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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阿嫻醬 -【再遇星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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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7:52: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再遇星辰 作者:阿嫻醬

內容簡介】:

拿過諸多國際影展大賽獎項的衛舒夷,用四千張照片、二十張海報,替顧冕換來了電影男三號;

後來他們分手,

他成了影帝,她成了影帝的前女友。

———

三年後,她重新回到這座城市,

對那個試鏡失敗、頹然坐在街邊淋雨的男人說:

「有興趣和我簽約嗎?我會讓你紅。」

這是一個影帝前女友攜新歡在娛樂圈努力攀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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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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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7:52:55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1

前方不遠的大樓上,有一塊亮著光的巨大廣告牌,衛舒夷盯著看了許久。

燈箱上那張臉細膩精緻,深邃眉眼仿若經上帝之手雕刻而成的完美作品。

才27歲的年紀,金像獎、金馬獎、金雞獎各拿了一遍,媒體送其外號「三金影帝」。

今年,更是憑借在新片中的表現,獲得了柏林電影節最佳男主角提名。

這樣的人,得迷倒多少女人?

怕是千千萬萬也不夠算的。

將手中的空易拉罐捏癟,衛舒夷輕輕朝車窗外一拋,準確無誤地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她轉轉脖子,視線回到旁邊酒店的正門口。

三分鐘不到的時間,一個人影從裡面衝出來,慌不擇路地拐了個彎,奔得飛快。

視線微凝,她發動引擎,沿著那人狂奔的方向一路跟過去。

很快便找到了那道身影,她一點兒不急,放慢速度跟了十三條街,直到那人頹然在一家關門的商店外席地坐下,她才將車開到對方面前,摁摁喇叭下車。

「傅容引先生,有興趣和我簽約嗎?」

她彎唇,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會讓你紅。」

*

景風大酒店二十三層的套房裡,一個妖冶美艷的女人正坐在床頭邊。

一頭長髮打成大卷,蔻白的手指夾著細長的女士煙,白霧似的煙氣飄落,在她圓潤膩白的肩頭散開,端的是一副誘人畫面。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她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走了出來,鼻樑高挺,一張臉稜角分明,濕噠噠的髮絲滴著水,週身熱氣氤氳。

他的腰間至下圍著浴巾,眸光沉沉,彷彿什麼都到不了眼底,又黑又冷。

將煙摁滅在旁邊櫃上的煙灰缸裡,女人兩眼亮起了光,嬌嗔又討好地笑著,「冕哥,我……」

被叫做冕哥的男人看見她,腳步滯了一滯,面色很快沉了下來,接著視若無睹地走到鏡前坐下。

「王慶讓你來的?」

女人「嗯」了聲,後頭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被他一句話噎住:「出去。」

『嗒』地一聲,火苗從打火機端口躥出,他深吸一口,瞇著眼從鼻端呼出煙氣,一張臉迷迷濛濛看不真切。

「冕哥……」女人撒嬌似地又叫了聲,「王總監只是讓我來陪陪你……我沒別的想法,就是喜歡你,你要是不樂意看到我,那,那我坐著不動,陪您說說話行嗎……?」

椅子上的人轉了過來,浴袍領口大敞,女人看著那緊致結實的胸膛,不知想到什麼,臉上燒紅一片。

「陪我?怎麼個陪法?」

嘲弄的語氣,男人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都是成年人,玩些咬文嚼字的遊戲就沒意思了。」

聲音冷了下來,「聽得懂人話就麻利兒地,把你的屁股從我床上挪開,給你十五秒鐘……出去。」

女人的笑僵在臉上,他又轉了回去,下一秒,有高跟鞋慌不擇路敲在地上的聲音響起,又很快消失。

*

林江刷備用房卡進門,正好撞見那個奪門而逃的女人。

他「哎」了兩聲,回頭朝那背影看了好幾眼,關上門進屋問:「那、那不是最近熱度挺高的那誰麼……那個女演員,她怎麼在這?」

「告訴王慶,下回再隨便讓人進我房間,他自個兒看著辦。」

浴巾已經脫了,男人穿著長褲站在鏡前,一枚一枚地扣著襯衫紐扣,「還有你,備用房卡拿了就給我看好,如果要到處送人,你以後就跟門口站著別進來了。」

林江一愣,只用了三秒時間就想清了前後原委。

怕是王慶自己揣摩這位的心思,送了個小演員過來,誰知癢沒撓到點子上,反而惹他不高興了。

「這房間是王總監定的,備用卡也只給了我一張,誰知道他還會自己再弄一張留著……」林江走上前去給他整理細節處,「都是我的問題,下回一定注意……」

房間卡確實得小心,別人沒關係,但他可不同。

他可是顧冕,是東皇娛樂的搖錢樹,是現今娛樂圈紅透半邊天的影帝!

有顏又有實力,隨隨便便一個行程就能上頭條,這塞個小演員進來就算了,萬一遇上想作妖的,鬧出什麼事兒來,東皇的高層非得把林江的皮給扒了!

林江一邊自我反省一邊替顧冕整好服裝,說:「其他人我都讓他們在電梯口等著,現在還早,你連著一個多月都沒能好好休息,先去吃點東西,兩個小時足夠充裕了,反正咱慣常也是壓軸的,遲一點上去沒關係。」

這座大廈是娛樂圈人士經常出沒的地界,許多明星來B市,首選的下榻酒店就是這兒。頂樓還有數個宴會廳,有大有小,供各項活動租聘使用。

顧冕所在的東皇娛樂公司,今天就在這座大廈頂層的主宴會廳舉辦老闆楊飛的生日會。

大老闆生日,全公司的藝人基本都到了,顧冕最不耐煩應酬,剛剛王慶不知打哪找來的小明星又礙了他的眼,林江怕他現在上去,王慶要倒霉。

林江跟了他這麼多年,顧冕雖然脾氣不好,對身邊的人卻很不錯,又是同過甘共過苦的,自然也有一顆真心在。

當下,整理好一身,便催促著他出門。

從套房臥室出來,走到客廳時顧冕突然頓住了腳步。

林江正準備領他出去,見他不動了,趕忙問:「怎麼了?趕……趕緊出去啊……」

窗外燈火璀璨,夜色在他眼中氳成了一片化不開的濃霧。

他出神地望著,似歎非歎:「又快到年關了……」

*

傅容引逃出來的時候,外面正好下著雨。

一口氣跑了十三條街,衣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讓原本就狼狽的他越發狼狽起來。

他今夜是去試戲的。

誰知試到一半,那個和他一樣同為男人的導演,居然以指導為名,開始對他動手動腳。

忍了忍實在沒憋住,一個拳砸在了對方臉上。守在門外的打手們聽到動靜衝進來,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逃脫,身上這些傷就是代價。

雖然聽說過那個發出邀請的導演有些不對勁,當時猶豫了幾天,也想過還是不去了,可就那樣輕易地放棄一個機會,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實在是奢侈。

臉上和手腕處的傷已經痛到麻木,他的步子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一家關門的商店外,就那麼席地坐下,倚著牆根,模樣好似喪家之犬。

想要在這一行混飯吃,難免會踩到坑跌個兩跤,不管多痛過後都要爬起來,別無它法。

就像痛過今天以後,明天若是有戲,他還會去試,也必須得去試。

「嘟嘟——」

刺眼的車燈照過來,他抬手擋在眼前,側頭瞇眼看去,一輛車停在了距離他只有幾十公分的地方。

車門打開又關上,一個女人從車上下來,鞋跟和地面接觸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在他耳裡,合著雨水滴答,糾纏著分也分不清。

一雙高跟鞋停在了他的前方,帶著磨砂質感的女聲一字一頓:「傅容引先生,有興趣和我簽約嗎?」

她笑著,停了停又說:「我會讓你紅。」

不是其它的什麼,而是百分百肯定的「我會」。

面前的人相貌出眾,說她是娛樂圈的明星也會有人信。

灰色大衣敞著,玲瓏有致的身材被服帖的布料包裹住,她有一股很特別的氣質,和都市裡精巧地像是洋娃娃般的女人們不一樣,整個人好似被摩挲過後留下來的輪廓,不流暢,不細膩,有種含砂帶礫的美感。

唯一讓傅容引在意的,是她眉眼間那股隱隱約約的冷然,即使唇邊含笑也遮掩不住。

兩種感覺在她臉上,突兀,又莫名和諧。

他坐在地上,抬頭仰視她,「你是誰?」

「初次見面,你好。我是衛舒夷。」

她呵氣笑了一聲,自報家門,「本職是攝影師,不過三天前剛成立工作室,如果你願意成為我的藝人,從攝影、化妝、策劃到宣傳,全都只為你一個人服務。」

對他這種沒有經紀人,也沒有經紀公司的人來說,她開的條件確實還挺有誘惑力。

他有點心動,只是來路不明的人能不能信還兩說,神色存疑道:「為什麼找上我?」

衛舒夷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因為看好你。」

對上傅容引探詢的不信任眼神,她的笑意不減半分:「除了吃苦耐勞和聽從安排,你不用付出任何額外的代價,放心吧,我不會潛|規則你。不過要求只有一個……」

「至少,不能比我前男友差太多。」

傅容引鬆了一口氣,好奇心壓倒一切,其它該問的正經事忘了,反而追問:「你前男友是誰?」

她笑得一臉純良,眼睛彎成月牙,吐出一個近幾年紅遍大街小巷的名字——

「顧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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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歡迎收藏。鏈接:→【隨欲而安】←

文案:

2006年,永山高中

恣意張揚的富家女趙貞,甩掉了沉默寡言家境困窘的年級第一

2015年,紅坊酒吧

她站著,他坐著

霍承安:「你工資多少?我出十倍,買你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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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7:53:1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2

衛舒夷的工作室也是她的住處,面積挺大,第一層辦公用,工作環境還未完全成型,只安置了些辦公桌椅。

旋轉樓梯靠著客廳最右那面牆,沿著上去,二層即是生活區域。

裝修的還不錯,雖然算不上富麗堂皇,也別有一番風格。

領著傅容引進門,衛舒夷逕自走到長桌旁倒水,隨手往邊上一指,「那邊沙發坐。」

正對門靠牆的那一排桌上,放著許多獎框、獎盃和獎座,哈蘇國際攝影獎、奧賽國際攝影獎、ICP年度無限獎……除了這些國際賽事的獎項之外,還有一些是國內賽事的,那些代表她榮譽的東西,堆滿了一整張桌子。

傅容引略微側目,她說的「是個攝影師」,原來是這種概念?

水杯遞過去,見他盯著獎盃瞧,衛舒夷挑眉,「你對那些有興趣?」

言下之意是莫非他認得?

傅容引點頭,說大學時愛好攝影的室友給他科普過,抬頭問:「那些都是你的?」

衛舒夷「嗯」一聲,杯子送到嘴邊,氤氳熱氣飄起,表情被沾濕,連帶著軟和下來。

喝一口,眼睫微抬著掃過那些獎盃,她的聲音輕若羽毛:「最左邊的是我念大學時候拿的,那是我的第一個獎。」

又補充,「搬進這裡的時候隨手放在那兒,等工作室弄好我就收起來。」

傅容引由衷地讚了一句,「衛小姐很厲害。」

沒有客套,這些堆成山的東西足以證明她在攝影這條道上的成就。反觀他,在娛樂圈撲騰兩年了,連個浪都沒打起來。

想到正事,他又上緊發條,「你說要好好談……」

「話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多餘的我就懶得再贅述。」

杯底著落在桌面,磕碰一聲,她拉開旁邊的抽屜櫃子,兩沓東西一厚一薄,『嗒』地甩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我的工作室就在這,合約你自己看,簽還是不簽?」

她看看時間,說道:「趁著現在還不晚,要簽的話,我就打電話讓律師過來。」

他沉默翻完合約,又拿起另一沓東西細看,才翻開,心頭就一震。

她接下去的話更是教他呆愣。

「傅容引,25歲,漢族,身高一米八三,O型血,畢業於B市理工大學,非科班出身,入行兩年,出演過《禁宮》……男八號。」斜了他一眼,又繼續道,「全劇68集你的鏡頭總時長為37分09秒,台詞共計43句,經紀公司為瑞通娛樂,倒閉六個月零七天,目前自由身……」

長達一分半的時間裡,傅容引呆呆地聽她把自己的資料完整念了一遍。

好不容易停了,她問:「怎麼樣,夠詳細嗎?我對你各方面資料以及綜合素質的瞭解,比你自己還透徹,我想簽你,是因為經過這一個月的考察覺得你合適,有發展前景,是個可造之材。所以,究竟要不要簽,你自己決定。我給你五分鐘考慮,去留隨意,合約在你面前,律師也隨時都能過來,至於門……就在那邊。」

傅容引回過神,抿了抿唇,「為什麼想簽我……我是說,為什麼是我?」

她笑,「看你順眼……這個理由行麼?」

他猶豫三秒,說:「恕我直言,衛小姐你……看上去不像是有興趣在娛樂圈大刀闊斧掙前景的人。」

聞言,衛舒夷瞇起了眼。

鞋跟一下下敲在地板上,她停在佔據了半面牆的窗戶邊,雙手環抱在胸前,不緊不慢地道:「像不像不重要,想不想才是關鍵。我現在就是願意做這麼一件事,就是想捧紅你,這個理由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你認為呢?」

他眨眨眼,無言以對,緊接著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眉頭微蹙著問出口,「你說你是顧冕的前女友,可是……顧冕的前女友不是冉湘嗎?」

窗戶前的身影因傅容引這句話僵了一瞬,不過並不明顯,因此他也沒有注意。

文藝女王,冉湘。

初出道主演的第一部偶像劇就大熱,身為女一號的她借此強勢躋身當紅小花旦行列,很是風光了一陣。

後來又接二連三演了幾部古裝劇,沒有大爆,人氣卻高居不下,一直都是話題人物。

顧冕入行幾年,也傳過幾次緋聞,但冉湘是唯一一個,他公開承認過的女友。

對於粉絲和八卦大眾來說,這意義完全不同。即使如今他們已經分手許久,許多人在說起其中一個的時候,仍然會提起另一個。

「是這樣沒錯,他們交往是三年前的事對吧?」衛舒夷轉過身來,嗤笑一聲,「算起來,她還得叫我一聲前輩。」

又是清脆利落的腳步聲,她似是沒了交談的興致,直接路過傅容引,朝樓梯走去。

途中不忘丟下一句,「快點簽吧,你也不想想你現在這個境況,有什麼能讓我圖的?」

「你……」

傅容引正要說話,聲音卻因她的後一句戛然而止。

「走出這個門,你一無所有,跟著我,至少還有紅的機會。」

她沿著階梯層層而上,腳步聲和她的身影一樣,篤定,又讓人信服。

只剩最後兩個台階的時候,傅容引叫住了她,「我簽。」

腳步一停,衛舒夷轉過身,居高臨下地將他審視一遍。

她的臉上慢慢綻開一個滿意的笑:「很好。」

「你說的那些……」傅容引停了停,環顧四周,「化妝師、經紀人、助理什麼的……?」

「我就是啊。」她挑挑眉,突然笑開,只勾起一邊嘴角的模樣像極了狐狸,「拍照化妝宣傳策劃經紀人助理……我一個人全包了,只為你服務哦。」

傅容引:「……」

*

顧冕的別墅在離市區有些遠的地方。

他常年在外,一年裡能著家的時候沒幾天,現今已經十二月了,再過倆月又是一個春節,算下來幾百天裡也就只有這麼些日子能讓他停一停,喘口氣。

室內溫度適中,窗外漆黑一片飄著寒雨,顧冕一進門就將外套甩在了沙發上,一邊往臥室走,手裡一邊扯著領帶,到他進浴室時,身上的衣物已經零散扔了一地。

林江跟在後頭邊撿邊念叨,「我的大爺喲,你進去再脫成不成,暖氣開了還沒幾分鐘,凍著了怎麼辦吶!」

瞥一眼窗簾後頭若隱若現的透明落地窗,外面雨珠纏繞,寒氣森然,黑色的夜就像一個巨大的洞,等著吞噬一切。

他們剛從生日會回來,進門的時候淋了點雨。

寒氣太重,林江打了個冷戰,裡頭響起嘩嘩水聲,他顧不得處理自己,先朝裡喊道:「水溫調高些,你別凍著。」

門鈴這時候響了,林江把手裡的衣物放到沙發上,趕過去開門,看清外面站著的人時卻愣了一瞬,「冉……冉小姐,你怎麼來了……?」

冉湘站在門外,兩手提著購物袋,大衣外套被打濕了些,她笑著進門,在林江身側低頭換鞋子,「今天不是楊總生日麼,我想顧冕應該也回來了,好久沒見,所以過來看看。」

進客廳,在茶几上放下手裡的東西。

冉湘趿著拖鞋走到顧冕臥室門口時,他正好穿著浴袍從浴室出來。

她倚在門邊,手指一彎,指節在門框上輕叩幾下,「想吃什麼?我給你煮點宵夜。」

顧冕漠然看了她一眼,逕自走到鏡子前坐下,「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

冉湘臉上的笑容滯緩一瞬,收拾好表情,又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你還是老樣子,這房間也還是老樣子,那掛衣服的架子……」

話音突止。

她看到鏡台旁那張桌上,正中央赫然放著一幅相框。

照片裡有兩個人。

「怎麼把它拿出來了?」

冉湘的語調陡然變了,剛要拿起相框,手卻在瞬間被人捏住。

顧冕不知何時起身過來了,臉上像是結了層霜,「誰讓你碰的?」

冉湘一愣,下一秒,手上的痛感讓她『啊』地驚呼出聲,顧冕捏的越來越用力,她想要把手抽回去,卻動不了半分。

他鉗得死死的,像是要就此把她的手捏斷。

「我…我沒碰……」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她開始掙扎,「我明天還要上節目……顧冕!顧冕你鬆手……!」

顧冕狠狠一甩,冉湘趔趄地倒退了幾步,看著他的表情,眼神開始有些慌。

「出去。」

他沒有再上前,也沒有再做什麼,語氣卻讓人從頭寒到腳底:「現在、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冉湘走後,林江進了顧冕的房裡,看著他難看的臉色,一陣內疚:「都怪我!我一愣神她就進來了,下回我一定會先看清,再也不亂開門……」

「和你無關。」

顧冕冷冷打斷,垂頭看著相框,手指在照片中人的臉上輕撫,小心翼翼地,連指尖都顫了起來。

就這樣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

他緊緊閉上眼,「啪——」地一聲,重重將相框蓋在桌上。

力道過重,外面的那層玻璃碎了。

那兩張明媚的笑臉上,也彷彿有了裂痕。

*

茶几邊坐著兩個人,衛舒夷居裡,傅容引居外,兩人正慢條斯理地吃著宵夜。

「前面和你說的話是開玩笑的,工作室其他人員很快就會到位。」

見他一臉沉色,衛舒夷無奈笑道:「經紀人和攝影師由我來,其他的會請專業人士,你不用擔心……我有經紀人資格證。」

他卻只是嗯了一聲,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先前她說由她一人承擔工作室所有職務,他都能接受,並在律師核查過後果斷地簽字落草,可見並不在意這些,想來不是因為這方面原因在苦惱。

衛舒夷懶得揣摩他的心思,索性閉上了嘴。

「衛小姐……」

「叫我名字就行。」

她小口吃著,速度快卻並不粗魯。

傅容引沉吟半晌,有些踟躕地問:「你這麼希望我到達你前男友的高度,是不是顧冕他……做了『錯事』,所以你才這樣?」

筷子一頓,她問,「你很想知道?」

傅容引用力點頭,覦著她的臉色,停了一下,又用力搖頭:「就是好奇…其實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沒關係……」

「他沒有。」

細碎的劉海從她耳邊散落下來,遮住了半張臉。

她低著頭,沒有其他的話,只是重複:「……他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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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號!今天開始更新了!!那些只一章就願意跳坑的姑娘,多謝不嫌棄,倒立著感謝你們!!!

【寫完這章審錯別字的時候突然想和容引說一句話……不要慫!就是干!!哥哥你大膽地簽下去!!!】

【好啦廢話不多說,歡迎收看「男女主拿錯劇本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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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7:53:37 |只看該作者
傅容引搬進了工作室的二樓,房間就在衛舒夷隔壁。

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夜,第二天上午,衛舒夷僱人將他的東西運過來,他挑了一部分留下,另一些舊物讓搬東西的工人順帶扔了。

端著茶杯,衛舒夷趿著雙棉拖走到他面前,輕輕一甩,兩指間夾著的東西落在茶几上,「這是預付給你的三十萬,密碼是你的生日。」

出手就是六位數,眼也不眨。

她這行為像極了金主給包養的金絲雀投餵食糧。

傅容引沒有廢話,嗯了一聲,將卡揣進兜裡。

「明天開始上課,今天你可以自由活動,夜店酒吧之類的娛樂場所禁止出入,其他的你自便。不用向我匯報行程,但是要在十二點之前回來。」

她被寬鬆的灰色毛衣包裹著,身材纖細又略顯單薄,語氣卻不容置疑。

和前一夜相比,唯一的變化就是她週身散發出的距離感輕了許多。

他點頭,沒有異議。

衛舒夷把一串鑰匙拋給他,「我等會有點事要出門,茶几下有外賣的電話,你可以點外賣或者出去吃……哦對了,有時間的話,把缺的生活用品都買齊吧,回來我給報銷。」

該說的她都說了,傅容引沒什麼好問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她上樓換了身衣服下來,又看著她出門。

隱約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十幾秒後徹底安靜下來,他環顧四周,視線落在對面牆邊的桌上。

原本放著的獎盃全都不見了。

窗戶很大,又正好朝陽,整個室內通透亮堂,和晚上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空氣裡飄著一種檸檬的味道,很淡。

就像她一樣。

說話也好,笑也好,昨晚所見到的她的表情,明亮、晦暗,全都如此,著落不了,細探便會淡淡散去,了無痕跡。

「衛舒夷……」

傅容引看著那杯猶有餘溫的熱茶出神,將她的名字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化開,在唇齒間無聲地咀嚼。

這個女人真奇怪啊,他想。



顧冕起床的時候是十一點四十分,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後穿著浴袍在臥室裡抽了根煙,到客廳時,門鈴正好響了五分鐘。

門一開,冷風灌進來,冉湘提著東西站在外面,精心料理過的頭髮被吹亂了,毫無半點美感。

他冷下臉:「我沒心情和你閒聊。」

說完就要關門。

她卻突然伸出手,胳膊卡住門縫,「我帶了桂花酒釀小圓子,你嘗嘗。」

顧冕動作一頓,冉湘藉著他出神的片刻,推開門側身擠了進來。

眼皮微抬,顧冕掃她一眼,沒說什麼,關上門轉身往裡走。冉湘也不在乎他的冷臉,跟著進到客廳把東西放下。

「桂花酒釀還是熱的,我特意用保溫盒裝的,另外還有一個乳鴿湯,天氣冷喝點湯對身體好。」

她說著,回頭看去。

他坐在沙發上面色沉沉,冉湘蹲在他腿邊,昂頭道:「你還沒吃吧?先喝點湯……」

「冉湘。」

他低頭對上她的視線,「無聊的事情不要再做了,沒有意義。」

她拆塑料袋的動作慢下來,臉上的笑差點繃不住,滯了一瞬又麻利起來,像是不曾聽到他的話一樣,自顧自繼續道:「這家店的湯都是精燉的,一盅要燉上個把小時,喝……」

「我說了,沒有意義。」顧冕打斷她,「一點半我有行程,你回去吧。」

渾身僵住,好半晌,冉湘才放開手裡的東西,緩慢站起身。

卻不是出去,而是靠近顧冕,跨坐在他腿上。

她長得很好看,雙瞳剪水,含情看著他,端的是一副動人模樣。

欲說還休,僅是一個表情一個眼神,生生就將這空氣都染地曖昧了。

她在勾引他。

換做別的男人,可能會忍不住,然而……

「……夠了。」

顧冕皺眉,將她推到一邊,起身冷聲下逐客令,「你走吧。」

冉湘騰地站起來,臉龐通紅,耳根也燒起來,分不清是氣還是羞。

她撲過去,從背後抱住他的腰,眼裡泛起淚光,哭腔漸起,「為什麼不行?!忘記她吧,忘記她好不好?你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給我機會?」

他閉眼,語氣森然,「在我生氣之前,鬆手,出去。」

她不動,顧冕薄唇緊抿,親自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毫不留情。

「顧冕!」冉湘朝他向臥室走的背影尖聲大喊:「你就那麼喜歡她?你告訴我她到底哪點好讓你這麼念念不忘?你這樣子是在做給誰看?呵……衛舒夷她配嗎?我呸!她不配!不配——!」

顧冕猛地轉身,因她這話,臉上的表情霎時陰沉。

冉湘退後一步,有點害怕他的眼神,然而這點恐懼卻不及心中的嫉恨,咬咬牙又大聲道:「我再不濟也比她強!她就是個賤……」

「啪——」

他打了她一巴掌。

用了七成的力,五指痕跡清晰可見。

她摔倒在地,臉也立刻腫了。耳邊是他壓抑著怒氣的聲音:「我不打女人,你是個例外。」

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冉湘捂著臉喘粗氣,一邊哭一邊抬頭沖顧冕嘶吼,「顧冕你真賤——!你和衛舒夷一樣賤!你能打我又如何?你這幅惺惺作態的噁心模樣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你自己嗎?你忘得掉麼?你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麼?別自欺欺人了!」

「你很痛苦吧?哈哈……可是那又怎麼樣,你再痛苦也無法改變衛舒夷和別人睡了唔…呃……」

顧冕突至她面前,大掌死死扼住了她的脖子。

盛怒的模樣可怕駭人,剩下的音節卡在她的喉嚨裡,也卡在了他的五指之間。

她看見自己的臉映在那雙目眥欲裂的眼睛裡,狠狠盯著她的那雙眼,沁著恨。

不知是恨她……亦或是透過她,在恨著別人。

肺部的空氣和外界隔絕,全都堵在胸腔裡,進不來,出不去。嘴微張著,頭部像是塞滿東西,腦子裡的所有弦都繃到了極致。

被窒息的痛苦所扭曲著,她的臉異常猙獰。

顧冕不曾放鬆手勁。

看得出來,她很痛苦,痛苦地像是快要死了。

可是這感覺,卻及不上他心裡的十分之一。



「沒想到你會突然回來。」

聽到這話,衛舒夷拿調羹的手頓了一下,接著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攪動碗裡的甜品。

「這家店的桂花酒釀還是這麼香,你以前就很喜歡,不過自從你走了之後,我就很少來這裡。」

男人懶懶倚在靠背上,一邊說著,深邃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衛舒夷,那目光沉沉,夾雜著些許說不清的東西。

他長得像混血兒,個頭高,五官立體,髮色偏黃,腦後束一個小辮,不僅容貌出色,氣勢也壓人。

衛舒夷被他盯了幾分鐘,最終還是繃不住,放下調羹,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你看著我幹嘛?」

「三年沒見還不讓人看?」男人挑眉,眼裡閃過一道光,話鋒陡然一轉,突然道:「對了,我聽說顧冕的『暴躁期』又到了,你知道這事兒嗎?就是每到年末,顧冕就會處於極度易怒的狀態當中……」

衛舒夷的臉色有點不好,「別說了。」

他沒有停,反而更加起勁,「這毛病已經持續了三年,我算算,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來著?」

哼笑一聲,他又繼續道:「你現在這樣,想什麼我根本不用猜。連我都騙不過,你確定你敢出現在顧冕面前?」

衛舒夷想說自己不是回來找顧冕的,可她清楚,嘴硬沒用,只會惹他發笑。

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她強撐著道,「我為什麼不敢見他?」

「也對。既然回來,說明你已經做好了翻舊賬的準備。」

男人笑了,語氣中略帶諷刺,「你一聲不響跑了三年,顧冕裝鴕鳥自欺欺人了三年……你倆真是絕配。」

衛舒夷臉色微沉,「有些事情說起來輕鬆,做起來卻不見得。」

從進包廂起,男人臉上的笑就沒有停過,此時卻因她這句話陡然變了臉色:「輕鬆?你覺得我很輕鬆?」

兩個彼此試探的人終是互相戳中了對方的痛處,室內驀地靜了下來。

長達二十幾秒的沉默過去,衛舒夷突然叫他的全名:「廖申寧。」

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她說:「……我很難受。這三年對我而言,每一天都是煎熬。」

那頹然的表情就像一把刀,刀尖正好戳在他的心上。

這樣可憐的她,讓他覺得十分刺眼。

被叫做廖申寧的男人沒有接她的話,一頓,最終還是配合地換了話題:「你還沒說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不會只是敘舊吧?」

她沉默一會,平復心情以後才回答,「我想找你拍照。」

「拍照?」

真是稀奇。

他來了興趣,「你想拍什麼照?」

「不是給我拍。」衛舒夷看向他,「是給我工作室的藝人拍。」

微挑眉頭,他驚訝了一剎,又懶懶地沉回去,用表情示意她把話說清楚。

衛舒夷幾句話簡單交代完,便抿唇等他答覆。

他的重點卻偏了,「真夠可以的,回來一個月,今天才聯繫我。」

又問:「你自己為什麼不拍?」

她只是看著他,眼睛折射出吊頂的光,過一會兒又迅速移開。

扯了扯嘴角,他的眼裡神色難測,「我忘了,你不拍人。」

「……除了顧冕。」

她最大的風格就是沒有風格,光和影在她的鏡頭下,有無限可能性。

攝影之於衛舒夷,是一種天賦。

然而她什麼都拍,唯獨不喜歡拍人。她說:「我很難在人身上找到美感。」

或許和她的天賦一樣,這是她的某種缺陷。

但她拍過顧冕,只有顧冕。

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他道:「這個忙我可以幫。」

對廖申寧來說,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成立工作室也好,捧十八線也好,哪怕是捧個一百八十線,有用得上的地方,他二話不說,絕對會出力。

他在乎的只是她這些舉動背後的意義。

「你果然還是放不下他。」他垂眸,不知在笑什麼,「既然這樣不如乾脆去找他好了,為什麼要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我……」

「行了。」他抬頭,不願聽她強掰出來的說辭,打斷道:「什麼時候拍,你記得提前三天告訴我,我好安排時間。」

衛舒夷『嗯』一聲,沉吟片刻,對他道:「Shiny,我這次回來,打算把那件事情解決。就算要了斷,也要說清楚講明白,乾乾脆脆地了斷。」

廖申寧托著下巴,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我說,你真的接受得了……和他分手?」

衛舒夷愣了一下,卻笑起來,語氣略帶自嘲,「你忘了,我們三年前就分手了。」

他收了笑意。

包廂裡又沉默下來。

從眼角眉梢到鼻樑耳垂,一點一點細細打量她。

眸間微閃,廖申寧突然動了動唇:「衛舒夷。」

「嗯…?」

「雖然很對不起,但我還是想說。」

他的眼神幽深如海,深深望進去,似乎沒有邊際,那平靜之下壓抑著的波濤洶湧,讓人覺得,一不留神彷彿就會溺斃其中。

衛舒夷不明所以。

他瞇起眼,神色認真起來,一字一句地道:「我曾經希望過我們是真的發生了關係。」

「我知道這個結梗在你們心裡,你很痛苦。但是……抱歉,我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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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了~oh我的申寧真是可口~!動動手收藏一下吧拜託啦,評論區需要你們的身影(* ̄ ̄)

前面一段稍微改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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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16-4-12 07:53:5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4

酒釀小圓子吃完,談話也結束。

從情緒中脫離出來,衛舒夷開始反省自己的表現。

重見故人的堂皇致使她全程被廖申寧牽著走,提及有關顧冕的話題時,更是慫出了新高度。

她花了三年做準備,自認已經調整到最佳狀態,這種情況當然不是她想要的。

走出店門,夜風撩動衣擺,兩人在路邊稍站一會,被寒意包圍著,雙雙沉默下來。

衛舒夷忍不住扭頭。

廖申寧臉上漾著笑,輕輕淺淺,似有若無。他挑釁又似挑逗地迎上她的目光,「看這麼認真,我好看嗎?」

衛舒夷繃著一張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討人厭。」

似乎這樣就能扳回一城,但事實並非如此,他無所謂地挑眉,那笑意一直到她乘車離開還猶存一二。

突然飄起了雨,伴隨著手機震動的聲音。

看清來電人的名字,他臉上那些笑意,一點一點,極有層次感地消散乾淨。

十幾秒時間的無作為,在對方的耐心磨滅之前,他按下接聽,一聲『喂』拖著長長的尾音,腔調搔得人耳癢。

「吃飯?沒有啊,怎麼,你下班了?」

他沿著人行道,懶散地朝著一個方向走,語氣溫柔到讓人不自禁產生一種錯覺——他會無止盡地包容電話另一端的人。

「遇到麻煩了?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好……我明天在公司等你……」

程度控制地剛剛好,曖昧氣息貫穿了整個對話,聊著聊著,街已經走過了一半。

他突然煞有介事道:「對了……外面在下雨,你回家的時候記得和同事借把傘。」

那一頭透過手機傳到耳中的聲音帶著絲絲壓抑的喜意。

廖申寧聽著,勾起唇角,見好就收,「那就這樣,我掛啦,你早點回家。」

通話結束,情緒就像水龍頭,閥門一擰,瞬間收地乾乾淨淨。

手機回到口袋,他也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

長腿一邁,他的步子便是別人的兩倍遠,離他停車的地方尚有些距離,他一邊走,時不時低頭看看地面,饒有興趣地玩著躲避凹處積水的遊戲。

長長的睫毛隨眼瞼一起下瞥,那雙好看的眼睛裡盛著笑,映著車燈和路燈的光芒,像是有星點落在其中。

除此之外,剩下的,卻是清晰分明的嘲意。



那套兩層的大房子,既是工作室,也是衛舒夷的家。

踏進自己的所屬領域,門一關,面對廖申寧時那種繃緊弦的感覺,立刻淡化不少。

環顧一圈,一樓沒有人影,也沒聽到什麼聲音,傅容引大概出門還未回來。

把包往沙發上一甩,衛舒夷隨之坐下,不一會兒便懶懶地斜靠下去。

突然有道男聲響起:「衛小……」

話音打了個轉,「……舒夷。」

這種半道改口的叫法除了傅容引沒有別人,她從沙發上坐起,一抬頭,就見他正站在二樓的樓梯口。

這人走路怎麼沒聲的?

皺眉在心裡腹誹一聲,衛舒夷開始打量起他來。

手裡拿著鍋鏟,身前繫著圍裙,毛衣是淺灰色的,寬鬆的褲子應該不止一層,看起來很保暖。

額前的頭髮有些長,被他用劉海貼撩起貼在頭上,那雙大而亮的眼睛毫無遮擋地露了出來。

模樣很居家,但也不失帥氣。

「你在家?」挑了挑眉,她的語氣略微驚訝。

「我下午去買了些東西就回來了。」傅容引握著鍋鏟,笑了笑,「你吃飯了嗎?我買了菜,剛煮好……」

會做菜?

這倒是沒料到。

她從來不下廚,兩層的廚房都一樣空,要做飯的話,他應該還買了不少廚具。

想說不用了,可話到嘴邊又突然停住。

原本沒有察覺,在他說煮了飯菜之後,莫名就覺得有股香味在往她鼻子裡鑽。

和外面的速食或是高級餐廳裡的大餐不同,這是一種……家的味道。

「……好。」

不知怎麼就應了。

衛舒夷站起來,走向樓梯,走向他。

或許是他的廚藝太好,還沒吃上,那味道就讓人忍不住期待,「剛好有點餓,嘗嘗你的手藝。」

傅容引因她的點頭欣喜起來,「我……我的手藝不算太好,不過今天炒的都是我的拿手菜,你可以放心吃!我煮了杭椒牛柳和麻婆豆腐,還有紅燒排骨……」

她不語,一邊上樓一邊聽他細細說著。

室內瀰漫著久違的煙火氣息。

對她來說,很稀奇,也很喜歡。

那被壓平的嘴角,竟覺得有些鬆泛起來。



從下午一直工作到天黑,算上整理妝發和用在路上的時間,顧冕連吃飯都是從百忙中抽出的空。

最後一個行程是ELLA十二月刊封面大片的拍攝。

時尚圈向來有「金九銀十」的說法,九月十月的重要性向來和其他不同。而十二月,雖然不及九、十,但作為一年的收尾,份量同樣不輕。

以ELLE在雜誌裡的地位和顧冕如今的咖位來說,這次合作對雙方都是一種肯定。

林江把人送進化妝室後,就開始忙進忙出,各處溝通都得費心,畢竟工作上的事不容他出半點差錯。

然而不知是不是運氣不好,偌大一個雜誌社,在國內數一數二,工作人員放到其它公司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能人,今天卻頻頻掉鏈子。

棚裡的照明設施壞了打不開,火急火燎去取備用的。妝化到一半,化妝師被通知妝面和主題不對,必須得卸掉重來。

待看到準備好的衣服時,顧冕的臉色難看地就像結了霜。

「換掉。」

拎著衣架站在他旁邊的服裝助理傻眼,「啊?」了一聲,不知所措。

眼皮一蓋一掀,眼底滑過一絲倦意,他淡淡道:「我身上有今年Armani秋冬季成衣的中華區代言,你手裡的這套衣服我不能穿。」

不去管那人反應過來沒有,他轉向身側另一邊,「叫林江過來。」

安靜立在旁邊的助理陶小晴應了一聲,拽著那位服裝助理的胳膊,將她一起拉了出去。

林江很快趕來,花了二十分鐘時間才哄好他,拍攝過程一直站在佈景外圍,全程盯著,生怕出什麼問題。

顧冕最近這段時間狀態不好,換作平時,這些小事眨眨眼就過去了,現在卻必須小心應付。

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後,林江和工作人員一起拍掌笑稱『辛苦了』,顧冕走出來,路過他時擰眉吩咐,「今晚王慶安排的那個飯局幫我推了。」

沒說理由,林江看得出他很累。

不只是工作累,還有另外一些東西,壓在他心上,比繁忙的行程更讓他覺得沉重。

招呼收拾東西的陶小晴跟上,幾人搭電梯到負一層停車場。

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還沒問要吃點什麼,顧冕就閉著眼先開口:「什麼都不想吃,直接回去。」

林江不敢勸,幽幽地『哎』了一聲算應過,給他蓋了張薄毯,一路無聲,送到他家門口,忍不住叮囑:「冰箱裡有速食,睡之前千萬記得吃點,不麻煩只要微波爐轉一下就好,你一天沒吃……」

「砰——」

話沒說完,門在面前關上,後頭的話卡在喉嚨裡,林江只好慢慢往回咽。

那口悵然的氣還沒歎出,門又唰地一下突然打開。

「拿著。」

一把傘丟進了他懷裡。

「呃……」

來不及說話,又是砰地一聲。

這回徹底沒了動靜。

背後的雨幕如玉珠落盤,漆瀝瀝地下個不停,保姆車還在不遠處等著。

他的公寓在一片高級小區裡,有車的戶主必須去物業登記才能分配到車位,和車輛進出小區大門的憑證。

他沒有買車,自然也沒有登記,保姆車只能送他到大門外。

顧冕陪他回去過一次,也是雨天,他在雨幕下狂奔,回公寓裡取東西,那時顧冕就坐在車上。

這個季節寒氣重,衣服濕了,整個人都難受,林江是最怕這種天氣的。

然而今天這雨,似乎……也沒那麼討厭?

抱著傘,回程路上,林江週身一直飄著一股蕩漾的氣息,開到一半時陶小晴忍不住問:「小江哥你遇上什麼喜事了,笑地這麼開心……?」

「你不懂。」他搖頭,語氣老成,唇角的笑意卻遮不住,「我當然是遇上開心的事才這……停車——!」

他突然瞪大的雙眼和陡然一變的語氣,讓陶小晴和司機都嚇了一跳。

這個路段不能停,司機一直開到路口,正好遇上紅綠燈,這才把車停靠在路邊。

司機不明所以,「江…江哥?」

陶小晴學著林江的樣子,從左側窗戶往後頭看,「怎麼了…?小江哥你瞧見什麼了?」

「你有沒有看見……」

他回過頭,表情複雜,三分驚訝,三分擔憂,三分不確定,還有一分不知所措。

陶小晴卻一臉茫然,他的傾訴欲在瞬間熄滅,話說了一半又嚥回肚裡。

最後只化為一句:「……沒什麼,我眼花認錯人了。」

後頭一路坐立難安,林江掏出手機,點開顧冕的號碼,一條幾個字的信息,編輯完刪除,刪除又重新編輯,來來回回磨蹭了好幾分鐘。

——『我好像看到她了』。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猶豫了幾十秒。

最後還是沒有發給顧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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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真-男女主拿錯劇本系列。我傅妥妥的美貌好□□(誤),居家旅行必備款!你,值得擁有~【doge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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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7:54:11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

那些話都是自謙。

他的手藝很好,下筷嘗過以後,衛舒夷的手就停不住了,原本只說嘗嘗,不想接二連三,米飯已經就著吃下了大半碗。

傅容引吃的比她少,大多數時間都在看她,她停不下筷的動作彷彿一種無言的肯定,讓他不自禁就翹起嘴角。

正吃著,她突然停住動作,眼神定格在他頭頂。

頭上的劉海貼鬆了,只餘幾撮髮絲粘著,堪堪垂下來,稍稍低個頭就能到他面前。

「……掉下來了。」

說話間衛舒夷已經下意識伸出左手,將那東西取下來鬆鬆握在掌中,動作流暢,態度自然。

他的髮絲柔軟地有些過分,恰如他這個人,乾淨無害,安靜笑的時候讓人錯不開眼,侷促失措時又讓人心生不忍,不言不語,光是站著就足以吸人眼球。

她撿到了一塊璞玉。

像他這樣的人,站在一堆氣場強大的娛樂圈明星當中,或許一時會被比下去,但只要經過雕琢,假以時日,他一定會大放光芒,成為明星中的明星。

能成為第二個顧冕,或者……更甚也說不定。

衛舒夷提筷夾菜,抬眼看他時,見他有些怔怔地望著自己,頭上那幾撮逃脫束縛的劉海已經翹成了呆毛。

她出言提醒道:「頭髮亂了,整一整。」

「啊……」傅容引回神,朝她伸出一掌,攤開。

衛舒夷正夾起一塊肉,見他如此動作,疑惑一瞬,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微愕著將剛夾的肉放進了他的手掌裡。

「不是啦……」傅容引忍不住笑起來,臉上並未有一絲不悅,眼裡反而沁起笑意,「我要的是你手裡的劉海貼。」

臉尷尬地飛紅,將劉海貼飛快塞到他另一手裡,她放下筷子,伸手就要去拿他掌中靜靜躺著的肉。

「沒事。」

他卻攏起手掌,五指微微合著,避開她的動作,將肉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而後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手,動作細緻,溫吞卻並不拖拉。

好看的人,即使只是一個普通的動作,做起來也是賞心悅目的。

正如他此刻。

衛舒夷看著他擦完,說了聲『抱歉』,低頭將最後一小塊飯夾起送入口中。

他卻不吃了,只是淡笑看著她。

細細咀嚼,慢慢吞嚥,這樣簡單的動作,因自己的冒失,在他的注視下變得格外漫長。

放下筷子的瞬間心裡鬆了口氣,起身準備洗碗,卻被他制止,衛舒夷懶得推就,點頭示意後快步回到自己房裡,結束了這場用餐。

仰倒在床上,天花板白地晃眼,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回放似的在眼前閃過,她悠悠歎出一氣,疲憊地閉上了眼。

只是見了廖申寧一面,準備好的所有端莊驕矜全都化為灰燼,只不過沾上一點點和那個人有關的舊事,心如止水的表象就全成了空。

連帶著和身為異性的傅容引相處,也能讓她不自在至此。

顧冕。

這個名字出現在她生命中已經十一年。

她的人生就像一面牆,而這個名字就是其上糾纏著的帶刺籐蔓,頑固到無法拔除,甚至連提起都需要勇氣。



一張印有時間和安排的作息表貼在傅容引房外的牆上,早上九點半開始,所有的課程都按著這張紙上的來。

九點半開始上形體課。

要做明星,氣質很重要,衛舒夷尤其不喜歡形容猥瑣的人,原本一個小時的課,她想了想,愣是給改成兩小時。

十一點四十,什麼都不做,就在寬敞亮堂的形體教室裡面對全身鏡站著。

得站直了,站周正了,自己看著自己,不許錯眼,更不許動,一直到吃午飯的時間。

午飯以後,一點半開始上表演課。

衛舒夷花重金請了老師,姓郝,單名一個雙,有些年紀,先生德高望重,帶出來的徒弟個頂個地有實力,若非動用人情,光是錢還請不動。

傅容引入行比較晚,22歲開始跑龍套,跑了這麼多年,真正讓他演了戲的只有一部劇,還是個男五開外的角色,和龍套也差不了多少。

衛舒夷特意把他所有的出場片段剪輯下來,反覆看了許多遍,給他靈氣有餘但尚顯青澀的演技打了個勉強及格的分數。

打包送到特意聘請的老師這來,便希望他能卯足了勁學,科班子弟學的都學了,千萬別讓她失望。

傅容引也爭氣,上課從來沒有懈怠過,郝先生不大愛說演戲以外的廢話,課餘時間難開尊口,眼裡的滿意之色卻一天比一天明顯。

三點下課以後,轉戰健身房,在健身教練手裡受訓一個小時,最後一堂則是鋼琴課。

衛舒夷問過他的特長,然而他是個純純粹粹的理科生,文藝半點不沾邊,看來看去,那雙手倒是亮眼,手指又長又勻稱,搭在鋼琴黑白鍵上肯定好看,於是大手一揮,鋼琴課就此提上日程。

娛樂圈裡不乏才藝出眾者,大多數人都是藝術學院出身,他臨時抱佛腳,撐死也就是個半吊子還及不上的水平。

再說現在唱片行業不景氣,他唱歌也不是天籟,而且按衛舒夷的意思,那是肯定要走演員路子的,讓他學鋼琴……

這要演戲的玩起音樂算怎麼回事?

「沒讓你學得多精多透,可總的有一樣拿得出手的才藝吧?其他藝人動輒便是聲帶模仿、角色模仿、多國語言……到時候別人問起,你是準備和媒體粉絲聊多普勒效應還是薛定諤的貓?」

衛舒夷的原話如此,她本就只是想讓傅容引多掌握一門技能。

都說會彈鋼琴的人氣質好,要他學這個和讓他上形體課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氣質——為了培養她給他的定位所需的氣質。

晚飯以後時間空閒,但衛舒夷說他太浮躁,讓他飯後到市立圖書館去。

期間不許使用任何電子產品,不管是看書也好,發呆也好,安安靜靜地在裡面待到八點半,到時自會去接他。

衛舒夷原以為他會不滿,不想他卻配合得很,臉上那乾淨輕和的笑意,不管什麼時候都未褪去。

每每她送他到圖書館門口,他都會揮手目送,待她離開了,方才轉身進去。

模樣俊俏,眼神乾淨得像是只白兔,只是淺淺一笑就能晃花別人的眼。

倒也不能算白兔。

他的胸膛她是看過的,形體課上,無意間碰到一瞬,沒有雄壯的八塊腹肌和腱子肉,但也碩骨錚錚,精煉緊致。

雖然看著溫軟綿和,到底還是個男人。

衛舒夷默默歎氣,甩開腦海裡那些胡思亂想,駕車七轉八轉開過幾條街,在路邊找了一處能停靠的地方剎車。

別的東西沒有,備得最多的就是檸檬汽水。

她不抽煙不喝酒,唯一的習慣就是喝這個,不論心情好壞。

說不清現在的心情是好是壞,衛舒夷抿著汽水,酸酸甜甜的口感略帶澀味,她喝的極慢,眼沉沉地看著車外,莫名喝出了一種飲鴆的氣勢。

隨手扔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嗡嗡震起來,她掃一眼拿起,雖是個未備註的號碼,但一看短信內容立刻就知道是誰。

想也沒想,又將手機拋回原位。

她沒有回復,只是坐著沉思,直到定好的鬧鐘響起,才猛然回神,調轉車頭開回市立圖書館外。

回去的路上,手機一直在響,她當作沒聽到,甩到一邊不管。

傅容引見她臉色不太好,一路上沉默不語。

那鈴聲主人卻頗為堅韌,十幾分鐘內,響了二十幾次,吵得人耳朵發疼。

他忍不住去看衛舒夷,她繃著一張臉,神色依然不怎麼好看,原先平整的眉也蹙起,昭示著她此刻的不悅。

不接,但不掛斷,明明不高興,也沒有憤而關機,想來她有她自己的原因,又或許是不願意在他面前接?

不論怎樣,都沒有他開口的餘地。

到了家,她把車一停,「你自己回去,我有點事。」

語氣冷然,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嗯了一聲,嘴角依然是那般輕淺的弧度。

關上車門之前,她卻突然加了一句,「……早點休息。」

抬眸對上她的眼睛,只相交一瞬她就移開了視線。

他應:「……嗯。」

這一聲,比先前可有可無的那句更重,聲音裡也多了些鮮活氣息。

他的笑意是切實的。

衛舒夷沒再多說,車開動,他的身影在後視鏡裡漸漸遠了,一個彎後便消失不見。

*

開了幾十分鐘,好不容易消停的手機又唱起來,她目不斜視,直開到遠離市區的一棟別墅外才停下。

剛摁下接聽,就聽那邊慍怒的男聲切齒咬牙——

「衛舒夷!野了三年還沒野夠?你還記得家門朝哪開嗎?!」

她不鹹不淡地答,「閉嘴,再廢話我打掉你的牙。」

頓了頓,僅用七個字就堵住了他接下去將要說的話。

「開門,我在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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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衛舒夷:不收藏的話我就打掉你的牙!【其實並不會(¯(∞)¯) 】

感謝在坑底堅守的妹子,你們讓我在寒冬裡【……】感受到了一絲溫暖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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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7:54:28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6

電控大門緩緩打開,衛舒夷腳踩油門,一氣開進院子。

從車裡出來站定,抬頭便見台階之上,別墅正門開了半扇。

身材頎長的男人環胸抱臂,斜倚在門邊,一雙眼睛厲光點點,唇抿得緊,彷彿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撲上前來。

衛舒夷氣定神閒,一步一步走得淡定沉穩。

入口被他擋住,行到門前進去不得,這才不得已停住腳步。

「幹嘛?」她斜睨他,「我要進去,讓開。」

他的眉頭擰成了結,轉頭瞪著她的目光如刀如炬,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含著怒意,比先前電話裡的要重百倍千倍,「你還知道回來?」

「裴叔在不在?」衛舒夷卻像沒聽到他的話,問了一句就撥開他的手,從那縫隙寬的道兒中擠過去,「我來看看他和我媽。」

那男人跟在她後頭,關上門一齊進來。

晚上九點多,保姆和清潔阿姨各自回房不出,到大廳時卻見兩位長輩正坐在沙發上。

裴運榮從書頁中抬眸,看見衛舒夷,眼中略微詫異,但並無太大情緒波動,喜悅和憤怒都沒有,只點了點頭,「回來啦?」

這是他一貫的態度,從小到大,這麼多年了,衛舒夷早已習慣。嗯了聲,象徵性扯扯嘴角,叫他:「裴叔。」

他老神在在地靠著沙發,視線回到書頁上,眉眼未動,頭點了幾點。

這便算是寒暄過了。

再望向他身旁的另一位……蔣玉琴端坐著,多年的精養早已養出了一身貴氣,保養得當,美艷的臉上風采猶存,四十多的年紀,看著卻只有三十出頭。

只是面色十分難看,衛舒夷踏進客廳的瞬間她就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待衛舒夷和裴運榮寒暄完,立刻忍不住斥道:「你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翅膀硬了,眼裡沒我這個媽了!」

「琴姨。」

衛舒夷還沒說話,她身後的男人只輕輕喚了一聲,立時讓她媽的怒氣消去不少。

「坐下吧。」蔣玉琴沒好氣地道:「好好的非要往亂七八糟的地方跑,一跑就是三年!裴洋天天日日地念你擔心你,生怕你在外頭過的不好受苦遭罪,你呢?三年往家裡打過幾通電話?我這個當媽的不理也就罷了,裴洋掏心窩子地對你好,你這個當姐姐的又是怎麼做的?!」

「好了。」裴運榮慢悠悠地出聲打斷她,「回來就好了,罵她做什麼。」

蔣玉琴沒說話,還是氣著,抬眸白了衛舒夷一眼。

衛舒夷挨著訓,默默在對面的沙發坐下,剛尋著個舒適的位置,旁邊一陷,方才用一聲喚給她解圍的那位,也大喇喇跟著坐下了。

他緊挨著她,依舊是在門口那個抱臂環胸的姿勢,胳膊肘還壓在她的手臂上。

在長輩面前,私下行為不能擺上來,她不好凶他,眼尾一掃,盯住他的眼睛,挑眉示意,「裴洋?」

是讓他離她遠些。

即使同在一個屋簷下,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能習慣他這般親密的姿態。

裴洋卻不理,料定衛舒夷在裴運榮和蔣玉琴面前有所顧忌,當做沒聽到她的話,不挪動半分,也不移開手肘。

衛舒夷一時半會奈何不了他,耐著性子和蔣玉琴掰扯了一桶有的沒的,本想來見一面就回去,裴洋卻勾著嘴角搶先道:「琴姨,我看時間不早了,她估計也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聊吧?」

衛舒夷從來不會打斷蔣玉琴的話,因為蔣玉琴不喜歡。

小時候有過幾次,被罰過以後便記在心上,不再插嘴,久而久之養成習慣,她說話時,衛舒夷便抿著唇,無論心裡想什麼,再不開口。

然而蔣玉琴的不喜歡在裴洋身上不作數,哪怕他正正好好打斷了她訓斥衛舒夷的話,她也沒有一點不悅,反而笑起來,「還是裴洋懂事兒。」

對上衛舒夷,她的笑意驀地收了收,「回房間休息吧,我和你裴叔也準備上樓了。」

沒有多說,衛舒夷知道這個時候開口說要走,蔣玉琴肯定會動怒。

只好起身回房,避開蔣玉琴將要上樓的方向,從另一側樓梯走。

裴洋沒有跟著,他坐在原處陪蔣玉琴聊天,不知說了什麼,逗得蔣玉琴掩唇笑個不停,裴運榮臉上也泛起笑意,未言語,卻也抬眸看了他幾眼。

衛舒夷的腳步在樓梯上停了停,不過只是一眼便轉開,頭也不回地繼續往上。

他們多像一家人吶。

垂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或許不該說像,應該說「本來就是」。



敲門聲響了五下。

衛舒夷靠坐在床頭,抬頭朝那個方向看去,沒有動。

「睡了,別吵。」

門外的人不肯走,和她耍起了賴,「不開我就踹了。」

或許是多年作對養成的習慣,明知道騙不走他,以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一定會是這種反應,她卻仍舊不願一開口就順了他的意。

閉眼懶懶地躺了一分多鐘,料想他的耐心已經到了盡頭,這才起身開門。

裴洋的臉色果然難看,冷冷看了她一眼,擠開她擋在門邊的身子,大步走進去在她床沿坐下。

衛舒夷慢悠悠地踱進去,上下打量他一番,「大晚上有事沒?沒事從我床上起開。」

裴洋不搭話,往小沙發上丟了一張卡。

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我不用你給錢,拿回去自己花。」

他收了先前的怒氣道:「我知道你跟在他身邊那幾年沒少掙。」

話裡的『他』未點名,但兩人心知肚明,都知道說的是誰。

衛舒夷臉色微沉。

「你回來是廖申寧告訴我的。」先主動招了電話是怎麼弄來的,裴洋繼續說:「我不知道你做那些是為了什麼,可是經營工作室開銷大,你要養藝人,還要養員工,我雖然不懂這行,但也知道有多燒錢……」

停了停,他像是有些生氣,別開頭:「給你就給你了,不要你就掰了它。」

她垂眸,看著他越漸成熟的臉,沒有立時開口,抿唇不知在想些什麼。

裴洋是裴運榮和早亡的髮妻所生,五官俊俏,天資聰慧,完美繼承了他父母的全部優點。

衛舒夷跟著改嫁的蔣玉琴來到裴家的時只有七歲,而他四歲。

她第一次見到裴家父子的時候,兩眼直勾勾的,忘了眨眼,也忘了按照蔣玉琴教她的那樣,說好聽的話討裴運榮喜歡。

後來頭被人用力摁下,小小的她保持著低頭鞠躬的姿勢,盯著自己的紅色小皮鞋發呆,茫然地聽蔣玉琴在她身後笑著圓場。

那雙新皮鞋是蔣玉琴給她買的,只穿了一次,那天之後就被丟掉了。

因為裴運榮不喜歡。



「裴洋,我說過。」

眼裡的神色氳成一團,看不分明,她垂著眼瞼,聲音聽不出情緒,「別對我這麼好,你對我再好,我也還是不喜歡你。」

「你以為我很喜歡你?!」

騰地站起來,他瞪著眼,「我只是看不慣你要死要活的沒出息樣,一個顧冕,折騰了多少年還沒完?我早就看他不爽了,那小子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影帝了不起?他不想想當年沒出息四處打混的時候是誰陪他過的!也就只有你蠢,他要什麼沒什麼的時候你非他不可,他一朝翻身,你就只能跟垃圾一樣被踹開!」

「衛舒夷。」裴洋冷笑,「我真想不通,你在我面前這麼能,怎麼到他那兒一點本事都沒有?」

說完,擦肩從她身旁走出去,不改以往的舊習,門重重一摔,響亮的聲音替他表達了情緒。

衛舒夷靠牆靜靜站了一會兒,室內恢復安靜之後,不慌不忙回到床上,拿起手機給傅容引發了條信息。

——『明天自己去上課,我有事,記得別遲到。』

*

裴洋摔了衛舒夷的房門,尤覺心氣不暢,回自己房間時順手又摔了一把。

一個人關在房裡,氣著氣著又有些頹然。

她依舊是那副軟硬不吃的死樣子……不,比較之下,其實也算是吃軟不吃硬的。然而一想到她居然一聲不吭,一走就是三年,為了一個顧冕寧願在外頭漂也不著家,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放軟態度,好聲好氣地和她說話。

往後一仰,深深陷進柔軟的大床裡,只覺得心裡有股火,熊熊燒著,就快要燎原。

他自小聰明,備受裴運榮疼愛,對於繼母蔣玉琴和那個所謂的『姐姐』,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父親私下和他說過,不會再要孩子,裴家有他一個就夠了。

這樣的話想必蔣玉琴也聽過,她對他的態度十數年如一日的好,親暱中又帶著些許小心翼翼。

說不上喜歡或討厭,總之就是習慣。

習慣了蔣玉琴的討好,習慣了衛舒夷頂著一張死人臉,幽靈般在這個家悄無聲息地來去。

在生活起居各方面,裴運榮對他們一視同仁,他有的她都有,給了他多少錢,轉頭必定會讓蔣玉琴也給她一份,不多不少,一模一樣。

但誰都明白,她不過是借居在這個家的外人。

只是外人。

裴運榮清楚,蔣玉琴清楚,他清楚。

衛舒夷更清楚。

他們相差三歲,從小學開始念的就是同一所學校。

裴洋還在初中部時,就時常聽到有關她的事情。

『高二年段第一的那個女生…』

『全國物理競賽拿了金獎…』

『聽說她家很有錢…』

他總是暗暗嗤笑一聲,然後目不斜視地從那些議論者身邊走過。

他從沒說過她是他的『姐姐』,她也沒有說過他是她的『弟弟』。

對於少年時期的裴洋來說,衛舒夷只是一個瘦瘦幹幹,沒有半點人情味的木頭。

雖然他不想知道衛舒夷的消息,但總會鑽進他耳朵裡。

聽多了也就那樣,她成績好、又拿了獎、又做了代表……

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些議論的內容卻變了。

『顧冕!她和顧冕…』

『我看到他們牽手了…』

『在學生街夜市接吻…』

那時他初三,和高三的衛舒夷只隔著一棟樓,只是彼此從未在學校接觸過。

明明是待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人,卻從別人嘴裡聽到她陌生的一面,他覺得不可思議。

只是還沒回過味來,他的『小女朋友』突然給他招來了一大幫『情敵』,正是愛逞英雄的年紀,他沒功夫理衛舒夷的閒事了。

約架的那天,一群人在校外巷子裡混戰,亮光一閃而逝,慌亂間有人持刀朝他揮來。

刀子到了面前,他也和周圍人一起愣了。

卻還差一點,就那麼一點。

那人從背後被什麼東西擊中,痛叫一聲捂頭倒地,抬頭看到打人者手裡拿著磚塊,腳惶惶在地上蹬了幾下,下意識想要離遠一些。

刀子掉在地上,匡當發出脆響。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衛舒夷那張木頭臉。

她背著書包,紮著馬尾,不像他,校服穿的很是端正乾淨。

就那樣氣定神閒地處在一片混亂中,彷彿周圍的人不過是菜市場裡吆喝的大媽。

她淡淡看著他,把手裡的板磚隨手往旁邊一丟,聲音清冷無波——

「媽說晚飯讓你和我一起吃。我選好了,黃燜雞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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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上線~我衛總攻就是這麼可愛!很快就要進入娛樂圈劇情了~後面更精彩(=0=)

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每人獎勵一塊板磚!?(′ε『)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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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6-4-12 07:54:4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7

混戰中冒出個不速之客,一群爺們,就她一個女的,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他沒來得及說話,突然就被衛舒夷抓起手腕,從打架現場拉了出去。回過神時人在大馬路上,距離她要去的那家黃燜雞米飯店,只差一百米不到。

就這樣沒頭沒腦地被她拉走,雖然不是自願的,但也算半個逃兵,多丟臉?

「衛舒夷,你有病啊?!」

一半是怪她,一半是覺得,這樣的態度才是正常的。

他們陌生多年,彼此都沒什麼好感。

她沒吭聲,轉頭看他的目光讓人發怵。

他以為她會做些什麼,卻沒有,她只是看了他幾秒,而後抓著他的手腕,半拖半拽把他拉進了那家快餐店。

「兩份黃燜雞米飯,微辣。」

進門,揚聲點單的同時,也甩開了他的手。

衛舒夷擇了一處兩人桌的位子坐下,裴洋站著不動,她也不管,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以為她要向蔣玉琴打小報告,他抿唇,冷眼盯著。

然而她只是說了一句:「媽,接到他了,我們在吃飯的地方。」

那頭似乎叮囑了些什麼,她嗯了幾聲,電話一掛,目光投向他時似乎有些疑惑,「你怎麼還沒走?」

他皺眉,「你拉我來的!我說你是不是真有毛病啊?!」

聞言,她輕扯嘴角,眼中流轉著某些不友好的東西,「我媽讓我來接你,我接了啊。吃東西的地方也到了,你吃不吃和我無關。你不想和我一起吃,愛去哪去哪唄……」

「反正,我剛好也不是很想和你一起。」

說完,笑意瞬間斂淨,她連敷衍都懶得,不再和他說話,自顧自低頭玩起了手機。

他氣得直皺眉,剛要開口,她卻突然抬起頭,目光迎向門外,看著那個一邊說『等很久了嗎』,一邊走進來的身影。

兩份黃燜雞米飯,一份是她的,一份是顧冕的。

她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打算要和他一起吃。

裴洋愣住了。

不是因為她的無視,也不是因為她惡劣的態度,雖然這種被『侮辱』的感覺讓他心生憤怒,但這些都不及她的神情來得讓人怔愣。

明明臉上平靜無波,甚至比前幾秒冷嘲他時,看著還要更木訥,可是他能感覺得到。

她在笑,她的眼睛在笑。

同住一個屋簷下已經超過十年。

眼前這一個,卻他從未見過的衛舒夷。

後來從懵懂到曉事的那些年裡,他玩過、見識過,有過恣意放縱,有過揮金如土,只是再也不曾為了一個所謂的『女朋友』和人鬥毆。

年少輕狂不再,忘了那個時候嚮往的『英雄義氣』,更加想不起當時打那場架的初衷,究竟是因為喜歡那個女生,喜歡到不容別人覬覦,還是僅僅只是因為好面子。

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忘了很多事,卻沒能忘記衛舒夷的那塊板磚,還有那頓與他無關的黃燜雞米飯。

世上最俗套的問題之一,莫過於『什麼是愛』。

在混亂喧囂的夜場包廂裡,他和他的狐朋狗友,曾一人摟著一個姑娘,沒頭沒腦地聊起這個話題。

什麼是愛?

他突然就想到當時衛舒夷的那個眼神。

在門外那人踏進來的瞬間,彷彿將整片星空,所有星辰,全都拓進了眼裡。

無法準確地回答,可是他固執地認為……

就是那樣的。

就是她那樣的。



裴家的三餐都有規定時間,儘管沒睡醒,衛舒夷還是掙扎著起了床,下樓陪兩位長輩吃早餐。

走的時候蔣玉琴稍留了留,拗她不過也就沒有多說。

裴運榮像她回來時那般點了點頭,叮囑一句,「有空多回家。」

話不多,對她住在家裡或外面,都沒有特別的意見。

唯一不高興的人只有裴洋。

衛舒夷走的那一年他已經開始學習管理公司,三年來被大大小小的事情鍛煉,早已能獨當一面了。

只是在她面前,他偶爾還是難掩執拗稚氣。

「你買了房子?」

送到大門外,裴洋忍不住皺眉發問。

衛舒夷頭也不回,自專心下著台階,「嗯,回來的時候買的。」

聞言,他頓時氣結。

回來快兩個月,在家裡多待一天就像要命似的,甚至連家門都還沒進,就已經買好了房子。

待在這個家裡就這麼讓她難受嗎?

自她大學以後就甚少管蔣玉琴要錢,裴運榮也沒有一次性給過她這麼多,想來想去,也就只可能是顧冕成名後,兩人還沒分手時,他給她的。

思及至此,裴洋沉聲:「我的錢你不肯要,顧冕的錢用起來就心安理得?」

衛舒夷腳步一頓,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半晌,語帶嗤意地開口:「這麼多年,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她轉過身,那張臉上面無表情。

「在你眼裡,我衛舒夷就是個寄生蟲,只能仰人鼻息,否則就活不下去,這輩子只配受人憐憫度日……呵,對不對?」

衛舒夷突然動怒的模樣讓裴洋愣住了。

她的語氣冰冷,眼裡卻燃起了火,只是很快又熄滅轉涼。

昨晚他給的卡被她從口袋拿出來,狠狠砸在他腳邊。

丟東西的動作和她的聲音一樣,乾淨利落。

「不管是你還是顧冕,誰的施捨我都不要!」



傅容引以為衛舒夷今天不會出現了,從形體教室出來,見她的車停在路邊,稍稍有些愣。

拉開車門的時候她轉頭看過來,傅容引衝她笑了笑,低頭繫起安全帶,「你也沒吃午飯?」

她只淡淡『嗯』了一聲,他聽得清楚。

看出她臉色不太好,情緒不佳,傅容引斂了笑意,安靜下來。

不問,也不猜測。

他目光散向窗外,飄忽出神。

衛舒夷轉著方向盤,車開得好好的,突然道,「你不問我昨天幹嘛去了?」

傅容引側頭看向她,微詫的神色在眼裡一閃,揚唇淡笑,「我問了,你會告訴我嗎?」

她沒有回答。

唇邊笑容越發擴大,像是早已瞭然,他轉回頭繼續看窗外,不再說話。

沉默一會,衛舒夷又開口,說的卻不是之前的話題,「想吃什麼?」

他想了兩秒鐘,回答:「吃你想吃的,我都可以。」

這種話換作別人說,絕對會讓她皺眉。

她向來不喜歡沒有主見的人,討論菜單時若是答『隨便』,那麼下一次她再不會和這個人約吃飯。

可是傅容引這句性質差不多的話,聽起來卻莫名順耳不少。

她側目看他一眼,在傅容引對眼看過來時,又移開視線。

雙雙無話,安靜開了十幾分鐘,路口遇上紅燈。

在等候的時間裡,她開口問:「你進入這行這麼久,有戲份的只有一部劇,身邊的人,有沒有勸過你什麼?」

「有啊。」傅容引笑著沉吟,「……當然有。」

「是親人?」

他微微垂眸,「那倒不是,我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他們很疼我。我踏入這行的時候,他們都已經不在了,如果還在,相信他們一定也會理解我。」

衛舒夷微愣,「抱歉,我不知道……」

他倒是一臉平常,「沒關係,這不算冒犯。」

綠燈亮起,前面的車駛動,衛舒夷腳踩油門跟上,開過路口,她又問,「那些話,有讓你難受嗎?」

「還好吧。」他勾唇,還是笑,「一開始很難受,後來就不會了。勸我放棄勸我別做夢,說我不可能會成功……這些話其實也沒錯。我自認努力,然而這麼久了也只演過一部劇,他們並沒有說錯什麼。」

停了停,他似歎非歎,繼續道:「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話,我走這條路……看起來確實沒什麼希望。」

「會有的。」

衛舒夷說這話時並未看他,只是肯定地說:「以後一切都會有的。」

笑久了臉有點僵,傅容引揉了揉,用力「嗯」了一聲,「我信你。」

停了停他又接上前面的話:「其實這個問題主要還是看人,路人甲乙丙丁的話誰在乎?即使全世界的陌生人都說我不行,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影響。」

「有些話聽起來戳心窩,不是因為那話重要,不過是因為戳心窩的人重要罷了。」

因為重要,所以每一個傷人的字、每一句刺人的話,從那張嘴裡說出來,殺傷力都會無限放大。

她一怔,不知想到什麼,表情有片刻悵惘。

傅容引沒注意,還在說著:「如果說話的人不重要……或者變得不重要了,那麼那些話也就沒什麼好令人介懷的。」

衛舒夷微微出神,「你有過……」

只說了三個字又戛然止住,在傅容引疑惑發問之前,她笑笑,「沒什麼。我們去吃中餐吧?我想吃米飯。」

眼眸微閃,沒有多問,他點點頭,說好。

車直接開到一家餐廳門前,因消費較高,雖然是餐點,但不像別的店一樣熱鬧擁擠。

路上聊的那個莫名其妙的話題誰都沒有再提。

只是下車前,衛舒夷突然開口:「我會幫你爭取到適合你的角色。」

他解安全帶的動作頓在中途,那句她先前已經說過的話,又被她複述了一遍。

「以後,一切都會有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年齡的事我在這說一下,文裡的設定是,他們唸書的那時候沒有六年級,七歲上一年級,所以衛總攻高一第一學期是十五歲,高三第二個學期和大一第一個學期是十八歲,這樣。

另外我修改了幾個地方:

1.這章開頭的兩句刪掉了。

2.第一章的一個小地方,就是有關林江在顧冕身邊的時間。

3.上一章即第六章裡寫裴洋高一,衛舒夷高三那句,一時大意寫錯了,相差三歲,衛總攻高三的時候裴小弟是初三才對。

之前寫的時候沒太注意,不檢查根本沒發現自己寫了BUG,明明碼字的時候是一邊看著時間設定表一邊寫的

QAQ好了,我後面盡量避開各種詳細的時間和年齡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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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6-4-12 07:54:57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8

第二中學四面圍著牆,南面那堵旁邊,有一條小巷。

一條路細長彎曲,穿著白T恤的少年靠著巷壁,在一聲聲此起彼伏的蟬鳴中抽著煙。

第三片葉子被吹落在他頭上的時候,牆的另一邊響起了腳步聲。

由遠至近,停住,然後是腳蹬牆、衣物和石磚摩擦的聲音。

他昂頭,雙眼微瞇,未燃盡的半截煙輕輕一丟,白色帆布鞋碾滅了微弱的火光。

爬上牆的人看見他,有些驚訝。

一隻腳已經伸出了牆外,翻越的動作進行了一半,於是就那麼頓在途中。

沒想到這裡居然有人。

男生打量她一眼,「嘖,好學生也逃課?」

又戲謔地稱讚:「翻牆的姿勢很專業嘛,前途無量。」

牆頭上的女生放鬆下來,收回警惕的目光,不搭理他的話,繼續未完的動作,乾脆利落地跳下了地。

站穩後轉身就走,巷子很窄,她貼著圍牆,肩膀蹭了不少灰。

為了最大程度地拉開和他的距離。

卻沒能走出去,行至那人面前,靠著巷壁的他突然一腳蹬在圍牆上,長腿橫著,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下她終於開口:「你要幹嘛?」

波瀾不驚的語氣,連看他的目光都是平淡到乏味的。

一直都是懶懶的姿勢,此時他卻覺得背後有些咯人。

他挑眉,故意挑釁,「沒幹嘛,就是想攔你。」

她還是那個表情,只是沉吟了一會,才說:「你不覺得這樣很無聊嗎?」

「……顧冕同學。」

「咦?」他似是有些驚奇,「年級第一居然認得我?」

停頓後,莫名笑起來,「還是說,你也認得我這張臉?」

的確,二中的學生,幾乎沒有人不認得這張臉。

因為他好看,過分地好看。

即使劣跡斑斑,從初中起女朋友就換了一個又一個,仍然有許多女生前仆後繼地圍在他身邊。

膽子小的,背後也沒少念他的名字。

只是……眼前這個從初中起就一直佔據年段第一的標準優等生,莫非也有閒心關注他?

不等他繼續猜,她已經毫不避諱地承認了,只是目光中卻無半點郝意,「我當然認得。」

「每天早上在校門口登記遲到學生,這張臉我都快看吐了。」

他一愣,過後扯開一個笑,樂了起來。

然而,他還沒樂完,她眉梢一挑,突然抬起腳,狠狠地——

踩在了他攔路的腿上。

「啊……!」

力道一點不輕,他痛呼一聲,感覺自己的腿都快折了,半蹲下摀住被踩的地方,抬頭怒視她,「我跟你有仇?」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沒了妨礙,她一刻也不多留,認真說完便朝巷子外走,根本不管他如何。

他在後頭叫:「喂!喂……」

已經走出去好幾步,聽見叫聲又停下,她回頭對還蹲著的他正色道:「我不叫喂。」

那身女式校服沾了灰,外套皺巴著捲起了邊。

她不動,背著光,身影模糊到只剩一個大概輪廓。

像是放映機裡的膠卷卡住了,周圍的一切在瞬間定格,蟬鳴消彌,所有雜音都消失地乾乾淨淨。

他眼裡的場景漸漸變得不清晰。

最後,有一道清冽的嗓音,重重地穿透了這令人暈眩的迷濛白霧。

她說——

「我有名字,我叫衛舒夷。」

是了。

他想起來了。

這是……

十一年前的夏天。

「顧冕?顧冕……?醒醒……」

睜開眼,入目是化妝鏡裡自己疲憊的臉,腦內尚還有些混沌。

耳旁嗡嗡地,夾雜著林江的喚聲:「醒了?我看你睡那麼沉,還以為你身體不舒服呢,嚇死我了!前面都好了,可以進棚……」

「林江。」

顧冕打斷他。

林江低頭一看,卻頓時愣住。

「我想她。」

他的眼眶沁紅,「……我想她了。」

*

工作室的人員到位了。

在傅容引上課後兩周,辦公區域已經全部安置好,除了原本就有的桌椅外,添了一批電腦和其他設備,各處角落也裝上了監控。

原本安靜到過分的屋子,每到上班時間就熱鬧無比。

前期只是互相熟識磨合,在傅容引正式開始活動之前,這若干名員工們基本沒有什麼工作,很是清閒。

除此之外,衛舒夷還租了一輛車,請了個司機,另外給他配備了一名助理。

是個叫劉悠悠的姑娘,看著像個大學剛畢業的,實際上在這個圈子裡已經待了好幾年,平時大大咧咧,行事卻乾脆利落,心思意外地細膩。

不知道衛舒夷是從哪找來的這班人,傅容引沒問。

身家和前途都已經交給她了,而且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相處,他也習慣了被她主導。

他出門前,坐在二樓客廳沙發上的衛舒夷不忘交代:「司機送你去,晚上你自己回來,記得要在十二點之前。」

傅容引穿得休閒,倒有點像大學生,只是幾年的龍套生涯,讓他看上去沉穩不少。

應過後才走,他的課排得緊,相比之下她反倒像是閒人。

一直到正午才出門,樓下員工都到齊了,見她下樓,紛紛打招呼。

一一點頭應過,她出門開車,去了上次和廖申寧見面的那家餐廳。

來赴約的人還是他,這次換了間包廂,沒有囉嗦,點完單以後他們就開始談正事。

衛舒夷從包裡拿出幾張照片遞給廖申寧,「就是這個,傅容引。」

廖申寧拿起照片看了看,眉頭一挑,「長得挺好看。」

放回桌上後抬眸問她:「為什麼不直接把人帶出來?你拿幾張照片給我是要幹嘛?讓我對著照片拍?」

她抿了抿唇,答:「不進棚,也不用相機。」

他白眼一翻:「……你這是讓我速寫?我不會畫畫。」

沒接他的揶揄,衛舒夷又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是台新手機。

將手機遞到他手中,她正色道:「用這個拍。」

廖申寧皺眉,拿起手機前後看了看,沒吭聲。

「不需要拍得多高大上,我只要兩個字——感覺。」

衛舒夷臉上不見半點玩笑之意:「晚上六點之後八點之前,他會在市裡圖書館裡,你去那拍就可以……別驚動他,我沒跟他說今天你要來的事。」

「你讓我去偷拍?」廖申寧一副要死的表情,「還偷拍個男的?!」

她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這樣不是更自然嘛……你的能力我有數,但是現在就算給他拍出多厲害的大片都沒用,沒人認識他。」

他小聲嘟囔一句:「聽起來和讓我去偷拍男人並沒什麼關係……」

不過還是應了,「好吧,既然你這麼要求了,那我照做就是。我先聲明啊,如果被他發現,他要是揍我,我就算你頭上!」

衛舒夷輕笑,「不會的,被發現了你就報我的名字,保你安全無事。」

「哼。」廖申寧撇嘴,把玩著那台手機,「感覺感覺……誰知道什麼感覺……」

聽著他的抱怨,衛舒夷忍不住勾起嘴角。

這相處氣氛多像以前……

想到這裡,又悵然壓平那弧度。

*

要想成名,運氣必不可少。

在這個圈子裡,顧冕算是相當幸運的。

高二的時候他就輟學了。

之後在酒吧駐唱賺錢,接著開始跑龍套,後來又憑借一張出眾的臉被林江相中。

雖然那個時候林江不過是個新人,在擁有一大堆金牌經紀人的東皇,只是底層中的底層,手頭也沒什麼資源,他也算得上非常幸運。

但如果要用成名來給他的人生劃分階段,那麼顧冕的轉折期,並不是簽給林江的時候,而是十九歲那年。

那一年,他在聶成康導演的電影《第三性》中,飾演了一個個性偏執又怪誕的年輕醫生。

那部戲裡他只是配角,戲份不多,卻沒有被兩位演技高超的主角壓住風頭,電影上映後,他因出彩表現引起熱議,一時名聲大噪,成了年度最大黑馬。

雖然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只拿到了提名,但在那之後,各種劇本接踵而至,他的演員生涯,亦由此正式開始。

此刻,衛舒夷就坐在聶成康的工作室裡。

年過四十的聶成康氣質親和,在她靜待了二十分鐘以後,談完事情的他端著茶杯,一臉笑意地從辦公室走出來。

衛舒夷起身相迎,「聶導演。」

「坐。」他招招手,在她對面坐下,笑盈盈地問:「上哪去了?有幾年沒見著你了。」

她坐下回答,「這幾年在外面走了走,剛回來沒多久。」

他又問:「你沒在顧冕身邊做事了?」

「……嗯。」她頓了頓,「我自立門戶了,現在自己單干。」

「哦?」聶成康來了興趣,「你自己成立攝影工作室了?」

衛舒夷搖頭,「那倒不是。」

笑了笑答:「是藝人工作室。」

聶成康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接受,點了點頭,「挺好的。」

說著看向正襟危坐的衛舒夷,勾唇道:「你今天來找我,怕是不止是敘舊這麼簡單吧?」

衛舒夷迎上他的目光,坦然說是,「我這次來,是聽說聶導您手裡有部電視劇準備開拍……」

「你又想來我這要角色?」他皺眉,話卻是笑著說的:「這部戲我是副導,老謝才是一把手。」

他話裡的『老謝』說的是他的好友謝仲,也是個有名的導演。

說是這麼說,可誰都知道他們兩關係好,這部電視劇也是兩人共同的心血,只因為聶成康拍的大多是電影,謝仲在電視劇這一塊比他更有經驗,正導之名才落在謝仲頭上。

正或副並沒有什麼差別。

衛舒夷微微低頭,「這個我知道。」

過後直視他:「但只要是您推薦的人,謝導一定不會拒絕。」

日常的親和消失不見,聶成康面色微凝,「這話是沒錯,可我為什麼要幫你推薦?」

他摸著茶杯手柄,眼神微沉,「八年前,你用四千張照片替顧冕換來了男三號……」

「現在,你又要拿什麼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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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寫到很晚才睡,剛剛的回籠覺本來頂了十一點半的鬧鐘,結果晚了差點耽誤更新……

今天雙更,另一更在晚上七點鐘,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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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6-4-12 07:55:15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9

衛舒夷大二的第一個學期,顧冕和她都才十九歲。

那時候他的演藝路剛開始沒多久,輪得上的大多是一些無足輕重的醬油角色,而她卻已經拿了兩三個攝影獎。

林江作為東皇的底層經紀人,好的資源當然落不到他手裡。

會帶顧冕去爭取《第三性》的角色,還是因為聶成康工作室發了選角通知,他才知道的。

新人要出頭,說簡單真的很簡單,可是困難的時候,也的確非常困難。

如果顧冕是東皇力捧的新人,那麼或許連試鏡都不必,由公司派人去洽談,這樣一個戲份不多的男三號就足以拿下了。

可他偏偏不是。

所以,非科班出身,甚至連拿得出手的學歷都沒有,又不被公司看重的顧冕,只好跟著林江一趟又一趟地去拜訪聶成康。

他並不在受邀試鏡之列,聶成康當然拒絕了他。

這個圈子就是這麼現實,大把大把專業又有潛力的新人等著出頭,對於聶成康來說,他何必冒險,把機會給這樣一個不知靠譜與否的十九歲男生?

即使顧冕長著一張超越圈內大多數人的好臉。

然而當時聶成康需要的不是花瓶,他又先入為主地將顧冕定性成了花瓶,再加上非科班出身這一點,他的拒絕可謂相當果斷。

在這樣的情況下,顧冕還是不肯放棄,依舊每天每天地去拜訪聶成康,鬧得聶成康後來直接連見都懶得見他。

連實心眼的林江都忍不住勸顧冕放棄,但他就是不。

那些天,衛舒夷只要沒課就會去找他。他等多久,她就在他旁邊陪多久。

每天三小時,每次都會帶上一些不貴重卻很誠心的小吃食小禮物,即使見不到,他也會把東西交給工作室的其他人,托他們轉送到聶成康手中。

在近一個月的堅持下,聶成康稍稍動容,但還是沒有鬆口。

而一直沒有說話的衛舒夷,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聽聞整個劇組都籌備地差不多了,而原本負責宣傳海報的設計師卻突然毀約,聶導演為此非常困擾,對吧?」

不等回答,她便說:「我可以幫您解決這個問題。」

一個非專業的顧冕就鬧得他夠頭疼了,現在又來一個?

聶成康很是無奈,語氣也有點不好,「哦?你是哪家公司的設計師?」

「我不是設計師。」衛舒夷回答地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我只是個大學生。」

對上聶成康微嘲的審視目光,她坦然道:「雖然我沒有設計過海報,但是我會拍。」

《第三性》由小說改編,講的是有性別認同障礙的男一,在邊區小鎮遇上熱情如火的男二,並與之產生感情的故事。

雖然不知道劇本會如何改動,但想來應該不大。

衛舒夷看過原著,她知道這個故事是什麼基調什麼氛圍,由此,要琢磨電影海報所需的風格與感覺,並不難。

或許是她說的太胸有成竹,聶成康沒有立刻回絕。

衛舒夷又立時道:「上學期我參加奧賽,拿了一個獎。別的我不會,但是攝影絕對在行,尤其是拍純景。」

她說的當然不是奧數比賽,而是奧地利超級巡迴攝影展,非常有名的一項國際賽事。

聽到這個聶成康有些詫異,「……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還有這樣的實力?」

衛舒夷不知是沒聽出他話裡的質疑,還是故意裝作沒聽懂,一臉正色地點頭:「嗯,我因為這個拿獎學金的時候,系裡的老師們也是這麼說的。」

聶成康不說話了,他在衡量。

海報這種東西,早些年的時候,片方並不在意,後來圈裡開始在意了,卻漸漸在意過了頭。

為了最大程度地吸引眼球,一般都會把參演明星的臉全都印上去,以此來引起公眾注意。

他們通常要將明星請進棚裡,拍出各種造型和姿勢,如此才好在設計上發揮。

而一個咖位足夠的明星,進棚一天的價格就是十萬。

在這樣的環境下,偏偏誕生的國產電影海報,還大都奇葩無比,美感不夠,又掉檔次。

重新請一個海報設計師雖然不麻煩,但衛舒夷話裡的重點卻是——「拍純景」。

要是按舊例,明星們進棚沒有幾天是拍不好的,再加上設施費用和場地費用、人工費用……

如果衛舒夷能夠拍出適合電影的純景海報,那麼後期就只需請人設計一下版面。

算一算,大概能省近百萬預算。

可她擺明了就是想借此為顧冕爭取機會,如果真的辦成,不給顧冕上戲說不過去,若真要給角色,他好像又不是那麼心甘情願。

他應該拒絕的。

可是……

這樣奇怪的一個新人演員,這樣奇怪的一個預備攝影師……看著這樣的兩張面孔,他拒絕的話,不知為何就是說不出口。

聶成康暗自糾結,衛舒夷十分有眼色地見好就收,果斷拉著顧冕告辭。

回去後,她思考了兩天,做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決定。

她收拾東西離開B市,隻身一人去到藏區,在那個氧氣稀薄的環境中待了二十來天。

除去被她自己淘汰的,最後,她帶回了四千多張照片。

聶成康選了八十張。

那之後過去三天,林江便接到電話,讓他帶著顧冕過去簽合約。

折騰了許久,男三號的角色最終還是花落顧冕。

《第三性》上映前,除了一張主打宣傳海報,官方另外還放出了二十多張。

和它同檔期的電影很多,海報令人眼花繚亂,質量更是參差不齊。

出自衛舒夷之手的這一系列純景海報,沒有明星臉,卻憑借超群的美感和質感,從狂舞的群魔中脫穎而出。

甚至還因引起話題,有許多片方意料之外的觀眾群體,走進了電影院貢獻票房。

而顧冕,也自此開始了他大紅大紫的演藝生涯。



「現在,你又要拿什麼來換?」

他的問題擲地有聲,衛舒夷沉默下來。

是啊,這一回,她要拿什麼來換呢?

她要用什麼來替傅容引爭取角色?

聶成康好整以暇地等著她回答。

他是欣賞她沒錯,但娛樂圈就是如此,除非有不一般的交情,不然永遠都是利字當先。

和當時拒絕顧冕一樣,現在他同樣有更多更好的選擇,為什麼要放棄那些,去冒險啟用她的人?

「聶導。」沒等多久,她開口了,卻是反問他:「您還記得,當初我和顧冕,為了那個角色來見您時的場景嗎?」

「當然記得,我怎麼可能忘?」

雖不知她是何意,聶成康還是答了:「那時候顧冕天天來煩我,你隔三差五也跟他一起,後來我直接不讓你們進門了,你們還是每天在外面杵著……」

他笑著歎氣,「我從樓上辦公室的窗戶往外看,一眼就能看到你們,就跟兩根木頭似的。後來你自告奮勇要給電影拍海報,假裝沒聽懂我的質疑,還拿獎學金的事嗆我!你呀你呀……」

說到這裡停住,斂了回憶的神色,他狐疑道:「你這是要跟我打感情牌?衛丫頭,這招可對我不管用啊……」

「怎麼會呢。」衛舒夷莞爾,「我只是想到那時候的一些事情,隨便提一提。」

「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您雖然把角色給了顧冕,但心裡還是不相信他的能力。他正式進組之後,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現,他說您看他的眼神,挑剔中略帶遺憾,這些他當時都有告訴我。他還說,您的前一種感情是對他,而後一種感情是對角色……到那時候您還在遺憾,遺憾將角色給了他那樣一個業餘的門外漢,對吧?」

她頓了頓,又問:「您還記得……後來又是因為什麼,改變看法的嗎?」

這不是在翻舊賬,而是在找一個切入點。

「因為在拍影片最衝突的那部分劇情時,您看到了他的實力和潛力。」

顧冕積攢的情感在高潮戲份時全部爆發,和之前無過錯也不出彩的平淡表現判若兩人。

聶成康心裡的遺憾,就那麼被他用一場戲填平了。

後來更是毫不避諱地對外誇獎他,電影上映前,他被媒體和輿論質疑,也是聶成康出來力挺。

衛舒夷看著他的臉色,繼續道:「您入行這麼多年,最為人稱道的便是伯樂之名,經您之手起步的藝人,幾無例外都成了天王巨星,稍遜一些的,也是長盛不衰的當紅一線……」

所以當初《第三性》選角的時候,會有那麼多公司爭先恐後地搶著把新人送來。

顧冕會那般鐵了心要參演《第三性》,也有這個原因在。

然而最近幾年,聶成康的作品中卻沒有出現過大爆的藝人,即使有,也是角色紅過演員本身。

便有那嘴賤的戲說——顧冕乃是聶成康的『絕唱』。

這些話她沒有講出來,但起了這個話頭,他如何聯想不到?

衛舒夷眼神堅毅,胸有成竹的模樣一如當年。

她說:「我第一次爭取,您收穫了一個顧冕……您又怎麼知道,這次不會是第二個?」

聶成康若有所思。

兩分鐘以後,他凝眸緩緩答:「你說的都對,可是你來晚了一步。角色大多都已經定下了,正進行到商量合同細節的部分……而且,如果我僅僅因你一番話就點頭同意,會不會太兒戲了些?」

語氣略微遺憾。

「娛樂圈沒有這麼便宜的買賣,我相信你八年前,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傅容引到家的時候,正好遇到準備回房休息的衛舒夷。

她穿著厚厚的浴袍,匆匆點了個頭,一句簡單的「回來啦」,說完便走開。

傅容引叫住她,「今天……」

對上她疑惑的眼神,話又嚥回了嘴裡:「沒什麼……晚安。」

衛舒夷看了他幾眼,嗯一聲轉身,也留下一句晚安。

回到房裡,廖申寧正好發來微信消息,說照片拍好,明天篩選過後就發郵件傳給她。

她回,『謝啦,下次請你吃飯』。

他傳過來幾行字——『長的挺好看的,雖然不如我帥氣有才,勉強也算可以了。眼光見長。』

衛舒夷看著最後那四個字,無奈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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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哈哈哈哈哈哈申寧最後那句話小小地誇了一下容引,然後又不要臉地誇了誇自己,還不忘用最後四個字埋汰了一把顧冕……一個大寫的湊不要臉(¯(∞)¯)

有點累我去休息了,姑娘們下一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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