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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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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繞樑三日 -【凹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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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10:0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沈渭南來到蘇然的房間時,這裡剛剛壓抑的氣氛還沒有散去,兩個身形都很高大的男人往床邊一站,昏黃的光線在他們身下拉出了一道長長的陰影。
  
  沒有人說話,這樣的氣氛沈渭南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沉默的空間最終被推門而入的胡女士打破。
  
  胡女士進來時手裡端著個小碗,她臉色顯然不太好看,直直走到沈渭南身邊,把手上的碗往床頭櫃上一放,轉身往沈渭南手裡塞了一個薄薄的牛角片:“這混孩子,從小心裡一有火就准拱的要發燒,打針吃藥還真不見的管用,只有刮痧,你給她刮,下狠手刮,把她那邪火刮出來就好了。”胡女士說這話的時候,盯著沈渭南眼睛似要冒火,尤其說道“下狠手”的時候頗有幾分在咬牙切齒的味道。
  
  胡女士明顯心情煩躁,進來交代完,估計是不願意看見他們折騰又轉身走了。
  
  胡女士走後,莫言退到窗邊的一個單人沙發裡坐下,他的臉和半個身體隱在陰影裡,再出聲。
  
  沈渭南坐到床邊,他先伸手摸了摸蘇然的頭髮,然後慢慢拉開她身上的被子,蘇然的整個身子露了出來,她像是真的睡著了,蜷縮著身子,兩手放在臉側,閉著眼睛一臉安詳平和的樣子。
  
  輕輕拉開蘇然的身體,把她翻了個身,沈渭南的動作輕柔,他沒費什麼力氣,蘇然的身體很放鬆,他知道蘇然顯然是醒著的。
  
  蘇然身上穿著一套寬鬆的睡衣,沈渭南把她的上衣撩起來,露出整個背部,屋子裡只亮了一盞床頭燈,光線比較暗,柔和的光線在她的背部形成了一個暗暗的光影,兩側的腰線被襯得格外明顯。
  
  沈渭南發現眼前的這個身體,有著漂亮的曲線,他忽然反應過來蘇然這是瘦了啊。蘇然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嘮叨過要減肥,可是怎麼一轉眼她就瘦了呐?沈渭南心酸的想。
  
  用手裡的牛角刮片在酒精裡蘸了蘸,沈渭南暗暗咬著牙,朝著蘇然背部正中的脊椎位置一條線就刮了下去,隨著刮片劃過,一道紫紅痕跡出現,蘇然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但她也只是動了那麼一下,沈渭南抬頭去看她的時候,發現她雙手收緊了頭下的枕頭,把臉埋進枕頭裡沒有吭聲。
  
  隨著一道道紫紅在蘇然的身上出現,蘇然都再沒有動作,她既沒出聲也再也沒有動過,靜靜的空間裡忽然響起了莫言的聲音:“我記得在十幾年前,然然也發過一次高燒,現在想來那次候正好是你剛剛出國的時候,那一次比現在兇險,燒到快40度,在醫院裡什麼法子都用過了,但每次都是用過藥體溫降下來,幾個小時後又燒了上去,反反復複的折騰了一個星期,後來還是一個中醫給看好了,當時就是給她刮痧。”說道這裡莫言停頓了一下,他似乎還笑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那時候給她刮痧她可沒有現在老實,叫的一層樓的病人都來圍觀她,這會真的是大了,也忍的疼了。”
  
  莫言的最後一句話無不有著幾分落寞味道,但在屋子另外一個角落裡的兩人卻沒有誰搭理他,他們都靜默著,在他們的空間裡有一種奇異的氣氛在流動。
  
  低頭沉默的沈渭南把莫言說的每個字都聽的清清楚楚,他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想法,在他不知道的時間和空間裡是不是發生過什麼關於他,但是他卻不知道的事情呐?
  
  最後一下刮下去,蘇然的整個背部佈滿一道道深刻的紫紅,看起來觸目驚心。沈渭南收起刮片,給蘇然把睡衣拉回去,又給她蓋好被子,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做完這一切沈渭南起身往外走,走出兩步,身後傳來蘇然微弱的聲音:“哥。”蘇然的聲音不大,如在低低的呢喃,又如在歎息,沈渭南頓住身形,但是再也沒有聲音傳來,片刻的停留後,他接著往外走,在走動的過程中他不禁想:蘇然這是在叫誰呐?如果是在叫莫言,那為什麼莫言沒有動?
  
  也就是在一瞬間沈渭南忽然反應過來,說起來他也是蘇然的哥哥啊,蘇然第一次說話就是叫他“哥哥”。刹那間回憶如潮水般湧入他的大腦,幼時的影響往日在他的腦海裡,猶如閃著雪花的黑白影像,只看得見一個模糊的輪廓,而這一刻雜亂的雪花卻忽然退去,圖像漸漸清晰起來,最後定格成一張黑白的照片,幼年瘦弱的自己在正附爬在床上看著一個初生的嬰兒第一次睜開眼睛,原來蘇然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看見的人也是自己啊,從什麼時候他竟然忘記了呐?從他們都還是幼兒的時候,他們就曾經是如此的親密,在自己灰暗的童年裡一直有一個軟軟的身體依偎著自己,那時候他是多麼的疼愛她啊?可是這些他是在什麼時候都忘記了呐?
  
  沈渭南有些恍惚的往外走著,來到門口的時候差點和推門而入胡女士撞在一起,胡女士和沈渭南走了個對面,兩人在門口碰上的時候隔著很近的距離,胡女士在看見沈渭南的那一刻,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隨後她臉上本來不太好臉色忽然緩和了一些,她看了沈渭南片刻,最終什麼也沒說,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歎息。
  
  擦肩而過的胡女士帶起一陣急速流動的空氣,吹到沈渭南的臉上,沈渭南感覺到臉上升起一陣涼意,他伸手扶上自己的臉,手指帶過一片水跡。
  
  那天晚上刮痧以後,夜裡蘇然果然就退燒了。莫言和胡女士輪流守了她一夜,早晨起床的時候大家精神都不太好,蘇然折騰了一夜,雖然退燒了人還是厭怏怏的,早餐桌上,蘇軍長早走了,他們起的晚早餐吃的也稍微晚一些,蘇然縮在椅子上蔫頭耷腦的吃著早飯。胡女士在她對面抬著眼皮掃了她一眼,開口問:“你跟學校請假了嗎?”

  蘇然沒看她媽,沒精打采的回了句:“請了。”

  她們對完這句話後餐桌上再次恢復安靜,過了一會胡女士狀似不經心的說:“晚上要是人覺得舒服了,就回自己家去吧。”

  蘇然抬頭看看她媽,胡女士沒看她,低頭喝著稀飯,她又看向莫言,莫言安靜的坐在那裡,手裡的勺子在碗裡攪著,他低垂著眼皮,臉上沒有表情。

  蘇然收回目光,低下頭低低的應了聲:“哦。”

  “好好的過日子。”胡女士忽然又對她說了一句,她的語氣平靜但卻聽得出她的擔心。

  “嗯。”蘇然答的低沉,腦袋又往下低了幾分。
  
  到了晚上蘇然真的老老實實收拾東西回家了,回到位於二環線上的自己家,打開大門果然一室漆黑,蘇然站在門口打開客廳的大燈,燈光明亮耀眼,更襯得屋裡冷冷清清。
  
  輕歎出一口氣,蘇然換鞋進屋,她倒是沒有多頹廢,上樓清理出要洗的床單被套,扔進洗衣機清洗,轉身又收拾起了房子裡的衛生。
  
  樓上樓下的來回收拾完已經就差不多快11點了。臨睡覺之前她還給自己煮了一碗面。吃的飽飽的,上床沒多久就睡著了。
  
  蘇然給自己請了三天假,第二天她起床後直奔去了醫院,沈渭南走的那天,她起床刷牙的時候忽然感覺要嘔吐,當時她似心有所感,自己用驗孕紙做了一次尿檢,結果真的是懷孕了,週六的那天她在家裡昏昏沉沉的待了一天,到了星期天她中午起床的時候忽然一陣暈眩,她那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是生病了,她怕自己病在家裡會出事所以才在下午回了娘家。
  
  蘇然不排斥孩子在這個時候到來,當看到驗孕紙上的加號時,她是露出了微笑的,在過了最初的喜悅後,蘇然忽然發現她竟然沒有人可以分享這個好消息,她和孩子父親現在的情況讓她不能告訴身邊的親人這個消息,沒有人來和她一起珍視這個即將來到人世的生命,她覺得有些對不起孩子。
  
  也就是在這種歉疚的心情升起的同時,蘇然忽然覺得以前她不敢面對的一些東西,現在去面對似乎不那麼難了,為了孩子,她終於變得勇敢。
  
  來到醫院一番檢查做下來,蘇然被她對面面容潔淨的中年女醫生一句話震住了:“你都懷孕12周了怎麼才來?”
  
  蘇然木呆呆的說不出話來,她稍稍算了一下,8周,也就是她已經懷孕快兩個個月了。

  女醫生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原來月經就不准嗎?”

  “嗯。”蘇然木納納的回道,她確實月經一直都不准,蘇然從小就胖,青春期的時候就內分泌不正常,兩三個月不來月經對她來說那是經常的事情,而且她這次懷孕一點反應都沒有,所以她到現在才知道。

  女醫生又冷淡的問了句:“打算要嗎?”

  “要。”蘇然回答的異常堅定。

  女醫生這才露出一個笑模樣,語氣也溫和了一些:“那就恭喜你了,以後要注意營養,不要做劇烈的運動,定期來做產檢。”
  
  蘇然也終於笑了出來,她聽著醫生的傻乎乎的不斷點頭,那醫生看她的樣子,知道她是沒心眼的,心裡對她有些好感,又多囑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項,才打發了她。
  
  出了醫院,蘇然沒有打車,她慢慢的走在人行道上,這一刻她忽然覺得世界是那麼美好,似乎每一個人都在跟她微笑,就連陽光也是那麼的明媚可親,吹在身上的微風也是溫暖柔和的。就在這一刻她覺得整個人似乎都變得豁達了。
  
  回到家後,蘇然一直等到晚上,看看時間快九點了,才出了家門打車往沈渭南現在的住處去。
  
  就在兩天前,就在還不知道自己懷孕之前,蘇然其實是有些懼怕見到沈渭南的,這種心情很複雜,她愛他,所以卑微,所以不願把這世界上唯一能把他們聯繫起來的婚姻關係切斷。她害怕再見到沈渭南的時候原本只是語言上說出的離婚會真正的開始實施。蘇然過的難受憋屈,但是她寧願讓自己難受憋屈也不願意離開沈渭南。在她看來只要沒有真正的走出那一步,那麼這個人總還是在自己身邊的。
  
  但是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以後,蘇然的心情變了,她不想再龜縮下去了,她要和沈渭南認真的談一談,她要告訴他她懷孕了,她的出發點不是想用這個孩子來挽救他們的婚姻,或者是把沈渭南困在自己身邊,她以前在他面前因為太在乎,所乙太卑微,她想這次哪怕就一次,她也要和他處在一個平等的位置,告訴他不要那麼輕視他們的婚姻,哪怕為了孩子,也請他再努力一次。至於她說了以後如果沈渭南還是拒絕這種最壞的結果,她其實下意識的沒有去想過。
  
  蘇然不知道沈渭南有幾處房產,但她知道沈渭南現在住哪,沈渭南和蘇然結婚後,基本不管家裡的事情,家裡水電費,物業管理,或者一些雜七雜八的費用都是蘇然再交。在這些費用裡面蘇然每個月都會收到一家家政公司的帳單,那上面有登記一個住址,蘇然知道那是沈渭南結婚前住的地方。
  
  蘇然帶著所有的勇氣,醞釀好了所有的說詞,但是當她敲開沈渭南住所門的時候才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會照著你的劇本來演的。
  
  門內站著的是一個美豔的女人,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她穿著一身華麗的低胸晚禮服,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桃紅色的吊帶長裙襯得她膚色透白水嫩,上半身大片□出來的肌膚,白晃晃的晃得蘇然眼暈,她覺得這個女人真性感,而且這個女人她還認識。
  
  蘇然認識夏小花,雖然她們從來沒有說過話,但是在長久注視著沈渭南的歲月裡,這個唯一被沈渭南領回過軍區大院的女人,雖然只有遠遠的幾面之緣,但是她還是記住了她。
  
  蘇然被眼前的女人震得有點發蒙,嘴裡的話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你不是結婚了嗎?”
  
  門內的夏小花,開門以後看到門外陌生的女人本來也有點吃驚,在她準備回頭去招呼這屋子的主人的時候,蘇然冒出來的這句話,不知道忽然就觸動了她腦子裡的哪根神經,她一手扶在門框上,懶懶的姿態,有些輕浮的對蘇然說:“結婚了也可以離婚啊?”
  
  夏小花的這句話也觸動蘇然的神經,是的啊結婚了可以離婚啊,她的男人現在就是要和她離婚呐。
  
  夏小花擋著半個門口,蘇然進不去,她從夏小花的空出的位置向屋裡看去,沈渭南和她的位置成一條直線,就站在客廳的中央,他應該是剛洗了澡,頭髮還是濕濕的,身上穿著一件浴袍手裡端著一個方口的玻璃杯,裡面裝的應該是酒,他看著門口的蘇然,定定的站在那裡沒有動,目光沉沉,面容沒有任何波動。
  
  蘇然看著他鼓起勇氣說道:“渭南哥,跟我回家。”

  沈渭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低垂下眼皮,目光看向地面,明顯是一個拒絕的姿態。

  “渭南哥,跟我回家。”蘇然又說了一遍。

  沈渭南還是站在那裡不動如山。
  
  忽然間蘇然就沒有了力氣,她再也說不出第三句了,她這個時候才知道有時候人說話也有力竭的時候。
  
  蘇然回頭,默默走上來時的路,她走的不快,但也不慢,用一種均勻的速度走著,她身後的夏小花,看著這個女孩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轉角處,有書上說人的背影可以包含很多資訊,她今天算是真的看到了,這這女孩的肩膀微塌,低著頭,她看到了悲傷,但是她的腰和脊樑卻始終是挺直的,她也看見了一種柔軟的堅韌。
  
  蘇然靜靜的下樓,這裡的樓道裡裝的是聲控感應燈,她的腳步輕,所以沒有一盞燈為她亮起,但是在黑暗中,她的腳步平穩一腳都沒有踏空過。
  
  蘇然以為自己會哭,但是直到走出這棟樓,她抬手摸摸自己的眼角卻是幹幹的一滴眼淚都沒有。
  
  臨走遠之前,蘇然最終還是回頭看向沈渭南住處的窗戶,窗戶裡透出明亮的燈光卻看不見人影,在著最後的最後,蘇然站在這棟樓下,她仰頭看著有那個男人的房間,凝視良久,遠遠看去,可看見這女孩凝固的身形,平和的目光,她的姿態虔誠,似在述說,又似在懷念:渭南哥,在我們的婚禮上我曾經對你說過我愛你,但在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說過,可是我從來也沒有停止過對你的述說,我每日每日都在用我的行動向你述說,可是你從來就沒有注意聽過啊,現如今你終於覺得煩了,你的沉默叫囂著讓我住嘴,那我就住嘴了,渭南哥,從此以後不管是近在咫尺還是山高水遠我都將永不再向你說起。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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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10:10: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蘇然走後,夏小花轉身看著還是站在那裡靜默不動的沈渭南:“你老婆?”她問道。

  “嗯。”沈渭南坐回沙發裡,望著前方的牆壁。
  
  夏小花站在門口隔著一段距離,看了一會沈渭南,忽然說:“你傷著她了。”
  
  沈渭南靜默不動,夏小花把身體靠向身後的鞋櫃慢慢說道:“渭南,世人都認為我是個趨利的女人,是個能恨得下心的,可我覺得你比我狠,我這人雖然重利但誰要是真的非上桿子對我好,只要是個好男人,就是沒錢我也會跟著他的。”
  
  說到這裡夏小花從從旁邊自己的小包裡拿出一盒煙,點燃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後,接著說道:“我從22歲跟著你,一直到28歲,6年,整整六年的時間,那六年跟著你過日子,真的是越過心越冷,你這人看著哪都好,可又真的把誰放在心上過,說實在的那些年我在你面前從來就沒有挺直過腰,你這人呐,老是高高在上的看著別人,既摸不著,也靠不近,看著彬彬有禮的,其實最是冷酷,誰你都不放在心上。”
  
  夏小花在那裡說著,沈渭南坐在那裡始終不動也不說話,最後夏小花走過去掐滅手裡的煙頭,拿起沙發扶手上的外衣往身上穿,她一邊穿一邊說:“渭南,那姑娘一看就是個傻的,這年月找個真心實意對你好的人,那真的跟沙裡找金子一樣,人的緣分,有時候一轉身就是一輩子的事情,當初我決定離開你,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一個念頭罷了。”
  
  夏小花說完再沒停留,拿著自己的小包,就走出了大門,她的高跟鞋在樓道裡發出“哢哢”的回聲聽起來格外的空洞。
  
  夏小花這個時候會出現在沈渭南這裡純粹是巧合,她現在的日子過的挺好,雖然豪門大家族裡面的是非多,但是她的精明世故應付起來綽綽有餘,她嫁的男人,是個很有修養的人,夏小花嫁過去是續弦,他前面一個太太去世多年,對比自己年輕10多歲的夏小花多有疼愛。
  
  這人一旦日子過的順暢了,難免會生出很多感慨,這次夏小花獨自一人回道C城是代表她的丈夫回來簽一個專案的合約,合約簽成在慶祝酒會上的時候,她看著身邊熟悉的人和環境忽然就生出幾分感慨,現在在她想來,在她過去的生命裡,在C城她還是有著快樂的時光的,而承載她那段快樂時光的地方就是一棟老房子,所以酒會沒有結束她就讓人把她送到這裡來了。
  
  夏小花有沈渭南這個房子的鑰匙,她也知道沈渭南結婚了,料想他應該是不會在這裡,可沒想到開門進去正好碰見沈渭南洗澡從浴室裡出來。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蘇然就來敲門了,結果夏小花一開門就碰上了這麼一出。
  
  夏小花往外走著,心裡很是索然無味,原先來這裡懷念的心情也不翼而飛了,她忽然明白很多的東西隔開一定距離和時間後,什麼都會變味道的,她心裡有幾分失落決定以後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蘇然從沈渭南住的社區出來,打車回了二環線上的家,這一路上她沒表現的特別傷心或者絕望,安安靜靜的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轉頭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街景,昏黃的街燈照在她的臉上,她看起來沉靜而平和,夜間暗暗的車廂裡,司機開著收音機,一個平和的女聲淡淡的唱著:“跟不上你的腳步,乾脆就說迷了路。”蘇然的眼眶瞬間濕潤。
  
  回到家後,蘇然給自己弄了一頓宵夜吃,她做了一大大碗公湯,炒了一大盤牛肉炒飯,房子裡安靜無聲,空間寬闊,她一個人坐在飯廳裡,寬大的餐桌顯得她有些單薄。
  
  蘇然一口一口的往嘴裡送著東西,她吃完面前的那盤炒飯吃完,端起湯碗一口氣喝完,最後還把湯碗裡面的紫菜都挑出來吃光,然後很沒氣質的打了個飽嗝,擦擦嘴上樓洗澡睡覺了。
  
  蘇然這一晚睡得很好,連夢都沒做,早上起床後,洗漱收拾乾淨自己,然後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給沈渭南打了個電話。
  
  蘇然打這個電話規規矩矩的,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電話接通後,對面傳來沈渭南低沉的嗓音:“喂。”
  
  蘇然輕輕喉嚨說:“渭南哥,你能在最近找個時間我們把離婚手續辦一下嗎?”

  電話那頭沈渭南有短暫的沉默,他接電話的地方空間應該很安靜,蘇然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她拿著電話耐心的等待著。

  終於沈渭南在電話裡開口:“好,給我三天時間好嗎?”

  “好的,那三天后我們在民政局門口見。”蘇然做著最後的確定。

  “好。”

  “那,渭南哥,再見。”

  “再見。”
  
  掛了電話,蘇然望著窗外街上的景色,內心寧靜,她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
  
  蘇然現在其實比較著急著離婚,人有時候長大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在知道自己肚子裡正孕育著一個生命的那一刻她忽然長大了,在以前她純粹是那種走三步看一步的人,她從出生就有很好的家庭,還沒畢業就結婚了,她自己雖然沒有什麼能力但她卻是從來都是生活在一個很好的環境裡的,她的人生不需要她多努力,她的一生註定衣食無憂,但是現在她的生活軌跡出現了偏差,她選的丈夫將不再是她以後的倚靠,她現在沒有任何社會生存能力,當她感到壓力的時候終於開始思考。
  
  蘇然可以說是個心地善良,心思極為純淨的人,當面臨到生活的壓力的時候,她還是為著這個來到她身體裡的孩子而歡喜,她是單純的喜歡這個生命,不帶著任何世俗的利益喜歡。她甚至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孩子會是她以後生活的負擔,所以她要保護這個孩子。
  
  蘇然對對自己的人生做了一點籠統的規劃,從昨天她也看出來了,沈渭南是一定要離婚的,她也不想攔著他了,她更是不會利用肚子裡的孩子來挽救婚姻的人,所以她不能讓沈渭南知道她懷孕了,等他們離了婚孩子出生以後他再知道也沒有關係,至少到那個時候已經不影響什麼了。然後就是她的家裡,如果她和沈渭南離婚了再挺著個肚子回去,她媽肯定是要瘋了,這孩子她是絕對不會讓她留的。所以她也不能讓她身邊的人知道自己懷孕了。
  
  蘇然要找一個地方去孕育這個肚子裡的生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這個城市。
  
  蘇然的實習馬上就要結束了,在她學的這個專業每年都有一批應屆本科畢業生去邊遠山區支教的名額,這種事情別看是個苦差事,但是掙著去做的人還不少,因為一般去支教一年回來後,會有很多福利,像她們這個專業,回來後考公務員或者考研都給會加分,有的地方上回來以後甚至可以直接就分配工作了。
  
  蘇然是研究生但是卻沒有明確規定研究生是不能去的,蘇然的便利是她有個好導師,通過她的導師蘇然順利的申請到一個去支教的名額,讓蘇然驚奇的是,在她去學校交申請表的時候,她的導師告訴她賀妙瑩竟然也申請了去支教,說起來蘇然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和賀妙瑩說過話了,最近她的生活過的一團糟,而賀妙瑩每日下班以後就會被杜遠山劫走,她們一天中見面的機會實在也不多。
  
  蘇然想不出賀妙瑩為什麼要去支教,但她也沒有機會問她,在就要畢業的這些日子裡她被各種報告和畢業論文佔據大部分的時間,她在努力著悄悄的規劃著自己未來的道路。她在蛻變。
  
  在蘇然給沈渭南打過電話的第三天后,他們如約在當初領結婚證的民政局門口見面了,在蘇然後來的記憶裡,那一天的天氣不錯,那天是她先到的,六月的C城天氣還不算太熱,她穿了一身寬鬆的運動服,站在民政局門口的馬路邊上,她不敢去看身邊那些的歡笑著的新人,她怕看見人家的歡樂自己會流淚,唯有仰著頭把目光投向藍藍的天空,這一天難得是一個萬里無雲的晴朗好天氣,耀眼的陽光刺的她有些眼睛疼。
  
  蘇然深吸一口氣,覺得心裡空茫茫的,如她早就預料到的一樣,她心裡還是難受的,心臟似乎真的在隱隱作痛。
  
  蘇然沒有等多久,五分鐘後沈渭南也開車到了。聽到關車門的聲音,蘇然扭頭看見沈渭南正從離她不遠的一輛黑色寶馬上下來。
  
  蘇然發現沈渭南還是和她的印象裡一樣,高高瘦瘦的,身上永遠是乾乾淨淨的,他在她面前站定,開口叫她:“然然。”
  
  蘇然微微朝他笑了一下,蘇然這個笑容有著一種虛弱的氣質,沈渭南似不忍看,他有些急促的轉身對蘇然介紹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這是劉律師。”
  
  蘇然想不出沈渭南這時候弄來個律師是怎麼回事,她機械的和劉律師握手問好。
  
  和律師短暫的寒暄後,沈渭南把蘇然帶進了這條街上的一家茶樓,他的意思是在離婚前,他們的財產分割問題需要和蘇然協商。
  
  蘇然把離婚的事情想的簡單,在她看來,離婚就向當初結婚一樣到民政局領個離婚證就好了。蘇然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她還是和沈渭南他們進了茶樓。
  
  進了茶樓,三個人相對而坐,服務員上了茶水後,剩下的就是那個律師一個人在說了。
  
  蘇然只聽那個律師說了一句就把頭扭到了一邊,看著窗外的馬路在沒有表情。
  
  那律師對蘇然說:“因為沈先生在婚前沒有對婚前的財產進行公正,所以在你們離婚後,屬於沈先生的財產將有一半是屬於蘇小姐的。”
  
  蘇然已經沒有興趣聽了,她望著窗外,從沈渭南的角度看去她的身形如一個剪影,沉默安寧如一潭死水。他放在桌下的手握成一個拳頭,指甲刺痛他的手心。
  
  在沈渭南過去的生命力可能從來也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體會過那麼多的情緒,他煩躁,壓抑,痛苦他第一次體會到他對語言的運用有了障礙。
  
  沈渭南知道這短短的數天蘇然又變了,幾天前的蘇然或許少了一些原來的活力,但至少她還是軟弱的,蘇然從小被保護的太好,她的世界是簡單的,她一直都理所當然的依賴著她身邊愛她的人,她一直沒有長大,可就在這幾天她的眼神再也不單純,一抹滄桑之色浮現在她的眼底。
  
  一個本應該一直被允許長不大的孩子,就因為錯愛了一個人,所以就被迫著開始蛻變,沈渭南閉上眼睛,他覺得心臟在一抽一抽的疼,他不知道他對蘇然到底是愧疚還是有著別的什麼情緒。
  
  沈渭南至少知道今天要是別的女人坐在這裡,那他絕對要比現在從容豁達很多,愧疚可能是會有點,至於心痛卻絕對是不會有的。可是他發現到了蘇然這裡他就是繞不過去,無論他對蘇然做出什麼補償他都覺得不夠,他還是會難受,會心痛。這種心痛是來源於幼時的那份感情還是別的什麼他真的不知道。
  
  劉律師把一疊一疊的檔在蘇然的面前擺開,那上面分別是沈渭南的房產,股票,個人存款,所有的都做好了公正,只要蘇然簽了字,那檔就會馬上生效,蘇然也就會馬上會擁有一大筆財產。
  
  蘇然掃了一眼眼前的一摞摞白紙黑字,什麼也沒說,拿起筆乾淨利索的就簽好了字。
  
  蘇然這個人對錢沒什麼具體的概念,她雖然沒有什麼錢,但她從小就沒缺過錢,她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支配過很大數額的金錢,在她眼裡幾百萬和幾千萬其實沒什麼區別不過就是個數字多少的問題,倒不是她多天真,不知道金錢的魅力,只是她這個人欲望不多,少少的金錢就可以滿足她所有的欲望,她沒有多少用金錢來尋求快樂的欲望。所以沈渭南給她的這一個多億的財產,對她來說也就是很大,很大的一筆錢罷了。至於說這筆錢在別人眼裡代表著什麼,她可能知道,但是不瞭解。
  
  在蘇然眼裡沈渭南給她這麼多錢,其實有點矯情了,她知道他其實是想補償她,但是真要說起來他有什麼錯呐?他的錯就是不愛她嗎?這說起來也太不靠譜了。他們之間真要說出個對錯,那她自己也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蘇然之所以接受沈渭南給她的財產,也是她對現實的瞭解,她知道養一個孩子是要很多錢的,她雖然有一筆父母給的嫁妝,但那是她爸媽還有她哥的血汗錢,她沒臉用,如果將來憑她自己的工作肯定是不能給孩子一個很好的生活環境的,所以她也沒必要矯情,再說她和沈渭南之間也不用折騰什麼尊嚴,清高之類的東西。
  
  蘇然簽好字,律師收拾收拾東西就離開了,剩下他們兩個人坐在那裡相對著也尷尬,還是蘇然先說的:“我們去辦手續吧,一會人家要下班了。”
  
  沈渭南發現蘇然不再叫他渭南哥了,他知道蘇然單純,這就是說在她心裡已經把他隔開一層了。默默的起身,兩人一前一後的往民政局走去,沈渭南走在前面,蘇然跟在後面,中間隔著一段不遠的距離。
  
  他們辦手續很快,蘇然簽字的時候因她知道,再也沒有挽留的可能了,所以和結婚一樣,落筆乾脆俐落,倒是沈渭南真真在那停頓了一會,但是這次蘇然再沒有看他。
  
  辦完手續出來,兩人站在民政局的門口,沈渭南帶著歉疚的口氣說:“然然,你去哪?我送你。”
  
  蘇然低著頭回答的很小聲:“你走吧。”

  沈渭南看得出蘇然情緒低落,不知道該說什麼,站在那裡沒有動。

  蘇然看著他的鞋面又輕輕的說:“走吧。”

  蘇然固執的催促,沈渭南帶著一種不忍拒絕的心情,終於抬腳向自己的車子走去。
  
  當眼前的兩隻腳消失後,蘇然抬起了頭,她看向沈渭南的背影,目送著他離開:渭南哥,你總是先離開的那個,十三年前就是這樣,今天我還是讓你先離開吧,最後一次目送你,從此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分離的時刻了。
  
  沈渭南到了車邊終於還是回了頭,遠遠的蘇然站在那裡,臉上木木的沒有什麼表情,但他不知道蘇然在盡自己的目力看著他的臉,他不知道蘇然的眼底有多麼的留戀。
  
  蘇然張了張嘴無聲的說:“渭南哥,再見。”
  
  沈渭南聽不見蘇然說了什麼,他說不出再見兩個字,一低頭上了車。
  
  車子緩緩的從蘇然身邊開過,沈渭南開著一邊的窗戶,他的神情麻木的看著前方,沒有轉頭。
  
  沈渭南的車速不快,車子幾乎是在滑行,在上車的那一刻,心裡就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說:不要看,不要看。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如果這個時候他要是看蘇然一眼,那麼他今後的生活將會萬劫不復。
  
  可是就是那麼一眼,他還是沒忍住,後視鏡裡的蘇然,是個小小的身影,但他就是看見了蘇然皺著的眉頭,臉上巨大的悲傷。沒有眼淚,沒有聲音靜默的悲傷。
  
  車子往前滑行,蘇然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沈渭南眼睛看著後視鏡,仿佛整個心神都鑽了進去。
  
  一直在他車後面忍受他龜速行駛的車主,終於忍無可忍的按響喇叭,巨大的喇叭聲驚醒了沈渭南,前面就是彎道,他下意識的轉動了方向盤,然後在下一秒,蘇然的身影終於在後視鏡裡消失。
  
  隨著車流往前走,身後卻像是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沈渭南忍受著,忍受著從一數到十,胸腔裡正常跳動的心臟忽然急速的瘋跳起來。
  
  一條單行線上,在行駛的車流中,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刹車聲,一輛黑色的寶馬不管不顧的就那麼停在馬路中央,後面差點和它追尾的司機從車窗裡伸出腦袋來剛要開罵,就見一個男人從他身邊飛速跑過,前面的寶馬車車門大開卻不見司機的影子。
  
  風從耳邊“呼呼”的吹過,沈渭南沒命的跑著,心裡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催促著他:快點,快點她就要不見了。
  
  拐過彎,民政局就在前面,大門口人來人往,剛才矗立在那裡的那個身影已經沒有了,沈渭南不死心的跑過去,他站在蘇然剛才站過的位置上,神情惶恐的來回轉身尋找。
  
  四下裡都是人,可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
  
  “蘇然!”一聲巨大喊聲從沈渭南的嘴裡爆發出來。四周人煙稠密,四周的景物在他身邊旋轉,他如站在一個漩渦的中央,周圍一片寂靜,他的耳邊忽然有一個聲音在說:“人的緣分有時候一個轉身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巨大的轟鳴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然然。”這回沈渭南的聲音很小,他的眼神空茫似在低低的呢喃,這一刻這兩個字在他舌尖纏繞,最後滑落進他的心裡,帶著一種尖銳的酸楚,有什麼東西湧入他的眼眶,四周的景色變成灰濛濛的一片。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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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10:10: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蘇然離婚了,辦完手續她還是回了二環線上的家,站在自家小院門口,她遲遲沒有進去,她是冬天結的婚,她的記得她剛來的時候,這院子裡光禿禿的,門口的兩顆細脖小樹也是頂著光禿禿的枝丫,沒精打采的聳立在那裡。
  
  如今是春天了這院子裡也有了些生機,院子的邊邊角角都鑽出了青幽幽的小草,就連門口的兩顆小樹都帶上了綠色的帽子,隨著風發出“沙沙”的聲響。
  
  蘇然站了一會推開院門走進去,房前的回廊上,掉了幾盆吊蘭,旁邊是一長串風鈴,一陣風吹來“叮叮咚咚”的作響,帶著幾分寂寞的味道。
  
  蘇然看著風鈴笑了一下,然後拿出鑰匙開門進屋,以前買這個風鈴的時候,帶著多少少女浪漫的情懷,現如今也就覺得它的聲音還好聽,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留下身後一片冷清。
  
  這一年的夏天成了蘇然生命的轉捩點,六月,她經歷了婚姻的失敗,七月研究生畢業,然後緊接著八月初的時候她去支教的通知就下來了,她和賀妙瑩沒有分到一個地方,賀妙瑩去了青海而她被分到了貴州。
  
  在等到還有兩天就要出發了的時候,蘇然終於回了一趟娘家,蘇然在離婚後這一個多月都沒有回過娘家,家裡打電話來問,她就說在準備畢業答辯,忙的很,也沒有人說她什麼,看樣子他們離婚的事情家裡都還不知道。而她也從來沒有接到過沈家人的一個電話,包括沈渭南的。
  
  這次蘇然回娘家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中旬了,現在的她懷孕已經16周了,孩子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始顯懷,從她身材上還看不出什麼。所以蘇然也就隨便穿了一身休閒裝就回去了。
  
  說起孩子,不知道是她體制的原因還是這孩子實在是太好了,蘇然從懷孕以來就什麼反應。她這段時間很忙,實習總結,論文答辯都是耗費精力的事情,可這孩子一點都沒有拖累過她。
  
  怕和沈家人撞見尷尬,蘇然選在晚上回的家,從計程車上下來,四周還是和原來一樣的環境,幽暗暗的燈光下,自家的客廳裡亮著明亮的燈火,看起來格外引人注目,蘇然看著自家透出來的燈光第一次覺得她們家的燈顏色顏色是溫暖的,她沒敢回頭看沈家的房子,直接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蘇然掏出從包裡拿出一串鑰匙,開門之前她看著鑰匙出了一會神,她手裡的鑰匙串裡,有三把大一些鑰匙,分別是自己娘家的和對門沈家還有就是二環線上原來自己小家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多少都會留下些痕跡,她想著沈渭南的手裡也應該有著和她一樣的三把鑰匙,不知道他有沒有把另外兩把拆下來。
  
  始終忍著回頭的欲望,蘇然打開自家的大門走了進去。她回來的時候早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一家人都圍在客廳裡看電視,看見她回來都很是驚奇。
  
  胡女士最先站起來。迎著蘇然走過去:“你怎麼今天回來了?吃飯沒有?”

  蘇然伸手挽上她媽的胳膊:“吃過了,媽,來先坐下,我有話跟你們說。”
  
  蘇然長這麼大其實跟她媽不太親,平時基本沒有什麼身體上的親密接觸,胡女士一下被蘇然親密懂事的態度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乖乖的就被蘇然又帶到了沙發上坐下。
  
  蘇然挨著她媽坐下,先喝了口水緩緩神,也給她們家人一個緩衝。坐在她對面的莫言從她進門起雖沒有起身也沒說話,但目光一直就追隨著她,越到後來越是目光灼灼,蘇然感覺到了,但是裝沒看見,沒有去看他。
  
  蘇然喝了水,咳嗽了一下,挺直了腰,張張嘴卻發不出聲,她還是少了一分勇氣,不管之前做過多少心理建設,不管想說的臺詞在心裡背的多麼滾瓜爛熟,但是面對著親人她還是慌亂的,從最初的結婚就是自己的任性,到現在的離婚她再也沒有了當初不管不顧的混勁,她的成熟讓她明白了當初的自己有多麼揮霍父母對她的愛,可現在她又要讓他們操心了。
  
  坐在一邊胡女士終是沉不住氣,開口問道:“你這急急惶惶的趕回來要說什麼?渭南呐?”
  
  蘇然把頭扭到一邊,通過落地窗看向對面沈家的院子,那裡和自己這些年來次次凝視的樣子一樣,院子裡幽暗的光線,房子裡點點的燈光,蘇然的眼淚落了下來:“爸媽,對不起我離婚了。”
  
  蘇然的話在震得蘇家的人一時鴉雀無聲,片刻後反應過來的胡女士“刷”的從沙發上站起來。蘇然眼明手快,她知道她媽要幹嘛,伸手一把就抱住了胡女士,蘇然就著坐著的姿勢一把抱住胡女士的腰:“媽,別去,沒誰的錯,渭南哥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胡女士扭動著想甩開蘇然:“沈渭南沒錯,那是你幹了什麼錯事?你們當婚姻是什麼?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你們都還小啊!”胡女士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是在喊了。
  
  蘇然把臉埋在她媽的肚子上,就是抱著她媽既不撒手也不出聲。胡女士掙了半天沒掙開,忽然一把抬起蘇然的臉,蘇然緊閉著嘴,已是一臉淚水,胡女士忽然一陣心酸,頹廢的坐了回去。
  
  一家人都沉默著,屋子裡壓抑的似乎空氣都不再流動,過了很久一直沉默不動的蘇軍長才緩緩開口:“然然,為什麼你這麼胡鬧。”
  
  蘇然還抱著她媽的腰,臉一直埋在她媽的肚子上,沒有出聲:我沒有胡鬧啊,是渭南哥不要跟我過了啊,我努力了啊,可是我太笨了,怎麼都經營不好自己的生活。我們都想好好過來著可是就是不行啊,可是這些你讓我怎麼跟你們說啊。
  
  胡女士看著趴在自己懷裡的蘇然,心裡堵的慌,那邊坐著的蘇軍長也陰著臉,蘇然有悶不吭聲,這場面眼看著就收拾不住了,最後還是一直都沒反應的莫言說話了:“他們倆的事,不是外部的原因,是他們自己沒有處理好,他們走到這一步沒有誰的對錯,您們消消氣,就別為難然然了。”
  
  莫言的話讓蘇軍長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胡女士也是無奈的長歎一口氣,再沒說話,很久後蘇軍長對著蘇然又說道:“然然,你不小了。”後半句他沒說出來,站起來往書房走去。
  
  蘇然在後面叫住他:“爸,我後天要去貴州支教了。”蘇軍長頓住了腳步,最後頭也不回的揮揮手臂:“隨你吧,你都這麼大了,我們還能為你操心到幾時?”語氣是無比的低沉。
  
  夜深的時候,莫言站在蘇然的臥室門口,一轉門把手沒有動靜,他抬手敲了敲門,房門打開蘇然穿著睡衣,一臉清醒,顯然還沒有睡。
  
  “哥,進來吧。”蘇然往旁邊讓了讓,給莫言留出一個進門的位置。

  進到房間裡,莫言在寫字臺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蘇然坐在他對面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
  
  “跟我去美國吧,到了那裡你還可以繼續讀書,等一段時間過去,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哥,我長大了,讓我自由吧。”蘇然直視著莫言,靜默的姿態,淡淡的說出。

  莫言眉頭輕皺:“貴州那麼偏遠貧困的地方你去那裡幹什麼?”

  “哥,要是我的生活裡沒有你,我就沒有那麼多的選擇,我想過我自己選擇的生活。”蘇然看著莫言還是不疾不徐的說著。
  
  莫言靠在椅背裡,他偏著一邊的頭一隻手支在額頭上有些低沉傷感的姿態:“難道你的生活裡就不能有我嗎?”他的聲音低低的,輕輕的這句話的尾音如含在他的嘴角滑出。

  蘇然低下頭,很久後才輕輕的說:“哥,我的生活裡一直有你,以後我也不會離開你,哥,小時候我生病你一夜一夜的守著我,我難受的睡不著覺,你就背著我在醫院走廊裡來回溜達,我被人欺負了,你給我討回來,我開家長會,從來都是你去,我都上初中了,我的內衣褲你都還給我洗。哥我都記得的,我從來就沒想過要離開你。”

  莫言覺得夠了,他這輩子對蘇然求的就是個能守在她身邊,這孩子被他付出心血一點一點守著長大,原來她從來都沒忘記,這對他也就夠了。

  蘇然的聲音又低低的響起:“哥,等我從貴州回來,如果那時候你要是不生我的氣,你走哪,我都跟著你。”
  
  第二日的清晨蘇然早早的就離開了家,這時候天剛濛濛亮,蘇家沒有一個人起床,也沒有人送她。
  
  蘇然出門的時候,站在馬路上回頭又看了一眼自家的小樓,二樓的一扇窗戶裡,胡女士站在窗邊,牽起一角窗簾,看著窗外凝視不動的蘇然:“老蘇,就讓她這麼走了?”
  
  身後的蘇軍長還穿著睡袍坐在床上,他雙手抱胸,臉色顯然不太好看:“走吧,她也該長大了。”
  
  這一家人這一夜其實沒有誰真的睡了,三樓的莫言也一樣站在窗邊,他兩手插在睡袍裡,握成一個拳頭,他靜默的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目送著蘇然最後凝視了一會然後轉身走出去,再也沒有回頭。
  
  蘇然他們學校這次被分配到貴州支教的只有蘇然一個人,她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送她,C城的機場向來熱鬧喧嘩,蘇然被淹沒在人流裡,她提著簡單的行李有條不紊的換機票,托運行李,然後安靜的排隊走進關口,沒有回過一次頭。
  
  賀妙瑩是在三天后臨上火車前才知道,蘇然去了貴州支教的消息。
  
  蘇然坐的從C城到重慶的飛機,中途在青島轉機,經過六個小時的飛行,在晚上7點半的時候到達重慶。
  
  蘇然支教的地方雖然在貴州境內但是那個地方太偏,它的地理位置靠重慶比靠貴陽還近,蘇然原是不知道這些的,也是她運氣好,她要去支教的那所學校,是他們學校的一個長期支教點,她回學校拿通知書的時候,正好碰見她要去接替的那個學弟回學校辦交接手續,那學弟人不錯,告訴了她不少東西,讓她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蘇然以前沒來過到重慶,她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一路從機場出來到,四周都是中國都市常見的夜景,黑暗的天空一長串的路燈,看不太清遠處的景象。
  
  叫了計程車到市區的沙坪壩,蘇然打算在那附近先找一個賓館住下,明天再坐長途車去她要去支教的縣城。
  
  蘇然一路奔波滿臉疲憊,雖在去市區的路上見到了著名的重慶夜景,但即使是美麗輝煌的燈火她都已經失去了興趣。她只是覺得疲憊,有點擔心肚子裡的孩子,好在她這一路都還沒有感覺肚子有什麼不適。
  
  在沙坪壩找了一家如家住下,蘇然為著肚子裡的孩子,雖然沒什麼胃口還是下樓找了一家飯店吃了點東西。
  
  這一夜蘇然其實心裡惶惶不安,她這是第一次獨自離開家這麼遠。她以前被人照顧的太好,但她也知道社會的險惡,這一路雖然順利但她不知道後面會碰到什麼,這一夜她縮在賓館的床上抱著肚子,難以安睡,讓她後來想起奇怪的是,在當時的那樣一個情況下,她竟然一次都沒有想起過沈渭南,當時她想的全部都是自己的父母還有莫言,最後竟然很沒出息的哭了。
  
  第二日蘇然振作精神起床,拉著她的小行李往汽車站去,到了汽車站的大廳這會她才徹底的傻了眼。
  
  蘇然曾經聽一個同學說過:不在春運的時候坐一次火車你永遠不知道中國有的人口有13億是什麼感念。蘇然這會蒙了,這還沒到春節啊,現在也不是什麼節假日啊,離學生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啊,可這麼多的人從那裡冒出來的。
  
  汽車站的候車大廳,全部是人,站在門口老遠看去就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蘇然稍稍往前走了幾步就不敢走了,人太多了,她隱約看見裡面有好多人在地上鋪上報紙,或躺或坐的。地上垃圾遍佈,空氣渾濁,人群吵鬧,蘇然長這麼大哪見過這場景啊,她停在門口不敢再往裡走了。
  
  蘇然站在原地想著該怎麼辦,為著孩子她也不能待在這樣的環境裡,剛才她走進汽車站的大門時就看見很多跑長途的汽車,那裡面她沒看見一輛像樣的,在她眼裡那好些車都可以直接報廢了。蘇然想著她要是攤上那麼一輛報廢的車,這幾個小時坐下來,她受得了孩子受得了嗎?
  
  最後蘇然拖著行李又出了汽車站,她想不出好辦法,好在她有錢,她決定打車去她要去的縣城。
  
  和沈渭南離婚後不久,律師又找過蘇然一次,給她把當初她簽署的檔上的資產全部給她過了戶,房產什麼的,她就得了一堆房產證,股票她知道有哪些,但都在股市裡,她不會操作就放在那裡沒有管,至於現金她有好多,中國的每個銀行她都有戶頭,手裡有幾十張銀行卡。蘇然這次出門帶了兩張卡,每張裡面都有幾十萬,好在蘇然還有點生活常識,沒在汽車站附近打車,她拖著行李走出去兩條街,站在她昨晚住的賓館門口攔車。
  
  蘇然不敢隨便攔車,在賓館門口守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守來了一個女司機。那個中年女司機,看她大白天的攔車跑長途,又是一個單身的女孩,知道沒什麼危險就答應了,就是價錢要的有點高,但蘇然不在乎,兩個人很快談好,蘇然終於坐上了去貴州習水縣城的車。
  
  從重慶到習水坐長途客車要6個小時,坐出租開的快的話大概5個小時可以到,這一路上,路不好走,沒有高速,一條所謂的國道也是水泥石子鋪成,路面狹窄,有時候在拐彎的地方,碰上迎面來一輛車,這邊還要停下,等著一輛先過了再走,這一路上入眼的也都是崇山峻嶺,除了山還是山,看見的都是眼前的這點景色,偶爾在路邊看見一兩家人家,從外面都可看出他們的貧困,房子的大門就對著馬路大開著,空曠的,幾乎看不見傢俱堂屋,髒亂的環境,房前泥濘的地面上,還不會走的孩子就那樣坐在地上玩耍。
  
  蘇然一路看下來全是這樣的景色,她看著一層層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大山,沒有一點舒服的心情,入眼所看的只讓她覺得壓抑。
  
  車上的司機,剛開始還找蘇然說幾句話,她說的是重慶方言,蘇然其實聽的懂一些,但是她不想說話,乾脆就裝聽不懂,最後那司機也覺得沒意思,就放音樂聽,也不找她說話了。
  
  蘇然坐在後面,路面不平老是會有顛簸,她怕顛著孩子,乾脆就在後面的椅子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養神。
  
  蘇然是上午9點多攔到的車,5個多小時後到達習水縣城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蘇然下車後多給了司機100塊錢,算是補償她的午餐費。
  
  司機挺高興臨走的時候還囑咐她:“看你就是大城市來的,這個地方窮困偏僻,民風比較彪悍,你注意一點。”
  
  蘇然笑著答應,目送著她的車子離開。
  
  蘇然到了這裡還沒有到她要到的終點站,她要去的地方是這個縣城下面的一個鎮中學。那個地方叫城寨,當天下午蘇然先到縣城的教育局去辦了手續,然後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中巴,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到了地頭上。
  
  從習水縣城到城寨其實只有二十幾公里的距離,但是這裡全部都是大山,這裡的路都是從山的側面挖出來的,不是水泥,也不是瀝青路面,全部都是土路及其難走,車子的時速估計也就是十幾公里。蘇然坐中巴車來這裡的一路上經常看見半個車軲轆已經在路基外面了,可是坐在車上的人個個都神色正常,坐這車的都是些住在城寨附近的村民,車子外面看上去還算新,但是裡面沒有一個乾淨的地方,座椅上的白布套蒙著一層黑乎乎的污漬,車廂的地上到處都是泥巴,幾個男人在車裡抽著旱煙,高聲談論著,好在現在是夏天,車窗都開著,空氣都還算好,蘇然在要崩潰的情緒中忍受了一路。
  
  下了車,蘇然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入眼的景色其實挺好看,她下車的地方是一座石橋,城寨就在橋的對面,一個依水而建的小鎮,傍晚的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從橋下穿流過過,對面的河岸邊是一座座中國鄉鎮農民自家蓋的房屋,基本全是兩層以上的小樓,外牆貼著白瓷磚,沒有規劃,錯落無序的建在河邊,看著有些雜亂但是有人間煙火的味道,再遠處是一座青幽幽的大山,依山傍水,小橋流水其實有那麼一兩分婉約秀麗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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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6-4-18 10:10: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蘇然從繁華的大都市,隻身來到偏遠山區的小鎮,生活環境的落差是巨大的。
  
  蘇然來到這裡以後發現這個叫城寨的小鎮,應該是貴州省管轄內最偏遠的一個鎮,這裡四面被大山包圍,整個鎮子就是一條長約100米的街道,這個鎮的鎮政府,派出所,醫院全在著條街上,無不意外的這裡最醒目的建築就是鎮政府,一棟帶著院子,大鐵門的二層小樓。
  
  蘇然支教的學校在這條街的後面,穿過兩棟民房之間的一條小路,走個幾十米就可以看見,學校占地不大,臨河而建,兩棟還像點樣子的教學樓,中間一個一面積不大的操場,操場上什麼也沒鋪,就是光禿禿的泥巴地,兩個老舊的木頭籃球架不知在歲月中矗立了多久,已經沒有完整的籃板,遠遠就可看見木頭上的裂開的老大縫隙。
  
  來到這裡那天傍晚,蘇然問著路找到學校,還沒到開學的時候,學校裡冷冷清清的,四周一轉沒見一個人影,蘇然拖著行李身心疲憊,這眼看著天就要黒下來了,她剛才走過那條街的時候沒看見有招待所之類的招牌,心裡不禁開始惶恐。
  
  又圍著兩棟教學樓轉了一圈,挨著在每個窗戶裡看了一遍,還是沒人,她真的慌了起來,長這麼大蘇然都沒碰到過這樣的情況,眼看著太陽的餘暉就要不見了,恐懼和委屈籠罩著她,眼睛裡馬上就要湧出淚水,終於她張口帶著哭腔喊道:“有人嗎?”
  
  “有人。”一個男聲在她身後響起,而且還是標準的普通話。
  
  蘇然豁然轉身,一對中年男女站在她的身後,他們的衣著普通,和蘇然一路來看見的人差不多,但他們看著明顯要乾淨很多。
  
  “我,我是,是來支教的學生。”蘇然抹掉眼淚,磕磕巴巴的說。
  
  那男的笑著開口:“嗯,看出來了,現在學校還沒開學,教務處都還沒有上班,我是這裡的老師,就住在學校裡。我先領你去宿舍吧。”
  
  蘇然聽著那男人說的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他的個子不是很高,留著一個短短的西裝頭,一身短袖襯衫,黑色的褲子,人看著乾乾淨淨,斯斯文文的,直覺他不是個壞人。她站在原地小聲的說:“謝謝你了。”
  
  男人轉身對身邊的女人說:“明麗,你先回家吧,我給她安排完就回去。”
  
  女人點點頭,又朝蘇然笑了笑轉身往教學樓後面去了。
  
  女人離開後,男人朝著蘇然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妻子她不會說話。”
  
  蘇然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倒是那男的主動說:“走吧。”說完先轉身先往前走去。
  
  “我姓張,你可以叫我張老師。我家就住在教學樓的後面,你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我。”張老師走在蘇然的前面的對她說著。
  
  蘇然跟著他,在後面納納的答道:“謝謝。”
  
  兩棟教學樓建成的是一個直角,在另外一邊還有一排磚結構的平房,張老師把蘇然領到那排房子中間的一間,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來打開門,這裡面的的空間大概有十多個平房,蘇然站在門口望著昏暗的屋內,裡面對她來說簡直簡陋的可以,裡面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還有一個歪道地上的簡易衣櫃外什麼也沒有。
  
  張老師先進去拉開牆上的燈繩,屋頂黑乎乎的看得見架房梁的木頭,一個燈泡就順著電線掉在橫樑上,房間裡可能有段時間沒有住人了,屋子裡有一股潮氣,牆上倒是刷過石灰,但可能是時間久了,也是灰撲撲的。
  
  張老師轉身看見蘇然快要崩潰的臉,笑笑說:“這裡的環境艱苦,可能要委屈你了。”
  
  蘇然看看他,臉上木木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張老師又笑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如果需要幫助就去教學樓後面,大門是紅色的那房子裡找我。”
  
  蘇然看著她,小聲說:“謝謝。”
  
  張老師走後,蘇然站在門口呆立良久,最後她覺得累了,走到那張床邊做了下來,床上有被褥只是被卷了起來,她就在光禿禿的床板上坐下,然後看著房子的一個角落發呆,良久後她忽然醒過來,伸手一摸臉上,摸到一片水跡。
  
  蘇然擦乾眼淚,拿起門後的掃把開始打掃衛生,把不大的房間裡裡外外掃的乾淨,又把歪在地上的簡易衣櫃扶起想摸索著從新裝好,蘇然以前沒用過簡易衣櫃,她折騰了半天終於終於讓那衣櫃又從新立了起來,把自己的行李打開,一件件衣服掛好。
  
  收拾完這些,蘇然在身上揣了些錢往街上走去,這會是夏天,街上坐著三三兩兩乘涼的人,蘇然在街上找了一家米粉店,這裡的衛生她不敢恭維,但現在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這些了,她吃了一碗米粉填飽了肚子,然後找到雜貨店買了些盆子,毛巾牙膏之類的洗漱用品。
  
  這裡的人說的都是當地的方言,好在這裡的方言沒有像上海話那樣難懂,蘇然勉強還是能聽得懂,她不知道是店主把她當作外地人故意欺生,還是本來就是這樣她發現這裡的東西品質很差,但是價格卻高出許多,一把看著就是假冒的高露潔牙刷竟然要8塊錢,這要是在C城估計兩塊錢都沒人要,而且你想買都沒地方賣你。
  
  蘇然不在乎那點錢,她也厭怏怏的不願與人多說話,買了東西就回學校了。
  
  在蘇然住的那排房子盡頭有一個水龍頭,她好不容易找到,拿著新買的牙刷毛巾去洗漱,打開水龍頭,水柱傾瀉而下,在下面的一個小水泥池子裡濺起一片水花打在蘇然的光裸的小腿上,蘇然被激的打了一個冷戰,她不知道現在是夏天了,為什麼這裡的水會這麼冷,哆哆嗦嗦的洗漱完,回到屋裡,鎖好房門,打開床上的被子卷,一股酸酸的怪味撲鼻而來,這一天蘇然受到的刺激已經夠多了,她近乎麻木的鋪好床,一頭倒在黑乎乎的枕頭上,蜷縮著身體,抱緊肚子,眼淚就那麼留了下來。
  
  蘇然來到城寨的第一個晚上是伴隨著她的眼淚睡著的,而在遠方她的親人和她索愛的人卻沒有誰給她打過一個電話。
  
  有多艱難人的日子還是要過的,來這裡幾天後蘇然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在開學前的這段時間裡,她又坐著中巴車進了一趟縣城,城寨只是一個小鎮這裡唯一的一個銀行是農村信用社,蘇然有中國所有銀行的卡但就是沒有農村信用社的,她進縣城取了了一筆錢,買了全套的床上用品,幾捆牆紙,還有一個電磁爐,最後東西實在太多,她花了幾百塊錢包了一輛破爛的計程車回來,不是她不想找一輛好一點的車,實在是這裡所有的計程車都是從上面的一個二級城市淘汰下來的,滿大街的車都是一樣,找不到一輛像樣的。
  
  蘇然回到城寨,自己到街上找來工匠幫她把牆紙貼上,又買了一張木質的式樣難看的大紅色雙人床和一個木頭的衣櫃,顏色一樣是大紅色的。之所以全都是大紅色的是因為這裡的傢俱都是街邊店子裡自己做的,當地的人只有在結婚的時候才會買傢俱,所以就基本都是大紅色的。
  
  收拾玩這些,蘇然的宿舍終於有了一點樣子,又買了一些鍋碗瓢盆回來,她打算自己開夥,雖然這裡的街上也有飯店,但那衛生條件實在是不敢恭維,當然她在這裡找人做事,買東西那都是比別人要貴一些的,但誰讓她是外地人呐,貴一些她也只有認了。
  
  幾天搗鼓下來,蘇然終於看著自己住的地方順眼多了,至少在她眼裡是乾淨多了,終於全部收拾完這天她站在門口看著和她來時截然不同的房間,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
  
  八月底的時候開學了,學校在開學那天忽然就熱鬧了起來,這所學校是這方圓幾十裡唯一的一所中學,大概有800多個學生,在開學這天都呼泱泱的湧到學校,蘇然一大早起來就聽見外面草鬧的人聲,和孩子頑皮的尖叫聲。
  
  這裡地處貧困地區,有很多孩子的家就住在大山裡,蘇然站在屋外洗漱,操場上聚集了很多孩子,入眼的這些孩子都是灰灰的一片,沒有幾個穿著光鮮,大多數的孩子身上都是不合身的衣服,灰土土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甚至還看見幾個光著腳的,蘇然刷完牙甩了甩手裡的牙刷,淡漠的轉身回屋了。
  
  來到這裡後蘇然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反正這裡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她的屋子裡連台電視都沒有,為了孩子好,她的作息也很正常,回到屋裡她看看時間還早用電磁爐給自己煮了一碗面。吃飽後,出門往教務處報導,她在這裡的生活正式開始了。
  
  在教務處辦手續,蘇然被分配到教這裡初二年級三個班的英語,課時還不算多,平均每天四節課的樣子。
  
  蘇然在在教務處看到幾個來報導的老師中有幾個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孩,她們看著不像是當地人,聽她們說話才知道這幾個女的家是縣城的,每週來這裡上課,上完課就回去,基本不待在學校裡,蘇然開始不明白怎麼還有這樣的老師,後來待的時間久了,才知道老師的職業算是公務員,在這個地方,沒有什麼工業,商業也不發達,做公務員那是最好的出路,在這裡你想做老師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這幾個女孩都是師專畢業家裡有人,被暫時分配到這裡占一個名額,等過個一年半載再想辦法調回縣城的學校去。
  
  那幾個女孩子知道蘇然是大城市裡來的,都有意無意的找她搭話,蘇然不願與她們深交,應付幾句就出來了。
  
  在教務處的走廊上蘇然意外的碰見了張老師,張老師看見她似乎挺吃驚,不過他隨後就還是像當初那個禮貌的樣子,笑著向她問好:“你好,還習慣這裡吧。”
  
  蘇然淡淡的笑著:“還好,那天謝謝你,我叫蘇然。”
  
  張老師笑的和煦:“那蘇老師,祝你在這裡工作生活順利,還是那句話有需要幫忙的請找我。”
  
  “謝謝。有事我會去麻煩你的。”蘇然客氣著。
  
  張老師沒再說什麼,他笑了笑,越過蘇然走進了她身後的教務處,蘇然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往樓外走去,從第一次接觸蘇然就覺得這個張老師有些特別,他身上的氣質處處顯現出和這裡人的不同,可是他又只是這裡的一個普通老師,蘇然覺得奇怪。
  
  後來在這裡時間待長了蘇然才知道,這個張老師原來是北京人,原是北京一所名校的高材生,多年前的一場學潮讓他來到這裡,然後和自己的妻子認識,他的妻子是當地人,他後來就在這裡和他妻子結了婚,在這裡定居下來,再也沒回過北京,在蘇然眼裡他也是個傳奇的人物。
  
  第二天就正式開課了,蘇然第一次走上這裡的講臺,她有種異樣的感覺,這裡沒有一個乾淨的環境,一個教室裡坐了將近50個學生,這裡的教室沒有電視,沒有光潔的地面和牆壁,每兩個學生一張課桌,她往講臺上一站就看見下面黑壓壓的一片小腦袋,這裡的學生不像大城市裡學生那樣白白嫩嫩的,他們幾乎都有一張灰撲撲的小臉,但是他們的眼神比大城市的孩子更有活力。
  
  正是開始上課蘇然才知道,她要擔任的課程教起來是艱難的,她的學生可以說沒有任何英語基礎,這裡的孩子到了初中才開始接觸英語,他們平時說的都是方言,沒有一點口語基礎可言,蘇然覺得頭痛,但也沒有辦法只能盡力一點點的教,她只有一年的時間,能做的其實有限。
  
  蘇然知道,這裡的孩子相對于生活在大城市裡孩子是不公平的,他們的教育落後卻面臨著更殘酷的競爭,這裡的幾百個孩子到最後能靠近縣裡的高中的其實寥寥無幾,而到最後能考上大學的那更是個少的可憐。但這是社會的現狀,蘇然沒有能力改變,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能更多的教這些孩子一些知識。
  
  蘇然在這裡的工作是認真的,她這一生可能都沒有對什麼事情這麼認真過,她盡心盡力的教著自己學生,對每一個要認真學習的孩子她都盡心的輔導著,抱著一種憐憫的心理,她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這些孩子身上。
  
  來到城寨的這一個夏天,蘇然過的很充實,在這裡她的生活前所未有的規律和忙碌,在這樣的日子裡她漸漸變得沉穩豁達,平時閒暇時她最經常做的事情就是到學校旁的河邊坐一坐,最初離開C城時的悲傷她漸漸不再體會,有時候望著急流而過的河水,入目都是擋住視線的大山她也只是會感到寂寞。
  
  來到城寨的兩個月蘇然沒有接到過一個家裡的電話,剛來的那天她給她媽發過一個保平安的短信,但是一直沒有回音,她不知道她沒接到家裡的電話是他們根本就沒給她打呐,還是打了而她沒有接到,城寨這個小鎮經常停電,一停就連所有的基礎電力都全部停掉,聯手機都閉屏沒有信號。倒是來這裡幾天後她接到過一個賀妙瑩的電話,賀妙瑩知道她離婚了,在電話裡把她罵了一頓,罵完了又打過來安慰她,但是最近連賀妙瑩也不來電話了。寂寞的時候蘇然也會想她是不是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日子在一日一日的過,到11月的時候蘇然的肚子已經現懷了,好在她的檔案裡填的是已婚,學校裡沒有什麼流言飛語,讓她比較欣慰的是,這裡的唯一的一家醫院條件還可以,雖然看起來也是很簡陋,但是做個產檢照個B超什麼的還是可以的,現在她懷孕已經24周了,孩子發育的很好,這個孩子真的是很好從來沒有折騰過她,就是剛來的時候那麼奔波他也是好好的待在肚子裡,從來沒有給蘇然惹半點麻煩。
  
  進入11月後城寨的天氣漸漸轉涼,蘇然來的時候帶的都是夏天的衣服,自從她的肚子漸漸大了以後,自己也不講究了,這裡的街上沒有賣什麼像樣衣服的,天氣冷了,蘇然就在街上隨便買了一些衣服穿,這個蘇然曬的很黑,一身灰撲撲的衣服穿在身上腳上踩著一雙當地人手工做的黑布布鞋,現在的她看起來和當地的小鎮婦女沒什麼區別。
  
  蘇然隨著越來越大的肚子也越來越能吃,這個小鎮每個農曆的逢五和逢十都有一場集市,每到這個時候這裡的街上就會很熱鬧,這個鎮下面的村民都會來趕集,蘇然每個集市都去,在這裡她可以買到正宗的土雞蛋,土雞,河裡天然生長的魚,甚至還有20多斤一隻的大鵝。
  
  蘇然從來沒有控制自己的食欲,為著孩子她不怕自己再胖一圈,這個星期六又是集市的日子,蘇然買了一隻土雞回來,在街上請人收拾乾淨後,拿回來剁成幾塊,在自己宿舍的門口支了個小煤爐子就開始燉,蘇然買的那個電磁爐從買回來就沒用幾次,原因是這裡的電壓低,她一開大了,整個學校就都會跳閘,弄了幾次後,她最終妥協,她看著這裡的很多人家都是用小煤爐做飯,她自己也弄了一個,雖然經常一不注意忘了加煤它就會熄掉,而且每次熄掉後再生活不是一般的麻煩,但生活就是這樣雖然處處不如意,但你也也要湊或著活著。
  
  中午時分快到午飯的時候,蘇然在門口彎腰看著鍋裡煮著的雞塊,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猶豫的疑惑的聲音:“蘇然?”聲音不大,明顯帶著強烈的不確定。
  
  蘇然轉身,她身後不遠處,賀妙瑩和她目光對上忽然睜大了眼睛,雙手捂住了嘴巴。
  
  蘇然看著賀妙瑩笑了起來,可還沒等她笑完,賀妙瑩指著她的肚子忽然爆發著吼道:“你要有多傻才算啊?啊!你以為你在演苦情戲啊?被男人甩了還躲起來給他生個孩子,你以為生活是言情小說的,你帶著個孩子還能挽回孩子他爸的心?”
  
  蘇然臉上黯然了一下,她轉過身去,用手裡的大勺子攪著鍋裡的東西,低低的問道:“你吃飯了嗎?我買的土雞,燉出來味道不錯,被你趕上了,你有口服了。”
  
  賀妙瑩快氣瘋了,她沖到蘇然的身後叫道:“跟你說話呐,你少轉移話題,你怎麼這麼二呐,怎麼就不知道對自己好點呐?”
  
  蘇然挺平靜的用勺子磕磕鍋沿:“怎麼才算是對自己好呐?像你一樣每天裝的沒心沒肺的?看著成天嘻嘻哈哈的沒個正行,生活過的好海皮,然後晚上躲在被子裡偷著哭?別人眼裡的好在自己這裡說不定就是不好了,妙瑩。”
  
  蘇然看著“咕咚咕咚”冒著泡的雞湯,平淡的說出,她的整個姿態都是靜靜的,帶著一種沉靜深邃的氣質,賀妙瑩忽然就閉嘴了,她看著蘇然心裡想著:這還是蘇然嗎?這哪還是原來的那個傻妞啊?
  
  蘇然還是沒有看賀妙瑩,她繼續盯著眼前的那鍋湯輕輕的吐出:“妙瑩,我要做媽媽了。這樣沉靜的蘇然讓賀妙瑩忽然就掉下了眼淚。
  
  兩個女人解決完一鍋雞湯,都有點吃撐的感覺,飯後蘇然帶著賀妙瑩到河邊散步消食,這個時候的貴州天氣已經開始往冷裡發展了,她們往河邊一站,陣陣冷風吹著,其實不太好受,走了一會賀妙瑩就不想走了,她坐在河邊的一塊巨石上點上一顆煙抽了起來,蘇然看她不想走了,也轉身看著流淌的河水,兩人一前一後的一站一坐,隔著段距離。
  
  賀妙瑩看著蘇然的背影半響,她發現蘇然就那麼站著一直就沒有動過,她記得以前的蘇然可是那種半夜餓了沒吃的,能把一層樓的人都鬧醒了的人,她看著蘇然忽然開口問她:“你以前跟我說你相信愛情,現在你還相信嗎?”
  
  蘇然轉身面對著她,臉上露出個笑容,賀妙瑩看著她笑終於有了點原來蘇然的感覺,蘇然隔著她有點距離,稍微大聲的說:“相信啊,人啊,心裡要總是懷著美好,才會過的好的,你不能有一個坎過不去了。就站在原地不動啊。”
  
  賀妙瑩的臉上僵了一下,她伸出大拇指:“行,我服了你的強大。”
  
  就在賀妙瑩的話音剛落,她口袋裡的手機忽然瘋叫了起來,她掏出手機看了一下號碼,很快就接通把話筒舉到嘴邊張嘴就說:“杜遠山,我以前認識一個傻妞,那真是傻的別人把她賣了還給人家數鈔票的主,可是她剛才告訴我,人不能有一個坎過不去了,就站在原地不動了。你說她是不是傻透了?”
  
  電話那頭的杜遠山隔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他舉著手機說的鄭重:“你那朋友不是傻妞,絕對是有大智慧的人,你要聽她的建議。”
  
  賀妙瑩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她忽然從石頭上一躍而起,插著腰站在那趾高氣昂的說:“你要是能24小時之內,讓我在格爾木看見你的尊容,我就給你個機會。”說完她就乾脆俐落的掛斷手機,並卻關了機。
  
  “你何必騙人家。”蘇然看著賀妙瑩勸道,她還是有點地理常識的,從她這個地方24小時之內趕到青海的格爾木,除非有直達的飛機,但是顯然飛機是沒有的。
  
  賀妙瑩倒是回答的理所當然:“他要是連那點時間都等不了,我找他幹嘛?”
  
  兩個女人這一夜 足而眠,比以前還要親密,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晚,等第二日蘇然醒來時發現身邊的床鋪已經空了,賀妙瑩一早就走了。
  
  賀妙瑩走後,蘇然還是照樣過著自己的日子,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一般的衣服她根本穿不了,她也懶得奔波去縣城買孕婦裝,乾脆就撿著街上肥大的衣服買著穿,現在她每天都穿的灰黑黑的,越發像個中年婦女。
  
  蘇然以為自己的生活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直到預產期的時候她在去重慶找家大醫院待產,可是生活總會有意外的,這一日的早上她拿著課本像往日一般走進教學樓,準備去上課,就在她一隻腳都已經跨進教室裡的時候,她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蘇然拿出手機看了看,是沈渭南他媽顧女士的電話。
  
  蘇然猶豫著接起來,電話裡顧女士的聲音很急促:“然然,渭南他出了很嚴重的車禍,不論你現在在哪裡,請你一定要回來見他一面。”
  
  蘇然舉著電話嘴裡機械的應著:“啊?啊!”
  
  顧女士那邊的環境很是嘈雜,就在一片嘈雜的背景聲中,她的電話就那麼斷掉了。
  
  蘇然站在那裡半天沒有動靜,坐在門口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叫她:“蘇老師。”
  
  蘇然忽然驚醒,她一臉平靜的把手機放回口袋裡,邁步走進教。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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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10:1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離婚後的第二天早上沈渭南從床上爬起來,C城的夏天天亮的早,他起床的時候已經天色大亮了,這個老住宅區裡,綠樹蔭蔭,從開著的窗戶裡傳來幾聲鳥叫,晨光從窗戶裡照射進來,佔據了半個客廳。
  
  衛生間裡沈渭南立在鏡子前,鏡子裡的男人高挑、精壯,面色蒼白五官立體精緻,唯一不完美的就是眼窩下有兩個不太明顯的黑眼圈,沈渭南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精神憂鬱而頹廢。他接起一捧水潑在鏡子上,鏡子裡的人瞬間只剩下一個輪廓。
  
  現在的沈渭南自己有一種深重的自我厭棄感,但是時間是不會為著某個人的情緒而停留的,哪怕是世界末日了,它還是會一點不差的往前走著,既然時間不會停止那麼他也必須還要生活下去。
  
  彎腰開始時刷牙洗臉,洗漱完換好衣服鏡子裡又是一個精英,周身帶著冰冷堅硬的外殼,看起來是那麼強悍無敵。
  
  沒有人給他準備早餐,一杯咖啡解決問題,穿戴整齊拿起公事包,出門上班,身後房門合上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的冰冷,牽引著著他腦子裡的某跟神經在“哢哢”作響。
  
  沈渭南每日裝的再正常不過的過著日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揪心挖肺的思念著一個人,沈渭南一直覺得他這個人腦子的神經要比別人冰冷,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想念過誰,包括他剛到國外的那段時間他連他媽都沒有認真的想念過。
  
  可是蘇然這個名字成了折磨他的一個念想,無論在何時,有時候是辦公間隙的偶爾一次抬頭,有時候是別人談話時偶爾鑽進耳朵裡的一個片段,甚至是在和人進行重要談判的時候也會在瞬間跑神。
  
  沈渭南覺得自己既愚蠢也窩囊,在還在一起的時候,他沒弄明白自己的心思,被莫言的幾句話就弄得鑽進了牛角尖,等到慢慢有點明白自己心思的時候,又自認為大方的放了手,直到現在他其實還繞不出自己的圈子,要是換了別的女人,也或者要是那個男人不是莫言,他早就去把蘇然追回來了。
  
  但那是蘇然,他對蘇然的感情其實挺複雜,男人愛一個女人往往包含著很多佔有欲,但他對蘇然除了有佔有欲,還有一種對待妹妹的疼惜,他希望她好,他希望她能一生歡笑沒有憂愁。莫言是什麼男人,他專情,隱忍,包容,溫柔,具備了所有好男人的優秀品格,而且社會生存能力強悍,而自己是什麼人,冷漠,虛偽除了憑著聰明賺了一些錢以外,他還有什麼,他能憑什麼去跟莫言搶。
  
  沈渭南現在唯一有點安慰的就是,至少到最後他沒有那麼自私,給了蘇然過更好生活的機會,但是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簡直是窩囊透了。
  
  日日頂著冰冷強悍的面具在都市里行走著,是的對一個強悍的男人來說愛情絕不是他生命的全部,但是當他懂得愛情心裡開始住下一個女人的時候,那個被他親手放棄的女人也會讓他傷筋動骨。沈渭南這個人,平時冷漠慣了,沒有什麼朋友,他沒有人可以交流,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其實在漸漸的坍塌。
  
  沈渭南離婚後一個多月都沒有回過家,他媽每個週末打電話來問,他不是說自己忙就是說蘇然在忙,顧女士想著正是蘇然要畢業的時候,所以也沒追問,直到八月中旬的時候,沈渭南接到他媽的一個電話,那天正好是週末,顧女士在電話裡乾淨利索就說了一句話:“你趕緊給我回家。”
  
  沈渭南當下就知道他們離婚的事情終於還是被家裡知道了。他到沒有多緊張,從他一開始決定走這一步的時候就預料到了他離婚他們家的人是絕對不會給他善了的。
  
  那天下午沈渭南回家的時候,家裡寂靜無聲,客廳裡一個人都沒有,沈渭南在廚房找到他媽,顧女士當時正背對著廚房門口在水槽裡洗著東西,沈渭南走到她身後叫了一聲:“媽。”
  
  顧女士頭都沒回,她手裡洗著一個碩大的果盤挺平靜的問了一句:“你和然然怎麼回事?”
  
  沈渭南在後面半天沒出聲,顧女士也不說話,水龍頭裡的水“嘩嘩”的流著,她手裡的那個盤子好像永遠也洗不乾淨,她可著勁的使勁擦著,良久的沉默後,沈渭南終於閉上眼睛輕輕的說出:“我們離婚了。”
  
  短暫的沉寂,伴隨著水流聲忽然響起一聲巨大的破裂聲,沈渭南睜眼看去,他媽背著身,身體僵立不懂,水槽四周散落著一堆淩亂的瓷片,他很快反應過來,剛才他媽是直接把手裡的果盤砸在她面前的牆上了。
  
  沈渭南沖上前去想看看他媽有沒有受傷,還沒等他碰到他媽,顧女士卻忽然轉過身,一把推開他,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出廚房上樓了,從那以後顧女士一直到沈渭南出車禍幾個月的時間都再沒跟自己的兒子說過一句話。
  
  顧女士用了很大的力氣推沈渭南,沈渭南被推得踉蹌了一下,扶著旁邊的櫥櫃才算穩住了身體,他看著他媽走出去的背影,什麼也說不出來,空曠的空間裡也沒有人能聽他說什麼。
  
  對於沈渭南的離婚,沈家的人表面上反應的不是很激烈,他們一致對沈渭南採取的是冷暴力,從那一天起沈家就再也沒有人理過沈渭南。
  
  在沈家顧女士確定了這個消息後,氣的兩天沒吃飯,結果病了一場,沈家是沈渭南他爸沈參謀長最先知從親家蘇軍長那裡知道這個消息的,兩個怎麼說起來都是威震一方的男人鎖在一個辦公室裡說著自家不懂事的兒女,當時沈參謀長羞愧的都無地自容,他家自己的兒子他是瞭解的,這孩子從小有病,家裡都慣著,性子看著還不錯,其實是個任性的主。蘇然他看著長大,那是個沒心眼的傻丫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蘇然有多喜歡自己那兒子,他們能鬧到離婚,不用問就知道是自己兒子的問題。
  
  沈參謀長這一輩子都是四平八穩的人,這會紅著老臉給蘇軍長賠不是,蘇軍長也是心情不好,兩人一輩子的生死摯交,他也不知道說啥好,唯有看著老友,兩上歲數的男人對著歎氣。
  
  沈家老太太知道沈渭南離婚後,直搖頭歎氣說:“渭南就是個傻貨。”“傻貨”那是老太太老家罵人的極不好聽的話,老太太一輩子溫柔賢淑的這會連髒話都罵出來了,估計是對著自家孫子失望的很了。
  
  倒是沈家的老爺子知道消息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挺豁達的對兒子說:“這事啊,他們還有的折騰的,這姻緣的事情哪能說散就散的了的。”
  
  聽了老爺子的話,沈參謀長好像也琢磨出點道理,他本來想收拾一頓沈渭南的,就是現在打不動了,也要教育一番,但想到後來也算了。
  
  後來的時間裡,沈渭南也回去過幾次,但家裡沒一個人理他,跟誰說話人都把他當空氣,所以他也一直不知道蘇然去支教了,後來他聽說莫言回美國了就以為蘇然跟著莫言走了。
  
  沈家沒有人理沈渭南,他回去幾次後就懶得回去了,他在外面每天把自己武裝的挺好,日子就那麼看似平靜的過著,可是他心裡難受,沈渭南這人其實挺死心眼,他心裡有事也不會主動找人說,就那麼自己憋著,認准一條路就會執著的走到底,他和蘇然最後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裡,其實他一直挺混亂,在他的想法裡,他自己不能給蘇然一個好的生活,那他願意放手讓莫言把蘇然帶走,他們之間其實到最後不是沒有可以挽回的餘地,但他這人太固執,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來,後面的發展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沈渭南想念蘇然,就一個人鑽牛角尖的琢磨,在那段日子裡他老是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蘇然的呐?他想了很久想不出個所以然,他現在腦子裡一想到蘇然就會有和她的各種生活場景,到後來他終於明白不是在某一時刻,而是在平時的一點一滴的,蘇然就悄悄的走到了他的心裡。
  
  沈渭南有時候想蘇然這丫頭哪裡傻了,最是狡猾的就是她,慢工出細活似的悄悄滲透,等他猛然發現的時候已經深陷其中。
  
  沈渭南想蘇然想的多了就老做夢,夢裡從來沒有什麼內容,就是蘇然各種各樣的表情在他面前晃,夢到蘇然笑了,他也會跟著笑,然後笑著笑著就笑醒了,要是夢見蘇然哭了,他也會難受的要哭,等忽然從夢裡驚醒的時候,一摸臉上果然是一片水跡。在某一個深夜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後,他望著床前灑落的一地清冷月光,舉頭是單調的天花板,四周是冷硬的傢俱,連喊一嗓子都不見的有回聲,他心裡空蕩蕩的,這沒依沒靠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那一段時間沈渭南的睡眠品質奇差,後來他在晚上實在無處可去的時候,就叫上杜遠山出來喝酒,杜遠山最近過的也不好,他這人平時的德行說的好聽點叫風流,說的難聽點叫浪蕩,他長這麼大見得經歷的女人多了去了,這人見得多了經歷的多了,對什麼事情也就麻木了。女人之余他來說就是要漂亮,吸引他的眼球,就夠了,反正最終的結果就是一場激烈的性事,完成征服的過程就完了。
  
  那天在沈渭南的婚禮上他見到了賀妙瑩,賀妙瑩漂亮,他當時在心裡就給她打了一個極高的分數,在婚禮上伴郎和伴娘接觸的機會可多,幾句話下來杜遠山就發現了,賀妙瑩這姑娘看著精明,其實還沒真正的接觸過社會,在他眼裡還嫩的很。他裝出一幅成熟,有風度又幽默的社會熟男的架勢主動和她接觸,賀妙瑩是個豪爽的,三來兩去兩人就熟了。
  
  婚禮後杜遠山主動和賀妙瑩接觸,兩人沒事就約著出去打個球啊,喝個酒什麼的,可是一段時間接觸下來,杜遠山鬱悶了,他發現事情根本沒按著他的安排發展,在他的想法裡,賀妙瑩這樣的姑娘,這麼容易就接受他,那肯定是對他有一定好感的,有好感往下就好發展了,可誰知賀妙瑩是確實對他有好感的,但也只是止步在有好感上,他發現這丫頭,沒一點現代男女之間那種不需言說但誰都懂的那種精明,這丫頭從頭到尾真是把他當朋友了,每次出去玩,沒一點曖昧的,喝起酒來比他還豪爽。
  
  賀妙瑩把杜遠山當朋友,可杜遠山可不想只和她做朋友,男人這種生物有時候一旦牽扯到性,往往會很齷齪,杜遠山是個多精明的人,他的最終目的就是想和賀妙瑩上床,經過一段時間的偽裝和試探沒有結果,他終於失去了耐心,選在一個挺合適的晚上灌醉了賀妙瑩,滿足了自己齷齪的欲望。
  
  杜遠山上了賀妙瑩,在這之前他做好了充分的心裡準備,以他對賀妙瑩的瞭解,他想過第二天人醒以後他會面對一個嚎哭的或者是歇斯底里的女人,他也不怕賀妙瑩會告他,畢竟這種醉酒的事情誰說的清,他們一個男未婚女未嫁,發生事情前還有證人見過他們交往過,所以第二天早上杜遠山醒來的時候,挺冷靜,他甚至坐在那裡,想著等這個女人嚎哭發洩完了,他還要趕去上班,今天的事不少,他還有的忙。
  
  可他冷靜,他沒想到賀妙瑩比他更冷靜,杜遠山就見賀妙瑩木著一張臉從床上坐起來,既沒尖叫,也沒哭,她什麼也沒說,穿上衣服,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那麼走了出去。
  
  杜遠山覺得不舒服了,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被人這麼漠視過,他光著身子坐在床頭有點想不明白了:這女人這是有個性嗎?可這個性也太特別,昨天晚上可是她的第一次啊,難道說現在中國的女人已經把處女膜看的這麼淡了?不是說女人都對她的第一個男人都懷著終身難了的情節嗎?
  
  段遠山糾結著想不明白,從那以後他就開始犯賤的招惹賀妙瑩,也就是在那以後他才真正見識到一個女人的彪悍,他招惹賀妙瑩,可賀妙瑩根本不鳥他,是真的不鳥他,從她眼神裡都可以看得出她對他真真鄙視,賀妙瑩不待見起一個人來,那真是楚河漢界的分的很清楚,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沒少讓杜遠山出醜,她心情好的時候也就罵罵杜遠山,句句話頂著杜遠山說,罵他半個小時不帶有一個髒字的,趕上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就直接上巴掌,越是人多的地方她越是“啪啪”的扇的特別響。
  
  杜遠山是真的犯賤,一開始他也就是有點不甘心,以往都是他把人甩了,哪有人這麼不待見他啊,到後來糾纏的多了,他不知道怎麼就看出來來了,賀妙瑩這人在兇悍的外表其實有著一個挺溫柔的內在,他就是犯了邪了,這回他不再對賀妙瑩的身體感興趣了,他就是想拔下賀妙瑩兇悍的外衣,他直覺得到賀妙瑩的溫柔將是他這輩子得到的最好的東西,杜遠山也是個擰巴的人,他就這麼跟賀妙瑩耗上了。
  
  可賀妙瑩不願跟他耗,她被杜遠山糾纏的煩了,直接跑到青海高原去支教了,賀妙瑩跑了,杜遠山不是沒想過去追,可他這陣子跟賀妙瑩糾纏的也疲了,這人老受打擊也有心灰的時候,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那麼草率的把賀妙瑩弄上了床,他無數次的想過要是當初他不那樣,現在他們的結果說不定要好很多。
  
  沈渭南和杜遠山這會都在為情所傷,這兩人碰在一起也不多話,坐那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喝的還是烈酒,喝醉了,就各自回家睡覺,別說這倆人這樣雖然傷身,但各自喝醉了都還能回家睡個好覺。
  
  兩人結伴買醉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天杜遠山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狂喜著跑了,從那以後就神秘的消失了一段時間。
  
  杜遠山消失後,沈渭南沒有了酒伴,日子越發的空虛起來,他平時的應酬就不太多,他自己也不想借著應酬來打發空虛的時間,他這人活得優雅而節制,就算自己心裡再苦悶也不想把自己的外在弄得太狼狽,他就是和杜遠山喝酒也有個底線,喝的差不多了,在還能自己走的時候就會回家。
  
  時間進入十一月的時候,C城的天氣已經有了冷的感覺,人在外出的時候都要穿上一件厚一些的外衣了,這日沈渭南在下班後開著車在路上閒逛,最近這兩天他經常這樣,下了班無處可去,就在城市的主幹道上穿梭,最後直到車子沒油了,他才回家。
  
  這天他在無意中走的遠了一些,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在二環線上了,隨著車流從高架橋上下來,他依著往日熟悉的路線直走拐彎,然後開進一扇黑色的鏤空鐵藝大門,直直的開過去,終於在一棟小樓前停下。
  
  這房子裡黑漆漆的,院子裡的空地上落了很多落葉,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住人了。
  
  沈渭南把車開進院子裡,下車,拿出鑰匙開門,門鎖應開,走進門裡打開屋內的大燈,耀眼的燈光鋪灑了一屋,裡面寂靜,沒有人聲,裡面的傢俱還是老樣子,什麼都沒有變,什麼也沒有動過。
  
  沈渭南站在門口忽然升起一種巨大的傷感,他隱隱感覺有眼淚就要落下來,他很想說一句話,但是卻說不出來,就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聽了,他在心裡默念:“然然,我回來了。”
  
  屋子裡所有的傢俱都落上了一層灰,沈渭南慢慢的走著,每一個房間都轉著,他發現這裡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樣,就連傳真機的旁邊都還放著他上次沒有看完的傳真,臥室的衣櫃裡,他的衣服還是整整齊齊的掛在那裡,只是原來另外一邊屬於這個家女主人的那排衣服不見了,留下半個空蕩蕩的衣櫃,浴室裡他的牙刷,毛巾,刮胡水,剃鬚刀都還在原來的位置,好像他從不曾離開,隨時等著住人來取用它們。
  
  沈渭南站在浴室裡無聲的笑了:蘇然就是這麼善良,要是換成別的女人,這些東西怕是早就扔了吧。
  
  這一夜,沈渭南睡在了這間房子裡的臥室裡的床上,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被子裡有一點點蘇然留下的味道,他聞這這一點淡淡的氣味一夜無夢。
  
  第二日清晨醒來,沈渭南像很久以前一樣穿著睡袍下樓,走下樓梯的時候好像聽見廚房的方向有細細簌簌的聲音傳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眼角的的餘光裡廚房裡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他清楚的知道那是錯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不敢往廚房看,眼光投向前方。
  
  昨晚C城忽然降溫,客廳的落地窗上結了一層水霧,沈渭南慢慢走過去,他站在落地窗前有一會,忽然伸手在玻璃上畫了起來,修長的食指在玻璃上走走停停一會就出現一個女人的頭像,那女人有著長長的頭髮,圓滾滾的很有喜感的胖臉,咧著大嘴笑的傻乎乎的,一點都不好看。
  
  沈渭南看著這張臉,凝固不動,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一條條細小的水柱滑下來,模糊了這張臉,就在她快要消失不見了的時候,沈渭南傾身把額頭抵在那個位置輕輕地說:“然然,你現在好嗎?我很想你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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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10:17: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從那以後,沈渭南就賴著住在這所房子裡了,說他賴也不過份,當初他和蘇然離婚的時候,在劃給蘇然的財產中就包括了這棟房子,所以說起來這房子現在是蘇然的,他其實沒權利住在這裡。
  
  沈渭南住在這裡日日守著蘇然留在這裡的一點氣息,他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有毛病,怎麼就那麼放不開呐?他正直大好年華,身邊有眾多的資源可以利用,幹什麼就非得守在這裡給自己找罪受?可他就願意這樣,他自己不想走出去,他這人活這麼久第一次為著一個人這麼驚心動魄的痛苦,情傷。哪怕想念是一件讓他痛苦的事情也總比麻木著心裡什麼都沒有的好。
  
  有時候沈渭南回想著,他是什麼時候對著蘇然心動的呐?最後他終於想明白,其實在為著蘇然心痛的時候,他就已經對蘇然動心了,只是那時候他不明白其實只有心動了才會有心痛的感覺。那段時間他們的生活過的太彆扭,所以他一直沒有想明白。
  
  沈渭南在這個房子裡住著,每天自己做飯,自己搞衛生,把這房子裡裡外外都收拾的一塵不染,每日他用過的東西勢必都要放回原位,他甚至有些神經質的非常偏執的記住這房子每樣東西放的位置,用完放回去的時候勢必要放的毫釐不差,也不知道他這樣做到底能挽留什麼。
  
  杜遠山在消失一周後終於出現,這回他再約沈渭南出來喝酒的時候再也沒有了原來要死不活的德行,沈渭南再見到他的時候就見他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的不得了。
  
  兩人約在他們以前經常去的一家酒吧碰面,還是老地方的一個包廂裡,兩人坐下來面前罷了幾瓶度數很高的洋酒,杜遠山不同於往日,從坐下來後嘴裡就“哇啦哇啦”的說個沒完,還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沒一句重點,沈渭南在一邊悶頭喝酒忍受了他多時候終於問道:“追到了?”
  
  沈渭南是多少知道點杜遠山和賀妙瑩之間的事的,他也知道杜遠山跟他在這“呱啦”一晚上也就是在等著他問這句呐。
  
  果然旁邊的杜遠山“嘿嘿”一笑:“是啊,追上了,我這一輩子對女人就認真過這麼一次,終於追上了,哎!不容易啊。”他嘴裡感歎著,臉上卻帶著傻乎乎的笑。
  
  沈渭南覺得杜遠山笑得挺傻,挺難看,一點也沒有了平日精明強悍的樣子,像個二傻子似的,但他挺羨慕。他低下頭不再說話,默默的給自己倒酒喝酒,動作不快但沒間斷過。
  
  杜遠山知道沈渭南的酒量,也沒攔著他,再說他們之間喝酒從來不興誰攔誰,大家都有底線。
  
  杜遠山坐旁邊不錯眼的看著沈渭南幾杯酒下肚,忽然說:“我說渭南,其實你這人的毛病就是太寡情了。說好聽點是清高,說難聽點就是自戀。”
  
  沈渭南抬頭向杜遠山看去,眼神格外深沉。
  
  杜遠山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杯酒,接著道:“你別不承認,別的不說,就說你這人,你說你長這麼大有幾個朋友?沒有吧?數來數去能和你一個酒桌上喝酒的就我吧?就我還是我死皮賴臉的不嫌棄你那德行非貼著你。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好人,當年我得罪人,被人把黑帳直接捅到了稅務局,偷稅漏稅證據在那擺著,當時我家老爺子是鐵了心不管我了,我被凍結了資產要麼罰錢要麼坐牢,我那陣子是把所有的人都求遍了,也就你啥也沒問就給我出錢補了稅。在那之前吧,我說實在的對你的印象真不咋滴,那會我覺得你這人吧看著跟誰都挺斯文有理的,可怎麼都透著假,對你有用的人你才會上點心思去結交,我們兩家父母一個院子裡住著,我平時在那院子裡碰見你,你幾次都裝沒看見。我當時真挺不待見你的,嘿,可誰曾想我真出事了幫我的卻是你。”
  
  沈渭南聽著杜遠山嘮嘮叨叨的厭煩,他揮揮手不耐煩的說:“說這些幹嘛?你到底想說什麼,直接說好了。”
  
  杜遠山被噎了一下,他稍微醞釀了一下才接著說:“渭南,蘇然那丫頭是個傻的啊,我雖然向著你可有些事還是想說,那會我們上一個高中一個班,你在學校裡待了一年,咱們班上和你說過話的能超過5個人嗎?那時候你就獨來獨往的誰都沒正眼瞧過,我記得那時候蘇然就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面,你也就是看見她的時候能有個笑模樣。你說你們那時候就挺好的,怎麼到結了婚了反而不行了呐?”
  
  杜遠山的話讓沈渭南難受了,他站起來一言不發的拿起外套往外走去。杜遠山愣愣的看著他,在沈渭南拉開包廂的門就要走出去的時候,他忽然說:“渭南,蘇然她其實、、、、、”但是他的話沒有說完,包廂的大門已經在沈渭南的身後合上了。
  
  杜遠山頹廢的攤回沙發裡,嘴裡狠狠的說:“一輩子就是這德行,永遠改不了,有幾個女人能受得了你。”
  
  沈渭南從酒吧裡出來的時候人很清醒,他今天沒喝多,發動車子往回走的時候,他一直都臉色平靜,行為正常,這一路開著車子在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他看見紅燈停了下來,這是一條通往郊區的城市主幹道,現在已經是淩晨時分,這個時候的這個地方,基本沒有車子通過,大馬路上空曠而安靜,一個又一個的紅燈過後,沈渭南的車子停在兩條大馬路的交叉口一直都沒有動過。
  
  坐在車裡看著前方的紅燈綠燈有規律的變化著,沈渭南靜止的待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裡,全身僵硬如石,良久後他臉上的面具終於崩裂,似乎是難以忍受,他把頭埋在了方向盤上。
  
  沈渭南覺得自己現在其實是活該,他終於想起了很久之前蘇然跟他說過的一句話:“渭南哥,我喜歡你的時候,你就不是這個樣子啊,那時候你可比現在矮多了,嘴唇上還有好多汗毛,一張嘴說話就‘嘎嘎’的像鴨子在叫。”從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喜歡我了啊,我到現在才真正的清楚啊。
  
  事故發生的那一刻,沈渭南整個人很清醒,他感覺不對的時候抬起了頭,對面開過來的車,車燈非常刺眼,黑夜裡他看不見後面的車身,但他知道那車子的體積肯定是龐大的,這個時候他的車子已經熄火,想要避開已經是沒有時間了,要是現在跳車他只會被飛馳過來的汽車迎面撞上,沈渭南當時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把身體往旁邊的副駕駛上挪了一挪。
  
  兩輛車子撞在一起,一聲巨響後,沈渭南覺得自己的世界似乎靜止了那麼一刹那,隨後他清楚的聽見了鋼板變性的“哢哢”聲,然後安全氣囊漏氣的“嘶嘶”聲,等一切都全部靜止下來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痛,然後他聽見了“噠噠”輕響,一聲一聲的在靜寂的空間裡他聽的格外清晰,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血液滴落在皮椅上的聲音。
  
  沈渭南都有些奇怪這麼劇烈的撞擊過後他的腦子竟然還是清醒的,他想試著動一動,但是他的感官找不到自己的肢體,他動不了,在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裡還在想著蘇然,他在想他要是就這麼死了,蘇然會不會傷心,他直覺得就是知道,蘇然肯定會傷心的,那日他們最後分手時,蘇然在後視鏡裡的那個靜默的身影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忽然覺得眼前開始恍惚。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傳進了耳朵裡,沈渭南知道撞他的司機過來了,他勉強睜開眼睛,看見眼前有個人影在晃動,然後那個人看看他似乎轉身想走。
  
  沈渭南不想死,他開始說話,他不知道現在自己發出的聲音那個人是不是聽得見,但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有攝像頭。”

  謝天謝他的聲音讓讓那個轉身的背影停了下來,沈渭南拼著最後的一口氣說:“你現在把我送到醫院,我念你救我一命,不會為難你,但是你要是跑了,我的家人雖不能制你於死地,但你這一輩子也完了,你看看我的車牌。”沈渭南的車子掛的是軍牌。
  
  沈渭南的這番話算是救了自己一命,那個開渣土車的司機最最終還是打了120,他一直堅持到遠遠聽見救護車的鳴叫聲,才安心的閉上眼睛允許自己昏了過去。
  
  蘇然在接到顧女士電話的那一天,她像平常一樣,鎮定給班上的幾十個學生上完一節課,下課鈴響以後,她走出講臺,面對著一張張清澀的面孔,靜靜的說:“非常對不起大家,因為我個人的原因,以後我不能再給你們上課了,請你們能原諒。”說完她挺著已經很大的肚子,給講臺下面她的學生彎下腰,鞠了個躬。
  
  頭低下去的那一刻蘇然在心裡狠狠的咒駡自己:蘇然你這輩子一事無成,沒做好過一件事情,一個情字永遠都看不破,到最後還是要辜負這些學生。抬起頭她沒等台下的學生從呆滯中反應過來,就直直的走出了教室。
  
  再去和校長說的時候,禿了頭的老校長明顯要激動很多,他抄著當地的方言抱怨著:“你說你,我看你一直不是很踏實嗎?你這一走讓我一時到哪裡去找老師來替你。這眼看著就要放寒假了,你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當時不是說好了,一直做到你的預產期嗎?我知道你們這些來支教的大都是沖著回去的福利來的。當時我不知道你帶著身子就來了指教了,我還好心的給你兩個月的假,你這樣怎讓我怎麼搞哦。”
  
  蘇然坐在椅子上聽他抱怨完,才淡淡的說:“我婆婆剛才給我打電話,我丈夫出了嚴重的車禍。”
  
  校長被哽了一下,他站在那裡愣了一會,看看蘇然一臉淡漠的坐在那裡,不想妥協的樣子,終於長歎一口氣摔門出去了。
  
  蘇然回了宿舍,也沒收拾什麼,拿了錢,銀行卡和證件,交了鑰匙就匆匆挺著大肚子去趕去縣城的中巴車。
  
  又是如來時的一路折騰,這會她從縣城到重慶依然是包了一輛計程車,在臨上路的時候她買了一些當地土雞蛋煮的茶葉蛋和一床小被子,雞蛋路上吃,被子墊在她腰後面坐了一路,算是把自己照顧的還可以。
  
  到了重慶蘇然沒有在市區停留,當晚她直接住進了機場的賓館,重慶的機場賓館雖沒有多高檔,但也是個三星級的,她進機場賓館的時候雖沒有人明著趕她,但是她還是看得出門口的保安和門童看著她的眼神怪異,走到門口,從自動門的玻璃上她看見自己的影子,黑色的西裝,男人穿的款式,袖子卷起來一大截,衣服長的蓋住屁股,裡面一件大紅色的起球尼龍翻領毛衣,褲子是灰撲撲的顏色沒有褲線,那是鄉下村婦穿的系褲腰帶的褲子,因為腰圍巨大所以蘇然現在有的褲子都是這樣的,腳上是一雙黑面的布底的手工老棉鞋。鏡子裡的女人面孔黝黑,衣著老土如一個沒走出過大山的農村粗壯婦人。
  
  蘇然走進賓館的大堂不出意外的招來了所有的眼球,她也不在乎了,拿出一疊現金和身份證放在前臺的檯面上,對櫃檯裡漂亮的小姐用標準的普通話說:“我要一個房間,再給我定一張明天去C城的機票,要商務艙。”
  
  櫃檯裡的姑娘,眼神裡是寫著驚訝的,但還算有素質,她臉上帶著職業的微笑,輕聲說:“好的,請您稍等。”
  
  蘇然站在明亮的賓館大堂裡,低著頭,看著地面,旁邊一雙雙好奇窺視的眼睛她都可以感覺的到,但是她不在乎這些,人的心智成熟到一定的境界,自然身上就會多了一份從容。
  
  等一切忙乎完,蘇然進到賓館房間時,已經是夜裡10點多了,她很累,沒有洗漱,用手機調好時間倒在床上就睡了。
  
  蘇然定的航班是第二天早上6點鐘的,她就算是住在機場的賓館那也要4點多鐘就起床,5點趕到機場才有時間辦手續,其實她也沒有多少睡眠的時間。
  
  第二日被手機鬧鐘響起的時候,蘇然睜眼看看外面還是黑漆漆的,如往常搬,慢慢用手撐著笨重的身子從床上坐起來,現在她的肚子已經大的不能像以前一樣一翻身就起來了,下床的時候,發現鞋子已經穿不進去了,昨天長時間的坐著,晚上睡覺的時候腳下又沒有墊高,所以早上她的腳水腫了,棉鞋只能當拖鞋穿了。
  
  蘇然趿拉著拖鞋走進浴室洗漱,刷牙的時候,肚子裡的孩子動了一下,她停下刷牙的動作等著這一次的胎動過去,就在停下來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裡邋遢的自己,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吐乾淨嘴裡的牙膏沫,她撫摸著肚子,輕輕說:“對不起,孩子,媽媽老是折騰你。”
  
  沒有時間感歎或者傷感,洗漱完,蘇然收拾收拾退了房,往機場而去,清晨的機場客流量不是很大,但蘇然的樣子還是引來了無數的目光,她從容的辦手續,等待然後登機。
  
  依然是中途轉一次機,6個小時後蘇然踏上了離開3個多月的C城的土地。沒有人接機,出了機場一陣冷風吹來,12月的C城已經有了冬天的景象,機場前灰黃的草坪,光禿禿的樹枝,陰暗的天空,她離開的時候正是夏天,那時還是綠草茵茵,蘇然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
  
  叫了一輛計程車蘇然頂著司機探究好奇的目光報出了顧女士工作的醫院地址,蘇然回來不想聯繫任何人,她回來只是想確定一下沈渭南的狀況,她沒想過沈渭南會死,那是一個禁區,她不讓自己去想,那對她來說是不應該發生在這個世界的事情,她知道沈渭南出車禍了不可能還有心情窩在山溝溝裡,她的心裡有牽掛是待不住的,但要說多著急慌張倒也沒有,她覺得現在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
  
  顧女士工作的醫院是一家軍區醫院,但是也向地方開放,在C城是非常有名的,蘇然算好了,現在已經是接到顧女士的第二天,也就是已經過去了24個小時還要多的時間,如果沈渭南當初要是沒有送來這家醫院,那麼現在這些時間過去了,要是他的傷勢不是特別嚴重的話,顧女士為了更好的醫療條件也為了方便照顧應該也把沈渭南轉過來了,蘇然只是想知道沈渭南現在怎麼樣了,她想遠遠的看一眼不驚動任何人,然後就離開。她現在肚子已經這麼大了,她媽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把她怎麼樣,她想先回自己的家住下,再慢慢和家裡聯繫。
  
  不得不說蘇然的頭腦還是簡單的,她想的這一切太想當然,她就沒有想過沈渭南要是很嚴重根本就轉不了院呐?但她的運氣也確實是好的。
  
  蘇然兜兜轉轉找到這家醫院外科病房,趿拉著腳下的棉拖鞋蘇然走到護士站那裡,隔著一個檯面,蘇然問裡面一個在低頭寫東西的小護士:“請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沈渭南的病人住在這裡?”
  
  小護士聽見人聲,抬頭看見蘇然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冷冷的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這個醫院的外科雖然大,每天接送的病人也不少,但是沈渭南這小護士還是知道的,沈渭南今天上午是婦產科主任親自送過來的,還是她接的,現在就住在高幹病房,她印象深刻。
  
  蘇然被小護士的話問住了,她愣了一會才小聲的說:“我是他前妻。”
  
  小護士呆住了,明顯的不相信這鄉下村婦會和那被她們一幫同事議論了半天的精緻男人有這樣的關係,哪怕是前妻,但正常人會說這鐘明顯就會被才穿的謊言嗎?
  
  蘇然尷尬的笑笑,遞出自己的身份證:“我是他的前妻,這是我的身份證,我叫蘇然是這個軍區蘇軍長的女兒。”蘇然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特權有時候確實會節省很多時間。
  
  小護士猶猶豫豫的接過蘇然的身份證,看看蘇然,又看看身份證,其實身份證上看不出什麼,但是上面有家庭住址,這是部隊的醫院在這裡工作的人大概多少都應該知道軍區大院的位置,小護士拿著身份證還是疑惑的看著蘇然。
  
  蘇然笑笑又遞出了軍區大院的通行證,小護士傻傻的接過來,看了又看,最後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對不起啊。”
  
  “沒關係,他現在什麼情況?請你告訴我好嗎?”
  
  小護士在電腦翻出沈渭南的病例,低著頭看了一會,抬頭對蘇然流利的說了一長串話,她說的大部分是醫學用語,蘇然其實沒太聽的懂,只是聽懂了她話裡帶出的幾個骨折的詞彙,小護士說完她抬頭看向臉色有些發白的蘇然,安慰道:“沒事,看著挺厲害的但都沒有傷到內臟,會養好的。”
  
  蘇然虛弱的笑了笑:“能告訴我,他住在哪個病房嗎?”

  小護士往上指了指:“就在樓上。1306房。”
  
  “謝謝。”蘇然道過謝,轉身往安全樓梯走去。小護士看著蘇然轉身走遠的背影,她實在是覺得這女人怪異,她今天碰見蘇然這件事估計夠她記一年的了。
  
  蘇然慢慢沿著樓梯走上樓,她的身子笨重,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的慢慢往上挪動,秘密頻道裡很寂靜,空蕩蕩的空間裡迴響著她粗重的喘息聲,其實拖著笨重的身子在經過將近兩天的旅程後,她的身體已經很疲倦了。
  
  推開安全樓梯間厚重的門,午後的高幹病房區內,寂靜無聲,整個走廊昏暗悠長。蘇然慢慢的往前走著,順著房間號,終於看見了1305,再過去的那間病房門大開著,蘇然來到門口,她站的位置正好和房間裡的病床成一條斜線。
  
  蘇然看見了沈渭南,他清醒著半靠在床頭,整張臉是完好的,四肢也是健全的雖然有半個身子打著厚厚的石膏,深重的疲倦感在看見沈渭南完好的那一瞬間襲上蘇然的整個身體,她靠著門框有些站不穩了,她覺得好奇怪,明明之前沒有多上心啊,為什麼這會會忽然有放鬆下來的虛脫呐。
  
  蘇然有些站不住腳,她四周看了看,果然身後有一排休息的椅子,她慢慢的挪過去,坐下來,面朝著病房的門口就那麼看著,仿佛一眼萬年,仿佛歷盡了滄桑,她坐在那裡遠遠看著那個男人,再也不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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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10:17: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蘇然坐在光線有些昏暗的走廊裡,她穿的黑灰灰的不太引人矚目,這會走廊裡也沒有人走動,四周安靜極了。
  
  那個時候的蘇然眼裡只有沈渭南,她沒有注意房間裡的情景,直到裡面有說話聲傳來,她才發現那房間裡原來還有別人。
  
  這病房裡這會氣氛其實有點怪異,沈渭南左邊身子的胳膊大腿全上著石膏,腹部上著夾板,這會他其實只能抬起胸部以上的位置,喘氣都很費勁,他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正瞪著眼睛和眼前的人對視著。
  
  沈渭南瞪著的人是他媽顧女士,顧女士這會就站在他的床頭,兩手抱胸看著躺在床上受罪的兒子,眼裡沒有點心疼,有的卻是再明顯不過的奚落。
  
  沈渭南是前一天淩晨在另外一家大醫院做的手術,那天在車禍發生的瞬間他往旁邊挪了半個身位,就是那臨危時的一個動作救了他一命,當時撞他的是一輛夜間施工的渣土車,兩車臨相撞的時候那渣土車司機在最後的一刻也轉了一下方向盤,所以兩輛車不是迎面撞上的。那渣土車是帶著巨大的衝擊力撞上了沈渭南那輛黑色寶馬的駕駛座那邊,沈渭南的車子被撞飛出去,半個車身被撞扁變性,好在他的車子安全性能好,撞車的那一瞬間車裡所有的安全氣囊全部彈了出來。
  
  沈渭南的傷勢不致命,全部都是骨折,而且全部集中在身體的左邊,他在那家C城有名三甲級醫院做了手術,情況一穩定就被他媽給轉到這裡來了。
  
  沈渭南現在挺鬱悶,在他的想法裡,怎麼著他也是沈家的人,他出了事他媽打了一通電話回家,說他沒事,然後就沒一個人來看他,就連他媽在他清醒後也沒給他說過一句好聽的,別說關心慰問了,這都話裡話外的刺激他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會沈渭南身上的麻藥勁過去了,他的肋骨斷了兩根,現在喘氣都疼,他媽還在那奚落他:“難受吧,你不是挺能的嗎?這回知道自己也有躺那動不了的時候吧?別人伺候起來怎麼也沒自己老婆伺候的順心吧?”
  
  沈渭南這人平時脾氣其實挺好,可這會被他媽弄的真是心煩,但他又不敢跟自己老娘頂嘴,只能在那憋著氣幹瞪著他媽,最後他實在是沒辦法了倒著氣說了一句:“我要撒尿。”
  
  沈渭南其實沒有多尿急,他其是想讓他媽走,他身上疼的難受,不想再受他媽的精神折磨了,這病房裡其實還有一個男護工,這護工是個挺年輕的小夥子,剛才已經在傍邊坐著看了半天戲了,這會聽沈渭南要撒尿,趕緊走過去從床底下掏出一個尿壺,拉開被子就要扒沈渭南的褲子,嘴裡還說著:“沈先生我幫你。”
  
  沈渭南一把抓住自己的褲頭,瞪著他媽就是不鬆手,那護工也是個傻的,真跟沈渭南在那較勁:“鬆手啊,沈先生,你現在不是動不了嗎?有啥不好意思的。”
  
  沈渭南的心情真的是惡劣的不行,他也不說話,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抓著褲頭,臉色陰沉,眼睛死瞪著他媽。
  
  顧女士一點也不在乎兒子的臉色,她雙手抱胸,要笑不笑的說:“呦,你還不好意思啊,我是你媽,你身上哪我沒見過啊。”
  
  沈渭南很可憐的被他老娘欺負著,就在這屋裡正熱鬧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我來吧。”
  
  蘇然站在門口,語氣很平靜的說了剛才的那句話,這屋子裡的人眼光全轉向門口,走廊裡的光線挺暗,蘇然慢慢走出陰影把自己暴露在他們的目光之下。
  
  當時的沈母臉上的表情最初是驚訝,隨後就震在那裡,目光複雜,一時竟然反應不過來,而沈渭南看清走進來的是蘇然後,臉上的表情也是驚訝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複雜表情呆愣在那裡。
  
  蘇然拖著沉重的身子繞過顧女士徑直走到床邊,她個給沈渭南從新把被子蓋回肚子上,在被子裡把他的褲子脫下來,然後從護工手裡拿過尿壺伸進被子裡,在被子裡給他解決了問題。
  
  在蘇然做這些事情的過程中,屋子裡鴉雀無聲,顧女士從上到下的看著蘇然,從蘇然黝黑的臉看到她挺起的碩大的肚子,最後她的目光落在蘇然露在外面的腳後跟,顧女士沒忍住,把身子轉了過去。
  
  沈渭南眼睛都不錯的看著面前彎著腰的蘇然,蘇然給他的衝擊力太大了,他一瞬間竟然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反應不過來,傻傻的照著蘇然的動作解決了問題。
  
  等沈渭南尿完了,蘇然拿著尿壺進了衛生間,她進去後隨手關上門,把尿壺清理乾淨,然後給自己洗手。
  
  站在洗手台前,蘇然的臉上是麻木的,機械的在水龍頭底下搓著自己的手指,有那麼一會後,她抬頭看向面前的鏡子,鏡子裡的女人臉上有點浮腫,五官有些變性,臉上的膚色黝黑,那是因為懷孕內分泌的改變而呈現出來的怎麼也洗不掉的黒,她的手指因為長途的旅行指甲縫裡已經有了污垢。
  
  蘇然的心裡很難受,她身心疲憊,樣子狼狽,她其實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沈渭南的,但她又看不得沈渭南的尊嚴受到打擊,所以當時不自覺的自己就出聲了。
  
  用香皂把自己的手反反復複的搓洗乾淨,過了很久蘇然才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她出來的時候,病房裡只剩下沈渭南一個人了,顯然顧女士是想給他們留一個單獨相處的空間,那礙事的護工也被她弄走了。
  
  蘇然從衛生間裡出來,她也不看沈渭南,在病房裡四下看了看,這屋裡佈置的跟的賓館的標準間一樣,有電視,電話,地上鋪著地毯,窗邊放著一個雙人沙發,病床是一張雙人床,蘇然看了看那個狹窄短小的沙發,又看了看沈渭南身下的那張床,最後終於做出了決定,她走到沈渭南的另外一邊,對躺在床上正直勾勾的看著她的人說:“太累了,借你的床睡一下。”

  說完也不給沈渭南反應的時間,拉開被子就側躺了下去。
  
  蘇然真的很累,她這兩天一路奔波昨天晚上在賓館裡也沒睡幾個小時,這一路回來她自己覺得沒有什麼,其實在接到顧女士電話的那一刻起,她的精神就一直高度緊張著,這會一放鬆下來,深重的疲倦感就湧了上來。
  
  蘇然入睡的速度很快,一會就響起了鼾聲,一直僵硬著身體的沈渭南在她漸漸響起的鼾聲中才慢慢的反應過來。他一動不敢動的僵坐在那裡半天,然後才慢慢的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蘇然背對著他,沈渭南只能看見她的一個後腦勺和一邊的臉。
  
  沈渭南看了一會蘇然的腦袋,然後又輕輕掀起被子看了看被子下面蘇然的身體,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髮手下的感觸是真實的,他輕輕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那一刻他才敢決定身邊的這個人是蘇然,蘇然回來了,他心裡冒出這樣一句話。
  
  沈渭南身上還吊著鹽水,這一下午護士進進出出的給他換了幾次藥,每次來人他都壓低了聲音讓人家不要出聲,護士看見他身邊還睡著一個人,要擱在平時早就嚷嚷開了,可沈渭南護著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強大,護士被震住了,也就是多看了兩眼,什麼也沒說,換了藥就出去了。
  
  快天黑的時候顧女士又回來了,這會她手裡提滿了東西,進到病房裡的時候,她看見睡在沈渭南身邊蘇然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兇狠的瞪了沈渭南一眼,輕手輕腳的把給他們帶的飯放在床頭櫃上。
  
  顧女士沒有理沈渭南輕輕走到床腳,掀開蘇然身上的被子看了一眼,沈渭南不知道他媽要幹什麼,掐著嗓子說:“媽你幹嘛?”
  
  顧女士看的是蘇然的腳,她呆呆的看了一會,然後抬眼瞪著沈渭南壓低了嗓子吼:“你怎麼咋這麼沒心呐?怎麼讓她就這麼睡了?”顧女士語氣裡充滿了怒意,眼圈都紅了。
  
  沈渭南撐著脖子往下看去,蘇然側臥著身體,她的身軀龐大,褲管下露出的兩隻腳腫的老高。沈渭南僵硬著身體呆在那裡。
  
  顧女士匆匆出去了一會,回來時手裡抱了兩個枕頭,她輕輕托起蘇然的兩隻腳,把兩個枕頭墊在她的腳下,再把被子給她蓋好,做完這些她站在床邊看著蘇然睡著的半邊臉,有那麼一會後忽然長長的歎出一口氣。
  
  照顧完蘇然後顧女士轉身招呼沈渭南吃飯,沈渭南當然沒有胃口吃東西,他沉著嗓子問他媽:“媽,蘇然這是怎麼了?”
  
  顧女士用冰冷的眼神盯了一會他後,才開口說:“然然和你離婚後去了貴州支教,可我們誰都不知道她走的時候竟然懷著孕。”說道這裡顧女士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渭南啊,蘇然這是想留著這個孩子啊!她為了不讓她媽發現才去的貴州,支教的那都是什麼地方,你說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沈渭南那一瞬間忽然就失去了支撐自己身體的力量,他無力的攤會枕頭上,頭頂的燈光刺的他眼睛生疼,他舉起一隻胳膊搭在眼睛上再沒開口。
  
  顧女士看著床上躺著兩個人,又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她對沈渭南交代道:“那護工今晚我不叫他來了,我今天晚上的夜班,一會我去打個招呼,晚上過來守你們。”
  
  沈渭南沒出聲應他媽,顧女士說完轉身往外走,來到門口的時候,沈渭南空洞的聲音忽然傳來:“媽給我把燈關了行嗎?”
  
  顧女士沒有出聲,沉默著關了房間裡的大燈,出去時輕輕帶上了身後的門。
  
  黑暗中沈渭南終於可以放縱自己淚流滿面。他探手摸著蘇然的一側身體,輕聲說:“然然,你怎麼這麼倔啊!”
  
  夜有點深的時候顧女士又回到了病房,她以為床上的兩人都應該睡了,輕手輕腳的走到沙發旁躺下,抖開手裡的毛毯蓋在身上,安靜的躺在那裡。
  
  黑暗中過了很久,寂靜的空間裡沈渭南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說:“媽,我錯了。”
  
  顧女士閉著眼睛,沒有說話,她心裡默默的歎氣,沈渭南從小就倔強從他懂點事後就沒聽他跟誰說過“我錯了。”可是,她在心裡說:“兒子你現在跟我說錯了有什麼用呐。”
  
  這一夜這寂靜的病房裡再也沒有響起人聲。
  
  蘇然這一覺睡了將近20個小時,她醒來以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護士給沈渭南換藥的聲音吵醒了她,她睜開眼睛發現窗外已經是天光大亮了。這一夜她一直保持著那個側臥的姿勢沒有翻過身,這會她醒來感覺一條胳膊都被自己壓麻了,她躺在那裡聽著護士給沈渭南換好藥,然後又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她等著僵硬的胳膊慢慢有了知覺才動了一下。
  
  蘇然一動就感覺腦袋上罩下一隻大手,沈渭南的聲音從身邊傳來:“你醒了?”

  蘇然稍稍翻了一下身體,扭頭看向沈渭南,輕輕的“嗯。”了一聲。

  蘇然翻身沈渭南終於可以在被子裡握住她的手了,他抓著蘇然的手再不鬆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來回摩梭著,蘇然也不掙脫她安靜的平躺在那裡,也不說話。

  良久後,沈渭南才開口問:“你去哪了?”

  蘇然沉默了一會才淡淡的回道:“去貴州支教了。”

  蘇然回答完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沈渭南在被子裡用力的握緊了她的手。

  過了一會,蘇然開口說:“讓我起來吧,我這樣躺久了,會壓的難受。”

  “幾個月了?”沈渭南沒有放開蘇然,他冷靜的開口問她。

  “快八個月了。”蘇然也回答的平靜,她以為沈渭南接下來會問她為什麼隱瞞懷孕的事情,但是接下來沈渭南卻是溫柔的問:“你現在已經不能平著睡了嗎?”

  蘇然稍微愣了一下還是回道:“嗯,現在只能側著左邊睡了,平躺著會壓迫我的內臟,右邊睡會壓著孩子。”

  沈渭南摩梭著蘇然的手接著問:“他調皮嗎?折騰你了嗎?”

  “沒有,他好懂事,從懷上他就沒什麼感覺,沒讓我受過罪。”沈渭南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兩個人在離婚後,時隔幾個月躺在這間充滿晨光的病房裡,輕言細語的小聲交談著,這一刻兩人之間誰都沒有去想過去將來,在他們的心裡都有一種淡淡的溫馨的平和的情緒在心裡流動。
  
  不久後沈渭南終於放蘇然起床,蘇然撐著笨重的身子,從床上坐起來,彎腰找鞋的時候,發現昨天穿來的那雙老棉鞋已經不見了,一雙漂亮的棉布拖鞋就放在她的腳下。她把腳伸進鞋裡,扶著腰慢慢的站起來,往衛生間走去。
  
  沈渭南在她身後溫言問:“你要洗澡嗎?媽媽給你拿來了換洗衣服了。”

  蘇然在床頭櫃上找到裝衣服的袋子,答道:“好。”
  
  溫熱的水流灑在身上,蘇然覺得渾身舒爽,說起來可憐,蘇然在城寨的幾個月就沒有洗過一次淋浴,那裡沒有洗澡的地方,每次洗澡的時候蘇然也只能給自己燒一桶熱水給自己擦擦身子了事。
  
  仔仔細細的洗乾淨自己,蘇然穿好顧女士帶來的舒適合身的孕婦裝,帶著水汽走出了衛生間。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顧女士已經來了,蘇然站在衛生間門口這才好好的叫了顧女士一聲“媽。”
  
  聽蘇然叫自己“媽”顧女士紅了眼睛,她什麼也沒說,拉著蘇然坐在沙發上開始幫她吹頭髮,蘇然也沒有反對,她坐在那裡閉上眼睛,由著顧女士打理著她那頭長髮,晨光穿過玻璃照在她的身上,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個光暈,沈渭南在一邊靜靜的看著,眼神平和。
  
  收拾完頭髮蘇然和沈渭南一起吃了顧女士帶來的早餐,然後被顧女士帶到這家醫院的婦產科做產檢,一圈檢查做下來,孩子發育的很好,大人也很健康,顧女士終於笑了出來,她拉著從B超床上下來的蘇然,帶著深重的歉疚對她說:“孩子,我們沈家對不起你。”
  
  蘇然心地單純,但有的事情還是通透的,她知道與人相處無論是施恩,還是受恩的人,到最後其實都是不舒服的,她平和的笑笑,真心的說:“沒有,是我不懂事。”顧女士摸摸她的頭髮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張開口。
  
  兩人從婦產科出來後,顧女士問蘇然:“要回家嗎?”她看著蘇然的臉色柔聲安慰道:“別怕,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會跟你媽解釋的。”
  
  蘇然猶猶豫豫的終於說:“我,我的包還在渭南那裡。”
  
  顧女士看著蘇然,終究還是輕歎出聲,她怎會不知道,蘇然的心裡惦記著自家兒子,怕回去後,她媽不讓她再來了。她什麼也沒說,陪著蘇然又回了沈渭南的病房。
  
  她們回病房的時候看見沈渭南半靠在病床上,臉對著房門的方向,看她們走進來,臉上才露出輕鬆的表情。
  
  顧女士對沈渭南說:“你好好養著,一會護工就過來,我陪然然回趟家。”
  
  蘇然拿了自己的小包,走到沈渭南的床邊,她看了床上的人一會問:“你身上疼嗎?”

  沈渭南搖搖頭:“不疼。”

  “你的傷很嚴重嗎?”蘇然又愣愣的問了句。

  沈渭南仰頭看著她,微微笑著,她不知道現在這個愣愣的蘇然到底想表達什麼,但還是順著她答:“不是很嚴重,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蘇然又站那愣了半天,最後終於說:“那你要好好養著啊。”

  “嗯。”沈渭南點頭應著她。兩人的目光對視著,蘇然喘了兩口大氣最後實在是說不出什麼了,這才轉身向顧女士走去。

  蘇然跟著顧女士走到門口,沈渭南忽然在後面叫她:“然然!”

  “啊?”蘇然飛快的回頭。

  沈渭南張了張嘴,停頓了一下才說出:“好好照顧自己。”

  “哦。”蘇然有些失望的回答。
  
  顧女士在門外耐心的等著這彆扭的兩人,門裡的兩人目光在空中糾纏,他們的眼神中都帶著太多的內容,但是這個時機誰也說不出來。
  
  最終蘇然還是對著沈渭南輕輕的說:“我走了啊。”
  
  沈渭南點點頭,蘇然轉身出了門,傾聽著她們的腳步聲漸漸消失,沈渭南跌回床上,他完好的那只手擋著前額無聲的大笑:蘇然回來了,她沒有和莫言在一起,她還愛著我,這是多麼好的事情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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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10:17: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蘇然挺著個大肚子回娘家,她那個碩大的肚子無異于平地一聲雷把蘇家炸的是硝煙四起,蘇然和顧女士回家的時候,正是上班的時間,蘇軍長在單位,至於莫言本來他這次回來是休長假的,假期要到過完年才結束,但他在美國的一個師兄家裡忽然發生突變,他在蘇然離開後沒多久也不得已的回了美國。
  
  蘇然回家的時候只有胡女士和關美娟在家,胡女士在自家客廳看見顧女士領著一個孕婦向自己走過來,當時她沒反應過來,直到那大著肚子的女人,在離著她有點距離的地方規規矩矩的站定,然後細聲細氣的叫了一聲“媽。”
  
  隨著那一聲“媽。”顧女士覺得腦子裡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爆炸了,她張著嘴,定定的看著蘇然,那眼神明顯是不敢置信中包含著巨大的驚訝。
  
  蘇然站那看著她媽不敢動,胡女士卻是要瘋了,她站起來朝著蘇然就沖了過去,等她沖到蘇然跟前又忽然刹住了腳,她看看自家姑娘,蘇然老老實實站那,微低著頭一幅任打任罵的樣子,胡女士看著她那個大肚子,打不下去手,她心裡暴怒著卻無從發洩,氣的在原地直轉圈圈,最後氣的不行了,只有抖著手指指著蘇然罵道:“你,你個、、、、只有你個這麼傻的東西了。”罵完這句話,她忽然洩了氣,跌回身後的沙發捂著眼睛,哽咽著說:“我女兒怎麼是這麼個傻東西啊。”
  
  這母女倆一站一坐的隔著段距離,都不吭聲,蘇然是個笨的,她跟她媽歷來都不親,這會知道自己媽在難受,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能在那傻站著,這屋裡的氣氛一下子就僵在那裡。
  
  一直站旁邊沒吭聲的顧女士看氣氛實在不對了才終於說話,她先走到胡女士身邊坐下,她沒看把身子扭到一邊捂著眼睛的胡女士,而是看著前方的地毯,沉默很久以後才開口:“小胡,對不起,是我們沒把孩子教好,然然沒有錯,她是我見過的最有勇氣的孩子,你別怪她。”
  
  這兩個女人相較幾十年,但彼此都有芥蒂,這一次顧女士終於因為自家的兒子向對方低了頭。
  
  聽了顧女士的話,胡女士終於抬頭,她眼圈明顯紅著,說話還帶著鼻音:“敢情你們家養的不是閨女,你說的到好聽。”她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憤怒。
  
  胡女士不客氣的態度沒有讓顧女士生氣,她看著胡女士說的很和氣:“我知道,你是個大度的,要是咱兩換一換,我估計我早就去把沈家鬧的不可開交了。”
  
  兩個女人對視著,一個目光平靜,一個眼神怨氣沖天,最後胡女士終於狠狠的說出:“我告訴你,從今以後,我家然然再跟你家渭南沒有任何瓜葛了,至於這孩子也是我蘇家的跟你沈家沒
任何關係。”
  
  這一天兩個女人之間的鬥爭,在顧女士的示弱中很快結束了,最終顧女士對胡女士放下關於蘇然肚子裡的孩子跟沈家沒有任何關係的狠話,也沒有正面應對,在安慰著胡女士消氣後也就告辭回家了。
  
  蘇然她媽的火因為顧女士最終也沒有燒到她身上來,等顧女士一出門,胡女士轉身就對蘇然說:“我告訴你,你哪也不許去,老老實實的給我在家養著。”說道最後始終還是氣不過,伸著手指頭戳了一下蘇然的額頭:“你咋就這倔呐?你說你懷著個孩子還亂跑什麼?貴州?那是什麼地方,你作死呐?”
  
  蘇然被她媽戳的往後仰了一下,定住身子後嘟囔道:“我這不沒事嗎?”
  
  蘇然的這句話把胡女士一下頂得火冒三丈,她高聲吼道:“你沒事?等你有事了,你哪哭去?我哪哭去?這家裡的兩男人哪哭去?啊?”這母女倆在蘇然還小的時候就失去了親密的機會,如今她們之間不是沒有感情的,只是表達感情的方式都很直接而且粗暴。
  
  胡女士雖然說歸說,罵歸罵,但蘇然回來了,還大著個肚子回來了,她這個當媽的還是要小心的伺候著,當天她就跑出去採購回來了各式各樣的孕婦裝,孕婦用品,還有小孩子的東西,大大小小的提了十幾袋,琳琅滿目,往客廳裡一堆像座小山,看起來著實壯觀。
  
  蘇然上午被她媽收拾了一頓,中午吃了午飯就回房睡覺去了,等一覺睡醒已經是落日時分,她洗了把臉,走下樓老遠就看見她媽在沙發那坐著手裡舉著雙嬰兒鞋,在眼前左看右看的,臉上的表情看著應該挺高興的。
  
  蘇然扶著腰走過去挨著她媽坐下,胡女士瞟了她一眼沒搭理她,蘇然也沒說話,她從那些口袋裡掏出一套棉布小嬰兒衣服,那衣服小小的沒有扣子,全部是用繩子固定,蘇然看著可愛,把小衣服褲子放到大腿上擺弄著,母女倆靜靜的坐了一會後,蘇然輕輕的開口:“媽,你不生我氣了?”
  
  旁邊的胡女士“哼”了一聲:“我跟你生的著氣嗎?等我小外孫出來了,誰還理你。”
  
  蘇然在旁邊笑笑沒說話,過了一會她看著自己的肚子說忽然說:“媽,他在動了。”蘇然的語氣靜靜的,她看著自己的肚子眼神裡有一種光暈在流動。
  
  胡女士看著蘇然,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女兒變了,她歎著氣,手撫上蘇然的肚子:“女人懷孕的時候最是辛苦,你別再亂想別的了,這孩子是我們蘇家的,我們會護著他平安長大的。”
  
  晚上蘇軍張回來的時候,顯然早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他沒啥激動的表情只是摸著蘇然的頭挺大聲的說:“行!我們老蘇家要添丁進口了,好事!”
  
  隨著蘇軍張的一錘定音,蘇然懷孕的這事在他們家這就算是被接受了,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胡女士抱著個枕頭進了蘇然的房間,蘇然人已經鑽到了被窩裡,看她媽進來驚奇的問:“媽,你怎麼來了?有事啊?”
  
  胡女士掀開蘇然的被子把枕頭墊在她的腳下,嘴裡說著:“以後晚上我跟你睡。”
  
  胡女士說完就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蘇然趕緊往旁邊讓讓:“不用了媽,我自己沒事的,這些日子我都自己照顧自己的,這不也挺好?”
  
  胡女士在蘇然身邊躺下,難得的溫柔:“哎!養的你一天傻乎乎的,你以為女人生個孩子那麼容易呐,你這才7個多月,慢慢的你就知道了,等你肚子再大些,晚上腿抽筋,尿頻,起床都要人伺候。”說到這裡胡女士又歎了一口氣:“這些事按說都應該是孩子他爸來伺候的。”胡女士的話沒有說完,她看見了蘇然明顯暗淡下去了的目光。
  
  母女倆躺在那裡一時無話,過了很久胡女士才梳理著蘇然的頭髮說道:“你是我們蘇家嬌慣出來的女兒,你做到這份上已經夠了,以後別再犯傻了啊?”
  
  蘇然沉默很久後,才輕聲的回答:“媽,其實我要這個孩子不是為了渭南哥,我想要是當初你懷著我的時候要是碰到了和我一樣的情況,你也會把我生出來的是不?媽?”
  
  回答蘇然的是胡女士一聲悠長無奈的歎息。
  
  這一夜母女倆睡的安穩,第二日,蘇家的生活如常的繼續著,蘇然早晨起床,吃了早餐,在院子裡散了一會步,然後回到屋裡開始無所事事,她現在不能上網,唯一的一點娛樂也進行不了,實在沒事幹了,她坐那開始跟她媽一起看電視,胡女士其實是開著電視在那做小孩子的棉襖,她們這一輩的人還是信奉傳統的天然的東西,在她們看來外面再被誇的如何如何保暖如何如何方便的孩子衣褲,都比不上自家新棉花手工做的好。
  
  胡女士帶著老花鏡在茶幾上裁剪著一塊棉布,時不時的抬眼看一下坐立難安的蘇然,蘇然眼睛看著電視,身子卻時不時的換一個姿勢,明顯著是坐不住,心思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當日頭漸漸升高,電視裡反復放著一段賣表的電視購物,當電視了第N次又出現一個女人拿著一個錘子在“咣咣”的砸表時,蘇然終於坐不住了,她“噌”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直直的就往廚房走去。
  
  胡女士歎了一口氣,放下手裡的剪刀也跟去了廚房,廚房裡因為要給蘇然補充營養,關美娟今天一大早就出去買了一堆生鮮吃食回來,這會她都扔在廚房的地上還沒來得及收拾呐。
  
  蘇然進到廚房從地上翻出一袋子大骨,拎著就放進水槽裡開始清洗,旁邊的關美娟有些搞不清狀況,疑惑的問:“然然,你餓了是不?我先給你弄點別的吃,那個我一會再做。”
  
  這時胡女士也進到了廚房,她的對蘇然說:“你還非要去折騰啊?你這剛回來,怎麼就不能讓我心裡踏實兩天呐?”
  
  蘇然頭都沒回:“媽,你就別攔著我了,他在醫院裡躺著,我在家坐不住?就當是我欠他的吧。”她這話說道最後的時候已經是幾乎是在低語,語氣裡帶著深深的無奈。
  
  胡女士看著手裡不停歇的蘇然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出去了。
  
  這一上午靠著關美娟幫忙,蘇然煲了個湯,做了幾個清淡的菜,她找出一個保溫飯桶,把菜一層一層的裝好,又裝了半桶米飯,提著就出了家門,路過客廳的時候,胡女士聽見動靜一直低頭擺弄著手裡的針線,連頭都沒抬,蘇然在她媽身後停了一下,還是轉頭走了出去。
  
  走出自家的院子的時候,看見院門口停了一輛轎車,黑色的車身,掛著軍牌蘇然知道,那是她爸的專用車,司機下來給蘇然開門,嘴裡說著:“蘇軍張讓我送來你去醫院。”
  
  蘇然愣愣的看著那車子,那一瞬間很多情緒湧上心頭,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享受過她爸的特權,她爸這人一生剛正不阿,公私劃分的仔仔細細,這麼多年就是她媽也都從來沒有坐過他爸的專車。
  
  蘇然心裡悶悶的有點難受,她回頭看了看自家的房子,扭頭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等我一會。”說完她又轉身走回去。
  
  胡女士還保持著剛才蘇然離開時的那個姿勢,俯身趴在茶幾上,蘇然走到她身後第一次在成年以後主動擁抱住她媽:“媽媽,謝謝你。”蘇然沒有哽咽,語氣裡卻包含了感情。
  
  胡女士不耐煩的揮揮手:“去吧,我也看明白了,這夫妻間的事情,這外人還真不一定能看得懂,你只要以後不後悔就行了。”
  
  蘇然使勁抱緊了她媽一下,沒再說話,轉身又走了出去,聽著身後的腳步漸漸消失,胡女士抬頭摘下眼鏡,她看著窗外,眼裡寫滿無奈,終於輕歎出聲。
  
  還是那條走廊,就是中午時分這裡依然是寂靜的,因為這裡是高幹病房區,在這裡工作的護士護工甚至是醫生都有特殊的紀律,沒有人會在這裡大聲喧嘩,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蘇然手扶著腰慢慢的往前走著,到今天她才認真的想過,她原來一直是別人的女兒,不管她走到哪裡做什麼,身後都一直站著她的父母,她愛一個人,這樣任性而為她的父母又要在她的身後為她擔著幾分的心?她這樣自認為奮勇的執著,又有多傷害家中的父母的心,善良的蘇然到現在也沒有想過病房裡的那個男人是否也有過錯,她到現在也只是在自我檢討著自己的自私。
  
  慢慢挪著腳步,走進病房,心裡心心念念著的男人出現在眼前,他半靠在床頭,看著她進來的方向,面容一如既往的嚴肅,眼神裡有隱隱的擔憂:為什麼就愛他呐,好像會從思考的時候就愛上了,那時的他身體羸弱,常年臥病在床,那時還是小小的他,眼裡就有了憂鬱,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知道他孤獨,他要很多很多的愛,從那時候起就心疼他,就想時時陪伴著他,想讓他高興,然後長大了一點,朦朧中似懂非懂的知道了愛情,然後她就知道了自己愛上了他,再後來這些年就這麼固執的堅守著,最後就習慣了,習慣了他住在了自己的心裡。
  
  房間裡沒有人蘇然扶著腰邁著八字步,慢慢走到沈渭南的床頭,她放下手裡的保溫桶轉身問他:“今天有好些嗎?”

  “嗯。”沈渭南定定的看著她應道。

  “吃中飯了嗎?”蘇然的語氣中有種平靜的冷淡。

  “沒有。”沈渭南觀察著蘇然臉上的表情,回答著。

  “我帶了飯來,要不要吃點?”

  “好。”這對曾經的夫妻,平淡的對答著,不太有激情的語調,但靜靜的氣氛下流淌著一種言說不了的感情,其實愛人之間有的時候有的東西真不是外人能看懂的。
  
  沈渭南半個身子打著石膏,蘇然坐在床頭給他餵飯,她飯菜一點點搭配好,一口飯一口菜的慢慢往沈渭南嘴裡送,沈渭南吃完就張嘴,兩人配合默契。
  
  喂到中途的時候,沈渭南忽然張嘴問:“我以為你來不了了。”蘇然餵飯的手頓了一下,沒說話。

  “這些事,該是我和你一起承擔的。”沈渭南定定看著蘇然,語氣裡明顯的歉意。

  蘇然沒有什麼表情,盛了一勺飯接著送到他嘴邊。蘇然從沒想過讓沈渭南覺得欠了自己的,在她的意識裡,懷孕生孩子,那都是自己的事情,但是隨著他挺著個肚子出現,他們之間已經不得不走向這種尷尬的關係。蘇然愚笨不知該怎麼處理目前的情況,唯有沉默著。
  
  等喂完沈渭南蘇然才坐下來自己吃,吃到一半的時候,護工提著沈家小保姆送來的午飯回來了,難得年輕的護工可能是被顧女士提點過,看見蘇然在這裡,很識趣的打了個招呼就又提著餐盒出去了。
  
  蘇然吃完飯,把拿著保溫桶進衛生間裡洗乾淨,再出來的時候,她發現沈渭南還是倚在床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蘇然忽然覺得有些尷尬,她現在有點後知後覺的想到,現在他們已經不是夫妻了,她這麼上桿子的來照顧人家,不知道他會不會煩。
  
  蘇然有點窘迫的站在原地,沈渭南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拍拍身 邊的空位:“然然,過來坐。”
  
  蘇然挨過去,在沈渭南身邊坐下,面朝著窗戶,沈渭南則看著蘇然的側面,兩人都沉默了一會,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沈渭南開口問蘇然:“他會動嗎?”

  蘇然回頭發現沈渭南正盯著自己的肚子看,她點點頭:“會動的,最近動的越來越多了。”

  “疼嗎?”沈渭南看著蘇然的肚子目光複雜。

  “不疼。”蘇然搖搖頭,她坐在那裡靜靜的,對沈渭南的話,有問有答,樣子美好恬靜,至少現在在沈渭南眼裡她是這樣的。

  沈渭南現在不用吊鹽水,他往裡面的床位艱難的挪了挪,蘇然有些吃驚的看著他:“你要幹嘛?不要亂動!”
  
  蘇然在旁邊幫不上沈渭南,她看著沈渭南拖著半個身子,艱難的挪到床的那一邊,簡單的動作讓他有些氣喘,蘇然有些責怪的問他:“你幹嘛要挪過去?要是扯著傷口怎麼辦?”
  
  沈渭南笑笑,用打著石膏的那只手,拍拍身邊空出的床位:“來上來休息一下。”

  蘇然愣愣的看著他:“你幹嘛要這樣,我要是想睡,可以睡那邊啊?”

  沈渭南不答她,堅持的說:“來,你要午睡。”
  
  蘇然沒法,終於還是躺了上去,她按著習慣的姿勢翻到左邊,結果正好對上沈渭南的半身石膏,這時沈渭南才開口解釋說:“你只能側著左邊睡,你要是睡那邊,我就看不見你的臉了。”
  
  蘇然沉默,她知道以前的沈渭南是絕對不會注意到這些的,就是注意到了,他也不會這樣做的。
  
  蘇然拉起被子搭在腰上,兩人躺在在一個被子下面又是一陣沉默,還是沈渭南先開口:“跟我說說,你支教的地方吧?”

  “說什麼?”蘇然低聲問。

  “就說說那裡的是什麼樣子的,你在那生活的情況。”

  蘇然沉吟了一下,稍稍斟酌了一會說:“那裡啊,雖然是在貴州省的境內但是離著重慶比較近,我支教的是一個鎮子,那個鎮子的名字挺好聽叫‘城寨’是不是有點武俠的風味?”蘇然看著沈渭南笑著問。
  
  沈渭南歪著腦袋點點頭:“繼續。”
  
  蘇然又想了想,慢慢的說道:“那裡四面環山,山上長滿了樹木,一年四季那裡的大山都是綠的,那裡夏天氣溫不高,和C城差不多,而且空氣的濕度也很大,人待在那裡很舒服,那裡雖然有些落後,但是鎮子上派出所,銀行,還有醫院都是有的,我教書的那個學校,是那裡方圓幾個鄉唯一的一個中學,有800多學生,我教初二三個班的英語,每天大概四節課,不是很辛苦。還有那裡還可以吃到很多大城市裡吃不到的東西,鎮上每到每月農曆的逢五,逢十就會有集市,當地的人叫趕集,一到那一天,鎮上就好熱鬧,附近的農民會把自家的東西拿到集市上來賣,在趕集的時候我經常可以買到土雞蛋,不喂飼料的家鴨,有一次我還買了一隻20多斤鵝。”
  
  蘇然越說語氣越歡快,嘴角帶著笑容,在她嘴裡仿佛那個遙遠偏僻的小鎮真的有諸多好處。
  
  沈渭南靜靜的聽著,悄悄在被子下握住了蘇然的手。
  
  蘇然說了一通,有些困倦,她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哈欠,沈渭南拍拍她的手:“睡一會吧。”

  “嗯。”蘇然問道:“我睡了,你會無聊嗎?要不要我給你把電視打開?”

  “不用,我也想睡一會。”沈渭南扭著頭,看著她說。
  
  蘇然抬眼看了一會沈渭南,終於慢慢閉上眼睛。
  
  空間回復寂靜,沈渭南維持著扭頭的彆扭姿勢看著蘇然的睡臉,他目光沉沉在想著什麼。
  
  其實沈渭南又怎會不知道,蘇然是在撿著好的跟他說呐?偏遠山區他雖然沒去過,但電視報紙上報導的多了去了,他就是再不瞭解稍稍想一下也會知道那裡的生活艱苦,他讓一個女人懷著自己的孩子跑到那種地方,而且她之所以跑到那種地方卻是為了保住他的孩子,他辜負了一個女人的愛情,讓她在孕育著孩子的時候受到巨大的精神打擊的同時還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和寵愛。

  沈渭南在對蘇然愧疚的時候,心裡充滿著巨大的遺憾,他的愚蠢讓蘇然遭受苦難的時候同時也錯過了他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一些時刻,他錯失了在第一時間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的特殊時刻應該屬於自己的驚喜,錯失了見證孩子母親身體裡孕育著慢慢成長的過程。
  
  沈渭南在心裡痛恨著自己,身邊的女人呼吸漸漸平穩,那一刻沈渭南知道他愛著這個在他身邊安睡的女人,他從心裡敬重著她,她在愛情裡一直忠於自我,不管多麼艱難都從不曾低頭過,她呆傻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多麼執著的心。
  
  沈渭南握著蘇然的手幾乎無聲的問出一句話:“然然,你狠我嗎?”

  蘇然皺著眉頭,忽然動了一下,她嘴裡含糊的囈語出一個字:“不。”

  刹那間沈渭南如遭雷擊,僵硬在那裡,動彈不得。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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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10:18: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那以後蘇然每日都給沈渭南熬湯送飯,胡女士雖對她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但也只有隨著她去了,誰讓蘇然現在肚子裡正懷著孩子呐。

  人人都覺得蘇然癡傻,其實蘇然自己倒是沒什麼想法,她不過是想每日去看看沈渭南罷了,至於說以前的情愛,好像耗得太多了,她現在疲了,沒有了過去那麼熾烈的感情,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似乎對什麼事情都看淡的了,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有很大的情緒起伏。

  沈渭南住院半個月後,他胸部的夾板扯了下來,現在他可以不用整日躺在床上了,想活動的時候,也可以杵著拐杖在病房裡稍微活動一下。

  沈渭南的公司運營的良好,他住院後,他的一個五人智囊團會隔個幾日在他的病房了開個會,沈渭南在醫院裡遙控指揮公司運作倒也沒有耽誤過事情。

  這段日子蘇然生活的很有規律,每天大概會在早上8點多起床,然後吃了早餐,出去再散一會步,10點多的時候開始給沈渭南做午飯,12點之前準時把午飯送到沈渭南的病房裡,這快半個個多月的時間,她的肚子越發的大,身子已是很笨重了,但她日日如此,風雨不斷。

  蘇然現在的日子如她的心情一樣,日日過的悠閒而平靜,沈渭南專門讓公司準備了一輛專車接送她來往醫院和家裡,在醫院裡和沈渭南一起吃過午餐他也不回去,她現在身子笨重也照顧不到沈渭南什麼,伺候沈渭南翻身換衣服什麼的還是那個護工,蘇然沒事做就就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織毛活,她的手工其實不太好,但時間長了她也能歪歪扭扭的織出一些小襪子,小帽子什麼的。

  每日午後的這一段時間,護工一般都會很有眼力的躲出去,這病房裡剩下這兩個曾經的夫妻的時候,大部分時間的都是安靜的。蘇然現在的話不多,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安安靜靜的,不到必要她一般都不會說話,就是沈渭南他們開會的時候,她也就是在傍邊坐著擺弄手裡的毛活,從不插嘴也不招呼他們,有時候她疲倦了還會就那麼坐在那裡就睡著了。

  日子就那麼過著,蘇然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沈渭南的身體也一天天好起來,這兩個人看著相處平和,不見得特別親密,但也有種說不上來的默契在他們之間流動。

  沈渭南拆掉胸部的夾板這天,是個挺好的天氣,這天上午蘇然出門的時候,天空還是陰沉沉的,到了下午反而放晴了,午後的日光透過厚實的雲層灑進病房裡有點蒙昧的味道,幾個醫生圍著沈渭南給他拆了夾板,又給他檢查了一遍,說了一堆客氣話熱鬧一番後終是出去了。

  沈渭南坐在床上,來回扭了一下腰身,長出一口氣:“終於自由了。”他大聲感歎著,蘇然在他床邊站著看著他微笑,沒有說話。

  沈渭南抬頭看著蘇然,一本正經的說:“來扶我上廁所。”

  蘇然乖順的走過去,扶著他的一隻胳膊幫他站起來,沈渭南起身後很不客氣的把整條手臂橫過蘇然的肩膀,半個身子的重量就落在蘇然的身上。

  兩個身子都不方便的人,互相扶持著走到衛生間,在馬桶邊蘇然給沈渭南解褲子,她沒覺得害羞,在沈渭南的身後撐著他的身子幫他解決完問題,又給他穿好褲子,扶著他去洗手,沈渭南的一隻手臂還打著石膏,只有一個手掌露在外面,洗手很不方便,蘇然扭開了水龍頭仔仔細細的給他把每只手洗乾淨,用毛巾給他擦乾。

  沈渭南半個身子倚在蘇然身上,定定看著身前這個低垂著眼睛給他擦手的女人,蘇然仔細的擦著沈渭南的每一根手指,動作溫柔,如在照顧一個孩子。
  “我重嗎?”沈渭南忽然開口問。

  蘇然回身掛好毛巾,隨口回道:“還好。”

  轉身架起沈渭南往回走,走到中途的時候,沈渭南又問她:“你累嗎?”

  “還好。”蘇然的語調還是沒有什麼起伏。

  沈渭南忽然收回身體的大部分重量,用好的那只手臂,收緊蘇然的肩膀:“那以後我這一百多斤就交給你了,你也把你交給我好嗎?”

  蘇然愣了一下,隨後笑笑,還是沒說話,扶著沈渭南回床上把他安頓好後,坐回一邊的沙發上接著織手裡的一個小帽子。

  沈渭南沒有等到蘇然的回話,他也不失落,半靠在床頭就那麼目不轉睛的看著床邊安靜的忙著自己的女人。

  蘇然坐在窗戶邊,半個身子被籠罩在日光中,室內這會光線正好,沈渭南仔仔細細的看著她,蘇然現在比原來胖了至少一圈半,原來已經有點削尖下巴現在又圓潤了,臉頰上還長出了一些橫肉,原來白白的皮膚,現在整個是黝黑的,連嘴唇的顏色也有些黑紫,她的手也有些浮腫,一根根手指胖胖的,手裡的那頂鵝黃色小帽子已經有點雛形,不過她和毛衣針糾纏的動作還是笨拙的,但她看不出有一點煩躁,一針針的織的認真。

  在沈渭南眼裡現在的蘇然和漂亮一點都沾不上邊,他知道人都是欣賞美得事物的,美好的事物能讓人心情愉快,進而激發人喜歡的心理,但是這個和美麗基本沒有關係的蘇然卻讓他有種厚厚的溫暖,看著蘇然他覺得心裡踏實。這事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媽以外誰也沒有給過他的感覺。

  這些日子以來類似於剛才那樣的試探,沈渭南沒少做,但是蘇然從來沒有反應,不過沈渭南也不著急,在他想來只要蘇然沒跟著莫言走,那麼剩下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就是有問題也是就是時間的問題。

  沈渭南看夠了,他往後仰著頭,看著天花板閉上眼睛忽然說:“然然,你現在都不愛說話了。”

  蘇然和毛線糾纏的手停了停,她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有必要要認真的回答,她不想讓沈渭南誤會,而覺得他欠了她。

  蘇然放下手裡的毛活抬頭看著沈渭南認真的說:“渭南哥,不是因為你,每個人都有一個變化的階段,我26歲了,整個人的狀態也不可能老是維持在18歲,我以前愛鬧騰,有一部分是因為我的本性,但大部分原因真說起來是因為我哥。”

  沈渭南坐整身體看向蘇然,眼神困惑,蘇然接著認真的說:“我哥16歲到我家,那時候他很不好,他剛來我家的那段時間我從沒看他笑過,我那時候小,其實挺怕他的,那時候爸媽老是都不在家,保姆也老了,照顧不過來我們,我哥就每天管著我,他在我身上花的心思多了,漸漸人看著好了起來,臉上也有了點笑模樣。我媽跟我說我哥以前過的苦,沒人心疼他,心裡沒個人讓他念著,現在他把我當成個寄託,讓我對他好,我想讓他高興,就讓他那麼寵著,到後來我懂事了,知道他是真的念著我,不想讓我有一點難過,所以我就每天高高興興的,讓他放心,然後就這樣好多年,後來就習慣了,每天不管開心不開心都是笑呵呵的。”

  蘇然說道這裡特意鄭重的強調:“渭南哥,你明白嗎?真的不是因為你,人的變化有時候是有個誘因,但是我整個人根本就是這樣的。”

  蘇然說的這一長段話,說起來其實表達的很混亂,沒有什麼邏輯性,但是沈渭南還是明白了,蘇然是想告訴他,她不是因為他們的婚姻失敗才會變了一個樣子,她的變化是一種心境自然的改變,她或許不在活潑但是並不壓抑悲傷,讓他不要糾結愧疚。

  沈渭南看著窗邊的蘇然,她沉靜,平和身上有種從容淡定的氣質,這一刻他忽然很想碰觸她:“然然,你累嗎?過來陪我躺一會好嗎?”

  沈渭南的語調溫柔,蘇然抬頭看了他一下,乖順的放下手裡的毛線,走過去在沈渭南空出來的另外一邊床位上躺下

  蘇然躺下後就閉上了眼睛,她現在身子重,每天很容易困倦,和沈渭南躺在一張床上她沒什麼想法,覺得睡一覺也挺好。

  沈渭南現在可以翻身了,他側過身子,看著蘇然,蘇然閉著眼睛,他們沒有對視的目光,蘇然做的儻蕩,所以也沒啥曖昧的氣氛。

  沈渭南看了好一會才輕輕說:“然然,你很好,我以前忘了你,還錯看了你,對不起。”

  蘇然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她面色平靜沒有說話。

  這一覺蘇然睡的安穩,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人剛一清醒就聽見顧女士的聲音:“然然快起來,今天家裡吃火鍋,我們回家吃飯去。”

  蘇然迷迷糊糊的坐起來,看見顧女士正往床頭櫃上放一個保溫桶,扭頭一看沈渭南也是眯著眼睛準備坐起來,看樣子也是剛剛睡醒。

  顧女士扭臉看見床上兩個人迷糊的樣子,在蘇然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快醒醒,我們走了,他們都在家等著呐。”

  “哦。”蘇然應著要從床上下來,她剛一轉身忽然感覺後面的衣服一緊,回頭看去發現坐在床上的沈渭南手裡正抓著她的衣服下擺。

  蘇然疑惑向他看去,沈渭南繃著臉緊抿著嘴角,蘇然拉拉衣服,沈渭南不鬆手,蘇然皺眉看向他,意思讓他鬆手。

  沈渭南還是一臉雷打不動的樣子,看著她就是不鬆開,顧女士久不見蘇然下床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看見他兩在那較勁,出聲說:“沈渭南你這是拆了夾板,能動了是吧?”

  沈渭南看都不看他媽,就那麼擰巴著盯著蘇然,蘇然被他盯得心裡發毛:這是要幹啥嘛,咋一覺睡醒了,就不讓走了呐?

  顧女士在一邊煽風點火:“然然,別搭理他,我們回家吃火鍋去。”

  蘇然跟沈渭南拉扯著衣服,心裡彆扭死了。

  到底是人家兩人的事顧女士也不好太摻和,她看那兩在那糾纏半天沒個結果,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然然,我去把護工找回來,在外面等你啊。”

  見顧女士匆匆走了出去,蘇然才低吼出聲:“放開。”

  “今晚你別回去了。”沈渭南終於說話,他聲音低低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

  蘇然抬眼向他看去,只見沈渭南低垂著眼皮,根本沒有看她,一臉懇求又倔強的彆扭樣,蘇然心軟了,她輕聲說:“那你也要先放開我讓我去跟媽說一聲啊。”

  沈渭南抬頭笑了出來:“那你快去。”蘇然鬱悶這臉變的到快。

  出了病房門,蘇然跟顧女士說自己今天不回去的時候,整個人彆彆扭扭的,顧女士倒是沒說什麼,她看著面前不好意思低著腦袋的蘇然,歎了一口氣,最後她摸摸蘇然的頭髮無奈的說:“然然,你咋就那心軟呐,你這麼慣著他吃的虧還少嗎?”

  蘇然低著頭沒說話,最終顧女士也不忍再說她什麼,對她道:“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你們好好的,有事就叫護士,我會去跟你媽打招呼。”

  “嗯。”蘇然低著頭應了一聲。

  回到病房,沈渭南看著她走進來,一臉笑嘻嘻的,蘇然無奈走過去打開保溫桶招呼他:“快吃飯吧。”

  蘇然把顧女士的拿來的飯菜分成兩份,拿起一份準備喂沈渭南,沈渭南自己曾到床邊對她說:“你放那,我自己吃。”蘇然也沒說什麼,拿了個勺子遞給他,自己端著另外一份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吃起來。

  沈渭南一隻手拿勺子,吃的本來就不方便,他還吃的挺快,一會就把湯汁甩的到處都是,蘇然看他那樣,忍不住說:“你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沈渭南從飯盒裡抬頭看她一眼:“你也快吃,我們一會出去玩。”

  蘇然楞了一下,他們兩一個自己都不會走路,一個挺著大肚子能去哪玩,蘇然沒理他當他在說瘋話。

  蘇然沒把沈渭南的話當回事,在她的想法裡沈渭南說出去玩,頂多是要她用輪椅推著他到醫院後面的小花園走走。

  吃完飯蘇然拿著餐盒到洗手間裡洗刷,她正在那裡開著熱水刷著飯盒就聽見外面有人進來的聲音,過了一會就聽見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她關了水龍頭,側耳聽了一會,走了出衛生間。

  蘇然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杜遠山把手裡的一堆衣服扔在床上,嘴裡還嚷嚷著:“渭南,你就害我吧,要是你媽知道了,我得被罵死。”

  沈渭南沒搭理杜遠山,他看見走出來的蘇然,對她招招手:“然然來,幫我穿上衣服,我們出去玩。”

  蘇然擦擦手,走過去勸道:“你要去哪啊?你這行動這麼不方便,別出去了,要是悶的慌我推你到下麵走走。”

  沈渭南把一件襯衣遞到蘇然手裡:“不去不方便活動的地方,我們去看電影,杜遠山送我們去。”

  蘇然拿著襯衣看著沈渭南還想說什麼,但是對上他晶亮的眼睛瞬間無語了,蘇然和沈渭南生活了這麼長時間真的沒有見過他這麼活躍有神采的時候。

  蘇然沒辦法轉頭看向杜遠山,杜遠山撓撓腦袋沮喪的說:“走吧,我送你們去。”

  沈渭南預謀策劃的好,蘇然沒有反對的空間,只有妥協,幫著沈渭南收拾。

  給沈渭南穿好衣服,杜遠山幫著把他弄到輪椅上,蘇然又給他裹了一條毛毯在身上,三個人這才出發。

  三人一路坐電梯下樓,杜遠山的車子早等在樓下,沈渭南一整條左腿打著石膏,腿是筆直的,開門上車的時候為了把他弄到車裡著實費了半天勁。

  沈渭南一個人橫坐在後座,蘇然只有坐到駕駛位旁邊,他們的目的地是C城的步行街,這一路上蘇然老是不放心的不時回頭看沈渭南一眼,沈渭南裹著毛毯在後座上坐到安穩,每次蘇然回頭他就朝她安撫的笑笑。

  到了步行街,又是一番折騰把沈渭南從車里弄出來,步行街不能開車進去杜遠山在街口和他們分手,他上車後還不放心的囑咐他們:“有事趕緊給我打電話啊。”

  沈渭南不耐煩的揮揮手:“你趕緊走吧。”

  車裡的杜遠山搖搖頭:“你說你瞎折騰什麼啊?”臨開車的時候,他又轉向蘇然眯著眼半天才說:“蘇然,秒盈放假要回來了,她待的那地方是高原,人喘氣都費勁,她到那還抽煙,上次我去看她咳嗽的挺厲害,你幫我勸勸她要她這次回來就別再去了行吧?”

  蘇然聽的一愣一愣的,自從回來她就沒有和秒盈聯繫過了,這會聽杜遠山一說就擔心上了,她應著:“行,我看見她一定和她說。”

  “行,那就這樣,我走了。”杜遠山沒再廢話發動車子走了。

  杜遠山開車從他們身邊經過,帶起一陣風,這會已經是12月中旬,C城現在已經很冷了,蘇然彎腰給沈渭南緊緊毛毯,心裡也很想對他說:你說你非要這會折騰幹什麼?

  這會雖然已經入夜,但是步行街上人還是不少,蘇然他們一個挺著大肚子,一個支楞著長腿坐輪椅,蘇然推著沈渭南一路走過去成了這街上的一景。

  兩人來到上次一起看電影的影城,一路坐電梯還算順利,到了售票的地方,兩人情況特殊,C城人民是善良的,他兩都沒用排隊,往那一站人家自動就把位置讓給他們了。

  電影是沈渭南選的,他挑了一步老少皆宜的動畫大片來看,蘇然沒有意見,買了票又買了爆米花時間一到就進影廳了。

  蘇然看電影時沒多少感觸,專心看著螢幕,隨著劇情該笑就哈哈的笑,中途轉眼看沈渭南時,發現他這回倒是坐的筆直,雖然沒見他笑過但看那樣子至少心思還是在劇情上的。

  蘇然就看了沈渭南一眼就沒在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她把大桶的爆米花放在肚子上,一會就往嘴裡放一顆,電影院裡暖氣很好,她身上很溫暖,電影還不錯,心情也不錯。

  爆米花很好吃,甜甜的帶著濃厚的奶油味,蘇然吃起來嘴就沒挺過,就在她一個轉神的空當再伸手時,忽然發現肚子上的米花桶不見了,蘇然轉頭去找,果然看見米花桶已經在沈渭南手上了。

  沈渭南一臉正經,不緊不慢的往嘴裡丟著爆米花說:“你是孕婦,吃多了這個不好。”

  蘇然愣愣的看他,沈渭南不為所動,也不搭理她,蘇然極度洩氣,轉頭看電影,兩分鐘後,沈渭南歪過腦袋來靠近她低聲說:“我覺得我錯過了很多,其實這樣很有意思。”

  蘇然用另外一隻手撐著頭,把腦袋偏到一邊沒理沈渭南。

  電影散場後,他們從商場的後門出來,走步行街的後巷去街口打車,步行街的後巷是一條窄小的馬路,這裡人煙稀少,燈光昏暗,蘇然推著沈渭南慢慢往前走,兩人都默不吭聲,一路走著蘇然就在琢磨著一會要怎麼找個好心的司機好把沈渭南弄上計程車,她在那裡走神,冷不丁的就聽沈渭南忽然冒出一句話:“然然,我們從新談個戀愛吧?”

  蘇然愣在原地,有那麼一會後,她才反應過來接著往前走,蘇然沉默著沒回答,沈渭南也沒追問,靜夜裡蘇然推著沈渭南緩步前行,步伐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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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8 10:18: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沈渭南拆了胸部的夾板後,整個人終於不天天躺在床上,他身上骨折的部位恢復的很好,已經可以自己杵著拐杖下地行走,時間進入12月的下旬,耶誕節過後醫生終於宣佈他可以回家過元旦了。

  這些日子蘇然還是風雨無阻的來醫院,她來醫院其實也照顧不了沈渭南什麼,她現在的身子已經很重了,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到她的預產期了。

  蘇然每日來醫院其實也不做什麼就是和沈渭南一起吃頓午飯,然後安靜的坐在窗邊做一些手工活,要是累了就到沈渭南的床上去睡會。等到顧女士下班了就和她一起回家。

  蘇然這樣日日守著沈渭南,其實也沒別的什麼想法,她只是想每日看看他心裡也就踏實了。

  蘇然從不否認自己還是愛著沈渭南的,沈渭南這個人在她心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成了一個無可代替的人,她這一生不管以後是否還會遇到愛情,但這個人已經成了她心裡的一塊碑石,永遠沒有人可以逾越。

  蘇然覺得好像不管是多麼熾烈的感情都有降溫的時候,現在的她心裡其實是有些麻木的,她愛這個人,但是不想再耗費精力了,她曾經太過用力去愛的時候被挫折的太厲害,原來那種愛人的心情已經沒有了。

  蘇然現在看著沈渭南,更多的是有種親情一樣的感情,她覺得每天就這樣看看他就挺好,再進一步的她不就不再去想了。

  那次看完電影后沈渭南一次算是曖昧的表白沒有得到蘇然的回應,從那以後沈渭南也再也沒有過類似的表白,兩人之間的相處,透著親密但不曾再有過曖昧,他們之間有愛意在流動但是誰都沒有再往前一步。

  至於沈渭南他是個多麼理性而聰明的人,他早就意識到其實他和蘇然之間現在的關係非常微妙,他和蘇然現在在感情上的位置互換了,以前是蘇然愛慕著他,而他清高的遠遠把她隔離開來,而現在是自己帶著強烈的愛意愛著蘇然,但是蘇然卻淡淡的,他知道他傷過她的心,他的愚蠢讓蘇然受到的不止是心理的還有身體上的磨難,現在他不管是在感情上還是道義上都欠著蘇然的,所以現在他們在愛情裡的關係又不對等了。

  沈渭南非常渴望能改變他們現在的狀況,他想讓蘇然明白他愛上她了,不是愧疚是真的愛情,但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奇怪,錯過了最初的那個時機,現在在想挽回似乎已經失去了信用,走到這一步語言已經表達不了什麼了,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他曾經的愚蠢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陷入了僵局。

  蘇然這段時間過的平靜,她的心態異常的平和安心養著肚子裡的孩子。

  耶誕節後的第二天,醫生在病房裡宣佈沈渭南可以在30號這天出院了,當時沈渭南聽到消息似乎很高興,醫生一走他就興致很高的對著一邊的蘇然說:“然然,陪我出去走走?”

  蘇然看看外面的天色勸道:“今天就別出去了吧,外面下雪了。”

  沈渭南很固執:“去吧,老是悶在屋裡我難受,就到下麵走走,一會就回來。”

  蘇然扭不過他只好找來護工幫著把他收拾好了,推著他坐電梯下樓,一出電梯口,冷風就迎面吹來,蘇然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推著沈渭南往住院部後面的小公園走去。

  屋外的世界一片素白,昨夜的一場大雪,把小公園裝扮的銀裝素裹的。公園的面積不大,10分鐘可以轉一圈,天氣太冷公園裡不見人影,小路上的積雪已經被清理乾淨,路旁高大的松樹枝頭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一些小的枝丫已經被壓彎了腰。

  四下裡靜悄悄的,蘇然推著輪椅上的沈渭南慢慢往前走著,她穿著厚厚的雪地靴,鞋底和水泥路面發出輕微的“噠噠”聲,這點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裡聽著明顯,更顯得四周的空間寧靜。

  蘇然一邊走著一邊心不在焉的四處扭頭看,她身前的沈渭南把自己裹在一條厚厚的毛毯下,只露出一張臉,低頭看著路面,不知在想著什麼。

  天空陰沉,四下裡的光線也沒有一絲明媚的色彩,一圈完的時候,沈渭南忽然說話:“要走了嗎?然然?”

  沈渭南沒頭沒腦的問這一句,蘇然呆了一下,隨後輕輕應道:“嗯。”

  “那麼遠,你預產期就要到了,不能等生了再走嗎?”兩人互相看不見對方的臉,沈渭南低著頭輕聲問。

  “簽證已經下來了,我哥會回來接我,他在那邊已經安排好了。”蘇然停下腳步,看著前方回道。

  “什麼時候走?”沈渭南盯著腳下不動,聲音發沉。

  “簽證已經下來了,大概過完元旦吧。”蘇然推著輪椅繼續往前走。

  蘇然的腳步聲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裡空洞的回蕩著,很長時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一圈走下來,蘇然累了,她身子沉重,走一會就會覺得腿酸腳疼,她把沈渭南推到一個長椅邊,掃乾淨椅子上的一點積雪就坐了下去。

  他們走這一路沈渭南其實都在走神,忽然感覺輪椅停了下來,回頭一看蘇然竟然就那麼坐椅子上了,立刻的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你怎麼就坐那了?趕緊起來再推我走一圈。”

  蘇然往後縮了縮身子,把臉埋在圍巾裡,嘟囔著:“累了,一會再推你。”

  “不行,那椅子多冷啊,趕緊起來,你現在要多走,到時候才好生,趕緊的快起來。”沈渭南拉著臉在那催。

  蘇然懶得動,她怕冷穿了毛褲又穿棉褲,身上還穿著一件羊絨大衣,沒感覺屁股底下有多涼,她在那磨蹭著不願意起來,抬臉問沈渭南:“你怎麼知道要多走才會容易生?”

  “你以為我每天上網幹嘛呐?我不會在網上查啊?”沈渭南幾乎在嚷嚷了。"

  蘇然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又往後縮縮:“腳疼,就歇一會。”

  “再推一圈我們就回去,你不能一天老是睡,到時候生的時候多受罪?”沈渭南沒辦法好聲好氣的哄著。

  蘇然蠕動幾下終於從椅子上站起來,接著推著沈渭南轉圈。

  這一鬧氣氛似乎就輕鬆了一些,一圈快走完的時候沈渭南忽然笑了,他仰著頭看向身後的蘇然笑著說:“你啊,我還真沒看錯你,你這個能鬧騰的,你就這麼到處跑吧。”

  蘇然一時有些錯愕:“啊?”她呆愣愣的半張著嘴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就放心的跑吧,反正你再大的能耐也跑不出地球去。”沈渭南說笑著收回腦袋:“但是可得說好了,你跑行可得安全的把我兒子生下來,要母子都平安,要不然你就等著我把莫言拆了吧。”

  “哦。”蘇然傻乎乎的就知道回這一個字。兩人一路再也無話,安靜的回到病房。

  推開病房門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屋裡有了個不速之客正在等著他們。屋裡的杜遠山形象有點糟糕,一臉憔悴,一雙眼睛佈滿血絲,身上的衣服也是皺巴巴的不知道幾天沒換了,看見他們進來也就無精打采的抬頭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蘇然和沈渭南大驚,蘇然腿腳方便走過去問:“杜遠山,你這是怎麼了?”

  杜遠山抬頭看向蘇然,瞪著血紅的眼睛笑得勉強:“妙盈在青海得了肺炎,我剛把她接回來,現在就在這醫院裡,她讓我來找你去看看她。”

  蘇然大驚失色,問清了在哪個科室就往外跑,急的沈渭南在後面吼:“你給我慢點!”

  沈渭南在後面吼得雷聲陣陣,蘇然趕緊放慢腳步,一路快步找到和秒盈的病房,推門就往裡闖。

  病房裡的和賀妙盈躺在床上,臉上帶著氧氣罩,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蘇然覺得躺在被子裡的賀妙盈身子單薄如紙。她傻呆呆的走過去,要哭要哭的就呼嚕著說:“秒盈,你這是怎麼了?”

  賀妙盈本來在睡覺,蘇然進門的動吵醒,睜眼就看見蘇然那要哭要哭的大臉,她愣了一下,然後挺迅速的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扯掉氧氣罩:“哎!我說,你可別哭啊,別以為帶著個氧氣罩就要死人了啊,我沒那麼嚴重,別聽杜遠山嚇唬你。”

  蘇然把眼淚憋了回去,往床上一座:“你就裝吧,杜遠山說你都肺炎了。”

  “肺炎怎麼了?又不是絕症,治好了不久行了嗎?”賀妙盈滿說的滿不在乎。

  蘇然低著腦袋不吭聲,時間久的讓賀妙盈有些心虛,她歪著腦袋去看蘇然的臉,蘇然這才很小聲的說:“你就這麼不愛惜自己吧,我這就要走了你讓我走的怎麼安心?”

  前面一句賀妙盈倒是沒注意,蘇然的後面一句到讓她吃了一驚:“你這是又要上哪啊?你這肚子大的馬上就要生了吧?你還跑什麼啊?”

  蘇然抬頭看著賀妙盈:“我去貴州之前句答應我哥了,我回來就要跟他去美國的,他已經知道我懷孕的事了,這回他發了好大的脾氣,要不是辦簽證他早就回來接我走了。”

  賀妙盈坐那默不吭聲,過了一會才問:“什麼時候走,沈渭南知道嗎?

  “他知道了,就這兩天我哥就回來了,要走也是就這兩天的事。”蘇然低頭悶悶的回道。

  賀妙盈盤腿坐在床上,想了一會說:“這事要你走也是要你自己願意啊,我聽杜遠山說,你和沈渭南不是和好了嗎?”

  蘇然轉身看著賀妙盈:“我和沈渭南沒和好,我對他沒啥想法了,以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到他的愛情,可現在我好像沒那個心思了,秒盈你不知道,我哥這人心思重,他這心裡多少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我,我不能給他什麼但至少我以後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他對我好,我也想讓他高興。”

  賀妙盈沉默的看了一會蘇然,忽然伸手一指頭戳到她腦門上:“你個傻得,怎麼就光想著別人,不為你自己想想呐?”

  蘇然把腦袋有低回去半天才哼哼唧唧的說:“秒盈我要走了,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見面,杜遠山對你好嗎?”

  賀妙盈聽她把話題又扯回自己身上無力的往後一躺:“誰知道好不好?就是真好,他那種人又能好幾天?就先這樣吧,你不是跟我說人不能有個坎過不去就站那不動了嗎?就先試試吧。你別擔心我了,倒是你就要生了還這麼長途奔波的,自己要保重。”說道最後的時候,她的眼角已經隱隱有淚珠要落下,她碰到蘇然的手握著說:“這輩子就你這麼個朋友了,你可要好好的。”

  “嗯。”蘇然低低的應著。

  兩人正在這裡傷感,冷不防病房門就被推開,杜遠山推著沈渭南走了進來了,杜遠山一看見賀妙盈那架勢,立刻就扔下沈渭南嚷嚷著就跑過來:“祖宗唉!你怎麼把氧氣罩拿下來了,快趕緊的帶上。”說著找來氧氣罩就要往賀妙盈臉上按,賀妙盈把臉往旁邊一躲,忽然就有氣無力的說:“我要上廁所。”

  杜遠山愣了一下,然後立馬在床旁邊蹲下:“趕緊的姑奶奶,咱快點,一會護士就要來給你吊水了。”

  他們這架勢弄的蘇然有點看不懂了,有點傻乎乎的看著賀妙盈,賀妙盈從床上坐起來熟練的爬到杜遠山背上,爬上去的時候還回頭朝蘇然壞笑著眨眼睛,那樣子要多妖孽有多妖孽。

  杜遠山背著賀妙盈一路小跑去了衛生家,蘇然這才轉頭看向沈渭南,沈渭南朝她伸出手:“我們回去吧,這沒我們什麼事情了。”

  蘇然回頭看看衛生間的門,也覺得好像沒她什麼事了。

  “哦。”她應了一聲,從床上下來走過去,握了一下沈渭南伸出來的手,推著他回去了。

  那一天他們告別的時候,和平常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當時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別再見面就又是幾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這天蘇然回到家的時候,站在院門口看著自家客廳裡燈火輝煌的就似乎心有所感,她打開自家大門的時候,果然出來迎她的是莫言。

  蘇然對著門裡的莫言微笑著:“哥。”

  莫言漂亮的眼睛瞳孔幽暗,他定定的面無表情的注視了一會蘇然,忽然就牽起嘴角微笑起來,他一笑起來平時嚴肅的五官平白就俊秀了幾分。a

  莫言笑著伸手拉蘇然進門把她半抱在懷裡:“回來就好。”

  蘇然望著自家客廳裡那巨大耀眼的水晶燈忽然就覺得刺眼,她緊閉上了眼睛,回手也抱住莫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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