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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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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尋找失落的愛情]美人多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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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09:48: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無恥

      此言一出,周家幾兄弟都樂了。

  周三郎撇撇嘴,話語有些刻薄:「你是看中人家沒錯,也不想想人家有沒有看中你。」

  周大郎咧嘴笑道:「這倒也未必。夏家現在沒有男丁,讓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當家總不是長久之計。倒不如讓四郎入贅過去,既得了美嬌娘,又順勢將夏家的家產都攏過來……」

  周四郎也不知道是羞是惱抑或是被說中了心思,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幾個兒子你一言我一語吵吵嚷嚷的,吵的周安頭都痛了。張口喝斥道:「好了,你們幾個都別出聲了,先給我出去,讓我清靜清靜,好好想一想。」

  把四個兒子轟走之後,周安一個人繼續來回踱步。不知在想些什麼,臉色忽明忽暗。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廝來稟報:「老爺,王家的郎君來了!」

  周安皺眉,沉聲說道:「就說我今天有事,請他改日再來。」

  小廝囁嚅著說道:「可是,他已經進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聲音便在門口響起:「不知道小侄做錯了什麼,周伯父竟連見都不肯見我。」一個身著綠綢長袍的男子走了進來,相貌英俊,向來輕浮肆意的眼中此時卻是一片陰冷。

  周安見到來人,心裡卻湧起一股怒意。先屏退了所有下人,然後才冷淡的說道:「你來做什麼?」

  王升榮挑眉冷笑:「周伯父前幾天見了我還一口一個賢侄,現在擺出這副態度又是什麼意思。」

  這裡只有他們兩個,周安說話也沒了多少顧忌,冷冷的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前幾天你拍著胸脯保證夏家一定會賠十萬兩銀子,再加上夏半山臨死時被搶走的二十萬兩,夏家會元氣大傷。我們兩家只要結盟,不出一年,就能將夏家的生意都搶過來。可現在呢?兵部給夏家寬限了半個月,有這麼多時間,足夠夏家將購買的戰馬全部運到京城來,如數交齊到兵部去。這你又怎麼說?」

  王升榮被戳中了痛處,臉色隱隱的發青:「你當我願意嗎?原本已經打通了兵部的關節,誰能想到竟會有人出面替夏家求情。」

  周安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麼,忽的問道:「你之前曾經說過有貴人在背後指點你怎麼對付夏家,這個貴人到底是誰?」

  王升榮避而不答:「這個你就別管了。總之,我今天晚上就會悄悄去找這個貴人商議對策。」

  周安嗤之以鼻:「都這個時候了,你找誰都沒用。」

  「這可不一定!」王升榮笑的陰險,眼中閃著狠戾的光芒:「你可別忘了,夏家的馬可還沒運到京城!」

  周安一驚:「你打算做什麼?」

  王升榮卻什麼都不肯說了,只是悠然笑道:「我人在京城,能做什麼。只是夏家的馬在路途上肯定扎眼的很,若是被什麼人盯上或是出了什麼岔子也是有可能的。之後會怎麼樣就不好說了。」話裡話外都透著狠辣!

  王家也只是普通商戶,到底是什麼時候攀上了這樣的「貴人」?王升榮又憑什麼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甚至毫不忌諱的在他面前這般暗示?

  想到王升榮口中說的那個「貴人」,想到之前夏半山父子的遇險身亡,還有這一連串對付夏家的舉動,分明都透露出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周安越想越心驚。再看向王升榮,心中竟多了幾分懼意。今天他能這樣對付夏家,焉知日後會不會這樣對付周家?

  王升榮似是洞悉了周安的心思,笑著安撫道:「周伯父不用多慮。我日後娶了周娘子,就是周家的女婿,絕沒有對付岳家的道理。」

  一提到周蓉,周安的心情就更差了。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竟然逃到夏家去了!幾個兒子登門都沒能帶回來……

  「周娘子也是一時沒想清楚犯了糊塗。」王升榮語氣溫和,眼中卻閃過一絲寒意:「反正婚期定在十月,這中間還有幾個月的時間,足夠她想清楚回心轉意了。」

  「她能想開當然好了。」周安歎道:「最怕她犯起了倔勁……」

  王升榮心中暗暗冷笑。周安這個老狐狸,一邊和王家虛以委蛇,一邊又縱容女兒留在夏家。分明還是打著兩面逢迎的主意!

  不過,周安很快就會知道,夏家只是一棵行將倒塌的朽木,根本就沒有任何可留念的價值!

  想及此,王升榮淡淡的說道:「婚姻大事,當然得聽父母之命。只要周伯父親自登門,夏家總不能一直把人留著不放。除非,周伯父是有意放任周娘子在夏家待著……」

  話語中的不滿和威脅清晰可見。

  周安面色微微一變,旋即沉聲應道:「我只有蓉娘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裡說是愛若珍寶也不為過。她現在尋死覓活的要留在夏家,我若是真的硬逼著她回來,不是把她往死裡逼嗎?」

  王升榮眉毛一挑,不大的眼中射出冷凝的光芒:「這麼說來,周伯父對這門親事已經生出悔意了?」

  ......周安自然不肯承認,只冷然應道:「蓉娘性子倔強,不能硬逼著她回來。等過些日子她想開了,我自然會去夏家帶她回來。」

  只說帶周蓉回來,可沒說一定要把女兒嫁給他!

  王升榮心中連連冷笑,卻沒打算和周安撕破臉皮,反而順著周安的話說了下去:「也好,那我就等周伯父的好消息了。」

  王升榮語氣一軟,周安的語氣也隨之緩和不少:「賢侄放心,蓉娘的事情,我總會給你一個交代。」話鋒一轉,忽的問道:「有件事我很好奇。兵部之前一直催要戰馬,不肯給夏家通融時日。現在為什麼忽然就轉變了態度?到底是誰在背後為夏家出力求情?」

  王升榮早料到周安會問這樣的問題,陰沉著臉答道:「我不知道。」

  周安顯然不相信這個說辭:「你不是在兵部有熟人嗎?怎麼不托人問一問。」至少也得弄清楚夏家背後的貴人是誰,掂量一下對方的份量。若是對方勢大惹不起,周家可得早點抽身,免得被王家拉下水。

  「我請人問了。」王升榮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不過,只知道為夏家出力的人姓李,都稱呼他李公子。具體是什麼身份來歷,卻是不肯說。」

  這倒是奇怪了。這位李公子到底是什麼來頭,竟能令兵部的人三緘其口?

  整個京城裡,數得上勳貴世家著實不少。可這其中根本就沒有姓李的。難道,這個李公子是哪個清流文臣的子孫?

  周安不自覺的將心裡的疑惑問出了口。

  「這不可能。」王升榮不假思索的反駁:「兵部屬於武將派系,平日裡自成一派,根本就不買那些文官們的賬。這個李公子只憑著一句話就讓錢侍郎改了主意,絕不是普通人。」

  他這麼一說,周安更覺得心驚肉跳:「莫非,這個李公子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皇親國戚?」或是更尊貴的王爺什麼的。

  王升榮心裡也在暗暗懷疑,口中卻道:「你別自己嚇唬自己了。皇室貴戚怎麼可能有閒情管這樣的閒事。」雖是這麼說,心裡到底不踏實,又補了幾句:「我今天晚上去見貴人的時候,找貴人問上一問,自然就會知道了。等我得了確切的消息,再告訴周伯父。」

  也只能如此了。

  周安到底有沒有後悔和王家結盟不得而知,面上倒是很快恢復了鎮靜,低聲和王升榮又商議了一番。又親自送了王升榮出府。

  ……

  王家和周家如何的忐忑難安,不用一一細述。

  夏家這幾日卻是歡欣無比,就連下人們走路也比平日裡有精神多了。

  夏家最大的危機迎刃而解,人心安定。蕭氏的病情似乎有了些好轉,已經能認出身邊幾個人的面孔。蓮香身上的鞭傷也快好了,已經能下床走動。至於周蓉,雖然還是嗓門大脾氣壞動輒就要拍桌子罵人衣食住行樣樣挑剔……總算沒惹出別的亂子來。

  身為當家人的夏雲錦,體會到了一種生平從未有過的成就感和驕傲。

  穿越到這裡還不到一個月,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卻比她前二十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好在她終於適應了新的面孔和身份,也領會到不少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新鮮感受。

  夏雲錦由衷的希望這樣平靜安謐的生活能長長久久的維持下去。

  可惜,這注定只是一個奢望。

  暗中似有一股洶湧的暗流,在夏雲錦沒有察覺的時候已經席捲而來……

  這一天,劉德海和方全兩人聯袂而來,神色俱都十分凝重。要賠十萬兩銀子的時候,他們兩個也沒有這樣的表情。

  夏雲錦心裡一緊,陡然又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方叔,劉叔,出什麼事了,你們兩個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兩人對視一眼,眉頭俱都微微皺著。終於還是劉德海張了口:「三娘子,我和方掌櫃托人打聽李公子的身份,終於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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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09:48: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來歷

      劉德海沉聲說道:「我之前托了不少熟人打聽李公子。他們大多是各個府上的管事,人面都很熟。卻一直沒打聽到這位李公子的來歷。我私下想著,這個李公子必然來歷不凡,說不準是皇親國戚之類的人物。我們夏家平日裡來往的多是商賈之家,對皇親國戚都不熟悉。我思來想去,便托了一位姓吳的賬房替我打聽。他和平王府裡的吳大管事是遠房族親,平日裡來往雖不頻繁,不過還算能說得上話……」

  夏雲錦忍不住打斷了劉德海:「這位平王府的吳大管事認識李公子嗎?」

  「是,」劉德海眸光一閃:「不過,他一開始不肯說。後來我私下裡請吳賬房送了不少東西給那位吳大管事,他才張了口。」

  夏雲錦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豎長了耳朵,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這位李公子,單名一個歆字。」劉德海緩緩說道:「他是則天聖皇帝的後人,也是前朝英王李顯的第四代嫡孫!」

  ......

  夏雲錦震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怪不得李歆有那樣出眾的氣度,怪不得眾人對他的來歷絕口不提,怪不得他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歷!原來,他的身份竟是如此顯赫卻又如此的尷尬!

  威風赫赫的大唐李氏天下,因為有了一代女皇武則天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武則天彌留之際,本想傳位給兒子英武李顯,可她的侄兒武承嗣卻起兵謀反奪了天下。從此再也沒有大唐,取而代之的是繁華安定的大周朝。

  大周朝建朝已有百餘年,當年那場腥風血雨的皇位之爭內幕究竟如何無人知曉。世人所知的,是武氏一族的榮耀。而李氏一族,卻在那一場為時三年之久的內亂中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是婦孺弱小之輩。

  神宗繼位之後,對李氏一族並未趕盡殺絕,只是將李氏族人盡數集中到了京城東郊的一個村子裡。因此。李氏一族的血脈得以延續下來,只是再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既是這樣。為什麼那個李公子卻能在安國侯府出入自如?」夏雲錦下意識的張口問道:「而且就連兵部的人也肯買他的賬?」

  劉德海遲疑片刻,將聲音壓的極低:「這個就連吳大管事也不太清楚了。只說這位李公子自十歲起就被接進了皇宮裡,聽說甚得皇上歡心。平日裡時常出入宮廷,和各個勳貴府邸的人都有來往。只是行事十分低調,所以聲名不顯罷了。只有那些頂尖的勳貴世家或是皇親貴戚們才知道李公子的真實身份。吳大管事是平王府的大管事,也是偶爾聽主子閒聊時提起才知道。」

  李歆的真實身份終於水落石出,可夏雲錦卻並未釋懷。

  李氏所有的後人都被囚居在村子裡。為什麼只有李歆例外,竟在十歲之齡就被接進了皇宮?他是英王李顯的第四代嫡孫,為什麼皇上對他竟沒有顧忌之心反而寵愛有加?

  ……

  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團湧上心頭。

  夏雲錦陷入沉思,許久都沒吭聲。不知過了多久。方全終於張口打破了沉默:「三娘子,李公子的援手之德我們夏家沒齒難忘,今後必然要準備一份厚禮相謝。不過,有件事我也想提醒三娘子一聲……」說到這兒,方全頓了一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夏雲錦隱隱的察覺到了什麼,打起精神笑道:「方叔,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在我面前還用繞彎子麼?」

  方全深呼吸一口氣,定定神說道:「那我就直說了。李公子身份高貴,我們夏家不過是普通商戶。實在高攀不起。日後還是少來往的好。」

  此言一出,夏雲錦先是一臉愕然,旋即沉默了下來。

  方全這麼說當然是有道理的。如果此時是李唐天下,李歆就是正經的皇子王爺,說不定還能繼承大寶坐上龍椅。這樣的身份當然不是普通人所能仰望的。可現在是大周朝,李歆這樣的身份就尷尬微妙了。

  他現在是得了皇上的歡心沒錯,可誰能知道今後皇上會不會一怒之下就翻臉不認人,拿他這個英王的後代開刀?如果夏家和李歆搭上關係,指不定有一天就會深受其累。到了那個時候,可就不是生意上的問題,而是攸關夏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三娘子,方掌櫃說的對。」劉德海很快的出聲附和:「李公子確實身份高貴,可既無真正的官職,也不知聖寵何來。實在談不上有何根基。我們還是和他保持距離的好,免得日後會被他牽連。」

  這番話如此直白,夏雲錦也無法裝聾作啞當著沒聽懂。方全和劉德海也確實是為了夏家考慮,才會提出這樣的建議。如果她是個稱職的當家人,此時就該點頭。

  可是,一想到李歆溫柔含笑的臉,想到他淡淡的自嘲「祖上有些名氣可惜後來敗落了」時候的落寞,想到他臨別時深深的一瞥。她的心底那根細細的弦,便微微的顫了起來。

  有些淡淡的甜意,有些難言的酸澀,還有些莫名的悵然。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匯聚成了難以言喻的滋味......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夏雲錦定定神,張口說道:「可是,李公子主動幫忙,我們夏家承了他的人情總是事實。這個時候急急的撇清關係,實在不合宜。很容易寒了別人的心,也很有可能為夏家招來禍端。不管今後怎麼樣,現在李公子總是住在皇宮裡是皇上身邊得寵的人。我們總不能為了今後不一定發生的禍事,就為現在的夏家樹敵吧!」

  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十分中肯。就連方全和劉德海也語塞了。

  夏雲錦又繼續說了下去:「其實,我也只見過他兩回。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面。他可是住在皇宮裡,什麼時候會出宮根本沒人知道。就算是他出宮了,也不太可能到我們夏家來。既然沒有什麼接觸的機會,又何來的撇清關係?」

  ……

  劉德海想了想,忽的笑了:「三娘子說的有道理。倒是我和方掌櫃多慮了。」

  這樣的貴人,伸手幫夏家一把只是說句話的事情。說不定早已經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了。他們也沒必要在這兒戰戰兢兢惶惑不安。

  方全其實心裡還是很不贊同,不過。見劉德海這麼說了,也沒再堅持什麼。反而順著他的話音說道:「劉管事說的是。大概是我真的老了,當年年輕的時候陪著老爺走東闖西什麼都沒怕過,現在卻是草木皆兵,一遇到點風吹草動就開始害怕了。」

  說著,自嘲的笑了笑。

  事實上,自從夏半山父子的噩耗傳來之後,方全往日的精明大膽就收斂了一大半。生意上的事情都要思慮再三才做決定。

  「方叔,你沒有老,也不是膽小。只是擔心我太年輕了,承擔不起夏家當家人的重擔。所以總替我操心罷了。」夏雲錦的眼神清澈明亮,透著絲絲的暖意:「你的心意,我都領受了。你放心,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會以夏家為先。絕不會因為自己的心意或是喜好衝動就置夏家於險境。」

  這一席窩心又貼心的話,說的方全心裡暖融融的,感動不已:「三娘子能明白我的一片心意就好。」

  夏雲錦抿唇一笑,又看向劉德海,親切的說道:「劉叔。你的謝禮應該已經備好了。可惜現在想送也送不出去了。還是暫時先在庫房裡放著吧!若是日後有機會再向李公子表示謝意也不遲。」

  劉德海爽快的應下了。

  和他們兩個相處日久,夏雲錦也漸漸摸清了他們兩個的脾氣。劉德海生性更圓滑通透一些,絕不會當面置疑她的決定。可這也意味著她在出口吩咐之前必須要謹慎一些,以免一時衝動做了錯誤的決定。

  而方全的性子就耿直多了。或許是因為和夏半山情意深厚的緣故,他對夏家的事情要更盡心也更上心,遇到事情了也很有主見。對著他,夏雲錦總多了幾分尊敬,也會盡力的以情動人拉攏住方全的心。

  要不然,這兩人其中有任意一個撂了挑子或是起了私心,夏家內外非亂套不可。

  再加上對內宅瑣事精通的趙媽媽,還有忠心耿耿的荷花等丫鬟,夏雲錦這個當家人雖然遇事還有些青澀不夠老練,卻也安然無恙的撐了下來。

  ……

  「你說什麼?那個李公子竟然是英王的第四代嫡孫?」周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聲音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你沒弄錯吧!那個貴人真的是這麼和你說的嗎?」

  王升榮緊緊的皺著眉頭,一臉的陰鬱和不耐:「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弄錯!那個貴人親口和我說的,半個字都不假!那個李公子確實是英王後人,現在住在皇宮裡,聽說深得皇上歡心。所以錢侍郎根本就沒膽子開罪他!」

  周安愣了半天,才晦澀的擠出一句:「那接下來怎麼辦?」

  王升榮深呼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的說道:「還能怎麼辦!反正已經和夏家撕破臉了,不管有誰在背後為夏家撐腰,我們都管不了了!」

  周安聽的心驚肉跳,只覺得嗓子裡似被什麼堵住似的,嚥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別提多難受了。

  王升榮似沒看到周安難看的臉色一般,沉聲說道:「你等著吧!不出五天,就會有『好消息』了。這次我倒要看看,誰還能為夏家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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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噩耗

      噩耗傳來的時候,夏雲錦正悠閒的坐在舒適的躺椅上,津津有味的看著時下流行的才子佳人話本。正看到美麗的小娘子在廟中偶遇英俊的書生羞答答的扔下了手帕做定情信物這個俗套又狗血的情節時,耳邊忽的響起了小茉莉慌亂又急促的呼喊。

  「三娘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鑒於小茉莉平日裡就愛咋咋呼呼遇上點芝麻大的事情都會大呼小叫的個性,夏雲錦並沒特別的緊張,懶洋洋的問道:「先別慌,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

  「夏家購買的戰馬在運送的路上染上了惡疾,有大半的戰馬都病倒了!」小茉莉的聲音裡已經有了哭腔。

  夏雲錦大驚,霍然起身,手中的話本「啪」的一聲落到了地上:「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茉莉吸了吸鼻子說道:「方掌櫃一接到消息,就領人趕過去了。又特地派了方大郎來府裡給三娘子報信......」

  夏雲錦頭腦裡一片空白,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方大郎人呢,我現在就要見他!」

  ......

  方大郎緊緊的抿著唇角,眉宇間儘是憂色,還有幾分強自壓抑的憤怒:「三娘子,此次負責去購買馬匹的是經驗老道的朱掌櫃,同去的還有小人的弟弟方二郎和兩個會醫治馬匹的郎中。本來事情很順利,沒想到在快抵達京城的時候竟然出了這種事......」

  夏雲錦一顆心直直的往下沉,強打起精神仔細詢問:「這些馬到底染上了什麼樣的惡疾?有沒有治好的可能?」

  「送信的人說,之前還好好的。一個晚上過來,便有大批的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幸好趙郎中及時的配了藥,暫時還沒有馬匹病死。」方大郎皺著眉頭歎道:「不過,照這樣子,就算是馬匹都運到了京城來,也沒辦法交到兵部去。」

  夏雲錦心亂如麻,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忽然有這麼多的馬在一夜之間就病倒了。」這一切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方大郎眸光一閃,沉聲道:「這件事。肯定是有人從中搗鬼!」肯定的語氣中夾雜著絲絲怒氣:「先是兵部不顧情面的催要戰馬,逼著夏家賠款,然後是突如其來的馬匹生病。世上哪有這麼多湊巧的事情。分明是有小人在暗中搗鬼算計我們夏家,想讓這一批馬在半路上出了岔子,無法按時交馬!」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夏雲錦深呼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到底是誰在暗中對付夏家?」

  「夏家倒下了,誰會是最大的得益者?」方大郎不答反問。

  夏雲錦悚然動容:「你的意思是。在暗中搗鬼的人有可能是王家或者是周家?」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大概就是他們兩家中的一個了。」方大郎的眼中閃著毋庸置疑的怒火:「正經做生意不是夏家的對手,就用這些不入流的旁門左道來對付我們。實在令人不恥!」

  夏雲錦想了想說道:「周家的可能性比較小。畢竟周娘子還在夏家待著,周家暫時還沒和我們夏家撕破臉皮,不至於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如果真的是有人暗中搗鬼,必然是王升榮!」

  這番話很有道理。方大郎點點頭。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王升榮,以前老爺在世的時候,他倒是挺老實的,現在老爺走了,就想欺負我們夏家無人了嗎?呸!總有一天,我會將王家的生意都搶過來,讓他在京城無立足之地!」

  說這些話確實很解氣,可惜對解決實際問題毫無幫助。

  夏雲錦歎道:「無憑無據,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王升榮算賬,而是要盡早的治好這批戰馬,再盡快的將戰馬運到京城來。如果能如期交馬當然最好。萬一不能......那就只好賠銀子了。」

  一想到要把省下的十萬兩銀子再拿出來,簡直比割肉還痛。可凡事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方大郎苦笑一聲:「那十萬兩銀子原本倒是準備好了。可前兩日鐵器生意那邊需要周轉,爹就將銀子都挪了過去,已經都付給送礦石來的客商了。現在就算是想抽調銀子,也籌不出這麼多的現銀來。」

  ......這大概就是屋漏又遭連夜雨了。

  夏雲錦也沒辦法淡定了,一臉的焦急不安:「那現在要怎麼辦?」

  方大郎心裡頹然,面上卻強打起了精神:「爹已經領人趕過去了,只要能及時的治好病馬。再趕回京城來,就能將這個難關應付過去。」

  他竭力說的輕鬆,可眉宇間的擔憂和焦灼卻遮也遮不住。

  夏雲錦當然知道他是在寬慰自己。兩千匹馬有大半都病倒了,連原因暫時還沒找出來。想盡快治好談何容易,若是時間寬裕,大可以慢慢治療,等所有馬匹都痊癒了再運送到京城來。可現在最緊張的就是時間。算上兵部寬限的半個月,也只剩下十天左右的時間了......

  夏雲錦霍然起身:「我不能眼睜睜的在府裡等著,我要去親眼看一看!」

  「這可萬萬使不得!」聞訊趕來的趙媽媽面色一變,不假思索的阻止:「三娘子,你畢竟是沒出閣的小娘子,不宜拋頭露面。再說了,馬生了病,自然有專門治馬的郎中幫著診治配藥,你就算是去了,也幫不了什麼忙。」

  趙媽媽說的這些夏雲錦何嘗不知道。可她更無法忍受這種眼睜睜的等著厄運降臨的無力和倉惶!

  「趙媽媽,你聽我說。」到了這種時候,夏雲錦反而冷靜了下來:「這一次的事情非同尋常,肯定是有人暗中算計我們夏家。之前籌措好的銀子已經都給了送礦石來的客商。眼下就算是要賠銀子,我們也拿不出這十萬兩來,我必須要親眼看看是怎麼回事,說不定能想出法子來。」

  趙媽媽還待再說什麼,夏雲錦卻轉過身去吩咐道:「荷花,你們幾個現在就去收拾衣物。小茉莉和臘梅留下,桃花和你一起隨我去。」

  趙媽媽見她的態度如此堅決,也沒了法子,躊躇片刻咬牙說道:「既然三娘子堅持要去,老奴也不好再攔著,請三娘子把老奴也一併帶上,路上也能照顧三娘子的衣食起居。」

  夏雲錦暗暗鬆口氣,笑著安撫道:「有荷花桃花在,再帶上幾個小廝和家丁也就行了。府裡的一應瑣事還得靠趙媽媽打理,如果你也跟著我走了,那府裡這一堆雜事怎麼辦?還有娘和四妹五妹蓮香周娘子她們,一大家子的人總得有人照顧才行。我可不放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別人。」

  這番溫暖妥帖又套心窩子的話,聽的趙媽媽心裡感動極了,眼角也微微有些濕潤:「三娘子這麼信任老奴,老奴一定不負所托。」頓了頓,又對方大郎說道:「方大郎,你就陪三娘子跑這一回吧!」

  方大郎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

  這一次,夏雲錦並未張口拒絕。女子出行確實多有不便,總得有人張羅飲食起居這些瑣事。方大郎精明穩重,又常在外跑動,若是有他在,確實能省不少的心。

  劉德海很快知道了此事,匆匆的趕了過來。

  還沒等他張口,夏雲錦便搶先說道:「劉管事,我知道你想勸我什麼。我心意已決,你什麼都不用說了。這一趟我非去不可!只等荷花她們幾個把行李收拾好,我就立刻出發。」

  劉德海應道:「三娘子誤會了,我不是來勸你留下的。我只是想叮囑你一聲,路上要多小心。」

  ……

  夏雲錦有些尷尬的紅了臉。

  劉德海無心說笑,快速的說道:「三娘子去一趟也好,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也能盡早下決定。如果這批馬真的無法治好,也得盡快運回京城來。」頓了頓又沉聲道:「至於那十萬兩銀子的賠款,我趁著這幾天盡量籌措。實在不夠,就去錢莊借一些,或是將庫房裡的物件典當一部分。總之先將這個難關應付過去再說!」

  夏雲錦心裡湧起一陣暖流:「好,那就有勞劉管事了。」

  雖然前路坎坷,夏家又面臨重重困境,更有心懷叵測的人在暗中虎視眈眈。可她一點都不孤單也不害怕。因為她的身邊有這麼多的人在全心全意的支持著自己……

  一個時辰過後,衣物行李收拾妥當,兩輛馬車也備好了。

  夏雲錦正準備上馬車,身後忽的響起一個匆匆的腳步聲。

  夏雲錦一怔,轉身看去。卻見杜郎中背著藥箱快步走了過來,他也不吭聲,自動自發的走到了另一輛馬車前。

  ……

  「杜郎中!」夏雲錦不得不張口阻止他的舉動:「你這是要做什麼?」

  杜郎中反問:「你又是要做什麼?」

  夏雲錦按捺住心裡的急切,迅速的解釋:「我有緊急的事情得出府一趟,說不定要好幾天才能回府。你若是想出府行醫,我就讓人另外準備一輛馬車給你。」

  杜郎中神色不變:「巧的很,我也打算一起去。所以不用再另外準備馬車了。」

  夏雲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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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囂張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能跟著一起去。」夏雲錦努力說服杜郎中:「再說了,娘的病還沒好,需要你天天施針治療。還有蓮香姑娘的身體,也需要你一併照顧。你若是走了,她們兩個怎麼辦?」

  杜郎中淡淡的應道:「夫人病情穩定了不少,只要按時喝藥,幾天不施針也沒什麼大礙。蓮香姑娘胎像平穩,不亂跑不亂動不亂吃東西就行。我在不在府裡都沒關係。」

  「可是……」

  「這麼多馬一夜之間都病倒,絕不可能是染了什麼惡疾,說不定是有人暗中在飼料中下了毒。那兩個專門治馬病的郎中對這些大概不擅長。如果換了我去,說不定就能診出病因,對症下藥,很快就能把馬治好了。」杜郎中的語氣是那樣的理所當然,彷彿所有疑難雜症到了他手裡都是一碟小菜。

  夏雲錦聽的怦然心動。是啊,萬一杜郎中真的能診斷出馬病的起因,可就太好了……

  方大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脾氣比醫術還厲害」的杜郎中,很自然的追問了一句:「你有把握診斷出馬匹生病的起因嗎?」

  杜郎中鄙夷的看了方大郎一眼:「還沒看到病馬我怎麼可能知道。」

  方大郎:「……」

  夏雲錦笑著為方大郎解圍:「杜郎中切勿見怪。方大郎也是心裡著急,才會問了這麼一句。其實,他真的是多慮了。杜郎中醫術這麼高明,肯定能找到法子治好病馬的。」

  「這不一定。」杜郎中平平板板的說道:「我只會治人。從沒治過馬。說不定看走了眼,一貼藥劑下去,病馬會死的更快!」

  夏雲錦:「……」

  杜郎中卻沒再多看她一眼,略有些不耐的催促道:「好了,不是很緊急嗎?還不快點上馬車。早一點趕到,就能多一分希望。再磨蹭下去,等趕到的時候,說不定馬已經都死光了!」

  說著。便率先上了馬車。

  眾人:「……」

  方大郎額上隱隱冒出了青筋,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娘子,這個杜郎中的醫術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依我看,還是別帶上他了。」

  夏雲錦回過神來,低聲應道:「放心,他雖然說話難聽些。醫術還是很靠譜的。既然他主動跟著去,看看也無妨。就算他不行,不是還有另外兩個郎中麼?」說完,便招呼丫鬟們上了馬車。

  方大郎無奈的歎口氣,只得也上了馬車。和杜郎中面對面坐下了,對視一眼,便各自將目光移開了。

  ……

  時間緊急。夏雲錦吩咐車伕全速駕駛馬車前行。好在此時京城道路十分寬敞,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城門口,按例盤查一番之後,總算是出了京城。

  京城外的驛道也十分的寬敞平坦,路上行人或是馬車來往不絕。夏家的兩輛豪華舒適的馬車夾在其中稍微有些惹眼。不過,路人也最多看上一兩眼,便又移開了目光。

  駕車的賀二郎穩穩的驅趕著駿馬拉車前行。一個溫雅悅耳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賀二郎,能再快些麼?」

  其實,馬車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可在坐慣了汽車地鐵的夏雲錦眼中,這樣的速度只相當於騎自行車而已。要想趕到邳縣。以這樣的速度,至少也得兩天。

  賀二郎不假思索的應了,揚起馬鞭在空中甩了一圈,發出一聲脆響。馬車果然又快了一些。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驛道上依然有兩輛馬車疾行。

  直到太陽落山,只憑著肉眼再也看不清楚路了,賀二郎才放慢了速度,扭頭對馬車裡的人說道:「三娘子。天色不早了,得找驛站歇上一晚,明天再早起趕路。」

  坐了大半天的馬車,夏雲錦早已累的腰酸背痛。聞言只得應了。好在不遠處就有一個驛站,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方大郎先行下了馬車,正要張口詢問,驛站的掌櫃已經滿臉歉意的迎了上來:「今兒個真是對不住了。這裡已經被人包下了!你們還是到下一個驛站再打尖休息吧!」

  下一個驛站,至少也在二十里路開外。天這麼黑了,根本就沒法趕路。

  方大郎略略皺眉,悄悄將掌櫃拖到了一旁,塞了一錠銀子過去:「掌櫃的,還請你行個方便。我們趕了大半日的路,現在實在是又累又餓,實在沒力氣再趕路了。」

  那個掌櫃看著白花花的銀子,眼睛頓時亮了:「既是這樣,我去和貴人商量一聲,看能不能騰出幾間客房來給你們。」

  方大郎鬆口氣,連連道謝。

  過了片刻,驛站掌櫃苦著臉過來了,將銀子又塞給了方大郎:「客官,實在是不好意思。那位貴人不肯通融,我也沒辦法。」

  方大郎將心裡的不快按捺下去,擠出了笑容:「不知那位貴人在哪兒,我想親自過去商請一聲。」

  驛站掌櫃見他堅持,也沒辦法,只得領著方大郎過去。

  乾淨又寬敞的大堂裡擺放著十幾張桌子,至少也能坐幾十個人。可此刻卻只有七八個人,其中一個穿著素色錦袍的男子坐在桌子前,另外的幾個一看就是侍衛模樣的人一臉戒備的圍攏在男子的身邊。

  大堂裡燃著幾支燭台,照的屋子裡亮堂堂的。

  那個穿著素色錦袍的男子約有二十八九歲,相貌英俊意態閒適氣度不凡。身邊那幾個侍衛一個個身材健壯眼神銳利,一看就知道身手極佳。

  方大郎年少就隨其父走南闖北,頗有些眼力。見狀不由更添了幾分小心。

  驛站掌櫃陪笑著走上前,正要說話,那個男子身邊的一個侍衛便不耐的張口道:「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公子爺今晚在這裡留宿,不准再接待任何客人。」

  說這話的時候,那個侍衛連看都沒看方大郎一眼。

  方大郎默默的嚥下這份羞辱,擠出笑容:「對不住,打擾這位公子休息了。實在是天色太晚,我們沒辦法再趕路。這麼大的驛站,客房也有二三十間。你們只有這幾個人,肯定會有空房間。還請公子行個方便,給我們勻幾個房間……」

  那位貴人略略皺眉。

  剛才發說話的那個侍衛眉頭一豎,張口便罵:「你耳朵是聾了吧!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這裡已經被我們公子爺包下了,你速速離開。再敢糾纏,我饒不了你!」說著,還威脅似的亮了亮手中的利劍。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方大郎縱然脾氣再好,也嚥不下這口閒氣,頓時冷笑著反擊:「奇怪了,我是和這位公子商量,又不是和你說話。莫非你能做這位公子的主?」

  那個侍衛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敢譏諷自己,臉立刻沉了下來,氣勢洶洶的大步走進,飛起一腳,便踹中了方大郎的左腿。

  方大郎猝不及防被踢了個正著,左腿一陣劇痛,不由得一聲慘叫,摔倒在地。額頭不知磕到了哪裡,又是一陣痛楚。

  那侍衛見方大郎受了傷,卻毫不害怕,反而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直到身後傳來自家主子不悅的聲音:「好了,讓他們走就是了,怎麼還動上手了?」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侍衛,一聽這個聲音頓時老實了,忙應了一聲。正待退下,大堂門口忽的響起了一聲怒叱:「站住!」

  這個少女聲音並不清脆,略有些低沉,卻意外的悅耳好聽。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然後呼吸都是一頓。

  那個少女約莫十四五歲,一張鵝蛋臉,長長的柳眉,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小巧的鼻頭微微翹起,唇形極美,五官無一處不精緻,組合到一起,更是美的令人屏息。

  ......真沒想到,在這驛站裡竟然會遇到如此絕色的美人。

  穿著素色錦袍的男子定定的看著這個美麗少女,眼底閃過一絲驚艷。

  她匆匆的走了進來,壓根看都沒看眾人一眼,目光落在方大郎的身上,見他狼狽的摔倒在地上,那股怒意幾乎快衝破胸膛。不過是短短幾句話的功夫,方大郎怎麼就被傷成這樣了?

  荷花桃花忙扶起了方大郎。然後,桃花驚呼一聲:「方管事,你的額頭上流血了。」

  方大郎的額上竟緩緩的流下血跡,血跡很快的就流至鼻子和下巴處。傷口雖然不大,看著卻觸目驚心。

  少女看著滿臉血跡的方大郎,又是心痛又是惱火,直直的看向那個傷了人的侍衛:「不知道我家的管事說錯什麼話了,你為什麼要傷了他?」

  那個侍衛平日裡也是囂張跋扈之輩,若是別人膽敢這麼指責,他早就翻臉了。

  可對面站著的是一個嬌滴滴又美極了的小娘子,縱然有再多的火氣,被那雙明媚美麗蘊含著怒氣的眸子看上一眼,也頓時消散了大半,竟難得的張口解釋了幾句:「我們的公子爺已經把這個驛站包下了,和掌櫃的說好了不准任何人前來打擾。可你們家的這個管事卻太不識趣,偏偏來糾纏不清,攆都攆不走。我只好小小的教訓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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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偶遇

      「呸!」夏雲錦毫不客氣的啐了一口:「你們包下了這間驛站不願讓出房間給我們,這怪不得你們。可你憑什麼隨意踢人?傷了人毫無悔意,竟然還扯這麼多的歪理。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個踢了方大郎的侍衛面色難看,語氣也恢復了強硬:「我不過是隨便踢了他一腳,誰讓他這般不中用,連區區一腳也受不起。」

  真是太囂張太可惡了!

  夏雲錦心裡的怒火蹭蹭的湧了上來:「照你這麼說,你這個踢人的理直氣壯,錯的反而是方管事了?」

  那個侍衛輕哼一聲,傲然應道:「本來就是他的錯。」

  ......夏雲錦生平從未如此憤怒過,雙拳握的緊緊的。只恨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若是身懷武藝該有多好。此時就能一腳飛過去踢歪那張可惡的臉!

  在她身後,背著藥箱的杜郎中正要邁進大堂裡,抬眼一看,卻正好看到那個正饒有興味打量著夏雲錦的錦袍男子。

  向來面無表情的杜郎中在看清那個錦袍男子的面容時,面色忽的一變,不假思索的閃到一旁。藉著門口的暗影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

  「三娘子,」方大郎忍著疼痛,輕聲說道:「我沒什麼大礙,還是算了吧!我們快些趕路到下一個驛站去吧!」這個侍衛如此囂張,足可見其主子來頭不小。再糾纏下去,他們也討不了好,倒不如快點離開,免得之後麻煩無窮。

  夏雲錦聽懂了方大郎的言外之意,理智也告訴她盡早離開才是上策。可這樣一口悶氣實在是嚥不下去......

  「既然方管事這麼說了,只要你向方管事道歉,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夏雲錦冷著臉看向那個侍衛。

  那個侍衛似乎覺得這句話很好笑,竟然笑了起來,又轉頭和其他幾個侍衛擠眉弄眼:「你們聽見沒有,這位小娘子還讓我給他道歉。」

  其餘幾個侍衛哄笑了起來。他們平日裡跟在主子身邊威風慣了。別說一個小娘子。就算是朝中官員見了他們也是客氣有加禮讓三分,從不知道這道歉兩個字怎麼寫!

  「蔣中,」就在此刻,一個低沉略帶磁性的男子聲音忽的響起:「給這位小娘子和方管事道歉!」

  那個叫蔣中的侍衛原本還滿臉得意的笑容,聽到這個聲音卻臉色一白,再也沒了那種趾高氣昂的架勢。立刻垂首道歉:「對不起,剛才是我一時魯莽,踢傷了方管事。」

  ......

  夏雲錦滿腔蓄勢待發的怒火生生的被澆熄了大半,訝然的看向那個坐在桌子邊身著素色錦袍的青年男子。

  直到此刻,她才留意到這個男子竟生的器宇軒昂相貌不凡。舉手投足間散發出懾人的風采和貴氣。也不知道又是哪一位勳貴府邸裡的貴公子……

  此時,這個男子含笑的目光正定定的落在她的臉上。聲音還算溫和有禮:「侍衛莽撞無禮,踢傷了方管事,都是我這個做主子的管教不力。還請這位小娘子不要動怒。」

  在他輕飄飄的說著「都是我這個做主子的管教不力」時,那個蔣侍衛臉色愈發慘白,竟不假思索的跪了下來:「都是我的錯,請方管事和小娘子見諒!」

  這一幕讓夏雲錦又驚又疑。也愈發肯定了眼前這個錦袍男子來歷非凡,語氣隨之和緩了不少:「蔣侍衛知錯了就好。方管事的傷勢不重。我們就不打擾公子的雅興了。這就告辭,趕往下一個驛站。」

  青年男子溫和的說道:「這個驛站有不少空房間,我們幾個也用不了這麼多。當時包下驛站只是圖個清靜罷了。天這麼晚了,方管事又受著傷,不宜再趕路,不如就在這個驛站住上一晚,明天早起再趕路也不遲。」

  夏雲錦一怔,下意識的婉言拒絕:「這裡既然被公子包下了,我們怎麼好再叨擾......」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並不勸說,只是隨口吩咐身邊的侍衛:「讓掌櫃的命人把天字號客房收拾四間出來。」溫和的語氣裡卻隱隱的透露出長期居於上位者的氣勢,一副不容拒絕的架勢。

  侍衛恭敬的應了一聲,然後看了掌櫃一眼。掌櫃的十分機靈,立刻陪笑道:「小人這就命夥計去收拾客房。最多片刻就好!」

  ......既然拒絕不了,也只能應下了。

  夏雲錦只得微笑道謝:「那就多謝公子美意了。方管事額上的傷還在流血,得先包紮上藥。我這就先領著他下去上藥。」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子絕不好惹,突如其來的善意更是令人不安,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青年男子似看出了她的驚惶不安,略略失笑:「小娘子請自便。」

  夏雲錦心下稍定,沖荷花等人使了個眼色。荷花桃花立刻攙扶著方大郎往後面的客房走去。夏雲錦緊隨其後,在經過那個青年男子的身側時,他忽的笑著問道:「偶遇也是緣分,不知可否請教小娘子的姓氏?」

  人家表現的彬彬有禮,夏雲錦也不好不搭理,略一躊躇,才笑著答道:「小女子姓夏,在家中排行第三。公子稱呼小女子一聲夏三娘子就行了。」

  至於閨名,當然恕不奉告。

  青年男子不再多言,目送著那個美麗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邊,才收回了目光。

  蔣侍衛依舊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其他幾個侍衛也不敢為他求情。

  青年男子沒有發怒,只是淡淡的說道:「蔣中,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蔣中渾身一顫,不假思索的磕頭告饒:「都是小的魯莽,求公子爺開恩,饒了小的這一回。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回去之後,自己去領四十個板子。」青年男子的聲音依舊平靜,彷彿這四十個板子在他眼裡已經是極輕的懲罰了:「記著,下不為例!」

  蔣中竟也覺得這個懲罰不算重,忙磕頭謝了恩,然後站到了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別提多老實安分了。

  接下來,青年男子並未再說什麼,只是唇角微微揚起,似乎心情還算不錯。

  幾個侍衛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眼中俱都閃過一絲瞭然的笑意。

  ......

  方大郎的傷勢雖然不重,不過臉上血跡斑斑的,看著著實嚇人。待將方大郎扶進了客房之後,夏雲錦立刻讓夥計送來了熱水和毛巾。

  桃花正要自動請纓,荷花忽的說道:「還是我來吧!」說著,便伸手擰了熱毛巾,輕柔仔細的為方大郎擦拭臉上的血跡。

  方大郎也不知是傷勢的緣故抑或是窘迫,臉都漲紅了。好在此時天色昏暗,沒人留意他的異樣。

  夏雲錦迅速的吩咐:「桃花,你快些去把杜郎中叫過來。」

  桃花領命去了,還沒等她踏出門口,迎面便差點撞上了急匆匆過來的人影。好在桃花反應迅疾,立刻閃開了。

  「是誰啊,走的這麼急趕著投胎啊!」桃花不滿的咕噥一聲,然後一抬頭,看清對方面孔的一剎那,頓時心裡一虛。

  奇怪的是,平日裡說話毒舌性子古怪的杜郎中今天竟沒有吭聲,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匆匆的進了屋子裡。

  ......杜郎中這是轉性子了嗎?桃花默默吐槽,也跟著進了屋子。

  夏雲錦一見杜郎中,頓時鬆了口氣:「杜郎中,你來的正好。快些看看他的傷勢如何?」

  杜郎中嗯了一聲,湊到近前查看,半晌才說道:「傷的不重,敷些藥就行了。」

  ......以杜郎中的脾氣,不是應該不耐煩的說上一句「死不了」嗎?他什麼時候變的這麼隨和了?

  夏雲錦心裡暗暗嘀咕一句,下意識的打量杜郎中一眼。不過,杜郎中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壓根看不出和平日有什麼不同。只是敷藥包紮的動作比平日要稍微慢了一些。

  「杜郎中,你沒什麼心事吧!」夏雲錦試探著問了一句。

  杜郎中動作一頓,頭也不回的應道:「三娘子有這個閒情逸致關心我,倒不如騰出時間來好好想一想要怎麼解決眼下這個難題。」

  夏雲錦:「......」

  好心遭雷劈!夏雲錦被噎了這麼一句,也懶得再多問,待方大郎的傷勢處理好之後,關切的詢問了幾句,確定方大郎沒有大礙,並叮囑各人早些休息。

  一共四間客房,夏雲錦並兩個丫鬟一間,方大郎和杜郎中一間,趕車的賀二郎和另一個車伕一間,還有同行的家丁住一間,也不算太擁擠。草草的吃了一些飯菜,又簡單的梳洗一番,便各自歇下了。

  這一夜,夏雲錦睡的並不安穩踏實。

  滿腹心事,又睡在陌生的地方,隔了幾間客房還住著幾個陌生男子。一顆心似懸在半空中一般,眼睛閉上許久也沒有睡意。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夏雲錦就醒了,荷花桃花一聽到動靜,也很快的起床穿衣,準備動身啟程。

  推開房門的那一剎那,不遠處也傳來了一聲推門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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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萍水

      夏雲錦一怔,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穿著素色錦袍的男子正站在門口。他略有些訝然,旋即笑著對夏雲錦打了個招呼:「夏娘子起的真早。」

  昨天晚上光線暗淡,看的不甚清楚。此時晨光明朗,青年男子的面孔十分清晰的引入眼簾。眉目俊朗,風度翩翩,端的是相貌堂堂!

  夏雲錦心裡暗暗讚歎一聲,微笑著應道:「有急事要趕路,不得不起得早一些。」說的語焉不詳。

  至於這個青年男子為什麼要早起,自然也有人家的理由。不過是萍水相逢擦肩而過,她沒那個興趣去打聽人家的隱私。

  夏雲錦禮貌又疏遠的態度十分明顯。

  青年男子眸光微閃,沖夏雲錦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夏雲錦鬆口氣,立刻吩咐荷花桃花去叫人。眾人在大堂裡吃早飯的時候,青年男子和那幾個侍衛已經沒了蹤影。

  杜郎中不動聲色的暗暗鬆口氣。

  夏雲錦打量方大郎一眼,親切的問道:「你額上的傷還疼嗎?」

  方大郎立刻笑道:「一點小傷而已,不妨礙趕路。」

  「死鴨子嘴硬!」杜郎中不留情面的戳破他的謊話:「你額上的傷雖然不重,卻流了不少的血。要是不好好休息,日後肯定會留下傷疤。」

  夏雲錦眉頭微皺:「那可不行,要不然,我們先走,方管事留下休息一兩天,等傷勢好轉了再追上來好了。」

  方大郎卻很堅持:「雖然是趕路,可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馬車上就行了。豈不是和休息一樣。再說了,沒有我領路,你們只怕是不容易找到爹他們。還是一起走吧!」

  夏雲錦也是心急如焚,聞言只得應了:「那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閒話不多說,又趕了一天的路之後。一行人終於趕到了邳縣。

  ……

  夏家經營馬匹生意多年。自然有自己運送馬匹的渠道。在沿途的幾個縣城都建立了馬場。以備馬匹運送途中的飼料和飲水休憩之類的用途。邳縣離京城一百多里,馬場就建在邳縣的城郊。

  朱掌櫃方二郎等人守著一千多匹病馬,急的快哭出來的心都有了。兩個郎中雖然盡力診治,效果卻不太大。雖然暫時還沒出現馬匹病死的情況,可眼睜睜的看著一匹匹健壯的馬倒下,那種焦急又無奈的心情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好在方全很快就趕來了。

  朱掌櫃在看到方全的一剎那,又是難過又是愧疚,差點淚撒當場:「方大掌櫃,都是我沒用,沒把這批馬照顧好……」

  方全心急如焚。無心和他多客套,立刻說道:「先別說這些了。帶我去馬場看看!」

  朱掌櫃擦了擦眼角。忙帶著方全去了馬場。

  方全早有心理準備,在看到一匹匹駿馬有氣無力的倒在草地上的慘狀時,並未流露出太多的異樣。沉聲問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原本好好的,為什麼一夜之間就有了這麼多的病馬?」

  這樣的情形實在詭異,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

  朱掌櫃苦笑一聲:「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每天晚上我都派了人守夜,那天夜裡守夜的兩個人我反覆盤問過了,都說什麼都沒看見。我已經把他們兩個都關起來了。」

  一旁的方二郎忿忿的插嘴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生出了壞心,暗中動了手腳,要是被我知道了,非扯爛他的黑心腸不可!」

  「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方全的眉頭皺的極緊:「是外人還是家賊,這個遲早要查清楚。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這批馬都治好,盡快的送到京城交到兵部去。要是無法按時交貨,我們就得賠十萬兩的銀子。如果是前幾天出了這等事情,倒是不用太發愁,銀子本就是籌措好的。可現在。那筆銀子已經被付給送礦石來的客商了。夏家再也湊不出這麼的現銀了!」

  原來情況比所能想到的更糟糕。

  方二郎脫口而出道:「爹,那要怎麼辦?這麼多病馬,根本不可能在幾天之內都治好!」

  方全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聞言默然許久,才低聲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只能去錢莊借,或是把夏家名下的鋪子典讓出去……」

  方二郎和朱掌櫃齊齊變了臉色,異口同聲道:「不行!千萬不能這麼做!」

  錢莊的銀子可不是好借的,足有二分利。借十萬兩,就得還上十二萬兩。夏家自從夏半山父子死後,本就呈現風雨飄搖之態,若是再有這麼一筆高利息的借款,可就真的是大傷元氣了。至於典讓鋪子,更是殺雞取蛋之舉。

  方全苦笑一聲:「你們兩個以為我願意做這樣的決定嗎?老爺走了還不到三個月,屍骨未寒。夏家卻被逼到了這個份上,我這心裡能好受嗎?可不管在背後搗鬼的是周家還是王家,抑或是別的什麼人,我們現在都沒辦法還手,只能先保住夏家的生意再說……」

  方全力持鎮定,可顫抖的聲音和雙手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只短短的一個月,夏家就被人設局逼迫的喘不過氣來。就算能熬過這一關,也必然元氣大傷。他實在是對不起死去的老爺……

  方二郎見他這般,眼圈頓時紅了:「爹,你別自責了。要怪也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堅持走陸路,不聽朱掌櫃的改走水路,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來了。」

  「這怎麼能怪你,」朱掌櫃的心裡也難受極了:「我才是負責此次購馬運馬的管事,要說該有人負責,那也該是我才對。」

  「你們兩個都別爭了。」方全打起精神安撫道:「算起來還有些日子,只要能盡快找到馬的病因,說不定很快就能把馬治好。除了這兩個郎中,再到邳縣去請些好郎中來。只要能治好病馬的,重重酬謝!」

  朱掌櫃和方二郎立刻應下了,分頭出去請郎中不提。

  方全口中說的輕快,可心裡卻比誰都要沉重。雖然還不能斷定背後搗鬼的就是王家,可有人憋足了勁在對付夏家卻是肯定的。不知道這一關能不能熬過去,更不知道今後還會有多少陰損的招數在等著夏家……

  老爺,你去的太早了!只留下嬌妻弱女,三娘子雖然很好,卻心地仁厚善良,又是沒出閣的少女,要撐起夏家這片基業也實在為難不易……

  就在方全在馬場裡四處查看心情沉重之際,令人意想不到的一行人竟然來了。

  「爹!」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的響起。

  方全一愣,循聲看了過去,然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那個一身素色衣裙身形優美戴著緯帽的少女……竟然是三娘子!

  夏雲錦無暇和方全說話,因為她已經被眼前驚人的場面震駭的說不出話來了。偌大的馬場裡,目光所及處,看到的都是病馬。到底有多少,根本連數也數不清。這些病馬俱都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地上,困難的喘息,似乎隨時都會死掉……

  淚水不知何時湧出了眼角,迅速的自臉頰滑落。

  夏雲錦張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的沙啞:「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連他這個久經商場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看了眼前的慘狀也覺得心裡淒惶,何況是這麼一個足不出戶心地善良的小娘子。方全心裡惻然,臉上卻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三娘子,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夏雲錦也知道此時不是難過的時候,用力的擦了眼淚,低聲答道:「我放心不下,所以特地趕過來看看,說不定能想出法子來治好這些馬。」

  方全將心裡湧起的酸楚和難過都按捺下去,強顏歡笑道:「我已經讓朱掌櫃和二郎去請郎中了,三娘子只管放心……」話還沒說完,他的目光就被那個背著藥箱的杜郎中吸引了過去。

  待看清杜郎中的動作時,方全頓時駭然,旋即大怒:「喂,你這是要幹什麼?」

  杜郎中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刀,那把刀又細又長,約莫三寸長,看起來無比鋒利。而此時此刻,杜郎中手裡的那把刀正抵在那匹病馬的腹部,只要稍一用力,就會刺穿馬的腹部。

  養馬之人大多愛馬,做了多年馬匹生意的方全自然是愛馬之人。眼看著杜郎中的行為透著詭異,方全當然忍不住。

  別說方全了,就是夏雲錦看著杜郎中拿著明晃晃的刀在馬腹上比劃也覺得心驚肉跳:「杜郎中,你拿刀做什麼?」

  杜郎中略有些不耐的應道:「馬又不是人,哪裡出了問題又不會說話。當然得我自己來找病因。好了,你們幾個都離遠一點,免得待會兒被嚇到。」

  夏雲錦:「……」

  杜郎中!你這到底是打算要做什麼?

  方全似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一變:「你該不是打算要把這匹馬殺了,切開它的胃部查看病因吧!」

  杜郎中讚許的看了他一眼:「你還不算太笨!」

  方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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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治馬

      「不行,」方全鐵青著臉反對:「這匹馬雖然病了,可還有治好的希望。你這麼一動手,就徹底斷絕了它的生路。你這麼做太殘忍了!我絕不同意!」

  杜郎中冷哼一聲:「照你這麼說,你是寧願看著這麼多馬一起病死了?」

  方全:「……」

  夏雲錦此時回過神來,想了想說道:「方叔,杜郎中說的有道理。如果真的是有人在馬的飼料或是飲水中做了手腳,只有切開病馬的胃部查看才能清楚。也能更好的對症下藥。」

  方全也不是蠢人,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很快就明白過來。可明白是一回事,讓他眼睜睜的看著杜郎中對馬動刀子是另一回事......

  杜郎中懶得再說什麼,重又轉過了頭去。這次連猶豫也沒有,直接一刀就切斷了病馬的喉嚨。病馬哀嘶一聲,一股鮮血頓時噴濺而出,杜郎中的衣襟立刻就被染紅了一片。濃重的血腥氣頓時在空中瀰散。

  這一幕場景實在血腥刺激,方全臉色陡然白了。荷花勉強維持冷靜,桃花卻已忍不住跑到一邊作嘔。

  夏雲錦也覺得反胃,稍稍退開了幾步,可她卻沒有躲開,一直默默的在旁邊站著。看著杜郎中手法熟稔的將馬腹切開,然後毫不避諱的在一堆內臟裡挑挑揀揀,終於找到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再次用刀切開,現出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東西......

  方全不忍再看,將目光移了開來,低聲說道:「三娘子,馬場裡到處都是病馬,氣味實在不好聞。你還是到那邊的屋子裡坐著休息會兒吧!」

  夏雲錦的臉色確實蒼白難看。連著趕了兩天的路,一進馬場滿眼看到的都是病馬,再看到這麼血腥刺激的一幕,心情能維持平穩才是怪事。可她卻不肯去休息:「方叔,你不用擔心,我能撐得住。」

  方全還想再勸。夏雲錦又說道:「我不能總躲在你的身後。如今既有人處心積慮的要出手對付夏家。我這個當家人總該學著站出來應對這些事情。我知道我有很多都不懂,做的也不夠好。不過,我一定會認真學。」

  既然已經別無選擇的成為了夏雲錦,那麼她就要義無反顧的承擔起夏雲錦這個身份應該承擔的一切。不僅是照顧夏家上下所有的人,還包括看似風光實則風雨飄搖的夏家生意,還要應付在暗中覬覦夏家甚至出手對付夏家的敵人......

  她絕不會逃避屬於自己的責任!

  看著那張美麗蒼白的俏臉上浮現出的堅毅和勇敢,方全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欣慰的是,老爺後繼有人,三娘子雖是女子卻不像夫人那般柔弱,反而有著不輸男子的堅韌勇敢。酸楚的卻是。眼下情況實在不容樂觀。有些困境不是憑著意志就能熬過去的......

  荷花也聽到了夏雲錦的這番話,眼中流露出心疼。

  以前的三娘子最是嬌氣。絕不可能連著兩天趕了這麼遠的路,更別說是站在臭氣哄哄氣味難聞的馬場裡看一個郎中這樣「檢查」病馬了。

  荷花沒有吭聲,只是默默的靠近夏雲錦,悄然攙扶住她的胳膊。

  夏雲錦定定神,沖荷花笑了笑,然後擔憂不已的問道:「桃花一直在那兒吐不要緊吧!」

  桃花自從看了一眼之後,便哇啦一聲吐了出來。到現在還沒停。看那個架勢,大概是連昨天吃下去的飯也都快吐光了。

  荷花瞄了桃花一眼,笑著說道:「三娘子放心,等她都吐光了,自然就會好了。」

  話剛說完沒多久,桃花果然站直了身子。可剛看過了一眼,胃裡又開始翻騰不休,立刻轉過頭去繼續乾嘔。這次卻是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

  杜郎中對周圍的一切恍若未聞,他一直蹲在那匹被切開了馬腹的病馬面前。用刀尖撥弄著那個被切開的血糊糊的胃,後來乾脆就用上了手。先是用手指碾,然後湊到鼻前嗅了一嗅,再後來索性伸出舌頭嘗了一嘗。

  ......別說幾個女子了,就連方全看著這一幕都快吐出來了。

  可杜郎中的神情卻無比專注,彷彿他此刻正在做的是世上最神聖的事情。那張平凡的沒有絲毫特色的臉孔,此時卻散發出奪目的光芒。

  荷花忍不住在夏雲錦耳邊低語道:「三娘子,杜郎中真的是個好郎中。」

  夏雲錦面色泛白移開了目光,笑著點了點頭。不管杜郎中有多少古怪脾氣,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他真的是一個很敬業又對醫術很執著的人!說不定,他真的能找出病馬的病因......

  不知過了多久,杜郎中終於站了起來。大概是蹲的太久了,雙腿發麻,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離他最近的方大郎不假思索的扶住了他。

  杜郎中穩住了身子,卻連說聲謝謝的時間都欠奉,他抬頭看向夏雲錦,眼中閃著喜悅:「我知道這些馬的病因了!」

  眾人俱都動容,顧不得杜郎中身上不停散發的血腥味,立刻圍攏了過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夏雲錦雙眼熠熠閃亮,迫不及待的問道。

  杜郎中一臉肯定的說道:「我們之前猜的沒錯,這些馬不是無端的生病,而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在馬的飲水裡下了毒。好在劑量不大,馬匹又多,每匹馬飲下的水有多有少。喝水多的馬中毒深一些,還有一些馬大概是水喝的很少,所以沒受什麼影響。」

  頓了頓,又道:「這個投毒之人實在狡猾。如果在馬的飼料中下毒,很容易在胃中殘留一部分未消化的,很難找出病因對症下藥。所以選擇在水中下毒。消化快見效也快,又不易查出病因來。如果我不是切開了病馬的胃部仔細檢查,也實在沒辦法確定這一點。」

  方全脫口而出道:「你真的能確定嗎?」

  杜郎中愛理不理的應道:「隨你信不信。」

  方全:「......」

  方全早就聽說過這位性情古怪的杜郎中,今天卻是第一次領教,氣的臉都漲紅了。

  夏雲錦忙笑著打圓場:「方掌櫃不要見怪,杜郎中素來就是這個耿直的脾氣,其實,這次他是主動要跟著來幫忙的。」

  方全擠出一個笑容:「三娘子放心,我沒生氣。」就是有點呼吸不暢順而已。

  杜郎中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夏雲錦唯恐他說出什麼難聽話來,立刻笑著問道:「既然你已經查出馬的病因了,那下面是不是該著手配藥了?」

  杜郎中卻皺起了眉頭:「配藥一事得謹慎一些。畢竟隔了幾日,到底是什麼毒藥我一時也查不出來。只能先配幾副藥方試一試。」

  夏雲錦當機立斷:「好,那就先找來幾匹病馬試一試。到時候看哪個藥方更有效,就用哪一個。」

  杜郎中嗯了一聲,也不說什麼,立刻就打開藥箱取出筆墨準備開藥方。

  方大郎拿著幾張方子去抓了藥,兩個郎中要幫著煎藥。杜郎中卻面無表情的說道:「煎藥的事情就不勞煩二位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那兩個郎中的臉色頓時變了,其中一個姓楊的郎中忿忿的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不相信我們兩個嗎?」

  杜郎中的嘴裡從來都吐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到底是誰投的毒,現在還沒查清楚,人人都有嫌疑。你們兩個都懂醫術,嫌疑比別人更大。我當然不能相信你們!」

  兩個郎中:「......」

  楊郎中氣的臉都青了:「你這是血口噴人!我現在就和你到夏娘子面前去對質!」

  杜郎中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奇怪了,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怎麼會這麼激動。該不會是做賊心虛吧!」

  楊郎中用手指了半天,「你」了半天也沒說出第二個字來。

  杜郎中開始蹲下身子煎藥,頭也不抬的說道:「方大郎,請你把這兩位郎中帶走,我現在忙的很,沒時間理他們兩個。」

  這一路上方大郎都和杜郎中坐一輛馬車,對他的毒舌是深有體會。見兩個郎中都被氣的說不出話來,著實有幾分同情。忙領了兩個郎中下去,好一通安撫不提。

  杜郎中一個人照看幾個爐子,著實有些手忙腳亂。

  一個身影出現在他身邊,從他手中接過了一把小蒲扇。然後和杜郎中一樣蹲下了身子,用扇子輕輕的扇著爐火。

  杜郎中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只默默的讓開了一些。

  以杜郎中的脾氣,當然絕不會承認這個夏娘子的性情脾氣其實很合他的眼緣。不是絕頂的聰明,也不夠精明厲害,卻有著一顆善良柔軟的心。還有和其他女子不同的堅毅勇敢樂觀。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根本對他的來歷一無所知,卻只憑著他露的一手醫術便選擇信任他,還給了如今落魄的他一個安身之處。

  只憑著這一點,他也一定要幫她度過這個難關。

  如果知悉他脾氣的人知道他此刻竟肯醫治病馬,不知會驚訝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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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內賊

      煎藥並不複雜,只要小心的看好爐火就行,重要的是有耐心。

  夏雲錦打起全部精神,仔細小心的照看著爐火。聽著藥罐子裡傳出細微的咕嘟聲響,嗅著淡淡的藥味,原本焦急不安的心緩緩的平靜了下來。

  杜郎中忽的說了一句:「我也沒多少把握能治好這些馬。」

  夏雲錦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旋即神色鎮定的繼續搖扇子:「我相信你。」

  短短的幾個字,卻讓杜郎中的心潮起伏,握著扇子的手竟微微顫抖起來。眼中閃過一連串複雜的神色,有欣慰有唏噓有悵然,還有一絲淡不可察的激動。

  過了一會兒,杜郎中才又張口道:「其實,我剛才說那句是假話。我能治好這些馬。」

  夏雲錦:「......」

  杜郎中你是更年期到了嗎?!故意耍人好玩是嗎?!

  看著夏雲錦忍氣吞聲的表情,杜郎中忽的笑了,眼神也柔和了幾分:「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治好這些馬。讓那些在暗中算計夏家的人狠狠的失望一回。」

  夏雲錦沒有表現的很感動,反而小心翼翼的看了杜郎中一眼,欲言又止。

  杜郎中難得心情很好的沒和她計較,反而溫和的問道:「你想說什麼?怎麼不說了?」

  夏雲錦咳嗽一聲,小心的說道:「雖然你醫術高明,人也挺......」想了半天才勉強找到一個形容詞:「也挺正直的。不過,我們兩個年齡相差太大了一點,所以我不太可能對你......你懂的吧!」

  杜郎中的臉徹底黑了。

  夏雲錦看著他的黑臉,撲哧一聲樂了:「我和你開玩笑呢,你該不是真的生氣了吧!」越想越覺得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杜郎中的臉由黑轉青,然後又變紅。簡直就像調色盤。

  夏雲錦時常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難得佔了回上風,心情別提多愉快了。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幾份藥也終於熬好了。杜郎中分別將熱騰騰的的褐色藥汁倒進碗裡。然後端到了特地挑出來的幾匹病症比較嚴重的病馬前。一碗一碗的分別灌下。

  所有人都圍攏在旁邊,一臉期盼的看著病馬。好像這樣盯著,這些病馬就能精神抖索的從地上站起來一般。

  「好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杜郎中淡淡的說道:「這裡有我守著就行了。」

  方大郎第一個出聲:「不行,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守夜。還是讓我和二郎兩個人在這裡守著,一個上半夜一個下半夜......」

  「要是這些馬喝下去的藥起了反應,口吐白沫或是亂奔亂跳的踢人,你們知道要怎麼辦嗎?」杜郎中只一句話就把方大郎堵了回去。

  夏雲錦想了想說道:「既是這樣,就辛苦杜郎中了。只要杜郎中這次能治好這些馬,我一定重金酬謝。」

  杜郎中不客氣的點頭:「這是當然。跑了兩天的路來出診,診金至少也得是平時的兩倍。」

  夏雲錦:「......」

  不管怎麼說。杜郎中如願以償的搶下了守夜的活。方大郎和方二郎兄弟兩個也不能清閒,一個守上半夜,一個守下半夜。

  杜郎中忽然低聲說道:「三娘子,你最好派人盯著那兩個郎中。」

  夏雲錦一怔,下意識的問道:「為什麼?」

  杜郎中卻懶得回答這個問題,轉過頭去照顧那幾匹病馬。

  方全也聽到了杜郎中說的話,一臉的若有所思。這麼多馬在一夜之間就中了毒。投毒的人是內賊的可能性幾乎是十成。朱掌櫃在夏家待了二十年,忠心方面絕無問題。方二郎當然就更不可能了。剩下隨行的人都是夏家的人,算來算去,外人就只有那兩個郎中。更何況,懂的在水中下毒又沒留下蛛絲馬跡,也確實像是「行家」的手筆......

  方全心念電轉,很快就有了主意,低聲對夏雲錦說道:「杜郎中提醒的有道理。這兩個郎中確實都有些嫌疑,今天夜裡就是試探他們兩個的最好機會。」

  夏雲錦也反應了過來,略一思忖。便應道:「好,就照你說的辦!」

  ......

  此時被關在屋子裡的楊郎中正煩躁不安的來回走動,另一個趙郎中就淡定多了,低著頭整理藥箱。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有心情整理藥箱!」楊郎中恨恨的瞪了趙郎中一眼:「那個什麼杜郎中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萬一真的救好了病馬,可就糟了!」

  趙郎中先是皺眉,然後面無表情的應道:「是你糟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楊郎中冷笑一聲:「你想撇清關係,門都沒有。毒是我下的沒錯,可你明明知道,卻沒及時稟報,就是我的同謀。你以為他們一旦知道真相會放過你嗎?」

  趙郎中氣惱不已的反駁:「這怎麼能怪我。之前那些人找上你的時候,我就勸過你了。你財迷心竅,不肯聽我的,偏偏收下了那五百兩銀子。還做出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我看在同鄉的份上沒揭穿你,又盡力的為病馬診治,這才沒釀成大禍。夏老爺生前對我們倆可不薄,好吃好喝好住,每個月還給四兩銀子,你怎麼就都忘了……」

  「我沒忘!」楊郎中咬牙道:「你當我想這麼做嗎?可那是五百兩銀子!我不吃不喝攢上一年,也就是五十兩銀子。要攢這麼多銀子,得整整十年。倒不如豁出去一回,拿了這麼多銀子回鄉。」

  「回鄉?你真以為自己還能回得去嗎?」趙郎中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癡心妄想:「夏老爺雖然死了,可還有方全和方大郎方二郎在,還有朱掌櫃他們,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現在是驚慌失措沒來得及追查此事。一旦追查起來,很快就會懷疑到你的身上來。看在同鄉一場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你還是快些想想明天怎麼和方掌櫃夏娘子求情吧!」

  楊郎中臉色陰晴變幻不定,心裡尚且存有一絲僥倖心理:「不會的,我當時去飲水中下毒的時候,根本就沒人看見。他們就算懷疑我。也沒有絲毫證據……」

  話音未落。門便被敲響了。幾聲乍然響起的悶響,把楊郎中嚇了一跳,聲音發顫:「誰?」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是我,開門!」聲音簡短有力。

  是方全!

  楊郎中想到剛才趙郎中說的話,心裡著實有幾分心虛,開門的動作不免慢了一些。

  門剛一開,方全便陰沉著臉走了進來,跟著一起進來的還有夏家馬場的幾個男子。因為長期馴馬的緣故,這幾個人俱都身材健壯孔武有力。

  楊郎中一看這架勢,心裡暗暗覺得不妙。故作鎮定的問道:「方掌櫃,這麼晚了。你們不在屋裡歇著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方全見他眼神閃爍不定,心裡的懷疑又確定了幾分,重重的冷哼一聲:「我來幹什麼,你們兩個的心裡應該很清楚才對。」

  楊郎中的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虛張聲勢道:「方掌櫃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和趙郎中不辭勞苦辛辛苦苦陪著馬隊跑了這麼多天,在馬匹生病之後,又一直盡心盡力的為馬匹診治。你該不會是懷疑到我們兩個身上了吧!」

  趙郎中在聽到「我們兩個」這幾個字的時候。嘴角抿的更緊了。

  方全銳利的目光在楊郎中和趙郎中的臉上打了個轉,冷冷的說道:「兩位郎中還不知道吧!杜郎中已經查出了馬匹突然生病的原因。原來這些馬根本不是染上了急病,而是被人下毒在飲水中所致!」

  最後一句話,如石破天驚。

  楊郎中臉色陡然白了。

  方全心裡瞭然,怒意頓時湧上心頭,定定的看著楊郎中:「楊郎中,這兩千匹馬是要交到兵部去的,要是不能按時交馬,我們夏家就會賠上十萬兩銀子。聲譽也會一落千丈。我們夏家一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狠毒的事情來?」

  楊郎中猶自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就承認了吧!」趙郎中忽的歎了口氣。

  楊郎中不敢置信的看向趙郎中:「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都沒做,你讓我承認什麼!」

  趙郎中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對方全說道:「方掌櫃,我可以把實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不過,我想見一見夏娘子。」

  方全皺了皺眉,旋即答應了下來。

  楊郎中死死的瞪著趙郎中,彷彿要在他的背上瞪出兩個窟窿來。

  趙郎中卻至始至終沒回頭看他。

  ……

  夏雲錦一直在屋裡等著,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又是振奮又是憤怒:「竟然是那個楊郎中所為!實在是太可恨了,我們夏家可待他不薄,也虧他下得去手!」

  來報信的管事也是一臉苦笑:「是啊,我們怎麼想也沒想到會是楊郎中所為。」

  夏雲錦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淡淡說道:「楊郎中只是幫兇。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走吧,我倒要好好問一問,到底是誰在和我們夏家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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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真兇

      夏雲錦仔細的打量眼前的兩個郎中。

  兩人大概都在三十四五歲左右,一張長臉的是楊郎中,另一個皮膚黝黑的則是趙郎中。

  楊郎中的臉色十分難看,卻死活不肯承認投毒一事是自己所為。

  方全沖夏雲錦使了個眼色,夏雲錦頓時心領神會,並不理會色厲內茬的楊郎中,而是看向沉默的趙郎中:「你不是說知道誰是投毒之人嗎?現在我已經來了,你只管說吧!」

  趙郎中默然片刻說道:「夏娘子,我會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只希望你能饒過楊郎中這條性命,他也是一時糊塗,被財迷了心竅,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趙立光!」楊郎中急了,高聲嚷道:「你別想把髒水都潑到我的頭上來。明明就是你收下了人家五百兩銀子,半夜裡在馬飲水中投了毒!」

  ......

  屋子裡陡然安靜了。

  眾人齊刷刷的看了過來。趙郎中錯愕的看向狀若瘋狂的楊郎中:「你在胡說什麼?」

  楊郎中卻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射出亮光:「我們兩個住一個屋子,那個人私下來找你的時候,我悄悄躲在一旁,什麼都看的清清楚楚。那個人說只要你能動手腳讓馬隊到不了京城,就會給你五百兩銀子。你只猶豫片刻就答應了,收下了人家的銀子之後,當天夜裡就去投了毒。」

  說著,又看向夏雲錦:「夏娘子,我說的句句是真,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派人翻開他的枕頭看一看,那五百兩的銀票就被他藏在枕頭裡。」

  趙郎中的臉色陡然慘白,用手指著楊郎中:「你......你竟然偷偷將那張銀票塞進我的枕頭裡!」

  虧得他當時多了個心眼,趁著趙郎中沒注意的時候將銀票偷著放進了趙郎中的枕頭裡。既然趙郎中不講情面的揭發他,他也就無需客氣了!只要把這盆髒水都潑到趙郎中的身上,就算損失五百兩銀子。總能保住這條性命。說不定日後還有再賺回來的機會......

  楊郎中此時完全佔據了上風。也沒了之前如喪家之犬的驚惶失措,冷笑著回視:「到現在你還不敢承認嗎?明明就是你見錢眼開財迷心竅,如今事發了,又妄圖栽贓到我身上。不過,夏娘子和方掌櫃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自然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趙郎中顯然遠不及他口齒伶俐能言善道,被這麼搶白一通,又急又氣又委屈。有心解釋,楊郎中又搶著說道:「夏娘子,方掌櫃。你們現在就派人去我們住的屋子裡,把那個枕頭拿過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奇怪的是,他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說完之後,眾人卻沒什麼反應。

  夏雲錦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許久都沒說話。

  楊郎中心裡漸漸不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夏娘子,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我就是有點奇怪。」夏雲錦的眼中閃出嘲弄的笑意:「你憑什麼以為就靠著這幾句話,就能栽贓嫁禍瞞天過海?」

  楊郎中笑不出來了。猶自苦苦掙扎:「可是,那銀票......」

  「這個我倒是相信,銀票應該確實在趙郎中的枕頭裡。」夏雲錦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目光裡卻滿是冷意:「你連退路都想好了,果然是心思歹毒!」

  楊郎中被噎了一下,面色難看極了。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這麼說,證據在哪兒?」

  夏雲錦扯了扯唇角,眼中閃過譏諷的笑意:「你該不是以為世上只有你聰明別人都是傻子吧!事情這麼明顯,你真當我們都看不出來嗎?你是我們夏家聘請的郎中。平日裡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不想著怎麼好好為夏家做事,竟然還被外人收買給馬下毒,實在是可惡之極!」

  說著,看向方全:「方掌櫃,對付這種吃裡扒外的內賊,應該怎麼處置才好?」

  方全也是一臉陰霾,冷哼一聲說道:「綁了去送到官衙去。至於之後怎麼發落,那是官衙的事情。」

  ......情勢陡然逆轉,楊郎中再也沒了原本的趾高氣昂得意洋洋,一臉驚恐,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夏娘子饒命,方掌櫃饒命!不管你們私下怎麼發落我,只要別送我去官衙就好,求求你們了!」

  也怪不得楊郎中如此害怕。此時朝廷律法十分嚴苛,就算是偷東西的毛賊也得被關上三五年。更不要說像他這種投毒害馬這般惡劣的行徑了。要是真的被送到了官衙,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

  一想到有可能會被關在暗無天際的大牢裡,楊郎中全身瑟瑟發抖。邊說邊磕頭求饒,一個響頭接著一個響頭,發出一聲聲悶響。

  可惜,眾人都是怒火交加,根本就沒人想多看他一眼。

  趙郎中也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的有些心慌意亂,待回過神來的時候,楊郎中已經不知磕了多少響頭,額上又紅又腫。

  趙郎中定定神,張口說道:「夏娘子,此事確實是楊郎中的錯。我也沒臉替他求什麼情,要怎麼發落都隨夏娘子。只希望夏娘子宅心仁厚,饒過楊郎中這條性命。」

  真沒想到,剛才被信口誣蔑的趙郎中居然會為楊郎中求情。

  夏雲錦一怔,忍不住重新打量趙郎中一眼:「他剛才還想把髒水都潑到你頭上,你就不恨他嗎?為什麼還要替他求情?」

  趙郎中苦笑一聲:「我和他本是同鄉,當年來京城,還是他為我介紹了夏家這份好差事。做人當飲水思源,就算他對我不仁,我總得講幾分義氣。」

  聽到這番話,夏雲錦也微微動容了。

  跪在地上的楊郎中也聽到了這番話,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羞愧,卻連抬頭看趙郎中一眼的勇氣都沒了......

  屋子裡沒有人說話。一片令人屏息的靜默過後,夏雲錦終於張口說道:「要想饒過楊郎中一命也不難。」

  楊郎中渾身一顫,立刻抬起頭來,一臉狂喜的正要道謝。

  「你別高興的太早了。」夏雲錦冷然說道:「要想饒過你這一回,還得看你接下來的表現如何。」

  楊郎中果然是聰明人,幾乎想也沒想的說道:「夏娘子想知道什麼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夏雲錦直截了當的問道:「到底是誰給你那五百兩銀子?」

  楊郎中答道:「我不知道。」

  夏雲錦:「......」

  楊郎中見夏雲錦面色不愉,忙解釋道:「夏娘子,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個人來找我的時候是深更半夜,別說姓什麼叫什麼了,就連長的什麼模樣我都沒看清楚。我倒是問過他姓名,可他根本就沒告訴我。只說有事要和我交易。」

  至於交易的內容,夏雲錦當然已經很清楚了。

  「照你這麼說,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姓名,只拿了他的五百兩銀子就給馬投毒?」夏雲錦挑了挑眉:「那個人就沒想過,萬一你要是沒動手貪下了銀子,他又該怎麼辦?」

  楊郎中眼中閃過一絲懼意:「他說,要是我拿了銀子沒有把事辦好,日後一定不放過我!不管我跑到哪兒,他都能找到我。」

  那個人到底是誰派來的?竟然有這麼大的口氣!

  夏雲錦思忖了片刻,卻不得要領。抬頭看方全一眼,方全也皺緊了眉頭。

  他們原本認定幕後的主使是王升榮。可王家只是商賈之家,就算有幾分財力,行事說話也不可能如此囂張......

  如果不是王家,那麼在暗中對付夏家的到底是誰?是誰和夏家有這麼大的仇恨,一次又一次的設局對付夏家?

  一個謎團解開了,可這個謎團背後,分明又有更多的疑點,重疊在一起,似一片無邊無際的迷霧。讓人困在其中,無力看清事實的真相。

  夏雲錦將心裡紛亂的思緒按捺下來,想了想說道:「楊郎中,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再仔細想一想,說不定你忘了一點什麼。」

  楊郎中努力的回想,半晌才不怎麼確定的說道:「當時那個人來找我的時候,身邊還帶了兩個侍衛。那兩個侍衛身手都很靈活。對了,其中有一個侍衛,好像喊過一聲宗管事。」

  宗管事……方全默默的將這個名字記在心底。

  夏雲錦反覆盤問,楊郎中卻再也說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方全低聲說道:「三娘子,天色不早了,今天忙碌了一整天,大傢伙兒也都累了。不如先歇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夏雲錦也覺得十分疲倦,聞言點了點頭。

  不管怎麼說,今天也有了不少的收穫。既逮住了內賊,又確定了確實有人在暗中對付夏家。杜郎中信心滿滿的說有法子治好病馬,只要能先撐過眼前這一關,就能為夏家贏得寶貴的時間。等緩過勁來,再想法子查出幕後主使也不遲。

  「對了,他們兩個怎麼辦?」方全問道。

  楊郎中一臉的倉惶和祈求,趙郎中也眼巴巴的看了過來。

  夏雲錦略一猶豫,便下了決定:「讓他們兩個別待在一個屋子裡,再找人守著門就是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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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09:50: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將計

      既然這麼說了,看來暫時是不會送他去官衙了。楊郎中暗暗鬆口氣,不敢再吭聲,接下來表現的異常老實安分。

  荷花關切的說道:「三娘子,天這麼晚了,你也早些歇了吧!」

  連著兩日趕路都沒睡好,今天又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夏雲錦也累極了,聞言點點頭。

  頭剛一沾上枕頭,夏雲錦就沉沉的睡去。也不知睡了有多久,直到荷花歡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三娘子,那幾匹馬裡已經有一匹馬能站起來了,杜郎中已經找到解毒的藥方了!」

  夏雲錦一個激靈,陡然清醒過來,反射性的坐直了身子:「真的麼?」

  荷花一臉喜悅:「當然是真的,奴婢親眼去看過了。杜郎中真是太神了,竟然真的把病馬給治好了。」

  這樣的好消息讓夏雲錦分外振奮,瞌睡蟲頓時不翼而飛,麻溜的下床穿衣。匆匆的梳洗一番,便去了馬場。

  方全和朱掌櫃等人俱都在,他們圍攏著一匹馬,指指點點說笑不停。一個個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方全眼尖的瞄到夏雲錦的身影,立刻揚聲笑道:「三娘子,你快些過來看看。這匹病馬真的好了!」昨天晚上還奄奄一息的病馬,一夜過來竟然已經能走動自如了。雖然還談不上神清氣足,也足夠令人欣慰歡喜了。

  夏雲錦迫不及待的打量兩眼,唇角高高的揚起:「杜郎中說的沒錯,他果然會治這些馬。」

  方全渾然忘了昨天和杜郎中生出的那些口角,滿口俱是誇讚:「杜郎中用藥如神,醫術實在高明!三娘子慧眼識人才,真是我們夏家的福氣。」

  眼看著最大的難題終於有了解決的法子,夏雲錦心頭的一塊大石也隨之落了地,高興的說道:「這次可得要給杜郎中記一大功才行。別說雙倍診金了,就是付十倍都行。」

  「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杜郎中不知從哪兒冷不丁的冒了出來:「回去之後千萬可別忘了。」

  夏雲錦眉眼彎彎。唇角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眩目:「放心好了。我不會忘的。」頓了頓,又笑嘻嘻的補了一句:「反正就算是我忘了,你也不會忘了要診金!」

  杜郎中顯然心情也很不錯,難得的沒有毒舌,只是吩咐眾人:「病馬這麼多,今天光是熬藥就得花很多功夫,人手不夠用,你們都來打下手。」

  眾人不假思索的齊聲應了。

  ……

  幾個熬藥的爐子一天都沒停過,熬的濃稠的藥汁在飲水中稀釋過後,然後一勺勺灌進馬的嘴裡。這些事情說來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可真的做起來卻繁瑣又累人。整整忙活了一整天,每個人都累的腰酸背痛。不過。只要這麼多馬很快就能痊癒,就是再累也值得了。

  兩天過後,幾乎所有的病馬都痊癒了。

  所有人中,最累的就屬杜郎中了。這兩天兩夜,他幾乎就沒睡過,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夏雲錦看了心裡不忍,柔聲勸他休息:「杜郎中。這兩天你幸苦了。現在馬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們就能隨著馬隊一起回京城了。你快點回屋好好休息吧!」

  杜郎中也著實累的狠了,並不多推辭:「好,記得接下來兩天給馬餵水的時候,都要兌上藥汁。免得餘毒未清。」

  至於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夏雲錦和方全去操心。他一個郎中所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杜郎中剛一走,方全後腳就來了:「三娘子,明天馬隊就啟程回京城。算算時日。只要路上少休息多趕路,應該能趕上交付馬匹的日期。」

  夏雲錦笑著點點頭,然後歎道:「方叔,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這兩天何止杜郎中瘦了一圈,就連方全也憔悴了不少。

  方全笑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沒什麼辛苦的。說起來,都是我這個大掌櫃的不中用,才連累的三娘子也跟著煩心憂慮。」

  「方叔說這話才讓我臉紅。」夏雲錦失笑不已:「夏家的事情,我責無旁貸。煩心憂慮也是應該的!」

  經過這些日子的患難與共,主僕之間的情分愈發深厚,說話也隨意的多。方全也不再多說客套話了,又提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明天我們就要回京城了。楊郎中和趙郎中該怎麼處置?」

  這兩個郎中本是夏家馬隊長期聘請的郎中,可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情,絕不可能再留下他們了。怎麼發落就成了難題。

  送到衙門去顯然不太合適,先不說夏雲錦已經答應了楊郎中饒他一回,就是沒這一層,見官也不是什麼美妙的事情。家醜不可外揚,夏家的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暗中下毒,這種事情傳出去,實在不光彩。

  方全的顧慮,夏雲錦也很清楚。想了想說道:「既然不能送到衙門,又不便帶回京城,那就索性放楊郎中走吧!他在我們夏家待了這麼多年,雖沒功勞也有苦勞。這次的事情也是他一時財迷心竅犯了糊塗,反正馬都救回來了,也沒必要再追究了。那位趙郎中雖然也有些過錯,不過,本性還是不錯的。就別攆他走了,把他繼續留在夏家好了。」

  這個答案既讓人覺得意外,卻又很符合夏雲錦的性子。

  方全沒有說什麼,只是笑著歎了口氣:「三娘子,你的心地太善良了。」

  ……善良明明是個好詞語,可從方全的口中說出來,為什麼這麼奇怪?

  夏雲錦心知肚明這是方全委婉的表示出他的反對意見,笑著解釋道:「其實,我剛才話還沒說完。既然那些人暗中找上了楊郎中,自然會留下人手一直監視他的舉動。我們把楊郎中放了,一定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肯定會再次派人聯絡楊郎中……」只要派人悄悄跟著楊郎中,說不定就能揪出這幕後的主謀是誰!

  接下來的話不用再多說,方全自然都懂了,不由得又是驚訝又是歡喜:「沒想到三娘子竟想到了這一層。好,我這就著人去安排。」

  放了楊郎中不難,難得的是得找些身手利落性子伶俐的人悄悄跟著楊郎中。這事難度高又危險,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找信得過的人。本來方大郎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他額上的傷勢還沒好,實在不宜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方全一時也有些犯難了。

  方二郎自動請纓:「爹,這事就交給我好了。再留兩個身手好的給我,保準把楊郎中盯的死死的,絕不會讓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溜掉。」

  方全略一猶豫。

  比起穩重幹練的方大郎,方二郎顯得青澀了一些,性子也衝動急躁一些。如果可以,方全真不願意將這麼重要又危險的事情交給方二郎。可眼下又實在找不到比方二郎更好的人選……

  想來想去,方全終於狠狠心點了頭:「你千萬要小心些。若是真的有人來找楊郎中,你千萬不能冒失打草驚蛇,一切以探聽消息為主。如果遇到什麼危險,立刻就跑。絕不能以身犯險!」

  方二郎笑著應了。

  當天晚上,方全一番恩威兼施過後,才說出了夏雲錦的決定。

  楊郎中萬萬沒料到夏雲錦竟真的這麼輕易就肯放她走,立刻痛哭流涕的反悔自省,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堆沒營養的廢話。

  方二郎聽的不耐煩,故意瞪眼:「你還走不走了,要是不想走就留下,我明天送你去官衙!」

  楊郎中立刻噤聲不語,很快的收拾了包裹,灰溜溜的出了馬場。

  在他走了之後沒多久,方二郎領著兩個人悄悄追了上去。

  ……

  馬隊走的慢,至少也得四天才能到京城。在方全的勸說下,夏雲錦坐上馬車先一步回了京城。同行的除了兩個丫鬟外,依舊是方大郎和杜郎中。

  自從杜郎中大展神威露了一手治好馬匹之後,方大郎對杜郎中的態度陡然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整日裡笑臉相迎。就算聽到杜郎中的冷言冷語也不生氣。

  杜郎中和他坐在同一輛馬車裡,見他整天笑嘻嘻的,實在有些受不了:「你總這麼笑,不嫌累嗎?」

  方大郎笑著答道:「當然不累了,只要一想到能按時交馬到兵部,不用賠款,不用看王升榮那張得意的臉,我笑上幾天也不會累。」

  杜郎中翻了個白眼,乾脆利落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在路上顛簸了兩天,終於回到了京城。

  夏雲錦撩起車簾,遠遠的看到夏家巷子口的那棵大樹,心情陡然愉悅起來。

  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把這裡當成自己真正的家了?只離開短短的幾天,竟然就開始想念夏家了。

  舒適的凝翠園,病弱健忘的蕭氏,精明幹練的趙媽媽,衝動莽撞的小茉莉,沉默寡言的臘梅,溫柔似水的蓮香,甚至就連彪悍的周娘子,現在想起來都有幾分可愛。

  或許是因為上輩子的她最缺少的就是來自親人的關愛,所以,才會更留念這樣的溫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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