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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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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清越流歌)妻憑夫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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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28: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花了兩天時間,所有的葡萄酒都過濾澄清完畢,宋有根後來又去鎮上買了兩個只比水缸小一點瓦缸,洗乾淨消了毒,澄清後的葡萄酒便都倒入兩個缸中,蓋子封好,便不再動了,其餘還有幾大壇,大概四五十斤的樣子,留一部分自家喝,剩下的到時都送去蘇家。

    蘇婉心知宋家人定捨不得喝,卻打定主意自己一定要搬一罈回屋,每天睡前喝一杯,活血養顏還安眠,還可以用來做面膜。

    她起初打算釀葡萄酒便是為了自己用,其他都是附加價值。

    九月底,宋子恆書院又放假了,秋收時節,他沒有叫人帶信回來,自己租了輛牛車便趕回宋家村了,他動身比較早,巳時左右便到了家,拎著東西進屋,院裡竟無一人,回自家屋子看也空無一人,他索性放下東西,在屋裡換了身舊衣裳,剛出屋子便看到宋小妹帶著一身泥回來了,手裡還拎了條活蹦亂跳的大草魚,大魚尾一甩,泥水便濺她一臉。

    宋小妹從井邊拎了個桶打了半桶水,把魚放進去,又怕它亂跳掉進井裡,特意將桶放離了兩米遠,一擡頭看到她三哥,立刻驚喜道:“哥,你這就回來啦?這次書院放幾天假?”

    “照例是半個月,家裡開始收稻穀了嗎?”

    “還要等兩日呢,前些天在挖紅薯,還沒全挖回來呢,老叔又來說塘裡的魚要得抓了,鎮上賣魚的打了招呼說明日便會來收,有多少要多少,爹想省得麻煩,乾脆把藕也都一道挖上來,去年收咱們家藕的那人說過今年也要,直接送去便行,是以今天便都在塘裡忙活,做完這個才開始收稻穀。”

    宋子恆點點頭,又問:“家中無一個人,是不是都去了荷塘?”

    知道宋子恆問的是誰,宋小妹也不賣關子,直接道:“可不是,都瞧熱鬧去了,三嫂看起來比三妞三娃還興奮些,竟是從未見過似得,平日一提到吃的便歡喜,今日做飯都喊不動她,說是叫我自己看著辦。”

    宋子恆不由一笑:“可不是未見過。”

    “可是三嫂不過來指教,我哪知道該做什麼,連著吃了好幾天的魚,清蒸紅燒酸菜魚,都快吃膩了……”宋小妹說著,忽然眼前一亮,“不如我做個水煮魚片吧,三哥你還未吃過,可香了,就是有點辣。”

    宋子恆心思不在這兒,只一笑道:“你決定便是,我先去塘邊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快去罷。”宋小妹揮揮手,“好叫三嫂嚇一跳,她不知道你近日便會回來,還以為要等到年底。”

    然而宋子恆滿心期待的見到了蘇婉,蘇婉卻並沒有顯得多驚喜,她的注意力都被塘裡給吸引了,這次是大面積的捉魚挖藕,直接放了半池子的水,池底的泥都露出來了,一條條肥魚在淺淺的水中跳躍,冷不丁便濺人一臉的泥。

    宋家除了三妞三娃,和宋奶奶,其他人都下去捉魚挖藕了,常年幹活的人速度當然快,一桶桶的魚和藕陸續送上來,大娃運氣好捉了一條十來斤的大魚,得意的舉起來朝蘇婉喊道:“三嬸,看我看我!”

    然後蘇婉就看到那大魚尾巴衝著大娃的臉一甩,整個身子優雅的落入池中,大娃則被甩的往後踉蹌的兩步,陷在泥裡的腳沒及時扒出來,整個人往後仰,險些摔個四腳朝天。

    眾人哈哈大笑,蘇婉也在邊上笑得前俯後仰,她心頭蠢蠢欲動,頭一次見這麼生動鮮活的場景,她都想下去抓兩條魚、挖幾節藕上來,這個過程一定很有趣。

    跟這兒比起來,那些後世的農家樂都只能算過家家了。蘇婉一邊想,一邊還悄悄鄙視了一下後世那些農家樂老闆坑人,圈個小池子放幾條魚養些藕就叫體驗生態農莊了?真該叫他們來宋家村取取經,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生態。

    宋子恆往這邊走,遠遠便看見他家與老叔一起承包的荷塘旁站滿了人,在周圍幹活的村民,瞧見這裡熱鬧,也要湊過來看一看歇一歇,在俱著黑色灰色舊布衣的人群之中,蘇婉著一身鵝黃色裙子就如鶴立雞群一般,宋子恆不費力便瞧見了她,恍如懸崖之巔開了一朵亭亭玉立的花,令人驚豔,甚至震撼。

    宋子恆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怔怔的看著前方,蘇婉臉上的笑容從他從未見到過的,沒在她臉上看過,也沒在任何臉上見過,到底這個笑容有多燦爛,他說不出來,因為沒有參照物,卻恍然有種感覺,感覺第一次見到真實的她,活生生的她。

    沉思了片刻,宋子恆的眼底不免染上了一抹深色,臉上恢復了一貫的溫和,這才踱著步子走上前。

    小孩子眼最尖,三妞一扭頭,就看到她小叔走過來,頓時大叫一聲,邁著小短腿跑過去:“三叔回來啦!”

    宋子恆彎腰把三妞抱起來,乾淨的手給她抹了把臉:“瞧這泥巴沾的,都成小花貓了。”

    宋子恆抱著三妞走到蘇婉跟前,蘇婉才轉頭看了他一眼:“相公回來了?”

    也只是打個招呼而已,說完視線又回到塘裡,有條魚在她腳底下躍來躍去,耀武揚威一般,蘇婉看得手心發癢。

    宋子恆本來蠕動了脣,見她眼神如此專注,索性不說話了,把三妞往地上一放,開始脫鞋挽袖子挽褲腿,蘇婉的視線終於轉移到他身上,目光中隱含羨慕。

    宋子恆跟他爹孃打了聲招呼,便下了荷塘,瞥見蘇婉的眼神,忽然朝她伸出了手。

    蘇婉一愣,還沒說話,宋奶奶忙道:“池裡涼,你媳婦還未生養,可不能下去,萬一弄壞了身子怎麼辦。”宋奶奶心頭其實有些著急,她想抱曾孫已經很久了,卻遲遲沒見蘇婉有動靜,但因為仨兒常日不在家,一兩月才回來一次,不能完全怪仨兒媳婦,但宋奶奶心裡嘀咕,她家仨兒身強體壯,自是沒問題的,一定是仨兒媳婦被孃家嬌養著,身嬌體弱,自是不比他們鄉下姑娘強壯。

    宋子恆卻道:“小妹也下水。”

    “小妹常年幹活,身子強壯著呢,你媳婦不能比。”

    宋子恆心知生不生養跟蘇婉身體沒關係,便看了她一眼,瞧見蘇婉眼底的一抹心動,便道:“無事,已經接近正午了,這水也不涼。”

    宋奶奶拗不過孫子,便拿眼睛看向蘇婉。蘇婉不下水倒不是因為她,仍舊有些遲疑:“等下衣服弄髒了……”

    “洗了便是。”

    髒就髒吧,即便洗不乾淨也才一套衣服。蘇婉決定一試,便彎下腰也準備脫鞋,宋子恆卻忽然出聲道:“娘子,池底下有蟲子硬物,你光著腳怕是容易受傷,襪子便別解了吧。”

    蘇婉於是脫了鞋,扶住宋子恆的手將要小心的伸腿下去,宋子恆卻冷不丁右手扶上她的腰,眼前一秒天旋地轉,她已經站在池塘中了,腳下軟綿綿的,跟踩地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泥還在往裡深陷,沒有安全感的蘇婉下意識抓著宋子恆的手臂不放,宋子恆挪動了一下,左手臂有力的扶著蘇婉,同時彎下腰,另一隻手則靈活的伸進泥裡挖藕。

    蘇婉一開始只是沒習慣這種深陷泥潭的感覺,等適應了片刻,便也不怕了,放開宋子恆的手,學著他的樣子彎腰摸了一陣,摸到一個東西,臉上立刻放開了笑容,用力一拔,竟然紋絲不動,她乾脆兩隻手一起上,咬著牙使勁,宋子恆見狀,本想過去幫忙,剛轉過身,蘇婉手上的東西便出來,順便濺起一坨泥,全甩在他臉上,蘇婉也因為慣性往後一仰,毫無預兆的坐在了泥巴上,因著她的重量屁股不斷的往泥底沉,蘇婉嚇得連戰利品都不要了,往地上一扔,下意識的叫道:“宋子恆!”

    宋子恆過來,抓著她的肩跟拔蘿蔔似得將她從泥裡拔了出來,成功得救了的蘇婉並沒有多高興,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偶像包袱這種東西,即便是穿越了時空換了個身體,也依然丟不掉的,她想到剛剛自己形象掃地,便覺得眼前一黑,偏偏岸上還有兩個熊孩子笑得前俯後仰,蘇婉還聽到三妞在跟宋奶奶學:“三嬸羞羞臉,她教我們從哪裡跌倒要從哪裡自己爬起來,不準叫人幫忙,她自己摔倒了還要喊三叔拉她起來。”

    蘇婉眼睛掃過去,三娃不怕死的朝她做鬼臉:“三嬸羞羞臉,羞羞臉。”

    蘇婉眼睛一瞪,拿出老師的威嚴:“不準笑,誰再笑罰你們下午抄十遍《三字經》!”

    剛轉過頭,對上宋子恆那張濺滿了泥點的俊臉,蘇婉上一秒的嚴師狀瞬間蕩然無存,恨不得捂著肚子大笑,但是她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爆笑出聲,上氣不接下氣的道:“相公……你,你的臉……真真是英俊瀟灑……氣宇非凡啊!”這句話端的是蕩氣迴腸。

    宋子恆下意識伸手抹了把臉,他沒想起來自己的手上也滿是泥巴,臉非但沒抹乾淨,甚至成了張大花貓臉,蘇婉笑得更誇張了,宋子恆無奈道:“還不是你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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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蘇婉大笑,喘著氣回道:“你變成花貓臉,可不是我的功勞。”

    “你還笑。”宋子恆冷不丁出手,飛快的往蘇婉臉上一抹,於是蘇婉也整個成了花貓臉。形象徹底掉一地的蘇婉不甘示弱,迅速反擊回去,然後宋子恆除了眼睛嘴巴還是乾淨的,其他地方都全軍覆沒了。

    當然蘇婉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已經看不清原來的五官了。她之前還嫌池塘裡髒,這會兒臉上滿臉,也沒有及時擦乾淨,而是跟宋子恆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場,幼稚的連小孩都不玩的遊戲,池塘裡岸邊上的眾人都看著他們了。

    二娃還有樣學樣,手上一坨泥的便往大娃臉上招呼去:“哥,我給你擦擦臉啊。”

    大娃一時不察,沒能及時避開,滿臉都花了,全力展開反擊,兩熊孩子在泥塘裡展開世界大戰。

    注意到周圍投過來的視線,宋子恆率先鳴金收兵,掩飾般的清了清理嗓子,“咳咳,娘子可有帶帕子?”

    蘇婉也收了動作,道:“有。”說著彎腰在渾水中將手上淤泥洗掉,這才從袖兜中抽了帕子出來,宋子恆也洗了手,接過帕子,很自然的就給蘇婉先擦了起來。

    畫風突變,含蓄的古人也有些受不住,人家又是正經夫妻,宋子恆去在書院呆了一個多月才回來,本來就小別勝新婚,且他們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就是舉止有些叫人……無法直視罷了,之前還圍觀的眾人都低了頭繼續幹活,不再看他們倆,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在這樣一片和諧的氛圍之下,蘇婉竟然聽到一個充滿不屑的哼,於是擡頭循聲望去,便看到四妹一臉不屑的瞪著她。

    這姑娘估計還沒死心。

    蘇婉收回視線。宋子恆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臉上,他們湊得太近,連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蘇婉面板白,臉上一條條汙痕顯得乾淨的面板越發光潔如玉,當然那一道道汙痕也就越發不能忍了。宋子恆擦得很用心,幾乎全副心神都放在這裡,他知道手底下的肌膚有多細嫩,根本捨不得也不敢用力。

    是以宋子恆根本沒關心周圍眾人什麼反應。

    終於將蘇婉的臉擦得乾乾淨淨了。宋子恆微微一笑,眼底有些微的自得。

    蘇婉也勾起了笑容,從他手中將帕子拿過去,遺憾道:“帕子都髒了。”

    “無事,回去洗便是了。”

    蘇婉卻將帕子折了一面,捏著稍微乾淨的那邊,道:“相公不嫌棄便好。”

    宋子恆還沒反應過來蘇婉這話什麼意思,那隻白淨如玉的手已經伸到他跟前了,她用他剛剛給她擦過臉的帕子,又往他臉上擦。

    乾不乾淨不提,大庭廣眾之下的……宋子恆抿起了嘴,耳根處有些微微發紅,終於知道光天化日之下虐狗不太好了,卻也沒有躲開,乖乖站在那裡,因為他個子比蘇婉高許多,怕她仰頭擡手的太累,還配合的低下了頭。

    宋四妹氣得狠狠瞪了蘇婉幾眼,發現她的眼神竟也瞥向了自己,那含滿笑意的眼神,怎麼看怎麼像挑釁。四妹覺得自己被她嘲笑了,剁了兩下腳,狠狠地低聲罵了句“不要臉”,扭身便走了。四妹到底不敢再惹事,因著上次的事,她爹平日都不讓她出門,說是不許她到外邊丟人現眼,近日還是因為農忙,到了飯點她才被准許出來喊她爹孃回去吃飯。但就是這麼點外出的時間,宋四妹也求之不得,她家的田跟子恆哥家後頭,每次過去都要經過,過幾日子恆哥家開始收割,她便能日日都瞧上子恆哥幾眼了。

    蘇婉沒宋子恆那般精心,三兩下便擦好了,宋子恆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見四妹離去的背影,宋子恆心道不好,果然就聽到他妻子冷哼了一聲:“人家罵我不要臉呢。”

    挖了幾節藕,抓了幾條魚,蘇婉玩得盡興了,便覺得滿身溼漉漉的很不舒服,遂跟宋老爹他們打了聲招呼要回去,宋老爹他們原本便沒指望她幹活,點頭應了,蘇婉這才爬上了岸,她腳髒的不行,沒辦法穿鞋,再說套著襪子也沒關係,乾脆就直接拎著鞋子便要回去。

    還沒走出去兩步,宋子恆竟也跟了過來,蘇婉瞥了他一眼:“怎麼你也回去?”

    宋子恆慢了一步,恰好走在蘇婉身後,擋住了她之前因為跌坐在塘裡,被浸溼貼在背後顯出身形的衣裳,一臉自然的道:“渴了,回去喝口水。”

    蘇婉挑眉:“不是裝了水過來?”

    “我不太習慣與人同喝一口水。”

    蘇婉只當他潔癖,沒往別處想,不過到了家才發現他跟過來還挺方便了,宋小妹在廚房燒飯,倒是另有一個小灶能夠燒水洗澡,但蘇婉不會,她穿越來這麼久,除了吃喝睡,其他的根本沒學會,所以說廢材丟到哪裡都是廢材。

    於是宋子恆派上用場了,燒洗澡水,把水拎進澡堂,後面他自己也洗了個澡,出來看見蘇婉坐在院裡艱難的擦著頭髮,又二話不說過去將帕子接過去給她擦。

    出來倒水時不小心看到這一幕的宋小妹眼睛都直了,她還真沒見過她三哥這樣給媳婦燒水提水,完了還給她擦頭髮的——這是個女人能當男人使的時代,連宋小妹挑兩擔水都輕輕鬆鬆,常年幹農活的女人更厲害些,忙完地裡還得顧家裡,就連她二嫂平日那麼剽悍能說的人,回了家也得給她二哥準備洗澡水收拾好衣服。

    想到這裡,宋小妹心道真該讓她二嫂回來看看,那日三哥給三嫂提了一桶洗澡水都嘀嘀咕咕了老半個月,看到這一幕還不知要眼紅成什麼樣。

    不過說真的,三哥這樣確實叫人嚇掉眼珠子,就差沒給她三嫂洗衣做飯端茶遞水了,更叫她驚訝的是三嫂臉上的表情,坦然受之,好像半點沒覺得她三哥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一樣,想來平日他們關起門來在自己屋裡,也沒少這麼膩歪過。

    不知怎的,宋小妹忽然想起幾個月以前,三嫂對她說日後找相公,就得找她三哥這種的。宋小妹臉一紅,剛想打趣的話也說不出口了,閃身回了廚房。

    已經近中午了,秋日的太陽暖洋洋曬著,頭上又被人跟按摩似得擦著發,蘇婉舒服得直犯困,她索性閉了眼,將額頭抵在宋子恆身上。宋子恆身子一僵,卻沒說什麼,過不了一會,蘇婉動了一下,轉了頭半邊臉貼在他身上,雙手也換上了他的腰,宋子恆這才有些不自然的道:“娘子……”

    “繼續啊,頭髮還沒幹呢。”

    “咳咳。”宋子恆清了清嗓子,“娘子,那個……不太好……”

    “對了。”蘇婉昏昏欲睡,說話了拉長了音調,顯得懶洋洋的,“你那個四妹妹,今天不僅瞪了我,還罵我不要臉,你怎麼說?”

    宋子恆心道該來的終於來了,但處理這種關係他真的很沒有經驗,還在頭疼要怎麼回答呢,又聽到妻子懶洋洋的聲音:“這妹子也忒不知好歹了些,我上回好心放她一馬不感恩便變算了,竟還記恨於我?”

    宋子恆反應過來,問:“你是指沒有在人前講出她的名字?”

    “這算什麼,就算我沒講,整個宋家村誰不知道是她。”許是太舒服了,蘇婉說話都隨意了許多,“我沒把她針對我的原因說開來,便是對她厚道了,不然鬧得人盡皆知,她一個姑娘家還如何與人議親?”

    宋子恆手上動作一頓,隨即又笑問:“那敢問娘子為何對她如此厚道?”

    “我為何對她厚道你會不知道?若她名聲毀了,嫁不出去,日後怪到你我頭上,她爹又一向對你們頗為照顧,若是她破罐破摔要不計名分跟了你,你是收還是不收?”蘇婉話鋒一轉,擡了頭挑眉看他,“還是相公覺得錯過了一個美人,心頭遺憾。”

    蘇婉依舊靠在他身上,只是仰著臉看他,目光盈盈,宋子恆只覺得喉嚨發癢,輕易點亮了技能,頗有些風流倜儻的回道:“再美又有誰美得過娘子?縱是溺水三千,子恆也只取那一瓢飲,其餘皆為過眼煙雲。”

    “說得倒比唱的好聽。”蘇婉冷哼,做不屑狀。

    宋子恆最愛她怒氣時的樣子,那雙眼睛明亮又璀璨,豔如烈火,叫人忍不住沉淪其中,宋子恆不由自主的慢慢低下頭,與她對視,輕喃道:“子恆對娘子一片真心,天地可鑑。”

    “好吧,信你一次。”蘇婉說罷,忽然探身在他脣上留下一吻,吸引都是相互的,這個角度宋子恆覺得她眼睛烈如火,她還覺得他薄脣美如畫。

    宋子恆一愣,下意識的伸手固定住蘇婉的頭,便要吻回去,冷不丁一串腳步聲傳進耳裡,因著就在門口,他們剛反應過來,人便已經踏進院子了,目光比一切動作都快,上一秒他們在做什麼,進院的眾人盡收眼底。

    剛剛還有些說笑聲,頓時戛然而止,一家人靜悄悄的對視著,氣氛著實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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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氣氛是可以傳染的,眾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開口說話,時間好像靜止了般,還是三娃的話打破了此刻的靜謐。

    “三叔抱著三嬸做什麼,玩遊戲嗎?我也要!”

    三娃張口還不如他不張口,他這麼一說,眾人想裝作什麼都沒看見都不行了。宋子恆這才恍如觸電般的放開了蘇婉,心道他遇過最尷尬的情形也不過如此了,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氛圍,卻被他爹搶了先。

    宋老爹清了清嗓子:“咳咳,都進屋吧,吃了飯,下午還得繼續下水挖藕。”說完率先踏進了院子,眾人這才驚醒般的跟著進去了,宋有根兄弟二人趕著牛將車上一筐筐的魚和藕拉進院子,宋子恆實在不想這時進屋叫人用詭異的眼神看著,便也不顧剛換上的乾淨衣裳,幫著兄長將牛車上的籮筐卸下來。

    中午宋小妹果真做了水煮魚片,南方人吃不了太辣,宋小妹放的花椒倒比辣椒還多些,湯料香濃鮮麻,魚片鮮嫩幼滑,忙了一上午早已飢腸轆轆的宋家人,自最後一道水煮魚端上桌時,已經饞的幾乎要流口水了,這時無人再注意宋子恆。

    蘇婉是很合格的吃貨,天南海北的美食幾乎都能接受,也沒太多自己的偏好,只要確實好吃,口味清淡或是口味重的,她都喜歡,但是宋家所處江南地區,雖也吃一些辣,吃一兩頓川菜還覺得挺新鮮,然平日飲食依舊偏向清淡。蘇婉難得吃一頓重口味的菜,再加上今日心情也不錯,竟比平日多吃了小半碗飯,不過胃口大開的人不只她一個。

    飯畢,蘇婉心滿意足的放下碗,幾個孩子不吝於讚美,毫不保留的誇獎宋小妹的手藝,末了大娃才道:“小姑,捉了這麼多魚,晚上還做這道菜唄。”

    “天天吃魚,你不膩啊。”宋小妹沒接話,是蘇婉先說的。

    大娃憨厚的搖頭:“天天吃這樣做的,不會膩。”

    “我倒是想起來,小妹改天可以做個麻辣藕片,就飯就粥或是當零嘴,都不錯。”

    宋母便道:“這藕片若做著好吃的話,多做些也無事,也就費些藕罷,咱家倒是多。家裡再無吃食,平日大娃二娃唸書累了,也無甚可吃的。”

    宋老爹問了宋子恆這次放幾日假,宋子恆回道:“照例是半個月,夫子讓家中農忙過了再回書院。”

    宋老爹斟酌了片刻,才道:“家裡人口多,田裡收割,縱是沒有你,也忙得過來,倒是親家那兒,你打算何時陪你媳婦走一趟?”

    聽出了他爹的言外之意,宋子恆驚訝道:“兒子想的是家中忙完,最後抽一天去岳父那兒一趟便可,但爹似乎另有打算?”

    “也不是另有打算,你想的周全,只是,家中堆了這麼多酒,不盡快去親家那裡要個準信,爹這心裡頭七上八下的,放心不下啊。”

    宋子恆放酒的小房間裡瞧了一眼,才知道他爹為何會放心不下,聽他娘子介紹,中間那兩個大缸裡面裝的也盡是葡萄酒,再加上旁邊的幾個不小的罈子,竟足足釀了幾百斤,宋子恆這回是實實在在的驚訝到了。

    宋子恆瞭解自己的父母,他們一輩子謹小慎微,因著家貧,最是節儉不過的,一個銅錢恨不得掰成兩個花,縱使那日他和妻子配合默契,講葡萄酒這門生意說成天花亂墜,一本萬利,他爹孃也甚為心動,但以他們的性子,在沒有百分百把握之前,他們頂多將自家的葡萄全摘了來釀酒,再花幾個錢從鄰居家買個幾十斤,撐死了釀個一百斤出來,沒成想竟翻了好幾倍,於宋子恆既是驚喜,又是好奇。

    回了屋子,宋子恆才問蘇婉:“娘子是如何說服爹孃釀這麼多酒的?”

    “你怎麼知道是我說服的,說不準這是爹孃自個兒的主意呢。”

    宋子恆把太師椅搬了個方向面對著蘇婉坐的沙發,坐下後哂然一笑,悠悠道:“以爹孃的性子,斷不會如此冒險,兄長他們向來也只聽爹孃的吩咐,能叫爹孃改變主意的,自然只有娘子了。”

    “相公倒是高看了妾身。”

    “何為高看?娘子行事不拘小節,自有一番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度,為夫只怕委屈了娘子,只能守著宋家村這一畝三分地。”

    “沒錯,就是妾身。妾身知相公有遠大抱負,只是時運未至,雖不知此事算不算得機緣,但也不想放過,對不對?”蘇婉冷不丁起身,來到宋子恆跟前,在他毫無反應的情況下,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鼻尖蹭著他的鼻尖,眼睛對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道,“作為相公的妻,妾身沒有別的本事,卻也願意盡力助之,既是機遇,便該好好把握,何苦白白浪費時間,是不是?”

    宋子恆渾身僵硬,雖然同床共枕的時間加起來也快有一月了,親密之事也做過,卻也沒有到這個程度,再說那是夜晚,如今卻是光天化日。宋子恆的手原本擱放在雙腿上,特別規矩的姿勢,然而此時蘇婉坐下來,柔軟的臀部蹭著他的手背,讓宋子恆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宋子恆幾乎沒心思聽蘇婉說什麼,只感覺她在自己耳邊吐氣如蘭。宋子恆的耳朵迅速像染上顏料的一樣,紅成一片,再也無可掩飾。

    偏蘇婉還不打算放過他,臀部在他大腿上蹭了兩下,整個身子也擠進他胸膛裡,挑著尾音道:“相公的手……硌著妾身了……”

    宋子恆再不能裝傻,趕忙將手從她臀下抽了出來,摩擦間,柔軟有彈性的臀肉在他手背滑過,無端帶起一陣陣戰慄,蘇婉恍若未覺,只是略微撐起了身子,用手從他肩上滑下來,準確捉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帶著繞到自己腰後。宋子恆非常上道的環住她的腰,緊緊將人往自己身上貼。

    “妾身如此也算立了功的,相公要如何謝我?”

    宋子恆聲音微啞:“娘子不是說自願助我一臂之力,如今又為何要我謝?”

    蘇婉的脣幾乎是貼著宋子恆的耳朵,如情人間情話呢喃道:“什麼時候相公不再懷疑妾身,再來叫妾身不計回報,可好?”

    宋子恆一愣,剛想解釋自己並非懷疑她,脣卻冷不丁別堵住,蘇婉長驅直入,靈巧的舌已經滑進了他嘴中,相比之下在這方面還顯青澀的宋子恆,幾乎毫無抗拒之力的沉浸在她的熱情主動之中。

    半響後,宋子恆喘著粗氣,艱難的把頭往後仰,讓自己離開了蘇婉的紅脣:“娘子,子恆並非有意懷疑,只是想知道娘子如此聰慧,剛進門的時候又為何故意那般表現……”

    蘇婉的眼底染上幾許情欲,勾起脣笑的時候幾乎是媚眼如絲,一個眼神一個笑容,有著招乎尋常的吸引力,宋子恆勉力維持鎮定,等著她的回答。

    蘇婉卻是調笑:“自是因為相公人才風流,叫妾身無法自持。只願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宋子恆又是一愣,眼神也稍微清醒了些,微微蠕動了嘴脣,想說些什麼,蘇婉又纏了上來,比之前更加火辣熱情,宋子恆剛平復的些許慾火,徹底被她勾了起來,再也忍不住,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託著她的後腦勺,重重的壓了下去。

    無人說話,屋裡滿是粗重的喘息聲,男人的,女人的,交織在一起,曖昧又香豔。

    蘇婉原只想逗一逗宋子恆,倒不至於真的生氣,她沒想一輩子演別人,當然再好的演員也不能時時刻刻按照別人的性格生活,她需要改變,在這個極為信鬼神的時代,又不能一下子變化太大叫人懷疑。只能潛移默化,但是性格可以變,智商,情商,以及為人處世,這些跟著一起變,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可以說宋子恆會懷疑她,蘇婉早就有心理準備的,被父母嬌養的不知錢米貴,向來只愛享受不顧代價的妻子,一朝變了畫風,竟對掙錢一事如此熱衷。只是他會當面說出來,蘇婉卻是驚訝的。

    不過一時興起的逗弄,漸漸的蘇婉自己都有些意起了,穿越之前她空窗了整整一年,那時工作忙也沒這心思,穿越後都半年多了,與名義上的小鮮肉夫君同床共枕,說不意動是不可能的,如今擦槍走火,熱情和氛圍都有了,蘇婉並不想推開他。

    男人再青澀,該懂的還是比女人懂得多,宋子恆漸漸不滿足於親吻,而蘇婉予給予求,甚至十分配合,宋子恆的雙手順利的蹭進她裡衣內揉捏,入手的是細膩柔滑的肌膚,宋子恆漸漸沉迷,忽然抱住蘇婉站起身,大踏步走近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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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29: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走到床邊,宋子恆有一秒的清醒,大白日的,確實有些挑戰他的底線。然而現在已經箭在弦上,能忍就真不算男人了。宋子恆的眼底再次變得幽深,如一潭靜謐的井水,泠幽幽的直盯著蘇婉。

    蘇婉除了雙臂緊緊勾著他的脖子,其餘什麼都沒做,任由他將自己放在床上,衣衫慢慢褪去。

    縱是拖了這麼久,該做的還是得做。

    宋子恆無人引導,只能慢慢探索,男人的本能在這一刻發揮到極致,早已沒有平日的清雅模樣,臉色發紅,眼神迷亂,豆大的汗珠從額間低落到蘇婉臉上。

    身上的人橫衝直撞,蘇婉緊閉著雙眼,等那一刻來臨,痛楚瞬間蔓延到全身,蘇婉還是沒忍住,擡頭,張口咬住宋子恆的下巴,兩人同時叫出聲。

    蘇婉緊繃著,又在呼痛,眼角都有淚珠沁出,宋子恆便不敢動了,咬牙死死忍著。就在僵持的時候,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離他們屋子越來越近。

    糟糕,鄉下白日是不會栓門的,大家也沒什麼隱私意識,一般都習慣推門而進!想到這個,蘇婉整個人都不好了,渾身繃得更近,宋子恆忍不住悶哼出聲。

    蘇婉兩輩子都沒這麼刺激過,雖然今天比過去任何一次都正當,雖然他們是合法夫妻。蘇婉好久沒有心跳快到這個地步了,她緊張的連呼吸都不敢大力了,睜開眼對著宋子恆,他眼底的震驚想來與她的應該是如出一轍。

    “小妹,你幹什麼?”宋母的話讓宋小妹停下了腳步。

    “該去幹活了,三哥怎麼還不出來,我去喊他們。”宋小妹收回將要推門的手,回頭對宋母道。

    “別叫了,子恆應該是累了,讓他睡罷。”

    “哦。”宋小妹點點頭,又道,“那我去喊三嫂,她說下午還要和咱們一塊去的。”

    “子恆媳婦沒起來便算了,她去了指不定又要下水,她那個身子看著就弱。”宋奶奶再次制止了宋小妹的動作,搖頭道,“年輕媳婦就是不懂事,不會愛惜身子。”

    宋小妹乖乖點頭:“那好吧。”

    幾乎是貼在門邊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回聲音漸漸遠去,但是院中,宋家人準備出門前的講話聲,動作,他們屋裡也聽得一清二楚,雖然看不到,卻有種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羞恥感,是以即便警報解除了,宋子恆依然還緊張著。

    他現在衝動退去一大半,恢復理智了,頓時有點兒無法直視自己。

    他剛剛在做什麼,太荒唐了……

    蘇婉則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宋子恆,欣賞從一開始緊張得大氣不出,到宋小妹被叫走後明顯鬆了口氣,沒過一秒又開始滿臉僵硬,再到最後的不忍直視,蘇婉不由悠悠的想,掛名丈夫不僅長得好,變臉也厲害,如今這模樣,哪還有半點初見時的風光霽月清雅如仙?

    蘇婉忽然想到上輩子一句話流行的話,形象都是用來毀的,沒忍住撲哧一笑。

    宋子恆低頭看她,已經恢復了平日一貫的神情,勾脣一笑,在蘇婉耳邊輕喃道:“娘子許是覺得為夫不夠努力?”

    紅綃帳暖,一度春宵。

    蘇婉渾身痠軟,如一灘泥似得攤在床上,臉上的紅暈還未散去,黏膩的髮絲貼著臉頰,宋子恆伸了手想把它拂開,蘇婉卻推了推他的手:“相公,去打水罷,一身的汗又黏又膩。”

    雲雨方歇,蘇婉的聲音較之平日,多了些香軟,叫宋子恆冷不丁又想起方才的情形,臉微微一紅,忙披了外衣下床,開啟門出去了。

    雖是中午,井水並不是很涼,宋子恆打了半桶上來,提著往房間走,走到一半又驀地停住,轉身拎了水去廚房,將水倒進乾淨的鍋中,撿了柴火在灶裡點燃。

    蘇婉聽到宋子恆在院裡叫她稍等片刻,水在燒,應了一聲,忍著渾身痠痛,半支起身子,拿帕子輕輕擦了下面,便趴在枕上閉了雙眼。

    宋子恆提著水進屋,見床上的人沒有動靜,便放輕了動作,桶放在床邊,他輕輕喚了聲:“娘子。”

    蘇婉雖睡著了,卻不是很沉,下意識的“嗯”了一聲,其餘便無反應。宋子恆在床沿坐下,眼前見著一方帕子,他拿了準備放到別處,雪白的帕上一抹鮮豔的紅忽然映入眼底,明白這是什麼,宋子恆忽然臉色一僵,拿著帕子也不知該如何放下,半響後,他轉頭看了眼繼續沉睡的蘇婉,毫無預兆的將帕子疊好放入了袖中,耳根微微泛紅,面上卻若無其事,伸手將蘇婉從趴睡轉為仰臥,這才淨了帕子,動作輕柔的擦拭了蘇婉的身子。

    蘇婉這一覺睡了半個下午,醒來的時候聽到一陣嘈雜聲,想來塘裡的魚和蓮藕都撈完了。

    房裡就她一人,蘇婉坐起身,見著自己衣著完整,身上也清清爽爽的,便知是宋子恆替她清理過了。蘇婉睡著時被人翻了個面,其實也有些感覺,只是不確定是不是做夢,如今心頭對宋子恆倒是少了些怨氣,可身體依舊不適。

    蘇婉嘆了口氣,她本來也不介意與宋子恆來一發,長這麼帥的男人,未來將是權傾朝野的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睡到這樣的男人,其實是她賺了,然而自從知道她穿越來之前,原主竟沒和宋子恆洞房過,蘇婉就開始退卻了,作為一個超級怕痛的女人,竟要經歷第二次初夜,她簡直想死一死。

    雖然她有經驗,然而並沒什麼卵用,只要一想到她搭檔是個估計連教材都沒研究過的菜鳥,蘇婉就眼前一黑,恨不得這天越晚來越好。也慶幸宋子恆是個菜鳥,平日端的一本正經,輕易並不往這方面想,蘇婉也就愉快的忽略了,雖然有時候對著小鮮肉也有些口乾舌燥,但是隻要一想到被撕裂般的痛,以及如果不小心中了獎,她就什麼心思都沒了。

    但是今日已經開戒,日後想拒絕便沒了理由,她之前算過,這幾日都是安全期,然而安全期也未必可靠,況且宋子恆也不可能每次都恰好在她安全期的日子回來。

    蘇婉蹙眉,看來她得找藉口回趟蘇家了。

    剛瞌睡便有人遞枕頭過來了。吃飯時,宋老爹又問宋子恆:“子恆啊,中午爹與你說的,你考慮的如何?要不明兒便陪你媳婦去親家走一趟?”

    “明日去是沒問題。”宋子恆心知他爹孃著急,也不一口拒絕,只道,“近日家中都要用到牛,須得當日去當日回才行,然娘子今日身體不適,只恐這來回顛簸,她吃不住。”

    “子恆媳婦生病了?”宋母看向蘇婉,“要不要去請郎中?”

    宋小妹也道:“我說三嬸今日怎麼看起來臉色不好,我下午回來時你都還在房內睡覺,竟是病了。”

    宋奶奶搖頭埋怨道:“定是下水著涼了。老話說得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現在真病了吧?”

    蘇婉被大家這麼關切的問候,猶有些不好意思,宋子恆人前跟人後的水準相差甚大,只見他十分自然的接過宋奶奶的話:“還是奶說得對,我也有悔意,不該叫她胡鬧。”

    在場的女人都是過來人,此時都關注著蘇婉,蘇婉怕被她們看出端倪,忙裝作弱不禁風的咳了咳,宋母忙道:“還是叫子恆去請郎中吧,雖是江湖郎中,醫術委實不錯。”

    “叫了郎中便要喝藥,我才一點點小病,何至於此?”蘇婉一臉的嫌棄,“況且那藥又哭又又難喝。”

    宋子恆也道:“明日再看罷,若無好轉,再看郎中不遲。”

    眾人沒有意見,身為病患的蘇婉吃了飯,早早被趕去屋內休息,她身體確實還有些不舒服,便依言回了屋,眾人都當她是著涼,眼睛盯著,她沒辦法洗澡,再一次慶幸宋子恆打水給她擦了身子,天氣不熱,一日不洗澡倒也不會太難受。

    夏天已經過去,宋家人也恢復了以前的作息,飯後並不多耽擱,沒事要乾的話都會早早洗漱回屋,宋子恆跟他爹和兩個大哥說了些事,沒多久也回屋,手上還端了盆熱水,一進屋便問:“娘子睡了沒?身子可好受些?”

    蘇婉沒答話,只道:“我還未漱口,勞煩相公了。”

    宋子恆笑道:“娘子使喚起人來倒是自然。”

    “自家相公,又何必生疏客氣?”

    宋子恆再沒想過他會為妻子端茶遞水,順手打盆水進來倒無事,特意伺候便有些失了男子氣概,當下便要拒絕,但轉念一想妻子今日確實身體不適,還是因為自個兒,男子漢大丈夫,又何須介意舉手之勞?況且更小意的事他也做過。便沒說話,放下了水,轉身又出去了。

    蘇婉洗漱完,又舒服的泡了個腳,擦乾腳便滾進床裡,宋子恆乖覺的端水出去倒了,心中慶幸這會兒家人都回了各自屋內,若被撞見他給娘子倒洗腳水,也是不妥的。

    “相公今日如此體貼,倒讓妾身受寵若驚。”宋子恆一坐在床沿,蘇婉便貼了上去,趴在他背上笑。

    宋子恆回頭,便看到她晶亮的雙眼,如偷腥的貓兒如出一轍,不免失笑,心頭卻生出另一番感嘆,若想要夫妻之樂,便是放下些男子身段,也未嘗不可,對著內人,又何苦端著面子。

    “對了,妾身下午睡得晚,醒來時看見午時換下的衣裳已經洗好晾了,不知是誰做的?”

    宋子恆咳了咳,道:“娘子今日不舒服,子恆能做的便代勞了。”

    “原來是相公,妾身還以為是小妹幫忙的,幸好沒來得及向她道謝。”

    宋子恆低低嗯了一聲,沒說話,蘇婉抵著他的額頭,拉長聲調,調笑道:“相公真真是體貼入微啊,妾身三生有幸。”

    思想已經昇華的宋子恆這才笑道:“娘子高興便好,身子可好受些?”

    “痛。”蘇婉撅了脣,“相公好狠的心。”

    宋子恆只覺身子一酥,心頭無數只貓爪子似得撓啊撓,又有些心疼,怕是真的傷到了她,反手撈住蘇婉的身子一轉,將她抱坐在自己懷中,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道:“要不請郎中過來看看?”

    “呆子。”蘇婉把臉埋進他懷裡,笑罵道,“萬一郎中問起來,要如何說?”

    宋子恆被罵的臉一紅,吶吶的道:“娘子所言甚是。”

    “相公。”蘇婉語氣變得又酥又軟,“近日家中農忙,妾身也幫不上什麼,大娃二娃也要下地,妾身可否回孃家住兩日?”

    一聽到這個語氣,下午的場景不期然又鑽進宋子恆腦海中,他幾乎是毫無抵抗之力回道:“自是可行。”

    “那明日相公陪妾身回去,過幾日家中忙完,再來接妾身?”

    “你身子不舒服,過兩日罷。”

    後天就是蘇婉的危險期,她自然不依,扭了扭身子撒嬌道:“那就後日,後日相公一定陪妾身回去。”

    “若身子好了,後日便後日。”

    “相公真真是善解人意。”蘇婉仰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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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29: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古代沒有電話,不能夠及時聯絡,而蘇老爹和蘇太太也都是要應酬的人,不會整日都在家中,很容易便撲了個空,還好蘇家有下人在,家丁殷勤的牽了牛車進院,蘇婉問:“我爹娘去哪兒了?”

    “回小姐姑爺,今兒真不巧,老爺去鋪裡查賬了,太太應邀去吳太太家做客。”家丁陪笑道,“小的這便使人去請老爺太太回來。”

    “不必了,別耽誤岳父岳母正事。”

    蘇婉卻道:“母親那兒便算了,總歸我也是要在家歇幾晚的,去請我爹回來,就說我們有正事要談。”

    家丁應了,蘇婉又道:“這幾壇酒都搬到廳裡,其餘你們看著辦。”

    “是。”

    宋子恆和蘇婉也在廳裡坐下,宋子恆才道:“娘子,若岳父有正事便算罷,過兩日我還過來。”

    “我倒不急,只是爹娘一直放心不下,為求給他們心安,我爹趕回來也使得。”

    蘇老爹聽家丁來報女兒女婿都回來了,當下便放開手中的事,和家丁一塊趕回家。

    別看蘇婉這具身體才十幾歲,蘇老爹比宋老爹還要大幾歲,屬於老來得女,而今都快五十了,古人云五十而知天命,蘇老爹早沒了年輕時的衝勁,他沒能生個兒子,縱是打下了家業,也無後人可傳,唯一的女兒也不聽自己的安排招個女婿,如今嫁出門,日子過得是好是壞全憑她自己,蘇老爹索性丟開手,如今過著半養老的日子,守著手中幾個賺錢的鋪子,僱了掌櫃與夥計,只需看看賬本便是,平日與好友聚聚會,日子甚是悠閒。

    是以聽到蘇婉兩人回來,他手中正事說放便放,蘇家幾個鋪子就在縣裡最熱鬧的街上,與蘇家宅子隔了兩條街,但都屬於縣中心,是以並不遠,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蘇老爹如今心寬體胖,一腳跨進了院子,還未見人,爽朗的笑聲便傳進了廳裡,蘇婉和宋子恆同時起身,走到門口,蘇老爹跨步進來,樂呵呵笑道:“早只你們今日回來,我與你娘就不出門了。”

    “是子恆忘記事先通知,倒耽誤了岳父的正事。”

    “子恆這麼說便是外道了,一家人有何耽誤不耽誤的?再說,還有何事要比我女兒女婿回家更重要。”蘇老爹說打量了蘇婉一眼,見她臉色紅潤,臉白生生的,竟比在娘家時養得還水潤些,便知在她在宋家日子過得不錯,心下寬慰許多,問道,“你娘還沒回來?”

    “女兒會在家中住幾日,便不急著喊娘回來。”

    “女婿同住嗎?”

    宋子恆笑道:“近日家中甚忙,子恆怕是無法一起了,只能叫娘子代為向岳父岳母略盡孝心了。”

    “我說也是,親家定不能清閒。”蘇老爹說著看向蘇婉,沉聲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水,隔三差五回來叫人看了如何說?如今你婆家正忙,你卻躲了閒跑出來,像什麼話,用了午飯,你便和子恆一同回去罷。”

    “我才回來,爹就要趕我走啊?”

    “怎麼這麼不懂事。”蘇老爹瞪了她一眼,“若是女婿陪你一同住下,倒也無事,我知你婆家都是厚道人,可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實為子恆的意思,還請岳父見諒。”宋子恆道,“爹娘也常言岳父岳母只娘子一女,如今娘子出嫁,二老膝下難免空虛,便常勸娘子回來看看二老,奈何家中常年繁忙,子恆也鮮有假回去,沒能多陪娘子回來,心下甚為愧疚。再者,正因近日家中甚忙,送娘子回來,還要請岳父岳母代為照看一二。”

    宋子恆這翻話說得漂亮,蘇老爹心頭甚慰,臉上才露了笑,蘇婉一句話便把剛釀好的氣氛給打斷了。

    “這是嫌我幫不上忙,礙手礙腳,才將我送回來呢。”

    蘇老爹笑意僵住,瞪了蘇婉一眼:“你還好意思說,進門這麼久,什麼也沒學會,不怪你婆家嫌棄!”

    宋子恆忙道:“娘子開玩笑的,還請岳父別放在心上。”

    “你不用替她說話,她什麼樣兒,我還不知道。”蘇老爹無力的擺擺手,“叫她在這兒住下,你安心回去便是,若不便來接,過幾日我便使了人送她回去。是我沒教好女兒,委屈親家了。”

    “岳父如此說,子恆心頭甚是不安,娘子很好,平日孝順爹娘,愛護子侄,若不是娘子在爹娘身側,子恆平日在書院也不會如此安心。”

    寒暄一陣之後,才開始切入正題,蘇老爹看了旁邊幾個罈子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瞭然,笑道:“子恆說有正事要與我談,可是與這罈子有關?”

    宋子恆剛點頭,外邊小丫頭過來道:“老爺,小姐姑爺,今日夫人不在,飯菜是否照平日準備?”

    蘇婉聞言來了興致:“我去看看廚房今日買了些什麼菜。”

    蘇老爹笑罵道:“你又不會燒菜,淨瞎胡鬧。”

    “我到底是不是瞎胡鬧,爹等著便是。”

    “小女頑劣不堪,平日難為親家了。”蘇婉出去後,蘇老爹又對宋子恆道。

    “娘子雖不會做飯,卻慣會自個兒琢磨新鮮吃食,說不準您還真沒吃過。”

    “在你嘴裡她就沒個不好的。”蘇老爹雖是搖頭不信,說這話的時候心底倒有些自豪,他自詡眼光毒辣,自婚後,女婿統共來家三次,其態度他都看在眼底,隨著小夫妻倆相處越久,女婿是越發情真意切了,若說頭兩次還有些客套,而今看著她女兒的眼神,可騙不到他,到底是他蘇大富的女兒,女婿如此人才,也被她收了心。

    他女婿平日再是人才風流,也不過一毛頭小子,動了心,眼裡心裡瞧著,便瞧不到一絲不好的。

    果不其然,宋子恆又是抿脣一笑,“岳父可別不信,這幾罈子酒,便是娘子琢磨出來的,等嘗過之後,您便知了。”

    蘇家的廚房裡,堆的菜不多,但是菜場裡宅子不遠,叫個腿快的家丁跑過去,來回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耽擱不了什麼,蘇婉便列了單子,叫家丁趕緊去買,她好吃肉,其實古人就沒個不愛吃肉的,平日越是吃不起的人家越愛。蘇婉記得蘇老爹也是肉食動物,單子上大半都是肉食,排骨豬蹄雞肉之類的,蔬菜倒不用買,廚房還有一些,另外蘇婉又叮囑家丁必去買了幾樣香料。

    廚娘在一旁笑道:“雞倒用不著買,前幾日夫人叫買了只雞還沒吃,我去殺了來,小姐想做什麼樣的?”

    廚娘的手藝,自是宋小妹不能比的,蘇婉一邊在旁邊指揮,一邊嚥著口水,過了半個時辰,菜都備齊了,廚娘和小丫頭一齊端上廳裡,宋老爹聞著香味,對宋子恆笑道:“看來女婿沒說錯,倒真被她琢磨出了些名堂。”

    三個人吃飯,一個手撕雞,紅燒豬蹄,蒜香排骨,並幾個蔬菜,堪稱豐富,蘇婉又叫人把帶來的麻辣藕片裝了一小碗,給宋老爹喝酒吃,雖然喝紅酒吃這個有點過於鄉土。

    蘇老爹忙不迭叫人取杯子來:“我先與女婿小酌兩杯,這酒聞著不錯,能釀出這醇香的酒,我倒前所未聞。”

    蘇婉道:“給我也備一個。”

    “你喝什麼酒!”怕女婿不喜,蘇老爹忙斥道。

    “我婆婆嫂子和小姑平日也喝,我為何不能喝?”

    宋子恆也道:“娘子小酌兩杯,只要別醉了,倒也無事。”

    “有我在,也能配爹喝個痛快。”蘇婉道,“倒是相公今日還得趕回去幹活,爹可手下留情,別再把人灌醉了。”

    因為事先提醒過,蘇老爹便沒有拉著宋子恆喝個不停,也是這酒珍貴,宋家雖釀了幾百斤,卻得拿去賣,蘇老爹便捨不得與平日一般大口大口的喝。幾人淺嘗截止,邊吃飯邊聊著開酒鋪的事,一頓飯吃的也算盡興。

    蘇婉沒插嘴,只安靜聽著,她便是有想法,也是私下與蘇老爹蘇太太講。

    飯畢,開店的事已經基本確定下來了,蘇老爹看好這紅酒的買賣,他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與有錢人的生意最能做,也是有意支援女兒女婿的事業,當下便打算將手中最體面的鋪子拿出來做店面。

    不過定下了生意,分紅卻還說不清,蘇老爹原只想支援女兒女婿,他又沒兒子,日後的一切還不都是女兒的,如今不過是拿出個鋪子出來,再招幾個信得過的掌櫃和夥計,都是小錢罷,宋子恆說的分紅便總不肯要,而宋子恆也覺得自家是借了岳父的光才能做、也有機會做成這門生意,別說他如今與蘇婉情投意合,便是夫妻貌合神離,他也不能佔岳家的便宜,遂有些僵持。

    蘇婉笑道:“生意還沒開始做,紅利一事往後再定便是,畢竟是一家人,誰也不會虧待了誰。”

    兩人都沒有異議,宋子恆打算歇會兒再回去,蘇老爹卻熱情的道:“子恆先回婉婉閨房休息片刻,等你岳母回來再走也不遲。”

    “原是該等岳母回來,但是家中正忙,不便耽擱太久。”

    “耽擱不了許久,你岳母最多半個時辰後便回來了。”

    蘇婉聞言便拉了宋子恆道:“縱是要回家幹活,也先歇了午覺罷,不然你趕兩個時辰的路回去,又困又累的,又能做什麼?”

    宋子恆的手悄悄被蘇婉的小拇指勾住,在手心裡滑過,心裡倒有些發癢,遲疑著道:“那便聽岳父安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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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原主的閨房,一如他們幾個月前離開時的模樣,屋子隔三差五有人打掃,被褥也時常洗了拿去晾曬,竟像隨時候著她回來似得。

    “岳父岳母怕是時常思念娘子。”宋子恆站在床邊,掃了一眼周圍。

    蘇婉則鋪了床,道:“我這幾日便好好陪著他們,相公別感慨了,快歇會兒吧,下午還要趕路。”

    宋子恆下意識的摸了摸肩膀,剛笑了下,卻被蘇婉眼尖的瞧見了,揚聲問:“你肩膀怎的了?”

    “無事。”宋子恆道,“歇下吧。”

    蘇婉卻盤腿坐在床上,朝他招手:“過來我瞧瞧。”

    宋子恆依言在床沿坐下,蘇婉直接掀了他的衣領,瞧見肩膀上幾道紅痕,瞭然道:“定是昨日挑紅薯進地窖的時候勒的,今日又趕了兩個時辰的牛車,肩膀手臂是不是痠痛著?”

    “只是許久沒幹活,著了累,歇口氣便好。”宋子恆沒成想她會直接掀自己衣領,忙把領子拉上來,不自在的道。

    “我給你捏一捏,下午回去時便太趕時間,累了便歇會兒,家中人多,少你一個又不是幹不成活。”

    蘇婉於是給宋子恆捏肩膀,宋子恆看著削痩,很有些書生的文弱氣質,身體卻很強健,肌肉堅硬,蘇婉力氣不大,捏起來很有些吃力,宋子恆一開始只是隨她,幾下過後倒覺得有些舒服了,知道她是關心自己,心下慰帖,卻仍有幾分不自在:“是子恆沒用,叫娘子擔心了。”

    “知道沒用,你還非要逞能。”蘇婉手上用力,嘴巴也不客氣,“早說了給我爹孃送個信,叫家丁來接便是,你非要自己趕車,自找罪受,你一介弱書生,好生唸書做文章便是了,還想跟人比干活挑擔與車把式不成?”

    宋子恆聽得連連苦笑:“娘子所言甚是,是我太不自量力,總想多做些事,卻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蘇婉手上動作突然停住,雙手移到宋子恆兩頰,捏住他臉頰的肉,毫不客氣的往兩邊扯:“叫你以後還逞能,子曰:‘術業有專攻’,你又不是神,還真當自己無所不能了?”

    宋子恆原本還有些失落的情緒,被蘇婉這麼一鬧反而笑了,隨著她的動作身子往後仰,蘇婉一時沒穩住,被他壓倒在床上,宋子恆翻了個身,趴在她身上,揉了揉自己被捏紅了的臉頰,道:“娘子又亂說,這話哪是孔子講的,分明是出自韓愈的《師說》。”

    “是我說錯了,相公會笑話我嗎?”

    “怎麼會,娘子志不在此,能知道這句話已經很難得了。”

    “我想也是,比學問妾身自然比不過相公,若是比女紅,自是妾身贏定了。”

    宋子恆失笑:“我與你比女紅作甚。”

    蘇婉只是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推了推他道:“趴下去,我給相公踩踩背。”

    “娘子有心了。”宋子恆一語雙關,蘇婉微微一笑,他能明白她的用意,也不枉費她一番勸諫。

    說起來,誰也不是隨隨便便成功,宋子恆在歷史中,是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從古至今的草根逆襲的代表人物,用自身成就鼓勵著一代代寒門子弟,然而如今蘇婉卻看得分明,他不是一步登天,天賦確實有,背後所付出的努力,並不比任何人少。

    蘇婉不由得想到剛確定宋子恆未來的身份時,她只覺得被現實當頭棒喝,從頭頂到腳心都涼透了,她很少有怕的時候,即便是穿越,確定了自己的身份和處境之後,也就泰然處之了,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縱是換了個世界和身份,換了時代背景,她也有自信不會過太差。

    那時她還對掛名丈夫一無所知,心中想的是若掛名丈夫人不錯,與好好過日子也未嘗不可,若叫人厭惡,想法子眼不見為淨便是,總之不會委屈了自己。在確定宋子恆的身份之前,蘇婉對他無疑是滿意的,若能與這樣一個男人相知相守,也不枉費她穿越一場了。然而現實突然給她一棒,她想與之相守的男人,在歷史上卻是與另外一個女人舉案齊眉。

    蘇婉頓時覺得她的穿越就是一個玩笑。她想過冷眼旁觀,把自己當一個局外人,就看看這個日後名垂千史的男人,是怎樣一步步的成長,他在權勢名望盡攬懷中的途中,又一點點丟掉了什麼。

    可有時候也會有不甘心,蘇婉的不甘心,源自於宋子恆的漸漸心動,或者說她的心也隨之動搖了。若宋子恆是個無心之人,她便也不惋惜,可他一點點心動了,有別於她印象中的那個宋子恆,有那麼點青澀,還有些彆扭,偶爾還小心翼翼,總之不像他自己。

    然而,於歷盡千帆的蘇婉來說,卻又是難能可貴。

    蘇婉不否認自己動搖的原因,與宋子恆的身份脫不了關係,日後註定名垂千史的男人,如今對她情有獨鍾,想起來便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她若是膽小怕事,什麼也不做,只等著被拋棄,日後想來也會不甘心。她想伴他左右,親眼見證一個男人的成長,更想與他攜手共進,書寫一段不一樣的人生。於是她拋開初衷,放棄冷眼旁觀的打算,是想真正走進他的人生,想要改寫早已註定的結局,不僅僅是挑戰,更是一場豪賭,她挑戰的是命運,堵的卻是人心,賭一把宋子恆對她的心,是否能夠戰勝前程似錦的誘惑。

    而今,蘇婉對宋子恆的信心是有的,不是指他對自己情根深種不離不棄,而是相信他的為人,宋子恆有遠大的抱負,卻自有一番傲骨,的確將自己逼得很緊,卻也堅持腳踏實地,更不屑於歪門邪道。

    只希望他能始終如一,不管日後所處什麼地位,都能堅持最初的堅持。蘇婉在心底微微嘆氣,是有些茫然,卻更多的是嚮往。她信一句話,盡人事,聽天命。

    宋子恆卻拉了蘇婉的手:“娘子也辛勞許久了,快躺下歇著罷。”

    蘇婉依言收住了腳,在他空出的位置躺下,問:“相公身子可舒服些?”

    “鬆泛許多,只是叫娘子受累了。”

    “妾身只求相公一切安好,只恨能為相公做的事太多,今日能讓相公舒服些,便是累些也甘願。”

    “我知娘子的意思,日後定量力而行,不叫娘子擔心。”宋子恆把蘇婉攬到懷裡,在她耳旁笑道,“在是想到幾日娘子不在身邊,子恆怕是一個人孤枕難眠。”

    蘇太太從交好的吳太太家回來了,聽丫鬟來報說女兒女婿一併來過,便急了,罵道:“他們何時來的?怎的不派人去通知我?”

    蘇婉和宋子恆已經起了,還沒到廳裡便聽見蘇太太的大嗓門,蘇婉也揚聲道:“娘,你別怪小綠,是相公叫她不要耽誤娘的正事。”

    “你爹可回來了?”

    蘇婉點頭,蘇太太又看向宋子恆:“女婿怎的不再休息會兒?上午趕了路,可是辛苦。”

    “子恆不孝,正準備向您打聲招呼家去。”

    “怎的如此著急,今兒才過來,好說也住一晚罷。”

    蘇太太熱情好客,拉著宋子恆不讓走,宋子恆好生解釋了自家忙,又要用車,須得回去,叫蘇婉好生在家陪陪二老,蘇太太這才勉強放手,只道:“改日待家中忙完,定要好生住上幾日。”

    宋子恆不住作揖道:“定從岳母安排。”

    蘇太太這才戀戀不捨的讓人走,叫家丁牽牛車出來的時候,又吩咐丫鬟去了一大包吃的用的放上去,比之從前確實少了許多,宋子恆推辭不過,只得受了,心道日後家中寬裕了,再不叫妻子孃家吃虧便是。

    宋老爹臨時有事被掌櫃請去了鋪子,當然女婿離開,也沒有他做岳父的守在一旁等待相送的道理,他走便走了,宋子恆客氣的請岳母代自己向岳父致歉,便也趕了車離去,蘇太太和蘇婉在門口看著他身影消失,這才進屋。

    蘇太太端詳了蘇婉一會兒,滿意的笑道:“看著胖了些,想來在婆家過得不錯。”

    “許是近日大魚大肉,吃得好了,便胖了。”蘇婉雖是笑著,心裡卻在淚流,這才過幾個月的快活日子,難道減肥一事又要提上日程了?

    蘇太太點點頭,拉著蘇婉回了房間,開口便問:“你與女婿……如今可圓房了?”

    便是蘇婉在感情一事落落大方,被這麼問也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頭不說話,蘇太太這才滿意的笑了,感慨道:“那就好,娘在心頭啊,那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日後你與女婿好好過日子,生幾個小子,便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蘇太太頓了頓,又問:“肚子可有訊息?”

    蘇婉搖頭,蘇太太也不意外,只道:“這些日子娘整理許多方子,找郎中看過,挑了個最是溫補的,明日叫小綠去藥鋪給了抓了來吃。”

    “娘可聽過對症下藥一詞?這各人身子狀況不同,藥效自然也不同,依我看,不如明日我親自去看大夫,把過脈,再請他配一副最適合我的方子。”

    蘇太太想了想,點頭道:“我兒說的甚是,那回春堂的坐診大夫最是擅長婦人病,咱們縣裡的太太們都喜歡找他調養身子,明兒叫家丁去請了他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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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到飯間蘇老爹才回來。

    “婉婉和女婿回來了,你也不派人叫我,自個兒又不作陪,到天黑才回來,女婿早回去了。”蘇太太見了丈夫便埋怨道。

    蘇老爹不想聽她嘮叨,擺了擺手問一旁的丫鬟:“飯菜可備齊了?快上了罷,還備些午時吃藕片,那個味道很不錯。”

    蘇婉來到廳裡,就聽到蘇老爹大嗓門在道:“給我倒杯酒,我先喝著。”看到蘇婉進來,又朝她招手,“午飯時女婿在,不便縱著你,這會兒咱爺倆好好喝幾杯。”

    蘇婉嘴角抽了抽,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原主的性子那麼軸,甚至連掩飾一二都不會,一點都不像土生土長的古代姑娘,敢情是被蘇老爹當兒子養大的。蘇老爹也挺逗,當著宋子恆的面訓她恨不得大義滅親似得,人後竟是這個態度,演技渾然天成,蘇婉歎為觀止。

    蘇婉也沒忘記給蘇太太斟酒,蘇太太看著杯中顏色瑰麗的液體,端起杯子在鼻尖嗅了嗅,驚奇道:“這邊是你說的紅酒?香味濃郁,怎麼也不像是酒啊。”

    蘇老爹道:“你可悠著點,這酒勁一點都不小。”

    蘇婉得知原主從小就被蘇老爹練出了酒量,也就放心的與他喝了,酒過三巡,蘇老爹才道:“開酒鋪這個法子倒不錯,你既已出嫁,是你想出來的釀酒法子,與我蘇家也無甚關聯。”

    “就自家人在,爹可別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類話了。”蘇婉給他杯中加滿酒,又給蘇太太倒了半杯,“娘酒量淺,便少喝些,這是用葡萄釀的,對面板倒好,每日睡前喝上一小杯試試。”

    “不管有沒有外人在,我都是這句話,你既已出嫁,便是宋蘇氏,與我蘇家何干!”蘇老爹瞪了蘇婉一眼,又換了副語氣道,“這是你想出來的法子,種葡萄以及釀酒都是你婆家打理,我萬事不操心,只是給你們提供個鋪子,就要去一半的分紅,叫外人知曉,還不當我蘇大富是吸血蟲?”

    “爹也太小瞧自己了,若沒有你伸手幫忙,即便是捏著方子,他宋家又如何開得起鋪子?”

    “他宋家?那是你婆家!”

    蘇太太卻道:“婉婉不就說錯句話嗎,這裡又沒外人,你何苦這麼瞪她?”

    蘇婉卻不理會他二人,繼續道:“那日全家人出動,累死累活撿了幾天的山茶籽,曬乾榨了二十餘斤茶油,爹孃可知賣了多少錢?大哥拉去鎮上賣給糧油鋪子,才得了六貫錢回來,要我說,這點小錢還真不如不掙,我婆婆難受的心口都疼了兩天。但話又說回來,若沒有我爹支撐在城裡開個體面的鋪子,靠他宋家,這紅酒釀得再好,估計也就買個茶籽油的價格,你們信不信?”

    “我兒說的是。”蘇太太忙不迭的點頭,“親家沒個支撐,又無法自個兒做生意,找那些個黑心的掌櫃,可不狠狠宰你們。”

    蘇老爹卻沉思了片刻,才道:“我也知曉,女婿找上我,除了鋪面這些,主要還是想叫我出面,他是要考科舉的人,斷不可入了商戶,為了堵住旁人口舌,紅利我是必拿的,然女婿說的對半分是萬萬不可的,我倒還用不著把你們這點生意看在眼裡,就拿個一份,當辛苦錢,其餘的多分給你與你女婿便是了。”

    “爹孃常說你們的日後都是我的,現在多拿幾分紅利,也不過是在為我保管罷,何至於如此推辭?”

    “你不懂。”宋老爹搖頭,“女婿看著是有造化的,想來也有這個心思,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進京趕考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若中了進士,還要打點一二,便是授了官,到得地方上任,想做出政績,沒有銀子也是難以施展拳腳的。恐怕就是賣酒,這錢也不夠使,況且你們這生意又是一家人做的,親家公親家母俱在,斷沒有女婿一個人全花了的道理,是以我將紅利分給你們,女婿手上有些餘錢,日後也不至於縛手縛腳。”

    “全給了他,那我呢?”

    蘇老爹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蘇婉一眼:“女婿得了好處,日後還能虧待你不成?”

    蘇太太也道:“正是這個理,我瞧著女婿是講情義的人,你爹如今幫了他,他日後只會好好待你。”

    “爹孃所言甚是,不過我仍覺不妥,說到底,沒有分家,無論如何一家人都得一塊幹。然這法子是我想出來的,賣酒又全仰仗爹孃,我公婆兄嫂幾個能做的,說難聽些,花幾個錢請長工,照樣能幹。當然,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至於如此小氣,自己吃肉就見不得他們喝湯,且公婆和兩個大哥為人不錯,厚道老實,能幫他們的我也不吝嗇,可再是自家人,一塊做生意也得理清楚,再說我那兩個嫂子,可都是有自己孃家的,也起了些心思,我斷不能叫無關無系的人分自己的成果。”

    蘇婉這話一出,蘇老爹和蘇太太面色都凝重起來,蘇太太點頭:“正是,你兩個嫂子的娘家人,與咱們有何關係?斷不能捨了自家的利,倒便宜了外人。”

    蘇婉見蘇老爹若有所思的樣子,又笑道:“所以說,爹孃該拿的還得拿,就算日後缺了銀子使,找你們不比找公婆更好?再者,你們女婿自有一番傲骨,如今想的只是叫家人減輕些負擔,而我公公婆婆,就更不會往這方面想了。”

    蘇老爹眼底閃過一抹沉思,點頭道:“這事我回頭再合計合計。”

    蘇太太本身對生意不感興趣,飯後便催著蘇婉去睡覺,她心裡惦記著請大夫的事,打定主意明兒一早便使人去回春堂將人請來。

    回春堂的大夫是個鬍子斑白的老頭,鶴髮雞皮,神情看起來卻頗為和煦,身後跟了個藥童,動作還挺麻利,看著頗為健朗。

    蘇婉心想莫怪蘇太太說縣裡的太太們都喜歡請這位劉大夫,便是他日日進出與閨閣之間,於女子名聲也毫無損害。劉大夫看診,縱是女病人也無需顧忌,蘇婉袖子往上一挽,劉大夫靜靜的把了會兒脈,又叫蘇婉睜眼張嘴,看了鼻眼嘴,再問了些平日身體狀況。

    反而是蘇太太迫不及待,忙問道:“大夫,我女兒身子如何?成親都大半年了,肚子沒一點反應,真真是急死個人!大夫您一定要好好看看。”

    劉大夫樂呵呵的笑道:“貴千金身子骨並無問題,現在還年輕,不著急,會生養的。”

    蘇婉忽然道:“娘,你前些日子找的方子可帶了?拿來請劉大夫看看,若無問題,我便按著那方子抓藥吃便是。”

    蘇太太一愣,“你之前不是不想吃那些藥嗎?”

    “我只是怕亂吃藥,給大夫看過了才安心。”

    劉大夫聞言便道:“貴千金所言甚是,這藥可不能亂吃。”

    蘇太太忙道:“我鎖在櫃子裡了,這就去取。”說完匆匆出去了。

    蘇婉又掃了丫鬟一眼:“小綠,我咳了,你去調完桂花蜜水來。”

    “是,小姐。”

    小綠也走了,屋裡就剩下蘇婉和劉大夫與藥童,蘇婉這才對劉大夫道:“大夫,實不相瞞,我最近不方便要孩子,只是爹娘催得緊,麻煩您待會兒給我開副溫補的方子,順便配些不傷身的避子丸,我知回春堂的避子丸最好用不過。”

    蘇婉說著,悄悄遞了幾錢銀子過去,劉大夫笑呵呵的收進袖袋裡,並未作聲。

    蘇太太匆匆拿了方子過來,瞧見小綠,臉一拉:“你不在房中伺候小姐,出來作甚?”

    “回太太,小姐說想喝我調的桂花蜜水。”

    蘇太太點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卻也沒細想下去,便道:“還不趕緊過去。”

    劉大夫不愧是婦女之友,看過蘇太太拿來的方子,沉吟道:“方子也是調理身子的,然有些副作用,蘇太太,老夫前頭說了,貴千金身子骨不錯,又年輕,慢慢調理便是,委實用不著這有副作用的方子。”

    蘇太太忙問:“那您覺得如何調理?”

    “老夫給開些滋補的藥,重在調理身子,藥效不會太重,再者,貴千金有些氣血不足,老夫再配些藥丸叫她先吃著。”

    “那就麻煩大夫了。”蘇太太親自送劉大夫出去,又叫了家丁跟著回春堂拿藥,不僅付了藥錢,另又塞了幾錢銀子給劉大夫,權當是辛苦費。

    劉大夫摸著忙噹噹的袖兜,樂呵呵的走了。

    了卻一樁心事的蘇婉也捧了蜜水,心滿意足的喝著,蘇太太回來,對她道:“這藥拿回來,你可不能叫苦不喝,費了你娘我幾兩銀子呢!”

    蘇婉點頭,賣乖道:“我一定好好吃藥,爭取給娘生個大胖外孫。”

    “女婿來接你時,我也會叮囑他,叫親家好生盯著你,可別想把藥倒了。”

    蘇婉聞言搖頭道:“若被公公婆婆見到我喝這藥,豈不是讓他們覺得我不能生?”

    “也是。”蘇太太想了想,卻道,“那便說是你這次著涼了,請了大夫來看,說是你從小氣血不足才容易生病,這才抓些藥調理身子,想來親家不至於連這都懷疑。”

    蘇婉點頭,不再掙扎了,總歸是要吃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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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蘇婉在娘家住了近十天,除了被蘇太太盯著一日三餐準時吃藥,其他過得還算不錯。

    自從蘇老爹發家後搬到縣裡,蘇太太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嫁做商人婦,便要學著交際和人情來往,如今蘇太太也有自己的朋友圈,雖說都是些財主地主的太太,算起來都是暴發戶之家,那些個官太太們才是真正的高階圈子,等閒並不與商戶之家來往。

    不過蘇婉這些日子跟蘇太太出門做客倒是挺樂不思蜀的,高雅的官太太們嫌商人銅臭,更見不得她們平日聚在一起不是八卦傳聞,便是炫耀家中如何鋪張奢侈,太拉低逼格,蘇婉反倒喜歡與她們湊在一起,她對這個時代瞭解不多,聽什麼都覺得新鮮,可惜宋家人見識有限,便是宋奶奶,講來講去也繞不出松林鎮,可蘇婉想知道的,不僅是江州城,而是京城,乃至整個時代。

    宋家人講不出個所以然,這些太太們就不會了,他們與蘇老爹發家的過程都大同小異,都是白手起家,湊在一起才會有共同語言,早些年也都是闖南走北,太太們即便沒跟著丈夫,聽到的見識的,也遠比一般婦人多些,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言,資訊量自然就大了。

    有人喜歡聽,太太們講的自然就更起勁,八卦是拉近女人之間關係最好的橋樑,再說蘇婉心理年齡,也就比這個圈子裡最年輕的太太小三五歲,有些話題還挺有共鳴的,蘇婉很容易便與這些太太們打成一片。當然這也要感謝原主,因著是未出嫁的姑娘,她之前並不與這些太太們接觸太多,如今算是蘇婉的第一次出來交際,太太們對她的初始印象都不錯,好感值自然也是蹭蹭蹭的往上漲。

    “秀娘,咱們認識這麼多年,每次提起你家婉婉你總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心道你家老爺可不是一般人,哪能真養出個不成器的來。原來竟是防著我們呢。”說話圓臉太太夫家姓孫,她眼睛小,笑起來眯成一條縫,看著一團和氣,她家開了縣裡最大的酒樓,聽說與縣老爺有拐著彎的關係,在這群太太中屬於領軍人物,也是最喜歡蘇婉的太太,此時拉著蘇婉便不放手,還斜了蘇太太一眼,“早知你家婉婉是這般惹人疼愛的人兒,怎麼說我要搶回去,給我家大兒子訂下來才好。”

    蘇太太笑罵道:“你個棒槌,我兒未訂婚之前怎的不見你提?可見就是個馬後炮,真真不可信!”

    “還不是你嚴防死守,養個女兒,長在深閨人不識,早帶出來給我們瞧瞧,大家可不是要搶破頭了。”

    那吳太太掩脣笑道:“這樣說來,秀娘倒是為咱們好,怕咱們傷了和氣呢,真真是用心良苦。”

    “一個個現在話說得容易,當日我要真帶著婉婉上門,恐怕你們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便是為著女兒的面子,娘也不該如此說話。”這點小玩笑,蘇婉還不至於臉紅脖子粗,自她發現這些個太太們就是喜歡她這股子爽利勁兒後,更不佯裝扭捏了,大言不慚的道,“好叫娘也嚐嚐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滋味。”

    如此厚顏無恥的話,讓各家太太們笑得前俯後仰,拉著她不放的孫太太更是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真真是個活寶。”

    蘇太太也揉著肚子,又笑又狠道:“你還好意思,直到出嫁了才叫我嘗一回這滋味。”

    “確實是晚了些。”蘇婉一臉贊同的點頭,“不過聊勝於無,娘就別抱怨了。”

    那吳太太剛喝進肚裡的茶都要嗆出來了,笑得手都在抖:“好一個聊勝於無。”

    “出家半年多,什麼都沒學會,淨學了一口的牙尖嘴利!”蘇太太拍著胸脯順了會兒氣,平復了心情才道,“過幾日婉婉便要回去了,明兒若無事,便去我家吃飯罷,這丫頭平日無所事事,折騰了好些吃食,早就想在你們跟前顯顯身手了。”

    孫太太一口應道:“便是有事也推了,難得婉婉有這個心,我定不會錯過。”

    其他太太也紛紛道有空,便這麼定下了明日中午的聚餐。

    從主人劉太太家出來,到蘇家宅子有些路程,蘇婉扶了蘇太太的手,笑道:“天色還早,咱娘倆慢慢逛著回去罷。”

    這裡放在後世大概就是別墅區了,有錢人都住這兒,環境也好,兩旁皆是青磚灰瓦的大宅子,路上鋪著青石板,又寬敞又幹淨,還少人走,幽幽靜靜的,到這有些江南古鎮的韻味。

    穿過長長的巷子,來到街道,又換了一副風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蘇太太見著前邊不遠處就是自家鋪子,便道:“既然你想逛,便去鋪子轉轉吧,聽你爹說近日要到一批新的首飾布匹,你喜歡也挑兩件回去。”

    蘇婉心道難怪原主的嫁妝裡,各種首飾布匹香料琳琅滿目,叫人看得眼花繚亂,她先還疑惑,依她看蘇家的家底,光是置辦原主的這些嫁妝也夠嗆啊,蘇老爹兩口子不會是給原主陪嫁都掏空了家底吧?如今才恍然大悟,蘇老爹自個兒便是做這些聲音的,給女兒塞幾件貴重首飾,便也不足為奇了。

    蘇家鋪子的位置很好,他們家做高階的珠寶首飾生意,周邊也俱是些高階鋪子,逼格一下子便上去了,蘇婉同蘇太太進去,便有夥計上來招呼道:“太太,小姐,掌櫃的正……”

    蘇太太擺擺手:“不用叫掌櫃的,我們自個兒看看。”

    蘇婉沒說話,而是盯著前方,那裡掛了許多布匹,繡工精緻奪目,然而她看的,是那條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一隻只蝴蝶在百花中翩翩起舞,色彩搭配的也極為亮眼,繡工更是巧奪天工,叫人驚豔。蘇婉來古代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著如此精美絕倫的繡工,放到現代絕對是價值連城。

    蘇太太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忙道:“別的你隨便看,這條裙萬萬不行,它可是咱家的鎮店之寶。”

    蘇婉還沒吐槽古人都喜歡動不動就講什麼“鎮店之寶”,不過也笑了,問道:“不過一條裙子,便是精美難得些,也不至於當做鎮店之寶吧?”

    “這便是你不知了,這條裙用的乃是雙面繡,甚為難得,價值幾百上千兩,你說算不算鎮店之寶?”

    蘇婉頓時肅然起敬,雙面繡,已經稱得上是藝術品了。

    蘇太太看她的眼神又被嚇了一跳,生怕她對這條裙子不依不饒,忙拉了她道:“二樓都是些首飾,上去看看吧。”

    蘇家的鋪子,蘇婉當日在松林鎮逛的小店絕對沒法比,蘇婉覺得自己跟逛博物館沒什麼差別,一件件精巧奪目的首飾,她只有驚歎之心,倒沒想著要拿回家,一來這雖是蘇老爹的鋪子,也不是不要錢的,她首飾多到現在還沒能戴完,倒不如放著叫人賣個好價錢,二來是拿了她用不上,整日呆在宋家村,她不用出門交際,太炫富了反倒叫人生出些不軌之心。

    蘇太太聽著這解釋只覺得心酸:“當初若聽爹孃的話,招個女婿進來,也不至於戴個首飾都叫人說三道四。”

    蘇婉還沒接話,蘇太太又道:“不過你爹都說女婿是有前程的,他眼光獨到,想來不至於看走眼,你再忍忍,等明年女婿考過院試,便是舉人了,我叫你爹想辦法讓你搬到縣裡來,日後你想怎樣都行,再不用受那些人的氣。”

    蘇婉聽得眼前一亮,笑道:“還是娘疼我,說句心裡話,我公婆和兩個大伯最是和善不過,然住久了也難免有些摩擦,再者那宋家村要吃的沒有,想買點東西都沒個地方,忒不方便了些,若能搬到縣裡來,日後想見爹娘一面,也不至於如此麻煩。”

    “這叫什麼話,讓你搬到縣裡,是為著女婿在縣裡上學,你也方便照顧他,聽你這麼說,倒是全為你一個人了。”蘇太太點著蘇婉的額頭,“快把這副臉色收起來罷,你爹瞧見了,怕是說什麼也不肯。”

    “娘可要好好替我勸勸爹,昨晚聽著爹那麼說,怕是日後女兒能陪你們的時日不多了。”

    蘇太太眼神閃了閃,她原是聽女兒訴苦,一時心疼才這麼說,實則也沒多大把握,畢竟女婿爹娘俱在,哪有叫他們小夫妻搬到縣裡的道理?然而此時卻被蘇婉策反了,蘇太太想到明年女婿若順利過了院試,後年便得進京趕考,若一舉高中,從此走上仕途,她女兒自然是夫唱婦隨,此後回鄉也不過是探親,可不是時日不多了?蘇太太表情嚴肅起來,已經在認真琢磨這事了,不過還是叮囑蘇婉道:“這可不是容易的事,要讓你公婆同意,至少你日後表現不能差了,不然你公婆如何相信你能照顧好女婿?”

    “娘放心罷,女兒回去後定好生孝順公婆、伺候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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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雖然蘇婉沒想拿什麼,不過蘇太太見著一個花冠挺喜歡的,夥計說是這批新到的首飾,那花冠是純金造的,拿著並不重,造型精巧,賣的便是做工,不過正中間鑲了一粒紅寶石,倒顯得有些難得。蘇太太愛不釋手,拿著在蘇婉頭上比了一下,笑了:“很是襯我兒膚色。”

    便叫夥計裝起來,蘇婉剛想推辭,蘇太太卻道:“你別瞧著這花冠不夠重,金銀自是越重越好,然首飾可不是,不看造型做工,縱使戴上幾斤金子在身上,又能好看到哪裡去?這花冠做工精細,甚為難得,明日正好宴客,你戴了出來,也叫大夥兒都知道,咱們家新到的這批首飾都是不俗的。”

    蘇太太都這麼說,蘇婉只能笑納,心想蘇太太都有本生意經,難怪她每次出門都打扮的珠光寶氣,擱現代就個移動展架,衣裳也是從不穿重樣的,她原想還想蘇太太如此奢侈,不知蘇老爹會不會心懷不滿,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在展示自家貨品,舍了這點東西,在各家太太面前做個好宣傳,真是好主意。

    蘇婉對紅酒的買賣更有信心了,蘇太太開啟夫人市場應該不成問題,尤其是自家做珠寶生意,蘇太太人脈比之蘇老爹,估計也差不了多少。

    次日一早,蘇家便忙活了起來,買菜燒飯這些自有廚娘去做,用不著蘇婉操心,蘇太太一早便叮囑小綠好好給蘇婉打扮打扮,首飾精美,衣裳和妝容自然也得配得上,蘇太太在一旁指揮:“就穿前幾日新做的那條曳地水袖鳳尾裙,配你這花冠真真好。”

    蘇婉笑道:“我這兒小綠便夠了,娘自去忙罷。”

    “讓小綠給你梳妝,你別自個兒胡來。”蘇太太還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句,這才出去了。

    蘇婉支開蘇太太,也是因為自己手癢了,她自從穿越以來就沒好好打扮過,今日既然要盛裝打扮,肯定要做到完美才行,小綠先是給她梳好了髮髻,戴上花冠,精緻小巧的絹花點綴其間,又給她戴上項鍊和紅珊瑚耳墜,蘇婉這才擺了擺手:“接下來我自己弄。”

    化了個妝,蘇婉攬鏡自照,心裡美美的,走出門時頭都仰得比平日高,昂首闊步,蘇太太迎面走來,只瞧一眼便搖頭:“怎的畫這麼淡,連胭脂都不塗?”

    “抹了胭脂,娘難道沒看出來?”

    蘇太太這才端詳了一會兒,道:“不知怎的,雖然淡,看著卻也不差,你的眼珠子今兒顯得格外的黑,眼睛也似乎更大了。”

    蘇婉笑了笑,又道:“我倒想起來,咱們家的酒杯,都有些什麼樣的?”

    “不就是常用的,你還想喝出個花兒來?”

    “紅酒顏色瑰麗透亮,常用的酒杯怕是突出不了這一特質。”

    蘇太太聞言便沉默了,今日宴客,本就就是為了將這紅酒推出去,她想了想道:“咱們女人家喝酒,倒也不拘什麼,有個杯子就行,正巧你爹前兩年收藏了許多,你自去挑些出來罷。”

    蘇老爹財力有限,喝紅酒專用的高腳杯自然不可能,蘇婉原也沒抱太大希望,倒還是翻到一套透亮的百色杯子,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的,雖不比高腳杯,將紅酒倒入其中,倒也比其他好看許多。

    巳時,客人們便陸續到了,蘇家花廳滿滿當當的坐了一屋子人,到午飯上齊,轉移到客廳,滿桌子的吃食,讓氛圍一下子火熱起來,飯後,撤了碗筷,又上了些點心小吃,再把紅酒搬出來,邊喝邊聊,氣氛一直到眾人離去前都非常不錯。

    一直到申時,也就是下午四點左右,眾人才陸續告退,吃飽喝足,又每人帶了一小瓶紅酒回去,這場聚會圓滿落幕,蘇太太和蘇婉親自到門口送客,直到眾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蘇太太轉身道:“回去罷,今日你也累了,快歇會兒。”

    蘇婉點點頭,剛轉身,鬼使神差的回頭望了一眼,便看到趕了牛車過來的宋子恆,蘇婉驚訝的都失了反應。

    蘇太太走了幾步發現她沒跟過來,不由得道:“你愣在門口作甚?”

    蘇婉還沒回話,蘇太太已經若有所覺的快步走過來,見到宋子恆,臉上立刻堆滿了的笑:“原來是子恆來了,這倒真巧,偏被婉婉看見了。”

    宋子恆風塵僕僕而來,一雙眼睛卻黝黑透亮,深深的看了蘇婉兩眼,這才笑道:“岳母,娘子。”

    “快快進屋吧,可憐見的,都曬黑了,也瘦了,這段日子定是累得不輕。”蘇太太滿臉心疼的要把人拉進去,又喊了家丁過來牽牛車,看了眼板車卻嗔道,“你來便是了,又帶這麼多東西。”

    “都是自家種的,晚米煮飯更香些,這才送來給岳父岳母嚐嚐,另有些紅薯,蒸煮了吃或者曬乾了磨粉都方便,再者,那日我見岳父很喜歡這道麻辣藕片,家中鮮藕甚多,我娘便多做了些送來。反正都是自家產的,只請岳父岳母嚐個鮮罷。”

    蘇太太道:“便是自家產的,也是你們一番辛苦。”

    宋子恆笑了笑,下了牛車,將牛繩遞給了一旁的家丁,蘇太太又笑道:“想來今年豐收了,也不枉費親家辛苦一年。”

    宋子恆也笑:“託岳父岳母的福。”

    幾人邊走邊說,蘇太太走在前面,蘇婉和宋子恆落後於她半步,趁她沒注意,蘇婉悄悄伸手勾住了宋子恆的袖子,右手捏著帕子舉起來在他額頭擦了把汗,宋子恆耳根頓時泛紅,不自然的咳了咳,蘇婉忙把手收回來,便見蘇太太回頭瞥了他們一眼,宋子恆抿著脣並不敢迎上蘇太太的目光,顯然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蘇婉心頭髮笑,鎮定自若的問:“相公這時過來,可用了午飯?”

    蘇太太這才恍然大悟:“瞧我這記性,竟沒問女婿是否吃過飯。”說著便招來丫鬟,要叫她去廚房一趟,宋子恆忙攔了道,“岳母且慢,子恆來時已在家用過午飯。”

    蘇婉道:“便是午飯用過了,趕這麼久的路消耗也大,到用晚飯還有一兩個時辰,不若叫廚娘隨便煮點麵食來墊下肚子?”對蘇太太說完,蘇婉又轉頭對宋子恆道,“便是往常在家幹活,下午也還要吃一頓呢。”

    “我記得中午剩了許多雞湯,用來煮麵正好,我去廚房盯著他們。”蘇太太說風便是雨,本應一腳踏進客廳,卻又頓住,轉身去了廚房。

    蘇婉也沒進廳裡,反而拉著宋子恆的袖子道:“相公趕路一身的汗,不若去浴室梳洗一番?正好新裁了兩套衣裳,也試試合不合身。”

    宋子恆含笑道:“聽娘子的便是。”說著悄悄拉住她的手,蘇婉順勢勾了勾手指,偏長的袖子剛好擋住了兩人的動作。

    丫鬟應聲而去。

    蘇婉和宋子恆先來到她房間,一進屋,宋子恆便順手將門關上,上前摟住蘇婉的腰,壓低了頭,額頭碰了碰她頭頂的花冠,笑道:“娘子今日如此盛妝,可是知曉為夫要來?”

    “可不是,妾身與相公心有靈犀一點通哪!”

    宋子恆又是一陣輕笑,抵住她的額頭,低頭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從眼睛一直往下看,視線最後停留在她比往日更顯嬌豔欲滴的紅脣上,喉結不自覺的上下蠕動,已經下意識的伸出了食指在她脣上摩挲,蘇婉忙將頭往後仰,埋怨道:“相公還未淨手呢。”

    “是我孟浪了。”宋子恆抿了抿脣,“只是娘子的脣怎的如此紅豔?”

    蘇婉眉尾一挑:“你猜?”

    宋子恆準備搖頭,蘇婉已經探頭過來,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紅豔的脣已經覆上了他的,宋子恆扶在她腰間的雙手下意識收緊,頭壓了下去,蘇婉卻再次後退,笑盈盈的看著抿起了脣有些欲求不滿的宋子恆:“可嚐到了什麼味道?”

    “什麼味道?”宋子恆不由得舔了舔脣,他方才還未來得及用心感受,蘇婉便抽身離去了。

    “猜不出來變算了。”蘇婉欲推開他走向床邊,“先試試衣裳,看下是否合身……”

    宋子恆卻扶著她的肩不放:“娘子怎可半途而廢?再者為夫也沒說要放棄。”

    “你待如何?”蘇婉的話直接被宋子恆吞進肚裡,他覆在蘇婉脣上狠狠的吸了一口,也學她的樣子及時抽身離去,勾脣笑道,“這便嚐出來了,有玫瑰的味道。”

    蘇婉眼底笑容更甚:“相公可還要嚐嚐?”

    宋子恆眼神頓時變得幽深,不說話,直接用行動表達了他的回答,熱烈而又急促的呼吸融進了脣齒相交之間,許是兩人太過投入,竟沒有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直到門驀地被推開,屋內相擁的兩人也慌忙分開。

    蘇婉只想狠狠嘆氣,為什麼到了古代,自己總是被撞破隱私,明明當年被那麼都狗仔和粉絲盯著她都從未暴露過。

    小綠紅著臉眼底滿是驚恐在門口告罪:“對,對不起,小綠不是故意的……”

    蘇太太不知何時竟也出現在門口,咳了咳,面色如常的道:“水備好了,子恆先去梳洗一番再用飯吧。”

    宋子恆尷尬的點了頭,被岳母撞見,竟比上一次還要尷尬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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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1 18:32: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體諒小夫妻臉皮薄,宋子恆洗完澡後,蘇太太沒在出現了,廚房煮好的面,也直接讓丫頭送到蘇婉房裡。

    宋子恆穿著新的長衫,回到屋裡,麵湯的香味撲鼻而來,他卻沒有注意,而是看著蘇婉的臉道:“娘子今日打扮甚美,為何將妝容洗去?”

    蘇婉正坐在梳妝鏡前,剛卸了妝洗過臉,此時將頭上髮釵一一取下,滿頭青絲如潑墨般順著頭和肩膀披下來,側頭笑睨了宋子恆一眼,挑眉笑道:“有多美?”

    宋子恆眼神閃了閃,不由自主的伸手扶了一把眼前的青絲,低低喃道:“回眸一笑百媚生……”他想他忘不了這個令人驚豔的下午,也是第一次嚐到失控的滋味,她驀然回首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於他已是天荒地老。

    蘇婉又將耳環取了下來,這才起身,拉了有些怔忡的宋子恆道桌邊,埋怨道:“頭髮溼著也不擦一擦,滴著水包頭,仔細日後頭痛。”說著已經取了塊帕子給他擦頭,“你先趁熱吃著,我給你擦一擦。”

    女婿來一趟,蘇太太不可能只一碗麵打發他,正好今日宴客,廚房內還剩下不少處理過的食材,順便叫廚娘做了幾個小菜一道送過來,面也不是清湯白麵,切得細細的雞絲和肉丁蓋了厚厚一層,又撒了一把細碎的蔥花,白的綠的,煞是好看,聞著濃郁的香味,宋子恆這才覺得自己真有點餓了。

    然而他也沒有隻顧自己吃,反倒拉了蘇婉:“不急著擦頭,娘子坐著陪我吃點罷。”

    蘇婉便順勢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她之前說了自己不吃,便沒備她的份,碗筷也只宋子恆手上一副。蘇婉也不說話,歪著頭笑盈盈的看他。

    宋子恆原想說他去廚房再要一副碗筷來,此刻見到她這般眼神,已經培養出了些許默契的宋子恆頓了頓,用筷子夾了雞絲送到蘇婉嘴邊。

    要說喂人吃飯,宋子恆不是沒做過,他喜歡孩子,也有耐心,家中幾個侄子,就數大娃小時候最皮,每每不好好吃飯,記得他大哥要拿巴掌扇,他在家便會攔了去,大娃從小喜歡黏著他,只有他抱著餵飯時才會稍微聽話一點,然而喂侄子跟喂妻子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不過宋子恆如今臉皮已經厚很多了,這些以前他想都未曾想過的事,現在做起來並不是那麼困難。畢竟人的接受程度都是一點點增加的,甭管什麼原因,有了第一次,第二三四次都沒問題了,宋子恆甚至都給妻子洗過衣服了,如今這般餵食,不過是舉手之勞。況且關起來門做的事,又無人知曉,就當夫妻情趣好了。

    宋子恆心性灑脫,一頓飯吃下來已經毫不糾結了,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連麵湯都喝得乾乾淨淨,小丫鬟進來收拾碗筷的時候還難掩驚訝的看了宋子恆一眼,心想姑爺看著優雅文弱,竟是個如此能吃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蘇婉繼續給宋子恆擦著頭髮,一邊問:“妾身在娘家住得這些日子,家中可一切都好?”

    “甚好,只是小妹時常問我娘子何時回家,你不在,她許是無聊了。”

    蘇婉想到宋小妹,臉上笑容也多了些:“我昨日和娘去家中鋪子轉了一圈,給小妹選了一套頭面,她定會喜歡,還有孃的鐲子,大妞二妞的絹花。”

    宋子恆握了握蘇婉的手:“娘子破費了。”

    “相公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有何破費之說。”蘇婉一笑,“爹娘和小妹平時對我頗為照顧,又甚是體貼包容,我都看在眼裡。”

    “我知娘子心思純善。”

    “相公可別如此說,妾身沒那麼善良,對我好的我才記在心裡,若有人吃裡扒外,你瞧著我如何收拾他!”蘇婉將帕子往旁邊一放,道,“擦得差不多了。”

    宋子恆便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摟著她道:“娘子如此強勢,讓為夫情何以堪?收拾這種事,還是交給我罷。”

    蘇婉頓時眉開眼笑,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相公可得努力了,日後考中了,當了官,誰敢瞧不起我,我相公指哪打哪!”

    宋子恆在她臉頰輕輕咬了一口:“娘子說得怎叫人如此彆扭,莫說我未必能考中,便是日後真能當官,那也是為著造福百姓,豈能做此等仗勢欺人之事。”

    蘇婉附和道:“相公日後自然是造福百姓的大清官。”

    宋子恆卻又道:“然保護妻兒也是男人該做的事,娘子放心,日後定不讓你受委屈。”

    蘇婉笑了笑,轉而問道:“妾身此次在孃家住如此之久,可否有人閒話?”

    “各家都在忙著收割,誰有這個閒情逸致。”宋子恆笑道,“倒是娘子,今日盛裝打扮,可是我錯過了些什麼?”

    “相公倒是趕巧了,今日正好宴請了與我娘相熟的太太們,席間俱對咱家釀的紅酒讚不絕口。”

    宋子恆也笑了,只摸著她順滑的滿頭青絲道:“日後賺了錢,娘子只管打扮,想買什麼便買什麼,也無人敢閒話了。”

    “外人閒話我從不放在眼裡,自己過得開心便是,就怕相公覺得我敗家。”

    “娘子可是不信我?”宋子恆盯著蘇婉的眸子,半響後輕輕嘆了口氣,“今日娘子回眸一笑,我差些從牛車上跌落下來,自娘子嫁去我家,甚少見你如此暢快的時候,想來也是,娘子在孃家時有丫鬟照顧,出嫁後卻要事事親為,洗衣,打掃,收拾屋子,都要學著去做,吃也吃不好,還不能隨性穿戴……可笑我宋子恆向來對自己太有信心,如今卻連娘子肆意的生活也給不了。”

    “今日見著娘子,這才真正知曉你平日在岳家過著怎樣的日子,到我宋家真真是委屈了。”

    “當日定親,爹孃便細細說了這些,我早有準備,也是心甘情願,只要能與相公在一起,這些並不是不能接受,是以並不覺得多委屈,人生有得必有失。”

    “娘子情深意重,我卻不能不放在心上。”宋子恆眼神堅定,彷彿泛著星光,“娘子今日為我受的委屈,日後定加倍還你。”

    溫情脈脈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夫妻倆細細談著話,天很快便黑了,餘下視窗露出一點兒微光,蘇婉準備起身點燈,這時門外卻傳來小綠的聲音:“小姐,姑爺,老爺回來了,太太請你們去客廳用飯。”

    蘇老爹見著宋子恆,一如既往的熱情爽快,拍著他的肩哈哈大笑道:“子恆今日便來了,倒讓我驚訝,你家何時收完糧食的?”

    宋子恆不好意思說今日上午一忙完,用了飯便迫不及待的趕過來,不自然的道:“前兩日罷。”

    “如此甚好,離你們書院上學還有兩三日,便安心在我這兒多住幾日。”

    宋子恆原本想拒絕,但是看了看蘇婉,還是遲疑了一下,才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合該如此。”蘇老爹越發高興了,轉頭便對蘇太太道,“把那紅酒拿過來,我與女婿好好喝幾杯。”

    蘇太太叫丫鬟去抱了酒來,宋子恆接過去親自個蘇老爹蘇太太二人倒上兩杯,又給蘇婉也倒了一杯,給給自己滿上,率先舉了杯:“子恆先敬岳父岳母一杯,一來感謝岳父岳母替我照顧娘子,二來也祝岳父岳母萬事如意、健康長壽!”

    照例是酒過三巡後,寒暄了一陣,才慢慢說起正事,蘇老爹道:“這些日子我常約幾個老友小酌幾杯,如今已有好些人找我打聽這酒如何賣的,我只推說自個兒手上並無多少,他們拉著我非要勻上一些與他們,可見是真心想要。”

    蘇太太也道:“今兒我與婉婉宴請一些女賓,也甚為愛喝這紅酒。”

    “是以我琢摸著,不必等到明年,這酒鋪越早開起來越好,過年時宴會甚多,豈不派上用場?”蘇老爹看著宋子恆道,“再者,我聽婉婉說親家這回釀了幾百斤,甚是遠見,撐到明年釀新酒,並不困難,越是有市無價的東西,越叫人想要。”

    “岳父高見。”宋子恆很是佩服,“父母肯釀這麼多酒,實為娘子的功勞,他們平日並不敢冒這個險,倒是娘子,畢竟在岳父身旁耳濡目染,也學了幾成岳父的高瞻遠矚。”

    蘇老爹被宋子恆拐著彎誇著,心下甚是妥帖,嘴上卻道:“我自個兒的女兒,我還不知道她幾斤幾兩?女婿快別說這話了,她哪來的眼光,只不過被養的不知天高地厚罷了,這回不過瞎貓碰上死耗子,不過女婿回去後可得好好與親家說道說道,叫他們知道我這女兒有多不著調,平日萬不可都聽她所言。”

    蘇太太不滿的道:“婉婉總歸是立了功的,若沒有她,你還能每日都喝上幾杯紅酒?就沒見過你這麼埋汰自個女兒的。”

    宋子恆也道:“我知岳父對娘子期望甚高,然娘子如此已實為難得……”

    “得了,我如今連自個女兒都說不得了。”蘇老爹擺擺手,打斷宋子恆的話,臉上卻並無不悅,“不過你們說得對,她倒也是立了功的,若不是她不怕死活的慫恿親家釀這麼多酒,如今咱們也不能說想開鋪子就開,至少還得等上一年。再者,儘早將鋪子開起來,若賣得好,等明年開春,叫你爹娘直接包了山全種葡萄,儘管往大里幹,便用不著縛手縛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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