對花蕊打psss,要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她們是同一夥的。不過精明的凌岳一發現花蕊的視線瞥向後方,他也隨即向後轉,正好逮住言彤正對花蕊比手畫腳。

  媽呀!這下子完了!齊湄呻吟地掩面,根本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妳們認識?」凌岳擰起眉峰。雖然他沒有提高嗓音,但那語氣卻平靜得讓人不寒而慄。

  怎麼辦?她該怎麼回答?花蕊好無助,仰望著凌岳看似乎靜無波,實則怒火隱隱的眼神,她都快嚇暈了!

  齊湄看看情況不對,立刻跳出來圓場。

  「呃……言彤!這不是言彤嗎?哈哈……」齊湄故作訝異地走去和言彤勾肩搭背。「妳怎麼會在這裡啊?我約妳去唱歌妳都不去,原來是跑到酒吧來釣帥哥喔!」

  言彤反應也很快,她開始唱作俱佳的演起戲來。「哦呵呵呵~~被妳看穿了啊?真不好意思……」

  「來來來,跟妳介紹一下,」齊湄硬著頭皮把言彤拉過來。「這位凌岳先生就是小蕊的男朋友,長得很帥吧?哈哈哈……」一陣乾笑。

  「噢!原來他就是小蕊的男友啊!真糟糕,我都不知道,還想去把他呢!哦呵呵呵~~」言彤笑得很假,額上冷汗狂冒。

  齊湄與言彤兩人在那裡裝瘋賣傻,搏命演出,但是卻不敵凌岳一記冷冽的眼神。

  光是那一記眼神,就害得她倆當場破功,再也笑不出來。

  「小蕊,跟我走,我有事要問妳。」凌岳拉著花蕊準備離開,齊湄和言彤下意識的要跟,卻被凌岳伸手擋下,用一種冷到骨子裡的聲音道:「兩位請留步,我想和她單獨談談。」

  人家擺明了不讓她們跟,齊湄和言彤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凌岳帶走小蕊。

  凌岳走進客廳,打開了天花板上的大燈,然後將鑰匙拋到茶几上。

  鑰匙撞擊桌面,發出尖銳的聲響,花蕊瑟縮了下,感到頭皮發麻。

  她可以感覺到凌岳的視線,冷冷的,好嚴酷。他的唇緊抿,刻畫出一道嚴厲的線條,他的表情加深了他們之間的疏離,花蕊忽然覺得他們的距離好遙遠。

  凌岳望著眼前微微發抖的小女人,她雙手無助地絞扭,神情惶恐,水汪汪的大眼好似隨時要漫出淚來。

  但那並不能軟化凌岳的憤怒。

  他托起她的下巴,冷聲問:「妳們一整晚都跟蹤我,是不是?」

  他想過了,到酒吧去喝酒是臨時決定,事先根本沒有人會知道,她們不但能找到酒吧,還派其中一人引誘他,不是預謀是什麼?

  「我們……一開始並沒有打算這麼做--」花蕊急著解釋,但凌岳卻冷酷地打斷她。

  「妳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他語氣冷硬,像是沒有半分感情。

  花蕊無法否認,只能沉默地點頭。

  凌岳驀地放開她,在那一瞬間,他心裡湧現複雜的情緒,說不出是怒還是痛。

  他瞪著花蕊慘白的臉頰,咬牙低吼,「為什麼要跟蹤我?這是誰出的餿主意?。」

  他所認識的花蕊,純真而誠摯,絕不可能會玩這些小把戲,就因為她的沒心機,所以他首度讓一個女人踏入他的天地。

  難道他錯了?小蕊有著一雙純淨的眼,但其實她的內心與麗塔並沒有分別?

  「我們之間有什麼事不能直說的?為什麼要玩那種無聊的把戲?還是妳覺得這樣很好玩?」

  花蕊被他逼問得退後幾步,緊咬著下唇,幾乎把嘴唇咬出血絲。

  凌岳將她的沉默誤認為心虛,怒火更熾。「和妳在一起,我覺得我可以全然放鬆,不必動心眼來玩猜心遊戲,可是妳卻背叛我對妳的信任。妳居然會異想天開的找別的女人來試探我,自己則躲在一旁窺視,這算什麼?!忠誠度大考驗嗎?虧妳想得出來!」

  凌岳言辭譏諷,花蕊覺得好委屈。

  「我……我也不想這樣呀!」她在喊出來的同時,眼眶也紅了。「你在指責我的同時,為什麼不想想是什麼原因逼得我這麼做?如果可以的話,沒有人會想要跟蹤自己的男朋友的!」

  「妳這話什麼意思?」凌岳眼神如刀的盯住她,又扯住她的手臂,硬將她拉到面前來。「難道妳想說這一切是我自找的?」

  「你還說!你騙我說這陣子你很忙,你要作曲,要我別吵你,我都照辦,就怕惹你不開心。有時候我好想見你,也不敢來打擾你,我是這樣的壓抑自己,可是你呢?你卻背著我和別的女人約會!」花蕊崩潰的哭了起來,覺得自己這樣忍耐,得到的卻是殘忍的對待,好不值得啊!

  凌岳氣得發抖。

  「不許哭!把話說清楚!」他抓住她的雙肩,像是忍無可忍。「什麼叫做我背著妳和別的女人約會?我忙得要死,連睡覺時間都沒有了,還約什麼鬼會?說!是誰在妳面前搬弄是非?是不是今晚和妳在一起的那兩個女人?」

  花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兒漲得紅通通。「你不要動不動就怪罪別人,沒有人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是雜誌上說的!」

  「雜誌?!」凌岳幾乎吐血。「雜誌最喜歡無中生有、造謠生事,難道妳連這點認知都沒有?今天雜誌說我和誰約會,明天說我是同性戀,後天再說我去殺人放火,難道妳就照單全收?」

  「那不是無中生有,雜誌上刊有你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你!」

  凌岳氣結。真他媽的好極了,到底是哪本該死的雜誌,居然連照片都有!如果雜誌社真的連這種下流事都幹得出來,看他不告到他們倒社才有鬼!

  「是什麼雜誌?」他把牙齒?得格格作響。

  花蕊哭到抽噎。「是……貳週刊。」

  「好,妳給我在這裡等著!」凌岳說完,猛然放開她,像一陣狂風似的甩門而去。

  五分鐘後,他手裡著那本該死的貳週刊回來。

  花蕊看見他手中的貳週刊,立刻搶來,指著封面痛泣,「你看,我沒有說謊!這封面人物明明就是你!不只是封面,內頁也有!」她飛快的翻著雜誌,舉高到他的眼前。「你看……有這麼多照片為證,難道你要告訴我這全是計算機合成照嗎?」

  凌岳聽了,火氣直往上冒,他一把搶過貳週刊,用力甩到地上。「妳給我聽好!照片裡的人不是我!」

  他有證據可以證明,可是他不想那麼做。

  他要她的信任,那種信任是不需要任何言語,不需要任何事物左證的。

  花蕊痛苦地閉上眼,成串的淚落下她蒼白的容顏。

  都到這種時候了,他還想抵賴嗎?

  「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那只是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然後那個人也只是碰巧有輛和你車牌號碼一模一樣的捷豹轎車吧?」

  凌岳的臉色頓時變得冰冷。「妳不相信我說的話?」

  和她交往以來,他從不曾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她應該要相信他的!他們也交往一陣子了,難道信任在他們之間,真是那麼薄弱的東西?

  「我……我很想相信,可是……」她掩面啜泣。「可是我不想自己騙自己!」為什麼他可以問得那麼理直氣壯?事實都已擺在眼前,她要怎樣去相信?她是很單純,可是她不是傻瓜啊!

  她不相信他!凌岳的胸口彷彿被什麼擊中,那一瞬,他幾乎以為有只無形的手,活生生的掏空他的心。

  好半晌,他們之間沒有人開口,只有花蕊低低的啜泣聲。

  「抱歉,凌岳。」花蕊抹乾淚水,努力的揚起笑容,可是那笑容是勉強的,像是隨時都可能粉碎。「如果以後遇見類似的問題,我們都要這樣爭執,那麼還不如現在就……」她的心因為即將出口的話而刺痛了下。「就分手。」

  凌岳呼吸一窒,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妳在胡說什麼?」他又氣又急,不禁扯住她大吼。

  「我沒有胡說,」她咬了咬下唇,用一雙兔子般的紅眼睛看著他。「我是認真的。」

  她竟然認真考慮要和他分手?!

  這個事實帶給凌岳的衝擊,大得超乎他的想像。

  以往他總厘不清他對花蕊的感情,或許他在逃避,不想那麼快承認自己已經被她徹底馴服。他習慣隱藏真心,習慣她的付出與給予,好像這麼做他就可以欺騙自己,以為他的世界不曾因一個女人而改變。

  可是當她要求分手,他的心口像被鑿了個大洞。沒想到他居然是在這時才領悟到--他早巳將愛情,交付到她的手裡。

  「凌岳,」花蕊別開蒼白的小臉,顫抖地說道:「我真的……很抱歉。」

  「我該死的不要妳的抱歉!」凌岳狂怒,用力的將她轉向自己。「我不答應分手,妳不能為了這篇可笑的報導就宣判我死刑!」

  她怎麼可以把分手看得那麼容易?為什麼不肯相信他?

  他不要再玩什麼信心遊戲了,他要讓她見凌崴,只要能留住她,他可以用盡一切辦法解開他們之間的誤會。

  凌岳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往外走去。「走!小蕊,妳和我去見一個人,只要妳見到他,妳就會明白一切--」

  花蕊卻拚命搖頭,淚水奔流。「你就算找別人來製造不在場證明,我也不會相信的……」她苦澀一笑。「或許我們真的不適合吧?我畢竟沒有那麼放得開,在面對報章雜誌真真假假的聳動報導,還能說服自己不去在意。所以……再見了!」

  她的手像只滑溜的小魚,從他的掌握中逃開。

  凌岳望著空蕩蕩的手,突然一股恐懼揪住了他--她是真的要離開他!

  「小蕊!」他對著她的背影大吼,握緊拳頭,試圖作最後的努力。「對妳而言,我到底算什麼?難道妳對我的感情都是虛假的,可以這麼容易說不要就不要嗎?妳當初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難道只是一時的新鮮?」

  她靠在門邊,捂著唇無聲地哭泣,再度淚流滿面。

  「妳不是的,對不對?」他來到她的身後,由背後環抱住她,他的下顎貼在她淚濕的頰邊,親暱地摩挲,那動作有說不出的疼惜與憐愛。「妳是愛我的,所以妳不會這麼殘忍的否決掉我們之間的一切,對不對?妳只是不瞭解這圈子的惡意抹黑,被這篇不實報導激怒,但那不會動搖我們之間的感情的,對不對?」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茫然而無助,感覺自己的心被撕扯著。「放開我,我想回家,我需要再想一想……」

  「小蕊……」

  花蕊害怕自己動搖,她用力地掙開他,奪門而出。

  「小蕊!」他追出家門,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像逃難似的逃離他,他覺得好痛苦,好失敗!

  他背抵住門,她奔逃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的敲擊在他心上,好像有人拿著釘子一下又一下的刺痛他。

  為什麼不聽我解釋?為什麼不相信我?小蕊,為什麼?

  花蕊說謊。

  她告訴凌岳,她要再把這件事想想,可是她沒做到。

  她假裝這件事不存在,自告奮勇的接了更多的課,好讓自己忙得沒有時間去想,累得回家倒頭就睡。

  在這段期間內,凌岳天天打電話給她,她只要一看見是凌岳的來電就退得遠遠的,縮在屋裡的某個角落瞪著手機,直到來電的旋律消失為止。

  凌岳也曾在她家外頭堵她,可是花蕊一見到他就逃,好像看見債主一樣。

  這樣經過了一個星期,或許是倦了吧?凌岳沒有再來打擾她了。

  花蕊不知要怎樣形容心裡的感覺--她覺得好像鬆一口氣,卻又覺得悵然若失。

  他放棄了嗎?花蕊在彈琴時思索這個問題,在洗澡時思索這個問題,在做飯時思索這個問題。

  某天早晨,三個女人又聚在一起吃早餐。

  「他一定是心虛啦!男人都是這樣,嘴巴講說不要分手,最後還不是接受現實?」齊湄對長得好看的男人特別沒有好感,就算滿嘴塞滿食物也不忘撻伐凌岳。「他不來也好,省得每天出門都遇見他!」

  「他大概以為妳是軟柿子,好欺負!以前八成沒被女人拒絕過,給他點顏色瞧瞧也是應該的。」言彤拍拍花蕊的手,要她別放在心上。「妳現在恢復自由身啦!我找一天介紹幾個不錯的對象給妳,等妳有了新戀情,很快就會把凌岳那個傢伙拋到腦後了,相信我!」

  花蕊點頭。她相信言彤,可是……到底要花多久時間,才能徹底的抹去她心中的影子?

  七夕情人節將近,為了籌備演奏會,三葉鋼琴教室的職員與老師們全都忙碌了起來,他們不僅規畫了兒童的鋼琴表演,好讓家長們有參與感,也規畫了鋼琴老師們的演奏,為一年後增設的成人班做免費的宣傳。

  這天下午,花蕊的學生因為體育課中暑請了假,她突然多出兩小時的空檔。外頭太陽毒辣,她不想出去,於是詢問忙碌的職員,「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櫃檯裡,群聚在大桌旁邊的三顆腦袋倏地揚起。

  「小蕊,妳要幫忙呀?太好了!我們正愁人手不夠哩!」正在確認七夕演奏會的出席人數,以及安排座位的筱莉露出感激涕零的笑容,然後從座位下搬出一疊手冊給她。「節目本上的時間印錯了,這裡有更正錯字用的貼紙,妳幫我們貼上去好嗎?」

  「嗯,好啊!」花蕊將節目本搬到總機的位置上,將籐編的小手提包放在一旁,開始專心一意地貼起貼紙。

  一旦投入某件事之中,花蕊老是會忘了週遭的一切,因此當有人站到櫃檯前時,她也渾然不知。

  那人站在櫃檯前一分鐘了還沒有人招呼,大家好像都很忙,根本沒人發現他在那裡,讓他重溫了許久不曾有過的被冷落的滋味。

  「呃……」他不想呆站著等人發現,只好清清喉嚨喚起櫃檯小姐的注意。「小姐,我要找人。」

  花蕊一時間不知道對方是在和她說話,仍然專心地貼著貼紙。

  對方乾笑兩聲,敲了敲桌面。「小姐!」

  花蕊終於抬起頭,卻被對方神似凌岳的臉孔嚇到。

  「喝!」她低呼一聲,跟膾地從座位上站起,疊得老高的節目本被她手肘不小心一撞,掉了幾本在地上。

  「小心、小心!」高大的男子傾身趴在櫃檯上,探出長手敏捷地扶住搖搖欲墜的小山,避免整疊節目本垮掉。

  「謝謝、謝謝……」花蕊一臉尷尬,連忙彎腰把掉在地上的節目本拾起來,同時暗斥自己。他又不是凌岳,反應幹嘛那麼激烈?

  「小蕊,妳沒事吧?」筱莉連忙跑過來幫忙。

  被眾人投以關注的眼光,花蕊窘得小臉發燙,壓低聲音道:「我沒事,這裡我來撿,妳先去招呼客人。」

  「好。」筱莉會意地點頭,朝來者露出粲笑。「先生,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您服務的嗎?」

  「是,我要找人,」對方咧嘴一笑,一口整齊的白牙閃閃發亮,燦爛得連驕陽也比不過。「這裡是不是有一位叫做花蕊的鋼琴老師?」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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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5 00:2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妳就是花蕊?哦!好清純,跟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ㄋㄟ!」俊俏男子熱情地握住花蕊的小手拚命搖。「初次見面,我是凌崴,凌岳唯一的弟弟。」

  花蕊震撼。

  他就是凌崴?紐約愛樂管絃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

  他好陽光,笑起來有種凌岳所沒有的稚氣,一點音樂人的高傲架子也沒有,穿著D&G的T恤搭垮褲,斜背著一隻NIKE背包,下巴還留著鬍髭,和照片上的優雅紳土風範完全不同。

  報導說他是素食者,喜愛歐洲品牌服飾,平常足不出戶,日常生活所需全是管家或經紀人負責打點,儼然一派小提琴貴公子的模樣,可是今日一見--落差未免太大了吧?難道名人都有人前人後兩種不同的面孔嗎?

  不過乍然見到偶像出現的花蕊,還是震驚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餓了吧?來,不用客氣,儘管點啊!我請客。這家西餐廳是我的經紀人大偉投資的,我可是享有VIP折扣喔!」

  不待花蕊回話,凌崴已經抄來菜單,毫不客氣地大點特點。「我要芥力鵝肝、紅酒燴田螺、田園沙拉、迷迭香小羊排、美式熏雞也來一份……哦!對了!我的甜點要HagenDazs的酒釀黑櫻桃冰淇淋和瑞士巧克力各一球,飲料要熱帶小果汁!」

  他的好胃口讓服務生寫得手酸,也讓花蕊瞠目結舌。他……到底早小提琴手,還是大胃王?

  點完餐後,他闔上皮面菜單。「嘿!我點好了,妳呢?」

  「我……我只要一份冰島鱈魚。」天氣太熱,其實她沒什麼胃口。

  凌崴居然露出很失望的表情。「妳好見外喔!幹嘛跟我客氣,多叫。點啊!他們的丁骨牛排和海陸大餐也滿讚的,妳不想試試看嗎?」

  想像著把牛排、海陸大餐和冰島鱈魚一起塞進胃裡的情況,一滴冷汗冒出額角。「呃……不用了……」

  「好吧!小姐說不用,那就這樣吧!」凌崴把菜單還給服務生,還不忘補了一句。「請先把熱帶果汁送上來,3Q!」

  3……3Q?居然連日文腔英語也學會了。

  花蕊終於忍不住開口,「請問,你……你不是吃素嗎?」

  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你真的是那個赫赫有名、斯文俊美的凌崴本人嗎?

  「哈哈哈……」凌崴頑皮地眨眨眼。「那只是宣傳花招,大偉說小提琴金童最好給人不食人間煙火的印象,所以只好謊稱吃素囉!很無聊對吧?」

  他做了個誇張的鬼臉,花蕊不由得被他給逗笑。

  這一笑,把兩人之間的陌生感沖淡不少。

  「凌岳他……好嗎?」話一出口,花蕊就臉紅了。

  要命!她現在和凌岳可不是你儂我儂的甜蜜期,而是陷入低潮的冰山期,她這麼問不就擺明了自己還是很在乎他嗎?

  凌崴早捕捉到她不安的表情,但他很聰明的絕口不提,就等著她自動上鉤。

  「唉~~我哥啊……他過得很不好。很不好呢!」他故意加重語氣,痛惜的表情演得跟真的一樣。「他最近吃得少,睡得少,醒的時候都在作曲,那麼大的個子有時一天只吃一個三明治,真的好可憐喔~~我真怕他哪一天會因為營養不良而病倒呢!」末了,還用手指揩揩眼角假想的淚。

  沒被壞人騙過的花蕊,果然更加坐立不安了。「他……為什麼不好好休息,正常吃飯呢?」

  「因為妳不在他身邊啊!」凌崴繼續歎氣,故意把凌岳說得很無能。「妳不知道,我哥平常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可是當妳不在他身邊啊~~他就好像連吃飯睡覺都會忘記,沒有人盯著他是不行的啊!」說完,偷偷瞄了花蕊一眼。

  只見花蕊低下頭,沉默不語。

  「大嫂……」

  花蕊嚇一跳,覺得好尷尬。「我……我不是你大嫂!」

  凌崴嘻嘻笑。「是啦!我認定妳是我大嫂嘛!」他把雙手交握在胸前,露出小狗拘般等待救援的目光,只差沒對她搖尾乞憐。「妳不要再氣大哥了好不好?妳就原諒他嘛!」

  花蕊咬著下唇,有些負氣地道:「是他要你來說情的嗎?」

  原來這陣子他不再來煩她,是因為搬了救兵來。

  「Oh~~No、No、No!」凌崴正色地搖搖修長的手指頭。「妳錯了,大哥根本不知道我會來。」

  大哥是那種……有心事也會憋到死的男人,要不是他千辛萬苦地把他灌醉,哪裡問得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花蕊不明白。「那你……」

  「簡而言之,我捅出來的樓子,沒道理讓大哥為我承擔,所以我來了。」在花蕊不解的目光中,他掏出那本幾乎被摔爛的貳週刊,放到自己臉頰邊,在封面與自己之間比來比去。「看出來沒?照片上的人不是我哥,而是我啦!」

  照片裡的人……是他?!

  「妳看、妳看!」他又陸續挖出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漁夫帽和墨鏡一一戴上。「這真的是我啦!那天我的OPEL小跑車爆胎送廠維修了,只好跟大哥借車去把妹,沒想到竟然被狗仔跟拍……」他非常沮喪地垂下頭。「造成你們之間的誤會都是我不好,我鄭重向妳道歉!」

  花蕊驚愕到無法言語。

  她真的……錯怪凌岳了?

  「為什麼他不解釋呢?」她既懊惱又自責。為什麼他寧可讓她誤解,也不將事實說清楚?

  「他想解釋啊!可是妳一直不給他機會嘛~~」當凌崴發現這句話讓花蕊更難過,他慌忙改口,「喂喂,我是開玩笑的啦!我想他是不想以證據讓妳屈服,他想要的,是妳發自內心的信任。」

  可是,她卻沒能信任他。

  「怎麼辦?我……我好差勁,我誤會他了……」她淚眼汪汪,泫然欲泣。

  一看見未來大嫂快要山洪爆發了,凌崴開始緊張,連忙嚷道:「別哭、別哭,我幫妳想辦法!我大哥不難搞的,他那麼愛妳,一定不會計較這次小小的誤會!」

  「不可能的,我對他說了好多過分的話,他一定很生氣,絕不會原諒我了!嗚嗚……」花蕊終於難過地哭了出來。

  哇啊~~怎麼辦?未來的大嫂哭了!

  凌崴一個頭兩個大。天啊!他最怕女人哭了!

  他胡亂的把餐巾塞給她擦淚,同時努力動腦,設法堵住未來大嫂的淚腺……等等!他有辦法了!

  「大嫂,妳先別忙著哭,」凌崴從背包裡掏出一張剛剛才從櫃檯拿來的宣傳單,攤在她的面前。「三葉鋼琴教室後天晚上要舉行演奏會對不對?妳去邀請大哥參加嘛!在那種場合他又不能大吼大叫,妳只管把妳想道歉的話說給他聽,再加上優美的背景音樂,我敢打包票事情一定成的啦!」

  「可是……那天我得上台演奏啊!我得待在後台,不能在位子上陪他……」花蕊抬起紅紅的眼睛,幾乎是有些慚愧的道:「而且原本準備給他的邀請卡,因為一時生氣,所以……被我丟掉了,你說怎麼辦?」她聲音沮喪。

  「嗄?」凌崴傻眼,搔搔剛剪完沒多久的金褐色短髮。「這樣喔……」聽起來好像有點麻煩哩!

  看見凌崴的表情,花蕊覺得好難過。這全是她的錯,如果她對凌岳能再有信心一點,事情也不會被她搞得一團糟!

  「別自責,事情還不到絕望的地步。」凌崴腦中靈光一閃,他又有了好主意。「妳說妳要上台演奏,曲目是什麼?」

  「巴哈的『主啊!人子祈望的喜悅』。」

  凌崴聽了,臉上冒出三條斜線。只是一個小小的演奏會,有必要弄得這、麼、古、典、嗎?

  「怎麼了嗎?」他似乎不太能接受的樣子。

  「大嫂,妳一定得換曲子!」凌崴雙手環胸,很權威地指示花蕊。「不管怎樣,那天是妳最好的告白機會,妳得好好選一首能打動我大哥的曲子啊!」

  花蕊翻出她上課必帶的樂譜,一頁頁翻找。「郡我該選什麼?凌岳喜歡蕭邦,還是柴可夫斯基?沙堤好不好?還是蓋希文?」

  「不好、不好,這時候應該選一首通俗又容易表達的曲目……」他否定花蕊的提議,搓著下巴,歪著腦袋努力思索。

  「我看……彈艾爾頓?強的『Sorryseemstobethehardestword』好了,」

  這首曲子剛好很適合PianoSolo,又可以幫她道出心聲。嗯!決定了,就這首吧!

  「樂譜的事包在我身上,我設法在今天晚上替妳弄來,讓妳有時間練琴。」

  「真要這麼做?」在演奏會上演奏流行歌?

  「哎呀!有什麼關係?妳就給他彈下去,難不成會被三葉的店長拉下台嗎?要是妳因此失業了,我保證介紹一家更讚的鋼琴補習班給妳!」為了撮合大哥與花蕊,凌崴可是不惜拍胸脯掛保證。

  凌崴都這麼說了,她似乎沒有道理不答應。

  「那……邀請卡的事……」

  「別擔心,名作曲家凌岳親臨現場,絕對是三葉最好的活廣告,傻瓜才會擋住他不讓他進門。」這一點,凌崴可是很有把握的。「我會叫大偉把大哥七夕那天的事情排開,妳儘管拿出誠意約他,相信我,有我當妳的軍師,我大哥很好搞定的!」

  凌崴說得信心十足,俊臉上的粲笑眩目不已。

  但……事情真能如預期的那麼順利嗎?

  凌崴為花蕊擬定的告白計畫是這樣的--

  打電話給凌岳,邀請他到君悅飯店來參加演奏會,她為他彈奏那首「Sorryseemstobethehardestword」,趁著他感動萬分的時候,在眾人面前向他告白,這時凌岳必然不會拒絕,然後她必須拿出女人的武器--溫柔與淚水,懺悔著她是多麼抱歉,竟然誤會了他--根據凌崴的說法,這招絕對會讓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舉白旗投降。

  如果不行她再獻上香吻,再不行的時候乾脆用強的,把凌岳拐上床,如此這般,保證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絕對萬無一失啦!

  當花蕊看著凌崴用有如國小學童般歪歪扭扭的字跡,寫出這篇錯別字一堆的「告白計畫書」時,她的眼中充滿淚水--

  讀得很辛苦外加羞慚欲死的淚水。

  凌崴會不會是八點檔看太多了?她實在懷疑,這麼灑狗血的做法對凌岳真的有用嗎?

  尤其當她看見他傳真來的樂譜及歌詞時,她更是讀得面紅耳赤。其中第一段歌詞是這樣的:

  WhathaveIgottodotomakeyouloveme(該怎麼做,你才會愛我?)

  WhathaveIgottodotomakeyoucare(我該怎麼做,你才會在乎?)

  WhatdoIdowhenlightningstrikesme(我該怎麼辦,當我遭受青天霹靂?)

  ……

  呃……這樣真的好嗎?這種字句不會太煽情嗎?以她的個性是絕不會挑選這種歌曲的。

  突然她的手機響起,當她接起電話,凌崴的大嗓門立刻放送出來,

  「大嫂,我傳真過去的計畫表和樂譜都收到了吧?有沒有問題?」

  花蕊拿著那疊樂譜,支支吾吾地道:「我覺得……這首曲子好像不太恰當。」

  「其實我也這麼覺得,」他在話筒彼端歎氣。「不然換辣妹合唱團的『合而為一』怎樣?其中的歌詞有一段是這樣的:我需要愛,像我不曾需要愛一樣,想和你做愛,寶貝!我曾擁有愛,如今我回來要求更多,想和你做愛,寶貝!讓你的靈魂自由,那是唯一的方法,放聰明點,寶貝!勇敢表現出來~~」

  這是什麼歌呀?

  花蕊表情尷尬,窘迫得頭頂冒煙,把話筒從耳邊拿開,直到凌崴唱過癮了才貼回耳朵。「呃……我覺得還是艾爾頓?強這首好一點。」

  要她彈這種曲子,她懷疑自己乾脆去跳鋼管舞,說不定還容易一些!

  「妳確定嗎?如果妳要改還來得及喔~~」他的聲音竟然充滿了期待。

  「不用了、不用了,這首好,就這首!掰掰!」她連忙收了線。

  於是,七夕前一天早上,花蕊依照計畫打電話給凌岳。

  「很抱歉,您所撥的號碼目前未開機,請稍候再撥,謝謝。」手機裡傳來機械化的女聲,然後無情的掛掉她的電話。

  大概他熬夜作曲,所以還在睡覺吧?

  花蕊收起手機,決定等下了課再撥一次。

  沒想到這一忙,她居然忘了時間,直到她再想起來,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

  「天啊!我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花蕊從床上跳起來,抓來床頭櫃上的手機撥出凌岳的號碼。

  「很抱歉,您所撥的號碼目前未開機。」

  又未開機?嗚嗚~~哪ㄟ安呢?

  花蕊開始發現事情好像沒有預料中的順利,她和凌崴設想了各種情況,就是沒有想到會聯絡不上他!

  「怎麼辦?明晚就是七夕了,可是現在還找不到凌岳!」花蕊哭喪著臉,在房間內不停踱步。「對了!先打電話給凌崴,說不定他知道凌岳在哪裡!」

  她又撥了凌崴的電話,令人氣結的是,凌崴竟然電話中!

  完蛋了!怎麼辦?怎麼辦?花蕊心急的揪著頭髮,覺得自己快要急瘋了。

  她使出奪命連環叩,終於在手機快要燒掉之前打通了凌崴的電話。

  「喂?凌崴,我是花蕊,事情不好了!」

  聽到花蕊的聲音,凌崴似乎很意外。「大嫂?怎麼啦?哦!糟糕,剛剛電話講太久,我的手機好像沒電--」嘟嘟嘟嘟嘟~~

  天啊!怎麼會這樣?

  花蕊一陣虛脫,頹然倒在床上。

  「沒關係,還有明天啊!明天再打電話……不不不,如果電話再打不通,乾脆直接到他家去,當面邀請,對!這樣最穩當!」她秉持著不屈不撓的精神,又從床上爬起來。

  為了提醒自己,她找了幾張黃色的便利貼來,寫上「打電話給凌岳或親自到他家」幾個字,然後分別貼在梳妝台,浴室、餐桌和客廳,等事情都做完後才疲憊的上床睡覺。

  終於,關鍵性的那一天到了。

  為了避免睡過頭,花蕊昨晚睡前很有先見之明的設定了兩個鬧鐘,翌日一早就匆匆的做好早餐,將備用鑰匙留在門前的茉莉盆栽下,好讓言彤和齊湄可以進來用早餐,然後拎著晚上上台時要穿的長裙,招來出租車火速趕往凌岳的住處。

  一路上,花蕊仍不忘嘗試著打電話給凌岳,但不管她怎麼打,就是沒有響應。花蕊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插翅飛到他家去。

  為什麼凌岳把手機關了?

  難道他不想再和她聯絡?

  或是他已經對她失望了,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牽扯?

  花蕊滿腦子充塞著不好的想法,不停的自己嚇自己。

  終於出租車停在凌岳的家門口,她迫不及待的下車按鈴,然後在一旁等候。

  誰知道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依然沒有人前來應門。

  再按!

  電鈴的回音響遏空蕩蕩的大宅,獨獨不見凌岳的身影。

  夢魘成真!花蕊拋下提袋,不顧淑女形象的對著那扇防火防盜門又踢又踹,不停咒罵。

  「凌岳,你快出來開門啊!該死的,你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她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但是大門依然文風不動,只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已。

  怎麼辦?距離晚上的演奏會剩下不到十小時,卻還是聯絡不到凌岳,到底他跑到哪裡去了?

  「燈箱別放在這裡,往旁邊挪一點,不然怎麼走路啊?」

  「茶水已經喝完了,快去叫服務生再準備!」

  「調音師走了沒?鋼琴的音好像還是有點怪怪的,拜託他再去調一次!」

  七夕演奏會開始前一小時,後台陷入兵荒馬亂的情況,每個人都忙進忙出,只有花蕊坐在角落,呆呆的看著手上的樂譜--那是她原來預定要彈奏的巴哈的曲目。反正凌岳根本就不會來,也就不必冒著被開除的危險去演奏艾爾頓?強了。

  滿頭大汗的店長看見花蕊呆坐在一旁,氣急敗壞的嚷嚷,「小蕊,妳怎麼在這裡發呆?快去換衣服啊!」

  「抱歉,我馬上就去。」她起身,無意中看見夾在樂譜中的告白計畫書。那張紙彷彿在嘲笑她的努力,她的心微微的刺痛了一下,然後將那張紙撕成兩半,扔進垃圾桶。

  她終於明白,有些事情錯過了就不可能再重來,她想著凌岳,突然感到視線矇矓……

  會不會因為她的不信任,就此失去了這段感情?

  七點整,演奏會如時舉行,節目的第一個小時是兒童鋼琴發表會,接著才由任教於三葉的鋼琴教師表演。

  花蕊被排在教師組的第三位,很快便輪到她上場。

  「接下來是教授中級班的花蕊老師,帶來一首巴哈的『主啊!人子祈望的喜悅』,請掌聲鼓勵!」

  台下響起掌聲,其中又以坐在前排的齊湄和言彤拍得最大聲。白衣黑長裙的花蕊拿著樂譜走上舞台,朝台下鞠躬。

  舞台頂端的燈光刺眼而炙熱,花蕊幾乎睜不開眼睛,覺得襯衫長裙悶得她全身發熱。

  她走向鋼琴,將樂譜擺上譜架,雙手放在琴鍵上,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開始--

  突然,一個男人很沒神經的闖進萬籟無聲的會場。

  「大嫂!等一下~~」凌威在台下又叫又跳,對著花蕊猛揮手,深怕她沒看見他。

  「凌崴?」花蕊低呼。他怎麼來了?

  聽見這個名字,會場頓時騷動起來。

  「凌葳?!那個紐約愛樂的首席小提琴手?」

  「嘩~~真的是他本人耶!」

  「好帥喔~~」

  一時間,台下一團混亂,鎂光燈亂閃,甚至有人從座位上興奮的站起來,只為一睹巨星光彩。

  平時凌崴或許會朝大家揮手致意,展露他小提琴金童的優雅風度,但是今天他沒空理會這些。

  他用手圈在嘴邊,朝著台上的花蕊大喊,「大哥趕到了!妳看,他來了~~」

  真的,他來了!

  凌岳推門走進會場,他的長髮凌亂,灰色的襯衫袖子捲起,顯然是在急忙中趕過來的。

  「哇!」眾人驚呼。

  太意外了!是名作曲家凌岳!三葉好大的面子,竟然請得動古典音樂界的兩大巨星。

  「拷!言彤,真的是凌岳ㄟ!」齊湄跳起來大叫。

  「真的是他本人!」言彤也驚呼出聲。她還以為他和小蕊ㄘㄟˋ了哩!

  遠遠的,花蕊看著想念的人出現,眼中含著淚水,她想哭又想笑,一看到他,她全身的細胞好像再度活了過來。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她情緒激動,想對他說些什麼,可是她心中充滿了太多想法,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要如何表達。

  最後,她坐回鋼琴前,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彈奏起她早巳記得滾瓜爛熟的憂傷旋律。

  WhathaveIgottodotomakeyouloveme(該怎麼做,你才會愛我?)

  WhathaveIgottodotomakeyoucare(我該怎麼做,你才會在乎?)

  WhatdoIdowhenlightningstrikesme(我該怎麼辦,當我遭受青天霹靂?)

  …………

  她不停的重複彈奏,把她深埋在心中的歉意隨著音樂傳達給他,那是她真心誠意的道歉,不管他願不願意原諒,她都欠他一句「對不起」。

  凌岳聽見了她心裡的聲音,感應到了她的歉意,他其實根本不在乎她道不道歉,他只要她再回到他身邊,其它的根本無關緊要。

  她看見他一步步朝她走來,他每往前走一步,她的眼淚就成串成串的掉下來。淚水掉在琴鍵上,使她的手指滑開,彈出的曲子根本不成調,但她抹了抹淚後還是堅持繼續彈下去……

  凌岳終於走上舞台,站到她的身邊,然後握住她的手,音樂戛然而止。他們四目相對,台下的觀眾騷動,但他們全聽不見,眼中只有彼此。

  凌岳的眼眸深邃,她讀不出他眼中的訊息。花蕊想起凌崴為她擬的計畫書,可是她一點也記不得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她的腦中呈現一片空白。

  「小蕊。」他呼喚她,可是她聽不見,她現在因為忘掉告白的步驟而全身僵硬。

  該怎麼做?到底該怎麼做?

  她拚命思索計畫書上的內容……對了!她好像應該先哭泣,然後要向他道歉,

  向他懺悔,最後再吻他--不不不,還是先吻他,然後才道歉,最後再哭泣?糟糕!計畫書上到底是怎麼寫的?

  她從長椅上站起,卻不知為什麼開始頭昏,她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好像有一大群蜜蜂在千擾她,害她不能專心思考。

  「小蕊?」凌岳擔心的看著她蒼白的小臉。

  該死!她的樣子有點不對勁,她看起來緊張得像是要昏倒了!

  花蕊的嘴唇動了動,好像說了些什麼,可是會場太吵,他根本什麼也沒聽見。

  「妳說什麼?」他把耳朵湊過去。

  花蕊虛弱的對他微笑,她眼前好像有兩個--不!四個凌岳,他們都圍繞著她,讓她感覺好安心。

  「小蕊?妳想說什麼?」凌岳的身體也緊繃了起來,感應到她未說出口的話似乎對她很重要。

  她搖搖頭,放棄了思考,決定順從心中的想法,攀住他的頸項,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吻了下。

  「岳,我愛你。」

  凌岳還來不及感動,只見她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然後雙眼一翻,膝蓋一軟,整個人暈倒在他的懷裡!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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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5 00:20: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啊!醒了、醒了!」

  花蕊才剛睜開眼睛,還來不及細看有多少人圍繞在她身邊,疼痛的感覺立刻就回籠,痛得她的小臉皺成一團。

  「嗯……嗚~~痛……我好痛……」她發出像受傷小貓般的呻吟,把自己蜷成一隻小蝦米。

  聽見她痛呼,凌岳撫摸她的額,緊張的審視她發白的小臉。「小蕊,哪裡痛?」

  大概沒有人像凌岳這麼可憐,他心愛的女人好不容易才在七夕對他告白,但他什麼感動都還來不及產生,下一秒她就躺平在他懷裡,讓所有旖旎浪漫的氣氛劈啪破裂。

  花蕊可憐兮兮的咬著下唇,委屈萬分的道:「胃痛。」

  「怎麼會胃痛?我記得妳的胃沒有毛病啊!」站在言彤身後的齊湄嚷嚷著。

  「因為……」她垂下睫毛,支吾了半天,好像難以啟齒。「我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所以肚子餓到發痛。」

  當下,凌岳滿臉黑線。

  他親愛的女朋友,竟然在向他告白後,因為肚子餓導致血糖過低而暈倒!

  「哈哈哈……大嫂真寶!」大哥那錯愕的表情實在太好笑了,害凌崴笑得捧腹不已,幾乎跌下椅子。

  「真是個教人操心的傢伙!」言彤歎息著搖頭,然後清脆的拍了幾下手,自動幫男女主角們清場。「好啦!人沒事就好,閒雜人等該散場了,把時問留給他們小倆口吧!」

  大伙嬉笑著離開了,花蕊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後台的長椅上。單獨面對著凌岳,她想起過去曾對他的誤解,心中仍有著愧疚。

  「你瘦了。」她撫上他的俊容,眼裡有著深深的歉意。

  他覆住她的柔荑,感受她的溫度,低笑,「因為飢餓而暈倒的人,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

  她笑了笑,突然想到這陣子他的無故失蹤,笑容立刻又消失。「你去了哪裡,為什麼我打電話給你都沒接?」

  「我去盯錄音,DEMO帶得趕出來給創世紀,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所以我甚至連家也不能回。」他的眼下還有睡眠不足的暗影。

  她終於明白了。「原來你在錄音室,我還以為……」

  「以為我放棄妳了?」他揚高了眉,故意凶狠的瞪她一眼。「真該打,妳竟然對我一點信心也沒有!不只如此,妳還破壞了我的七夕告白,說!妳要怎麼補償我?」

  花蕊被他橫眉豎目的模樣逗笑。她起身攬住他,深深的埋入他寬闊的胸懷裡。啊!這才是她熟悉的懷抱!

  凌岳擁緊花蕊,她的髮香竄入他的鼻間,直到這一刻,他的心才算踏實。他俯下頭親吻她的發,終於……她又回到他的懷裡!

  他們的懷抱空虛了太久,就像兩個分開的半圓,直到這一刻才被填滿,兩人都感受到心中那份失而復得的戰慄。

  久久,他們才鬆開彼此。「走吧!我帶妳去吃點東西。」

  本來凌岳要帶她到君悅飯店裡的高級餐廳,她卻想去夜市覓食。

  凌岳的父母從不曾帶孩子來過夜市,出了國之後他更是不曾體驗過台灣的夜市文化,所以花蕊自告奮勇擔任導遊,帶領他去嘗遍台灣美食。

  她拉著他去吃滷味、吃鹽酥雞、吃章魚小丸子,又帶他去吃三色豆花和烤玉米。

  花蕊興致勃勃的說要去吃臭豆腐,凌岳聽了大驚失色,還沒走近攤位就被他硬拉著離開。他沒辦法忍受那個異味,太可怕了!活像是八百年沒洗的襪子,他聞了就頭疼發暈,無法相信竟然有人能吃進肚子裡!

  他臉色發白的模樣把花蕊逗得笑不可抑。

  「走,我們去賭香腸!」她拉著他到烤香腸的攤位,跟老闆玩「西八啦」。

  花蕊的手氣很差,連擲三次點數都比老闆小,輸了一百塊,老闆樂得呵呵笑。

  「讓我試試。」只是擲三顆骰子比點數大小,這有什麼難的?凌岳就不相信這能難得倒他!

  凌岳學老闆捉起骰子放到嘴邊吹氣,然後擲進碗公里。

  三顆骰子轉呀轉,轉出三顆紅點。

  「該死!才三點!」他低咒。運氣真背!

  「什麼?凌岳,你還不懂嗎?你贏了呀!贏了呀!」花蕊拉著他歡呼,好像贏得了樂透頭彩。「豹子,通殺呀!」

  他X的!明明骰子裡灌了鉛,為什麼他還擲得出豹子?老闆不甘願的把攤位上所有的香腸都分裝進袋子裡塞給他們。

  「好啦!你贏了,統統拿去吧!」拷!這男的太神,他在夜市混了二十年,還沒有人讓他輸掉整個攤子的香腸。

  凌岳皺眉,看著滿手的塑料袋。「我要這麼多香腸做什麼?」

  花蕊笑彎了腰。「有什麼關係?等我們回去,把這些香腸拿來做香腸全餐!有炸香腸、煎香腸、清蒸香腸、水煮--」

  「妳再說下去我要吐了,」想像著那個畫面,凌岳嫌惡的擰起濃眉。

  「別吐、別吐,」花蕊笑嘻嘻的勾住他的臂彎。「走,我請你吃雪花冰。」

  凌岳呻吟。她還吃得下?!

  他們到冰店裡,點了一份特大號的芒果煉乳粉圓雪花冰,兩人坐在擠得要命的桌子邊,一人一口合吃那份雪花冰。

  「為什麼不點兩份?」凌岳沒有和別人共吃一份餐點的習慣。

  「一人吃一半,感情才不會散啊!」她說得理所當然,笑咪咪的舀了一匙冰餵他。「來,啊~~」

  凌岳嘴角抽搐,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連吃冰都要人喂!老實說,他覺得這樣真蠢,但他還是張口讓她餵進嘴裡。

  「好吃嗎?」她睜著大眼問他,像是在期待他的讚美。

  她的模樣太可愛,他不由得傾身,吻住她的唇。

  「凌岳!」她羞煞的推開他,緊張的左右張望,就怕被人看見。他可是個名人,要是被狗仔盯上,不知道又會寫出什麼令人冒火的東西來。

  「放心,沒有人在看我們。」他環住她的纖腰,在她耳邊低語,「小蕊,今晚別回去,到我那裡陪我。」

  他熾熱的眼神,誘惑的嗓音,使花蕊微低下頭,紅了俏顏。

  那一夜,花蕊留宿在凌岳家,凌岳像是被放出柙的猛獸,終於掙脫枷鎖。他一次又一次的愛她,在她身上灑落他的吻,像要填補這段時間的空白。

  凌晨時分,一陣擾人的敲門聲使凌岳從夢中醒來。

  他瞟了眼音響上顯示的時間--兩點十五分。他蹙眉,這時候會是誰?

  他看了下身旁的花蕊,她還睡得很沉。凌岳的眼眸掠過一抹溫柔,他在她光潔的額角印下一吻,取來衣架上的浴袍,繫上腰帶走出臥室。

  透過半掩的窗簾,他看見站在門外的人影。

  「麗塔,是妳?」凌岳打開門,臉色不是很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這麼不耐煩的表情,難道是氣她打擾了他和花蕊的溫存?

  「我看見了……」她表情怨慰,大眼裡全是血絲。「你和那女人去逛骯髒、混亂的夜間市場,兩人有說有笑,還讓那女人踏進你家……凌岳,我記得你不去那種地方的,也從不留女人在家裡過夜,為什麼你對她特別不同?」

  「妳跟蹤我?」凌岳臉色一沉,語氣裡多了幾分冰冷。「不要再這麼做了!妳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浪費時間!」

  她神情激動,胸口劇烈起伏。「你當真這麼決絕,連一點機會也不給我?還是你跟她在一起只是為了報復我給你的傷痛?」

  「報復妳?」凌岳冷冷勾起唇角,像是聽見了一個笑話。「我沒有那麼閒,妳一點也不值得我這樣做。」她未免太高估了她在他心裡的重要性!

  凌岳的話使她的臉孔失去血色。

  凌岳不想傷害她,但是麗塔卻不肯罷休,總在同樣的問題上一再糾纏。

  「當妳選擇了布萊恩時,我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我與妳之間再沒有關聯。」

  「我承認我曾受到布萊恩的誘惑,但我很快的發現除了在床上,我跟他根本一點共同點也沒有,我知道我錯了!」麗塔眼眶裡蓄滿淚水。「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人不是聖賢,有誰能不犯錯嗎?你為什麼就不能原諒我的錯誤,忘記過去,讓我們重新來過……」

  凌岳看著她淚痕狼藉的臉蛋,他歎了一口氣,煩躁的爬梳過黑髮。「麗塔,我早就原諒了妳,但我無法和妳重新來過。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就算我們重來,最後的結果依然相同。」

  她抓住他的衣袖,激動否認。「不!怎麼會相同?如果能重來,我不會再背叛你……」

  「但我有可能會背叛妳。」凌岳無情的打斷她。「因為我遇見了小蕊,是她讓我明白了什麼是愛。」

  又是那個該死的女人!

  麗塔憤怒的伸指指向屋內,對著他咆哮,「告訴我,是不是只要沒有她,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凌岳答得冷酷。「就算沒有小蕊,我跟妳之間也不會再有任何可能。」

  這句話像一個耳光,打掉了麗塔僅存的尊嚴。

  她的美麗與她的才華,一直以來使她成為男人們追求的目標,她也深深的以此為傲。她從沒有得不到的男人,她從未嘗過情場失意的滋味,唯有凌岳--他寧可要一個樣樣不如她的女人,也不要和她在一起!

  她輸了嗎?不!她不認輸!因為,她還有最後一張王牌。

  麗塔收起眼淚,強忍心碎,昂高了下巴。

  「凌岳,你別忘了,你雖然在美國與亞洲享有盛名,但憑你的名氣,還打不進歐洲古典音樂界。你應該明白,歐洲才是古典音樂界的重鎮,除非你能打進歐洲,否則你注定只能是一名二流音樂人!」麗塔看見凌岳的眉微乎其微的挑了下,她的心頓時浮現一絲希望。

  她靠向凌岳偉岸的身子,試圖以利益誘惑他。「我的叔叔是MV集團的總裁,歐洲的第一大唱片公司,只要他動動手指,就能輕易把你捧紅。」

  MV集團旗下,擁有無數舉世知名的聲樂家、劇作家、音樂家,提到古典音樂,絕對是MV集團莫屬,有誰能拒絕如此誘人的條件?

  「我從大偉那裡聽說你下個月準備到倫敦,洽談音樂劇的合作事宜,而這正是一個最好的機會。」麗塔看出他的動搖,她笑得更甜。「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會拜託我叔父,只要他肯幫忙,別說是倫敦,整個歐洲的劇院都會爭相購買你的音樂劇版權,讓你一夜成名!怎麼樣?這不就是你一直夢寐以求的目標嗎?」

  凌岳垂眸看她,唇角泛起一絲微笑。「很誘人的條件,麗塔。」

  她抱住凌岳,欣喜的道:「那麼,你是同意了?」

  「很可惜,我的感情是不賣的。」他推開她,笑容轉為鄙夷。「難道妳不認為,要用利益交換的方式來維繫感情太可悲了嗎?這種感情又有什麼值得珍惜?」

  「凌岳,你!」麗塔不敢置信,他竟拒絕了如此優渥的條件?!

  「我想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再見。」他當著她的面關上門,無情的將麗塔阻隔在外。

  凌岳回到臥房,掀起被子在花蕊身邊躺下。

  「唔……」花蕊動了動,半睜開睡意濃濃的眼眸,含糊不清的問,「你剛剛去哪裡?」

  「我只是去喝水。」他重新摟住她,輕撫她柔順的黑髮。「離天亮還很久,乖,聽話,再睡一會兒。」

  「嗯……」花蕊點點頭,在他的懷裡鑽了鑽,尋到一個舒適的角度,再一次沉沉睡去。

  凌岳憐愛的擁著她,傾聽她規律的呼吸,他忽然明白,那就是幸福的聲音。

  上鋼琴課的時候,花蕊有些分心,就連小朋友彈錯音都沒發覺。她很想集中精神好好上課,但天哪!她根本做不到,因為凌岳在她出門時對她說了一句話--

  「小蕊,我們結婚吧!」

  她好驚訝,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們才剛復合,他就說要娶她?

  「妳不願意嗎?」他深深看著她。

  「不是,只是……這太突然了!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她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

  「一點也不突然,這個念頭已經在我心中盤旋很久,只是找不到機會對妳說出口,I他托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雙眸。「嫁給我,小蕊,好不容易我們終於又能在一起,我愛妳,我不要再失去妳,所以……嫁給我吧!」

  「凌岳,再給我一點時問想想好嗎?你這樣問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麼重要的事,她需要多點時間做決定。

  看見她無助的模樣,凌岳心軟了。

  「好,我不逼妳,妳慢慢考慮。」他在她唇上啄吻了下,展開笑容。「妳先去上課吧!今晚七點我到三葉鋼琴教室接妳,一起去吃飯。」

  「嗯。」她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幸好他沒逼她。

  於是,就這樣,她一整個下午都在思索這個問題--嫁,還是不嫁?

  她才二十四歲,還沒有那麼早結婚的打算,想再工作幾年再說:可是她愛他,她其實很願意嫁給他的,嗚嗚……好為難,她到底該怎麼辦?

  就在此時,下課鐘響起,打斷花蕊的沉思。當她宣佈下課,小朋友們紛紛蓋上琴蓋,開心的衝出教室。

  花蕊將樂譜收好,正想到教師休息室去好好思考,筱莉卻敲門喚她。「小蕊,妳有訪客喔~~」

  是凌岳嗎?可是他們約的是七點,而現在才六點……

  「是一個很美很美的金髮美女,她說她叫麗塔,」

  金髮美女?她心中納悶,她不認識什麼叫麗塔的金髮女人啊!

  花蕊走到接待處,看見坐在沙發上翻雜誌的金髮女郎,她感到有些遲疑。

  「請問是麗塔小姐嗎?」她以英文問道。

  麗塔抬起美得驚人的容顏,對她微笑。「我是。妳就是花蕊吧?妳好。」她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請問,我們見過面嗎?」她覺得她有些面熟,卻始終想不起來。

  「我和凌崴同屬於紐約愛樂的一分子,我是第二小提琴手麗塔?葛瀚。」

  花蕊低呼一聲,「啊!妳就是麗塔?葛瀚?」她又驚又喜。「太意外了,我竟一時沒有想起來,妳就是鼎鼎大名的麗塔?葛瀚本人!」她像個看見偶像的粉絲一樣雀躍。「妳的演奏太棒了,我非常喜歡!特別是妳演奏的布拉姆斯,真是百聽不厭!」

  麗塔在心中冷笑一聲。這就是凌岳喜歡的女人?簡直和單純的追星族沒什麼兩樣,一點也不具威脅性,看樣子要擺平她,就像吃蛋糕那樣容易。

  「謝謝妳的讚美,不過我今天來不是想和妳討論音樂,而是有話想跟妳私下談,不知道妳是否方便和我到對街的咖啡廳?」

  花蕊不明白麗塔想跟她說什麼,但還是點點頭,跟著她到咖啡廳去。

  兩人落坐後各點了一杯咖啡。

  「聽說妳是凌岳的女朋友?我一直好想認識妳呢!」她笑靨如花。

  「我們是在交往中。」花蕊認為她是凌崴的朋友,所以不需要隱瞞她。

  「這就難怪了,我還在想他最近怎麼越來越少上我那兒去,原來是交了新的女朋友。」麗塔輕笑的語氣使花蕊緊繃起來。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跟凌岳也交往過嗎?或者……是她想太多?

  麗塔觀察她的表情,發現她的臉色有些發白,知道自己的話收到了效果。

  「花小姐,請妳別介意,我和岳畢竟是同一個圈子的人,大家在一起久了難免會發展出一些超友誼的關係,但我們只是玩玩,沒有負擔的,妳不必擔心。」她撥撥有如金色絲緞的頭髮,笑得毫無芥蒂。

  玩玩?什麼叫玩玩?她為什麼要故意對她說這些?還有,為什麼她的無名指上戴著凌岳遺失的藍寶石尾戒?

  這時兩杯咖啡送上來,麗塔迫不及待的淺嘗,但她卻一點也沒胃口。

  麗塔笑談凌岳的過往,彷彿她對凌岳有多麼瞭解,而事實上也沒錯,她說的好多事情,花蕊根本就沒聽凌岳提過。

  怎麼……好像麗塔才是凌岳的正牌女友?

  「岳最喜歡吃意大利菜了,妳應該知道吧?」

  不,他沒對她說過。一向是他做飯她就吃,不然就是配合她的要求,去她想去的餐廳。

  「岳不喜歡髒亂,所以他討厭去夜間市場或是傳統市場之類的地方。」

  是這樣嗎?可是昨晚她才拉他到夜市去……

  「岳真是個才華洋溢的作曲家,他替創世紀完成的兒童音樂劇,聽說評價很高,英國倫敦的劇院都慕名要跟他合作呢!可不是所有音樂人都打得進歐洲市場喔!我們都覺得,依他的才能有天一定可以站上世界的頂端,局限在小地方發展實在是太埋沒他了,妳也這麼覺得吧?」說到這裡,麗塔歎了一口氣。「可惜他說什麼也不肯去,有這麼好的機會打進歐洲,他竟然那麼輕易的放棄,我們都好替他惋惜。」

  花蕊震撼。

  有這種事?他為什麼都沒跟她說?

  麗塔又拍拍她的手,笑咪咪的道:「不過我想他一定是不願意離開妳吧!他甘願為妳放棄前往歐洲發展的機會,可見他一定很愛妳。花蕊,妳好幸福喔!」

  不,她不要這種幸福!

  凌岳是個有才華的音樂人,他應該站在國際的舞台上發光發熱,而不是局限在此,埋沒他的天分!

  花蕊忽然想起他的求婚,胸口一陣抽痛……

  只是……等他前往異國後,這段感情還能撐多久?

  日子飛快的過去,看似平靜,卻彷彿有什麼在醞釀著。

  同樣的夜晚,凌岳在愛過花蕊之後,愕然發現她眼裡有淚。

  「怎麼了?我弄痛妳了?」凌岳捧住她的小臉,關切的審視她略帶憂愁的雙眼。

  「不,不是。」她投入他懷裡,聲音有些顫抖,

  「小蕊?」她的神情不太對勁,凌岳起身打開床頭燈,將她連人帶被抱到腿上。「發生什麼事?告訴我。」

  凌岳,我們就要分開了,你知道嗎?

  她去問過大偉,證實了麗塔並沒有騙她--為了與她在一起,他推掉了前往歐洲發展的機會。這個事實令她自責萬分。

  「我……」她望著他關切的眼眸,困難的對他撒謊,「我好累,我想向三葉鋼琴請兩周的假,休息一陣子。」

  「身體不舒服嗎?」他輕撫她柔順的黑髮。「還是工作倦怠?」

  花蕊低頭不語。

  凌岳看她彷彿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俯著小腦袋,不由得輕笑。「不想工作也沒關係,明天我陪妳去把工作辭了吧!我會養妳。」

  他的小蕊看似柔弱,卻總是不太依賴他。以往他以為自己喜歡獨立的女人,但在認識她之後,卻希望她最好什麼都不會,只能依附他一人。

  花蕊看著他噙著笑意的神情,眼淚倏地掉下來。

  天啊!她真的好愛好愛這個男人!

  跟他分開後,她該怎麼面對孤獨呢?

  「別哭。」他摟她入懷,將臉龐貼在她頰邊,親暱的摩挲她的淚顏。

  花蕊攀住他的頸項,忽然覺得心力交瘁,像個任性的孩子般要求。「岳,你帶我去旅行好不好?台灣好小好雜亂,我覺得快要窒息。」

  「好,我們去旅行。」他不明白她為什麼反常,但只要她開口要求,他什麼都願意給。

  「我想去英國,我從沒看過音樂劇,我想去倫敦西區……」

  「好,那我們就去看音樂劇。」

  「每一出都要看。」

  「好,每一出都看。」

  於是,隔天起,凌岳開始趕工作進度,設法排出長假,他要帶心愛的女人去旅行。

  趁著凌岳忙於工作時,花蕊去找經紀人大偉。

  「我會設法讓他到英國去,等他到了那裡以後……一切就拜託你了。」

  大偉沉默的抽煙。「妳不跟他去嗎?」

  花蕊搖頭。「我還是習慣這裡,再說……我爸媽年紀大了,父母在,不遠遊。」

  大偉知道,她是在幫凌岳,為他的前程設想,但是……

  「小蕊,我想提醒妳……妳應該知道麗塔對妳說的那些話,其實是為了--」

  「我知道,她希望把我們分開。」她微笑的接口。

  大偉張大嘴巴。「既然知道,妳還這麼做?要是他到英國之後愛上別的女人,妳怎麼辦?妳不氣不怨?」

  「凌岳的才華,不應該被埋沒。」所以她更不該自私的將他困在自己身邊。「如果他愛上別人,代表我和他沒有緣分,我誰也不怨。」

  大偉凜容。他一直以為愛情就是佔有,但花蕊卻可以那麼無私。

  看著花蕊離去的背影,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肅然起敬。

  桃園中正機場第二航廈裡,搭乘長榮航空直飛倫敦的乘客,已經開始登機。

  凌岳等在登機門前,卻一直等不到說要上洗手間的花蕊回來。

  她會不會迷路了?

  凌岳坐立不安,告訴自己再過五分鐘小蕊再不回來,他就要親自去找人。

  三分鐘後,他看見了熟人--不是花蕊,而是大偉。

  「大偉?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在等小蕊?」大偉揚了揚手上的機票。「她已經走了,她把機票給我,要陪你去英國的人是我。」

  凌岳愕然,隨即變臉。「少跟我開這種爛玩笑!」

  「我沒騙你。」他把機票拿給凌岳。「這是她的機票,不信你看上面的名字。」

  凌岳不敢置信的抓來機票,三秒鐘後,他憤然將機票擲落地。

  「凌岳!」大偉眼明手怏的扯住他。「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她!」他衝著大偉咆哮。

  「沒用的,就算你真找到她,她也不想見你。」

  「至少我要知道為什麼!」一種被背叛的感覺使他怒火中燒,他嘶吼,「她不能這樣對我!就算是分手,也要給我一個理由!」

  凌岳在機場大吼大叫的模樣,全被躲在一旁的花蕊看在眼裡,但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縮在柱子後面偷偷掉眼淚。

  岳,我沒有要分手,沒有要分手啊……

  「凌岳,你冷靜點聽我說!」大偉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制住他。「她並不是要和你分手,她是怕自己耽誤了你的前程,她知道你拒絕到英國發展,所以才不得不這樣騙你。她這麼做,全都是為你好啊!」大偉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來。「拿去,這是她寫給你的信,她想對你說的話,已經全寫在這封信裡。」

  凌岳搶過信,三兩下撕掉封口,迫不及待的往下讀--

  岳:

  請原諒我的欺騙,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我聽說了你拒絕前往英國發展的事,是因為我吧?是我綁住了你,所以你捨棄了這麼好的機會。為了這件事,我好自責,甚至感到恐懼,恐懼自己扼殺了古典樂壇上的明日之星。

  岳,你的音樂是屬於所有人的,你的音樂總能撫慰人心,我相信你有能力創造出屬於自己的音樂傳奇,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大偉的安排,心無旁騖的在英國綻放光芒。

  岳,認識你的這段時間,是我最美好的回憶。也許許多年以後,你已將我忘記,但在我心裡,你永遠會是我最愛的人。

  小蕊

  她竟然就這樣留下一封信,將他推向與她相反的道路裡。

  凌岳用力捏住信紙,一瞬間,心彷彿被掏空。

  「凌岳?」大偉擔心的搭住他的肩。

  他用力掙開大偉,對他低吼,「管她說什麼,沒有人可以強迫我去!」

  「對,你想做什麼,沒有人可以強迫你,但是,你真要這樣糟蹋她的心意?凌岳,只有真心愛你的女人,才會犧牲自己的幸福,無私的放你高飛!你以為她這麼做很好過是不是?」大偉痛罵他,「你知不知道她也是要冒風險的?她會怕你忘掉她,更擔心這段感情因為時間與空間的阻隔就這樣消逝了!她明知道這些,還是以你的前程為重,如果不是因為愛你,世上還有哪一個女人能為你付出這麼多?」

  廣播再度傳來無情的催促,走,還是不走?

  「凌岳?」大偉急了,飛機就要起飛,他該不會是要留下來吧?

  凌岳緊握著拳頭,環顧四周。

  第六感告訴他,小蕊還在機場裡,可是她避不見面。

  「小蕊--」他突然放聲大喊,把大偉嚇壞了。

  「凌岳,你幹嘛?你瘋啦?」大家都在看啊!

  凌岳不理他,繼續對著機場大廳喊,「妳等我兩年,兩年後我一定回來接妳!聽見了嗎?」

  花蕊聽見了,她雖然滿面淚痕,但是唇角因他的話而揚起一抹笑。

  我等你,凌岳,我一定等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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