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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雙 -【霸王卸甲之天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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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2 02:55:1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葉雙 - 霸王卸甲之天子

雖然貴為公主,但她的命一點也不好,
因為皇兄為了鞏固政權,
居然罔顧她心有所屬的將她下嫁給他──
一個父皇為了博得仁義美名饒其不死的前朝遺孤,
早知道不會得到善待,
所以對於他的不聞不問,她認命接受,
即便他的紅顏知己衝到她面前賞她一記耳光,
她也笑笑不予計較,
就是沒想到他會拿刀自殘一償紅顏恩,
要對方識相點別再尋她晦氣,
責無旁貸的照顧身受重傷的他,
心終於為他而動搖,卻也清楚他不可能為她忘卻國仇家恨,
因此面對他一步步實現他的復仇計畫,她只能裝聾作啞,
然,直到他要醫術精湛的好友打掉她肚裡的胎兒,
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他報仇的一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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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2 02:55:4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陽光,照射在那鐵鎧盔甲上,散發著陣陣逼人的光芒。

  就像是天降神人一般,軒轅極天迎風站立崖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敵我雙方對峙的大軍。

  颯颯山風雖然疾勁卻不能撼動他分毫。

  即使崖下的氣氛緊張,但那張宛若刀雕斧鑿、稜角分明的臉龐上,卻染著一抹恣意暢快的笑容。

  「勾魂,你說咱們能勝了這仗嗎?」

  「可以!」那回答毫不猶豫,肯定得就像是早已預知結果。

  眼前的形勢早已註定一切,瞧瞧底下那兩端的人馬,一方雄糾有神,另一方卻是委靡而不振。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分辨得出來,他們早已勝券在握,改朝換代的日子不遠了。

  「魄,你說呢?」

  「要是這樣還不勝,就枉費咱們兄弟四人忙了這麽久!」跟在場眾人一樣,令狐魄的臉上亦有著自信滿滿的笑容。

  只不過那笑容太邪,不,不單是笑容,就連他那張堪稱世間絕色的臉龐也帶著一股詭譎的陰柔,渾身上下甚至在隱約之中散發出淡淡藥香。

  若非身著男裝,眸中染著一股英颯之氣,這樣的姿容,任誰都會將他錯認為女子,而且是禍國殃民的那種。

  「聞人,那你說呢?」淩厲目光一掃,望著那張帶笑的臉,軒轅極天望著聞人翻雲的眼神也跟著染上笑。

  「要我說啊?光是打贏仗是沒有用的,因為即使打贏這場,卻拿不到咱們想要的東西,那麽一切不都白搭嗎?」

  不是他愛潑冷水,只不過他天生的骨血裏就帶著銅臭味,所以撥起算盤來也就特別響亮,他在意的從來就不是一朝滅,另一朝興。

  而是在朝代更迭之間,他們能有多少的好處。

  聽完所有弟兄的意見,軒轅極天縱聲而笑,那笑聲宛若洪鐘,不停地在山谷之間回蕩著。

  霸者之氣展露無遺。

  在朗朗長笑之後,眼眸環視著視如血親的眾兄弟,他豪氣十足地說道:「走吧!」

  「終於……」聽到軒轅極天的一聲令下,早想要大展身手的勾魂重重地吐了口氣,然後率先雙足輕點,拔地而起。

  等了這麽久,就等這一刻,霸業將成,眾人無不熱血沸騰。

  看著那兔起鶻落般的身影,除了軒轅極天之外的眾人,全都跟著瀟灑俐落的一躍而下。

  望著雙足已然點地的弟兄們,軒轅極天大步一跨,不願錯失這歷史的一刻,大開殺戒之後,他知道屬於他的帝業將成,他的名字亦將永留青史。

  「別去,別逼我恨你!」柔細的聲音本該被淹沒在強勁的疾風中,但卻奇異地劃破那風,筆直地穿透至軒轅極天的耳中。

  昂然的腳步猛地頓住,沒回首,但身後那人臉上的悲戚,他可以想像。

  心微微一窒,她那張含淚帶怨的臉龐清晰地浮現心中,宛若早已被刻上似的。

  「我一定得去。」這樣的信念從他年幼之時,恐怕就已深植。

  「即使我會恨你嗎?」

  「對!」毫不猶豫的回答讓裘水嫣那顆剔透的玲瓏心頓時破了個洞,整個人空空洞洞的。

  原就纖細的身子在狂風的吹拂下,更顯單薄,像是隨時會消失似的。

  「那你走吧!」淚早已流乾,裘水嫣定定地望著他,清亮的眸中無淚。

  「你……」她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靜讓他心中微詫,但崖底那幾乎一觸即發的緊繃讓他無暇細思。「有什麽話,等朕回來再說。」

  雖然未成王,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如願,所以自稱為朕。

  「嗯!」面對他迫不及待要投入殺戮,她只是淺淺地點了點頭。

  該說的早說了,再多說已是無益。

  她與他,本該就是兩條不會交錯的平行線,縱有短暫的交錯,也註定是敵。

  就到此為止吧!

  就讓他做他夢寐以求的皇吧!

  凝望著他那壯碩傲然的背影,裘水嫣抿唇不語。

  然後在他朝著崖下躍去的同時,她轉過身去。

  從今而後,天與地,不再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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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2 02:56: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紅嫁衣、紅蓋頭,觸目所及,皆是一片耀眼的紅,就連那些還在陸陸續續魚貫而入的宮女們手裏捧著的,也都還是帶著濃濃喜氣的物品。

  望著那一片有些刺目的紅,裘水嫣眸中驀地泛著濃濃的不解與疑惑。

  皇兄幹麽沒事讓人搬了這些東西到她寢宮裏啊?

  這些不都是新嫁娘要用的物品嗎?

  她又用不到!

  放下手中的書卷,她伸手指了指那一片紅,偏頭看向伺候在一旁的宮女信兒,問道:「這些是什麽?」

  「是皇上和太子為公主大婚所準備的嫁妝。」看來宮裏上下全都知道這樁喜事了,就只有公主一人還不知道。信兒在回答時,臉上還帶著一抹開心的笑容。

  大婚

  她被指婚了嗎?她怎麽會不知道呢

  父皇將她指給了誰?

  莫非是……

  呵!

  突然間,清麗臉龐上的疑惑被一抹甜甜的笑靨所取代,一股狂喜更在她心中快速蔓延著。

  這一定皇兄給她的生辰禮物吧!

  那日,皇兄知道了她心儀於新科狀元陸連東的文品與人才,所以這才特地請父皇替她指了婚吧!

  待嫁女兒的心情在她心裏無限發酵著,那股甜甜的歡欣讓她感覺沐浴在無比的幸福之中。

  裘水嫣再次眺望著那些大紅嫁衣,驀地不再覺得它們刺目,反而是滿心的歡喜。

  「太子呢?」心中已為眼前的這一切找著一個解釋,她立即忙不迭地轉頭問著侍立一旁的宮女。

  她的話才問完,一記低沉而帶著寵溺的聲音已然在門邊響起,「我不正在這兒嗎?」

  聞聲抬頭,但見裘水嫣臉上是笑意甜甜宛若一隻翩然彩蝶輕巧地飛撲到兄長懷中。

  「皇兄,謝謝你!」

  「謝啥?」才一進門,就受到這般熱情的對待,裘嘯天的臉上閃過一絲受寵若驚,他伸手將小丫頭給擁在懷中,問道。

  「就是……就是……」終究是個待字閨中的黃花大姑娘,裘水嫣話沒敢說得太露骨,只一雙水靈兒似的眼睛已經瞟向那些御賜嫁妝。

  裘嘯天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只見妹妹那眼神一飄,已經懂得她的謝意打哪兒來了。

  「就是謝謝皇兄終於替你說成這門親事是嗎?」

  「嗯!」裘水嫣輕輕頷首,兄長那直接的說法讓她臉上頓時飄過一片紅暈,整個人顯似一朵嬌羞的清蓮。

  「你倒還真該感謝我,要知道,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說服父皇將你許給那樣傲然的男子。」

  伸手,親昵地拉著妹妹落坐,邊說邊伸手端起宮女送上的茶水,瀟灑地一飲而盡。

  「謝謝皇兄!」

  情生意動的待嫁女兒心,裘水嫣一顆心裏宛若養了七八頭小鹿在哪兒撞來撞去的,即使面對兄長的取笑,依然好半晌不能平息。

  瞧見妹妹那嬌羞的模樣,裘嘯天眸中驀地閃過一絲憐惜與不忍,只是在裘水嫣還來不及發現時,已然隱去。

  「這麽快就謝我了,你知道你要下嫁的人是誰嗎?」目光飄忽,有意無意地閃躲著妹妹那全心信賴的眸光,他輕聲問道。

  「呵!」面對兄長的詢問,裘水嫣輕笑一聲,然後毫不遲疑地說道:「大哥替水嫣尋的親事一定是……」新科狀元陸連東。

  一個令她心儀不已的朗朗男子。

  但女人家的矜持讓她沒把那個名字說出口,只是一臉的嬌羞,直勾勾地望著打小便疼她的皇兄。

  她那欲語還休的模樣讓裘嘯天倏地眯起眼,心中有了片刻的猶豫,但終究心一橫的揭曉答案,「我替你說定的親事是前朝遺孤安樂侯軒轅極天。」

  一句話僵住小臉上那燦燦的笑靨,眼神中原有的信任更轉化成濃濃的不可思議和不解。

  「怎麽會?大哥弄錯了吧!」她震驚地呢喃,原本暈紅的臉龐登時血色盡失。

  雖然方才裘嘯天說得這般肯定,她仍是猛地搖了搖頭,企圖說服自己聽錯了,要不然就是她大哥說錯了。

  她明明跟大哥說過,她心儀的是新科狀元陸連東,那人不但儀表堂堂、溫文爾雅的氣質,更讓她在那不經意的第一眼對他芳心暗許。

  「沒弄錯,這樁親事我已經呈奏父皇,父皇的聖旨也已經下了。」聲調不若以往的寵溺,是堅定、不容置疑的,而這樣的回答徹底地震碎了裘水嫣的心,腦內更是轟轟作響,找不出一絲的清明。

  「大哥……」淚已盈眶,她真的不懂為什麽大哥要這般待她,她眼中有控訴,語調中有指責。「你明知道我的心已在陸連東身上,為何又……」

  語未盡,淚已流。

  她難過到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用滿是不解的眼光望著兄長,希望他能給她一個解釋。

  如她所願呵!

  像是對妹妹的淚眼婆娑視而不見,裘嘯天緊抿的薄唇微掀,冷然說道:「陸連東是個文人,對大哥的登基之路沒有太大的用處,那安樂侯打小便是個軍事奇才,要不是礙於他的身份,他早已是個大將軍,再加上他身邊那些暮龍皇朝的遺孤,個個都是雄霸一方的梟雄。」

  這一番的歌功頌德聽在耳中,並沒有解除她心中的疑惑她,依然不懂得兄長的用意。

  「那又如何?」

  縱是蓋世奇才,也是前朝遺孤,父皇之所以留他性命,不過是想博得一個仁義的美名,對他甚至有著必然的防備。

  身為皇室中人,皇兄不會不明白這層關係,為什麽他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皇兄需要這樣的人才在身邊,他和他身邊的那些人可以助皇兄成功地登上皇座。」

  最近西宮幾個皇子動作頻頻,一心一意地想要將他拉下太子之位,所以他必須拉攏軒轅極天。

  雖然父皇因為忌憚他的身份,對他從未重用,但他身邊卻有許多的人才,尤其是那個掌握了天霖皇朝一半經濟命脈的聞人翻雲,更是他亟欲拉攏的對象。

  再加上他埋伏在軒轅極天身邊的探子說他並無反叛之心,對於復國更是興趣缺缺,是個名副其實的「安樂侯」。

  既然如此,他當然要他為己所用,可不能讓其他的皇子捷足先登了。

  所以,水嫣成了他的棋子,是他鞏固權勢地位的貢品。

  「只要你以公主之尊下嫁給軒轅極天,那麽我就能拉攏他的勢力,也能借此牽制住那些蠢蠢欲動的皇子們。」

  時值此刻,裘嘯天一丁點也不在意的將心裏的如意算盤說給妹妹聽。

  水嫣身為他向來最疼愛的妹妹,自然有義務替他犧牲。

  「皇兄……」兩片刷白的菱唇兒輕顫,裘水嫣多麽希望自己聽錯了,可兄長眸中的冷漠讓她清楚自個兒並沒有聽錯。「如果我不答應呢?」

  身在這大內皇宮中,她已經看多那種讓人噁心的爭權奪利,她不要自己的終身也埋葬在這權勢鬥爭之中。

  個向來溫馴的她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心思。

  「貴為公主,你當然可以去請求父皇收回成命,也許父皇會基於愛女心切破例也說不定,不過,容我提醒你,在這偌大的後宮中,要隨意安插個理由,將一個妃子打入冷宮,也不是多難的事。」

  這是威脅,而且惡毒。

  裘水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心中驀地湧起一股好陌生的感覺。

  皇兄不是一向很疼她嗎?既然如此,他又怎麽忍心拿娘親來威脅?

  硬中帶軟。

  裘嘯天收起臉上的冷凝,步上前,伸出厚實的大掌,一如往常般地拍了拍妹妹的頭頂,說道:「這些東西是皇兄替你準備的嫁妝,父皇也已經下旨,要讓你風光大嫁,你就安安心心地當你的新嫁娘吧!」

  該說的都說了,裘嘯天再看了她一眼,就留下那一堆不再閃爍著喜氣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昂然踏步離去。

  望著那曾經熟悉的身影,裘水嫣纖細的身子晃了晃,突然間一片黑霧鋪天蓋地地朝她卷來。

  在閉上眼前,一顆晶亮的淚珠自她眼角滑落,在她那的雪肌上劃出一條水痕。

  這算什麽?這究竟算是什麽!

  難道說坐擁權勢真的比血緣至親更加重要嗎?

  御賜紅蟒袍罩在那頎長壯碩的身軀上,更顯英挺,但那張刀雕斧鑿的俊臉上卻見不著一絲的喜氣。

  「嘖,瞧瞧你這新郎官當得還真不稱職。」

  沒好氣地搖搖頭,聞人翻雲望著軒轅極天臉上那抹深奧難辨的神色,忍不住出聲挖苦。

  「哪兒不稱職了?」劍眉一挑,他難得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堪稱是不恥下問的最佳典範了。

  「成親」不過就是為了達成想要的目的,又有什麽稱職不稱職的。

  他不是只需要穿著這一身讓人生厭的紅蟒袍,到皇庭前將那尊貴的公主給接回來,事情就完結了嗎?

  「說你不稱職是因為你臉上沒染沾上任何的喜氣,任誰看了都不會相信你是一個心甘情願的新郎?」

  聞人翻雲是個成功的商賈,對於斤斤計較這檔子事一向是熟門熟路。

  一個沒有笑容的新郎,活像是被趕鴨子上架一般,誰會相信他是真心真意地想要迎娶當朝的公主呢?

  再說,如不能取信於皇室,那麽他們今日上演這出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娶她是為了消除裘厲和裘嘯天那最後的疑慮,軒轅極天該要扮演的是個歡天喜地、胸無大志的男人。

  「娶她不過是權宜之計,是為了削弱他們對我的防備,本來就沒有什麽值得喜悅的。」

  這回沒好氣的人換成是軒轅極天了。別人不知道還不打緊,他這些弟兄應該個個知道其中原委的。

  自從亡國後,他這個太子與幾個大臣的遺孤歃血為盟,就是為了要匡復暮龍皇朝。

  他對裘水嫣並沒有太多個人的好惡愛憎,既然她是裘厲的女兒,那麽唯一存在的價值便是一顆有用的棋子。

  「就算是演戲,也得演得像啊!」

  他們大夥努力這麽多年,現在好不容易要距離理想更進一步,他可是一丁點也不希望這一切全都敗在軒轅極天那張冷臉之下,所以儘管不愛說話,聞人翻雲還是忍不住長篇大論起來。

  「那我又該如何?」安樂侯這個角色演了十數年,其實是演得入木三分了,只是一想到要娶的是裘厲的女兒,他著實很難笑得出來。

  一個殺父滅國之人的女兒!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將她的父皇挫骨揚灰,但如今他卻必須「喜孜孜」地迎娶她為妻,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當然是要笑,而且還要笑得像個志得意滿的白癡,收斂霸氣,必須讓裘厲和裘嘯天打心底相信你是無害的,更相信這樁人人求之不得的賜婚可以徹底的讓你安份地享受著榮華富貴。」

  聽到聞人翻雲的話,軒轅極天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眸中厲氣已消,渾身上下所散發著的霸氣更不見絲毫,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慾無求的平淡,看起來真的就像是一個溫文的男人。

  見他瞬間像換了個人,聞人翻雲忍不住讚歎地嘖嘖出聲。

  「有時候,我可真是同情裘家那父子倆,完全被看似無害的你耍得團團轉的,他們難道真瞧不出你一肚子裏裝的可全都是壞水呀!」

  當年,就是這樣一副無害的模樣,讓裘厲為了博得善名而留下軒轅極天這個暮龍皇朝唯一的根苗。

  也是這副無害的模樣,讓他們從「觀其言、聽其行」到現在甚至想把皇朝中最受寵愛的金枝玉葉下嫁給他。

  可惜他們都不曉得,軒轅極天是一個怎樣內斂、城府極深的男人,在他的算計之下,當年他們這些暮龍皇朝餘留下來的幾個血脈,才能在天霖皇朝裏完全不著痕跡的蠶食鯨吞,一點一滴地建立起他們各方面的影響力。

  從武功修為極高的勾魂成了足以號令天下的武林盟主,到能力足以和閻王搶人的令狐魄總能成為各方人馬的座上嘉賓,再到他這個只消跺跺腳,天霖皇朝的商界就得跟著地震一番的商賈,這一樁樁,無一不是出自於軒轅極天的縝密佈局。

  「他們瞧不出,因為他們的心眼已經全都放在勾心鬥角的權力鬥爭上。」

  冷冷的,軒轅極天的語氣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的不屑。

  國之將亡,必出妖孽!

  天霖皇朝中,那連年的災荒、人民的苦難,恰恰讓他可以用聞人賺來的錢去收買民心。

  而當今聖上貪生怕死,完全不顧身為天子必須解救民苦的責任,只是一心想方設法延年益壽,正好讓他將醫術冠絕天下的魄擺在他身邊,當一個最成功的密探。

  再加上勾魂那武林盟主的地位,只要時機成熟,他登高一呼,那麽天霖皇朝的一切,對他而言便有如探囊取物一般。

  為了這打小便存在心中的願望,所以他不斷的容忍,就連裘嘯天主動找上他,想要將長公主許給他時,他也抑下心頭的恨意,笑著答應下來。

  所以,笑有何難!

  只要能讓他得到想要的,多燦爛的笑容,他都可以扯得開。

  否則他怎麽對得起身在九泉之下的父皇母后,又怎麽對得起這些與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呢?

  兩兄弟對視,四眸之中同時閃動著勝券在握的光芒,良久之後,聞人翻雲卻忽然開口問道:「那麽你會善待她嗎?」

  倒也不是他真的關心那個公主的死活,只不過軒轅極天的態度也會決定他的態度。

  「只要她夠乖。」緊抿的唇微掀,說了句不帶個人情感的話。

  畢竟他連見都沒有見過她,所以除了那源自於血緣的恨意之外,他沒有太多的情緒可以浪費在她的身上。

  「嗯!」終歸是做兄弟的,只消簡單的一句話,聞人翻雲已經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態度去對待那位公主。

  反正就是當成空氣,不用刻意的惡意對待,但也不需要太過重視。

  「明兒個要魄和魂都過來吧!等我迎娶了她之後,咱們還有好多事得商量。」

  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他們有著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旦他娶了裘水嫣,那麽他們的計畫便要進行得更快些。

  胸臆之中的壯志一直頻頻催促著他,要他早日讓暮龍皇朝再現。

  而他相信,那天已經為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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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2 02:56: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吳儂軟語,琴音繚繞

  在一陣陣嘈雜聲中,勸酒聲更是不絕於耳。

  在妝點得雅致萬分的閨居裏,莫關紅正一臉悻然地打理著她那頭宛若黑緞般的長髮。

  望眼欲穿啊!

  即使連在打理著自個兒,她仍不忘從銅鏡中打量著房門口,就是希望能見著那令她魂縈夢系的身影。

  終於,原本闔著的房門被打開了,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但進來的卻不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失落在轉瞬間完全地攫住她,原本還能勉強揚著笑意的臉龐再也無法強撐,盡是一片的失落。

  「他不來嗎?」

  沒有回頭,她喃喃地開了口,似在問著身後正在反身將門鎖好的女侍珊瑚,又像在失落地自語。

  「侯爺的侍從說了,侯爺這幾日太忙,無法過來探視。」

  忙

  他有哪天不忙的,白日裏,他忙著扮演那個胸無大志的安樂侯,夜裏他忙著匡複大業,能分給她的時間向來少得可憐。

  她本不是一個名伶,只要她願意,雖然無權無勢,不過想要成為一個大戶人家的大太太,並非什麽難事。

  像她這樣一朵嬌豔難攀的花朵,不知有多少男人願意捧著大把大把的金銀珠寶迎娶她入門。

  偏偏卻為了他甘願委身在這龍蛇雜處之地,為他拉攏堪用之人,甚至在耳鬢廝磨之際,為他探知所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

  做盡這一切,從來就不只是為了回報他當年的救命恩情。她最想得到的,其實是他一記熾熱的眼神。

  她想成為他的后啊!

  為了這樣的想望,所以一切的一切她都可以忍受,也可以不在乎,她相信等他榮登九五之時,自己是最有資格與他共用榮耀的人,到時不再傷心復仇念頭的他也會回頭看看她,給她所想要的一切。

  「主子!」望著她臉上的淒然,珊瑚帶著一些猶豫地開了口,但卻欲言又止。

  「啥事?」失落的心思全都纏繞在軒轅極天身上,她懶洋洋的問道。

  「方才我聽侯爺府守夜的人說……」

  話說一半,又戛然而止。

  「說啥?」向來機靈的珊瑚鮮少這般猶豫不決,這終於引來莫關紅的注意力。

  美眸凝視,心生不祥。

  在侍女還來不及開口之際她,已經忍不住地催促道:「你快說,是不是侯爺出了什麽事,是受傷?還是怎麽樣了?」

  腦中突然冒出一堆血淋淋的畫面,一顆心也跟著惶然不安起來。

  「都不是,侯爺沒事,只是……他明兒個就要成親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珊瑚索一口氣說道。

  「匡當」一聲,手中的玉梳落了地,莫關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麽。

  他怎麽可以

  不行,她要去找他問清楚。

  在這一刻,所有的愛恨在她心中騰然而起,那層層疊疊的憤怒與不甘,更是糾纏難開……

  龍鳳對燭的火光在黑暗中輕淺的舞動著,原該散發著濃濃的喜氣,裘水嫣卻只覺得淒然,完全沒有一絲新嫁娘該有的喜悅與期待。

  在一片此起彼落的嘈雜聲中,她是完完全全地被絕望包圍著。

  在這一出鬧劇之中,她真的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在皇兄的眼中如此,在她未來的夫婿眼中,應該也是如此吧!

  誰會真心地迎娶一個毀國殺父之人的女兒成為他的妻?

  恐怕是心中別有盤算,就算軒轅極天真如他平常所表現出來的那般胸無大志,壓根就沒有復國的心思,但他的心中難道真的沒有一絲絲的怨嗎?

  她不相信。

  這種種的糾結纏繞,那一聲聲的喜樂和喝,在在都讓向來溫婉的她很想放聲尖叫,更想不顧一切的拒絕這樁親事逃離這裏。

  可……她什麽都沒有做。

  渾身力氣像在轉瞬間被抽乾似的,單薄的身軀即使穿著厚重璀亮的嫁衣,還是不由得泛起一陣陣刺骨的冷意,她的一顆心更像是突然墜入一片極寒的雪地之中。

  耳中不斷回蕩著的是皇兄那毫不留情的威脅,她知道他真的會想方設法地將娘親送入冷宮了此殘生—如果她不願意聽話的話!

  想起娘親在這權力傾軋的後宮中所受的苦,她怎麽能眼睜睜地再看著娘親被送入冷宮孤單抑鬱而終呢?

  所以今兒個這身嫁衣她不能不穿,這花轎她不能不上。

  心驀地竄起一陣陣的苦澀,裘水嫣只是靜靜地瞧著那一抹抹刺眼的紅,直到整個人被淹沒在那抹豔紅之中,在寂索中等待……

  終於她耳際響起“伊呀”一聲,門開了,原本無趣地倚在椅上打盹的媒婆和陪嫁宮女頓時醒了起來,寂靜的新房一時間活絡起來。

  面對這一切的嘈雜,裘水嫣那雙被隱藏在紅蓋頭下的眼依舊沒有費勁地睜開,只是安靜地等待著。

  她以為自己很平靜,也早就接受了往後那身不由己的命運,可幾乎絞成麻花的纖纖十指卻悄悄洩露了她的緊張。

  在人群的簇擁下,鑲上金邊的軟呢靴大踏步地進了門,宮裏陪嫁而來的連嬤嬤連忙用眼神使喚著小宮女們遞上被系上紅繩、鑲著金箔閃閃發著光的掀蓋秤桿。

  「請駙馬爺掀蓋頭。」

  沒接過秤桿,也沒有摒退那些笑鬧著的人群,軒轅極天不顧禮教地筆直走上前去,手一揮,一陣掌風便讓那原本安穩地待在裘水嫣頭頂上的紅蓋頭淩空飛起。

  「哇……」隨著嬌顏的大方展現,軒轅極天的耳邊是一片此起彼落的驚呼讚歎聲。

  美,真是美!

  那是一種不囂張,但卻沉靜而的美。

  這樣的容顏,別說是那些看熱鬧的人看傻了眼,就連軒轅極天一時之間也難將自己的眼神抽離。

  一直以為身為一個被嬌寵的公主,囂張與跋扈是—種絕對的必然,他甚至不期待自己這在無可奈何之中迎娶的妻子會是個入得了眼的女人。

  娶她,意義大於實質,他一直是這麼想的。

  可就在紅幀飄起的一刹那,她那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凝靜,還有那一張美麗得幾乎無懈可擊的容顏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甚至讓向來自製的他有那麼一瞬間竟然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時間,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流逝,直到連嬤嬤識趣地驅趕著那些看熱鬧的人群,還給他們一方安靜的空間……

  「你……」

  沒料到自己見著的會是這樣一個昂藏而霸氣的男人,她以為……他應該長得更溫文一些,畢竟宮中那些有關他的傳言,他從來就不該有著這麼霸氣形象。

  望著他那張充滿著霸氣的臉孔,她的心冷不防漏跳一拍,儘管她認為自己已經準備好面對這一切,可仍被他那種仿佛想要穿透她的眼神給震懾了。

  紅豔豔的菱唇兒微掀,裘水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種讓人緊繃的安靜,可終究無言以對。

  眼前站著的,雖然是她名義上的夫婿,不過對她而言,他卻是一個道道地地的陌生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帶著敵意而來的。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又或者能說些什麼,於是最後她選擇了閉嘴什麼都不說。

  他們之中存在的是一種必然的衝突!

  昂然踏步向前,軒轅極天甚至可以感覺得到,他每踏一步,裘水嫣的身子就不由得縮了縮。

  她畏縮的模樣就像是怕貓的耗子似的,他猜想,如果可以的話,她肯定很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想法讓他冷凝的臉上竟泛起一絲笑容,那笑仿佛像是一道寒冬中的朝陽劃破他臉上的冰寒。

  少了一些陰沉,讓他看起來不再那麼冷凜、難以親近,但他的驅近依然讓她心如擂鼓,緊張得連手心都被汗水給濡濕。

  「你想幹麼?」終於心中的驚懼讓她無法再繼續維持著沉默,那質問的語氣中染著濃濃的防備。

  「你說呢?」挑眉,軒轅極天不答反問,然後緩緩地伸手向她。

  「你……你……」難道他想……她不愛他,對他甚至有著濃濃的恐懼,只要一想到此刻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裘水嫣便坐立難安,有種想要跳起來逃走的衝動。

  她腦中甚至浮現方才連嬤嬤在她耳邊嘀嘀咕咕交代的話語,那關於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纏綿事……他現在想要做的就是那個嗎?不,怎麼可以?她還沒準備好啊!

  伸手,就在裘水嫣緊張得想要尖叫出聲時,他快速地摘下她頂頭上那幾乎壓斷她纖細頸項的鳳冠。

  「累了吧!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軒轅極天不但體貼地替她摘下鳳冠,甚至還口氣溫和地低聲詢問。

  她被他的舉動弄糊塗了。

  他不恨她嗎?為什麼還能夠這般體貼地替她摘下那幾乎要壓垮她的鳳冠?

  「你……」心中充滿濃濃疑惑,她想問,但又怕自己說錯話。

  方才,她真的以為他會像頭猛獸一樣的將她拆吃入腹,完全不顧她的感受畢竟他對她應該有恨。

  可是,他不但沒有對她有任何一絲的不善,甚至還體貼地將那幾乎壓垮她的鳳冠給取下來。

  「休息吧!」把手中的鳳冠放在榻旁的小幾上,軒轅極天並末打算多加逗留,腳跟一旋,就要走人。

  雖然今兒個是洞房花燭,可他並沒有打算要在這兒過夜。

  他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呢!

  「難道……侯爺不在這兒過夜嗎?」望著那寬得像天一般的身影,心頭萬分詫異的裘水嫣衝動地開了口問道。

  然後懊惱地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明明不希望他留下的,可卻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

  望著一眼就得以看穿的小女人,軒轅極天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拉大再拉大。

  他是故意這麼晚進新房的,一心以為久坐枯等的公主必然萬分不悅,甚至可能指著他鼻頭大罵,給了他冷落她的藉口。

  結果她非但安份的等著他掀蓋頭,對於他幫她把鳳冠拿下的舉動,馬上露出意外又感激的表情,這樣一個單純的女人,在那權勢傾軋的後宮裏頭,也算是一個奇葩了。

  對於這樣的一個女人,也許他應該換個方式來對待她?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了,公主初來乍到,必定有許多不適應的地方,再說今兒個也折騰了大半天,公主必定累壞了,我又怎麼敢再繼續叨擾公主呢?」

  一番話說得既合情又合理,當然也成功地說進裘水嫣的心坎兒裏,令她原本惶惶不安的心總算安定下來,也極為動容。

  如他所說的,她的確是累壞了。

  這段日子以來,想到未來可能得在夫婿怨恨的目光下過活,或者承受他不能在外宣洩的怒氣,其實,她沒有睡過一天的好覺。

  現在看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或許,他的心中真的沒有恨,所以才能這般的體貼。

  「那你要去哪兒呢?」拜了堂,進了門,饒是之前百般不願,可是到了這一刻,她已經認定他是她的夫婿了,所以忍不住關心地問道。

  「我去書房看點書,順道在那兒小憩一陣。」

  對於她這般溫柔的詢問,向來我行我素慣了的軒轅極天語氣中逐漸透著淡淡的不耐。

  這不是他要的牽絆,尤其是來自於她。

  但戲還是要演的,所以他扯起一抹笑。他必須讓她相信自己是無害的,否則在時機未成熟之際,若是讓她探知了他心中的盤算,難保她不會回宮裏去通風報信壞了大事。

  「這……」聽到他要委屈自己夜寢書房,向來性子溫婉的裘水嫣不由得感到不妥,心中甚至泛起一陣陣的不安。

  這樣好嗎?

  雖然不必面臨那令人害臊的床第之事,讓她鬆了口氣,可是他們已經拜了堂,他是她的夫、她的天了,她怎麼可以讓他去書房睡,自己獨霸這新房?

  思緒百轉千回,裘水嫣心中兀自猶豫著,但軒轅極天卻是再也按捺不下去。

  他沉默地再次回身,幾個大踏步地迅速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趁著裘水嫣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大手驀地勾住她的後腦勺,讓她靠近他。

  二話不說的,他那兩片薄薄的唇己然銜住她那豐潤的紅唇。

  靈巧的舌尖就像是一條散發著豔豔光芒的彩蛇,狂妄又態意地著她口中的蜜津。

  事情的發展太出乎意料之外,有那麼一時半刻,裘水嫣完全愣住了,任由他的氣息和溫度在她身側籠罩彌漫著。

  一向平淡自持的心房,如今宛若住了只不住狂奔的小鹿一般,怦怦作響著。

  很甜,就如她的外表一樣。

  像裘厲這樣不擇手段的男人竟然能夠養出像裘水嫣這樣甜美而不跋扈的女兒,他真的是太意外了。

  那溫潤檀口不斷渡過來的甜美滋味更讓他下腹起了陣陣騷動,軒轅極天是用盡莫大的意志力,才得以讓自己抽離這的泥淖。

  「我不會生氣的,你快快休息吧!」滿眸的欲色在頃刻間已然全都褪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抹深邃難辨,抵住她那光潔的額際,他溫柔低語地保證。

  在那激狂烈吻的侵襲下,裘水嫣的容顏一片嬌紅,她微喘著氣,還來不及表示任何意見,軒轅極天已經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這回,她沒有再出聲阻止他。

  望著他透著堅毅的身影,她的心驀地亂了。

  她以為的全都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可在那隱隱約約之間她又總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對勁。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看起來似乎很疼惜她,她卻從他體貼有禮的態度裏察覺一抹疏離,是她想太多嗎?

  重重的問題在她的心底繚繞糾纏著,早已疲憊不堪的身軀卻怎麼也無法入眠,她定定地望著榻頂那雅致的浮雕意識始終在迷離之際游走著……

  迷迷濛濛之間,她聽到院子裏傳來爭吵的聲音。

  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府邸,她下意識地想要聽清楚那一團紛鬧所為何來。

  閉著眼,她靜靜地聽著,可愈聽她的心便愈沉,原來……一切還是如她所想的一樣。

  是她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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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成親了!娶的竟然還是殺父仇人的女兒!這算什麼?

  濃濃憤怒在莫關紅的心裏不停地燎燒著,一張醉人的嬌顏在轉瞬間竟然變得扭曲而猙獰。

  再也顧不得什麼,才從杭州城回來的她帶著滿腔的憤怒進了侯爺府,一向在侯爺府中出入自由的她,卻在軒轅極天的院落之外,被人給攔下來。

  「你們這些該死的狗東西滾開!」憤怒讓她理智全失,櫻唇裏喝出的是極其粗了俗的字眼,平日落落大方的氣質早已離她遠去。

  面對她的喝斥,侍衛們肅容不改,兩把長槍依然在她眼前閃爍著嚇人的白光。

  「閃開!」心中怒意更甚,莫關紅再次低喝,當那些訓練有素的侍衛們依然佇立在她眼前未動,她倏地甩出手中那根始終不曾離身的長鞭。

  只見那鞭宛若靈蛇一般舞動,頃刻之間,已有不少侍衛們掛了彩。

  「滾——」她要見他,立刻!

  她要質問他為什麼可以這般狠心的另娶他人,難道他不知道她為他做了多少的犧牲嗎?

  他這麼做不育是用一把利刃插進她的心窩,對於他的殘忍,她怎麼能不來尋求一個答案。

  一鞭鞭地揮出心底的憤怒,那一道道的傷痕就像刻在她心底的傷痕一般,疼痛而磨人。

  「住手!」

  冷凝的喝斥穿破眼前這一團紊亂,讓正處於盛怒之中的莫關紅倏地雙手垂下,一雙冷眸含怨帶怒地瞅著軒轅極天,抿唇不語。

  「你這是做什麼?」

  望著手上那些縱橫交錯的血痕,軒轅極天心裏怒意驟起,但面容上卻平靜無波,只是靜靜地睨著莫關紅。

  「我來找你。」

  都這種時候了,他怎麼還可以這麼冷靜的望著她,他會不知道她為何而來嗎?

  難道他心中完全不覺得有愧於她嗎?

  「有什麼事嗎?」他語氣冷淡的問道。

  「我……」張口卻語塞。

  她想怒聲質問他,為什麼要趁著她出遠門替他辦事時,大大方方地娶了個公主妻子回來?

  即便她心底也清楚那個女人的來歷是他娶她的唯一理由,可心中的妒恨卻不能因此而稍有平息。

  「關紅,你一向很冷靜的,今兒個的你讓我很失望。」簡單的幾句話,卻像是蘊有雷霆萬鈞之力重重的擊到她心窩裏,一張嬌俏容顏倏地刷白。

  是啊!她知道自個兒今天活像是個駡街潑婦,但……難道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要不是驟然得知他的成親,她敢這麼在他面前放肆嗎?

  打從認識他那一天起,他便是她的天了,縱然在外頭被多少官家貴公子給捧在手掌心裏,她從來也不曾把他們看在眼底。

  唯有他,甚至在他的面前,她永遠不讓自己有絲毫的鬆懈,因為她要在他心中留下完美的印象,是一個配得起他的女人。

  她要成為他的后。

  她可以忍受一切,唯獨要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另娶,她辦不到!

  「我只是嫉妒。」她不想承認,可這句話就這麼硬生生地沖口而出。

  勾唇,冷笑。

  軒轅極天的眼神驟冷,望著她,一抹染著殘忍的淺笑在他唇瓣綻開來,薄唇微掀,他冷然說道:「記得嗎?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的承諾。」

  雷殛天降!

  原本驕傲的身軀因為這句話晃了晃,一句簡單的話語卻讓莫關紅踉踉蹌蹌退了數步。

  他……真夠狠!

  的確,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承諾,可是他們一直有著肌膚之親啊,她一直以為那就是一種牽繫,不是嗎?

  「一夜夫妻百世恩!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竟然把兩人之間的親暱撇得一乾二淨。

  她語氣虛弱的質問,可惜換來的只是更加冰冷殘忍的話語。

  「男歡女愛,各取所需罷了。」那雙眼眸中的冷芒更像是一支支銳利的箭鏃,傷得莫關紅體無完膚。「關紅你逾矩了。」

  當初講好,就是這樣,所以他絲毫不覺有愧,倒是暗暗責怪自己大意了,竟然沒有注意到她當初的瀟灑如今已經變了調。

  「我……你……」淒然的冷笑。好一個「男歡女愛、各取所需」呵!

  沒錯,初時,她不曾向他要過什麼承諾,可人總是有感情的啊!在那段相互扶持的日子裏,他一直是她的支柱、她的信念,所以她也一直覺得在他心底她應該是特別的,無人可以取代的,是他成王立后時的唯一人選,她這樣想有錯嗎?

  「關紅,你該知道我的個性的。」他板著臉,冷聲提醒,也語帶警告。

  平時他或許可以縱容她的自恃寵愛,可在他娶裘水嫣這件事上頭,他卻絕對不容許她撒野。

  在他心眼裏,莫關紅是一個可以把酒言歡、共用魚水之歡的夥伴。

  她的存在或許特殊,但也僅止於此,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與愛無關!

  所以一旦她逾了矩,她的來去,他並不真那麼在乎。

  「嗯,我知道了!」收起,抑下。

  意識到他那即將破繭的怒氣,莫關紅迅速收斂起蕩漾在自己眉宇之間的情愛,壓抑下心中翻騰著的怒氣與不甘。

  跟在軒轅極天身邊這麼多年,明白他的個性,她知道一旦他決定捨棄他會有多麼的殘忍與冷絕。

  她不願觸怒他,所以只好收拾起自己心中的委屈。

  「沒事,你可以回去了。」

  淡然的,他宛若君王一般地驅趕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冷漠傷人。

  仰首,幽眸覷了他一眼,莫關紅本欲聽話的旋身離去,但終於還是管不住心底的渴藏,開口問道:「她那個仇人之女,在你的心目中,究竟有何地位?」

  她問得平靜,再無初時的烈烈怒焰,可眸中的急切卻不經意透露出她的在乎。

  不耐地挑眉,就在莫關紅於心中懊悔著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也認定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之際,他卻出乎她意料之外地開了口。「一枚棋子罷了。」

  「嗯!」這個答案終於讓她的心中稍稍獲得滿足,沉寂的面容又重新燃起一絲喜色。

  「夜深了,快回去吧!」不是沒有發現她的喜形於色,軒轅極天斂眉,不耐的再度開口催促。

  「那你今晚……」不可諱言的,她希望在今天這個日子裏,能夠獨佔他,即使他已經親口承認那個新嫁娘無足輕重,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跟對方較量。

  即使素末謀面,但她已經將裘水嫣當成敵人,恨上了!

  「今晚我與翻雲他們有要事相商。」言簡意賅地拒絕了莫關紅那幾乎是明擺的邀請,然後不再留步的回身走人。

  望著他那昂藏的身影,即使被拒絕了,莫關紅依然遲遲無法收回自己的目光。

  這樣一個天生該為王者的男人絕對只能獨屬於她,絕對!

  更深露重,夜深人靜。

  在這個眾人早該就寢的夜裏,這間擺設雅致不俗的小廳裏,竟然擺了這麼一桌冒著撩人香氣的好酒好菜。

  那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繚繞,不過在場的三人卻完全無動於衷,聞人翻雲很殺風景地撥著算盤,聲音響亮,顯然完全不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讓他算帳的機會。

  至於勾魂則是沉默地閉目養神,讓自己那渾厚的內力在全身上下七筋八脈中運行,至於令狐魄則是有一下沒一下地伸手逗弄著自己的寵物——一條五彩斑斕的小蛇。

  「你們說,極天在洞房花燭夜,讓我們全兜在這兒幹麼?」

  受不了讓人煩躁的安靜氣息,向來討厭安靜的令狐魄終於開口打破一室寂靜。

  「因為他不想讓那個女人影響他,所以要咱們在這個時候來共商大計。」直接而無贅詞,聞人翻雲發揮了商的功能,連言語都能省就省。

  「共商大計?」聽到這四個字,令狐魄冷嗤一聲。

  還需要共商什麼大計啊?那天霖皇朝早已頹傾一半有餘,恐怕不用兩、三年百姓怨聲載道的情形就會愈演愈烈,到時再讓軒轅登高一呼,那天霖皇朝不就有如囊中之物了嗎?

  「令狐,你的心太躁了,看來是鬱悶太久了,要不要做兄弟的我替你找個暖被的女人,好讓你解解悶。」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成功地讓眾人轉移注意力,令狐魄還大方地給了那個有正門不走,卻選擇從窗外飛進來的軒轅極天一記大大的白眼。

  「怎麼會沒有大計要商量呢!那糧食的囤儲情形如何?咱們在川西訓練的軍隊夠驍勇了嗎?再者,裘厲那老賊的身體夠虛了嗎?」

  他話才剛說完令狐魄就率先說道:「給我一句話,你要他啥時死?」

  要知道他這個“鬼醫”可不是叫假的,身為裘厲的御醫,他有把握,要他生他便死不了,要他死他也活不成。

  「軍隊已經訓練得差不多了,現在各大門派正在暗暗招兵,只消時機成熟,咱們便可以揮軍直指京城。」勾魂收攝心神後便懶洋洋的開口。

  「嗯!」連連聽到兩個好消息,軒轅極天原本嚴峻的臉色終於松了松,跟著他的眼光瞟向一直把玩著金算盤的聞人翻雲。

  「米糧已經囤足十萬擔,另外的可得等到明年了。」畢竟要收成米糧也是需要時間的,雖然他自認為一個奸商,可他不是神,怎麼樣也不可能無中生有。

  「這樣一待明年到來,咱們便能實現多年來的心願了。」軒轅極天滿意地自喃道。

  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當中,他心情甚好地落了坐,順便替自己斟上一杯美酒,可那杯美酒都還沒下肚,向來不甘的令狐魄便湊到他身邊,開口問道:「娶個公主做妻子的感覺如何?」

  「沒感覺。」

  「沒感覺?」令狐魄怪叫道,然後眸中滿是指控地瞪著軒轅極天。「人家說當朝的長公主可是個道道地地的美人胚子,你怎麼會沒感覺呢?」

  「不過就是女人罷了。」

  「女人也分很多種啊,一個是尊貴無比的公主,一個是癡心於你的花魁,瞧瞧你占多大的便宜,只不過你可得小心,要是兩個女人鬥上了,你可慘了!」

  這話乍聽之下又是酸又是調侃的,可瞭解令狐魄的人都知道,他是在拐著彎提醒軒轅極天得要小心些。

  這兩個女人若是驅使得好,便可為他們的復國大業助上一臂之力,若是驅使得不好,那可是會為絆腳石的,水可載舟,亦也覆舟啊。

  聽到這話,軒轅極天睨了令狐魄一眼。顯然他的好弟兄們對於莫關紅對他的愛意都是知之甚詳!

  「你們都知道關紅對我的心思?」他不經意的問道。

  「白癡才不知道。」一直靜默不語的勾魂毫不客氣地冒出這一句話。

  若是無愛,沒有一個女人會為了幫助一個男人而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連犧牲美色都無怨無悔。

  「呵!」對於好友的暗示他愚蠢,軒轅極天輕笑了聲,沒把那話往心裏擱去。

  畢竟女人家在想些什麼,對他來說真的不是太重要的事。

  「看來你現在已經清楚地明白關紅的心思,那你打算怎麼辦?」聞人翻雲關心地問道。

  莫關紅烈又對軒轅死心塌地,軒轅娶妻這事如沒安撫好她,是有可能讓他們十幾年來的努力付諸流水的。

  「什麼都不辦。」兩手一攤,軒轅極天回答得漫不經心,那模樣仿佛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似的。

  「你瘋了嗎?」聽到他的話勾魂皺眉。

  而令狐魄的反應則更是直接,“咻”地竄到軒轅極天身邊,拉起他的手就開始把脈。

  「你幹什麼?」對於好友這莫名的舉動,他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地問道。

  「把把脈,看看你是不是病得很嚴重。」這話說得很諷刺,聽的人不用太聰明就可以聽得出來。

  「我很好!」

  「好在哪兒全都瞧不出來,你明知道以關紅那種野蠻的性子絕對不會讓那嬌滴滴的公主好過的,你難道沒想過,若是那公主回宮裏告個狀,咱們的計畫就可能受阻嗎?」

  見軒轅極天完全不把那兩個女人當成一回事,勾魂忍不住出言提醒。他知道軒轅城府極深,否則他們幾個亡國之子,也不會有今日的光景。

  但小心駛得萬年船,身為兄弟,他必須這麼提醒他。

  「這些我想過。」對於弟兄們臉上浮現的不贊同,軒轅極天只是掀唇淺笑,完全沒有半點被冒犯的感覺。「只是我比較想知道,裘水嫣在面對關紅時會是怎麼樣的一個處理法。」

  有些事,他不想出手。

  他心裏很清楚,今兒個莫關紅雖然被他斥退,但一定會想方設法的來找裘水嫣的穢氣。

  突然間,他有些好奇那個行事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女人會怎麼做。

  是像領地遭人侵犯的母獅,跳出來扞衛自己的地位權勢,還是像一隻耗子一般地打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呢?

  「你……在盤算什麼?」身為一個極其成功的奸商,軒轅極天的話才說完,聞人翻雲就已經嗅到一絲絲的異樣,於是他連忙問道。

  「倒也沒有盤算什麼,只不過我在想。或許關紅對我的癡心妄念可以幫助我,讓裘水嫣對我死心塌地的。」

  「這不殺回宮裏告禦狀就很慶倖了,怎麼可能還會對你死心塌地的呢?」勾魂再一次覺得自己兄弟瘋了。

  「別人或許是這樣,但裘水嫣卻是一個很不一樣的金枝玉葉。」

  軒轅極天此話一出,便換來其他三人不約而同的嗤之以鼻。

  「怎麼個不一樣法?」雖然聞人翻雲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但語氣之中的譏諷卻濃烈得無法被人忽視。

  裘厲那個老賊能養出什麼樣的兒女?

  只怕也是跟他一樣心機深沉,算計人像吃飯一般的簡單吧!

  「她……」該怎麼說呢?

  方才,在他親吻她的時候,他清楚的感覺得她的驚訝與恐慌,但她卻只是閉著眼,毫不掙扎,像是接受了他是她丈夫的事實。

  害怕卻不退縮、不掙扎,究竟該說她膽小,抑或者……說她勇敢呢?

  但不論是哪一項,她都與老奸巨猾,心機深沉扯不上半邊。

  「該說她認命吧!」這似乎是最適合她的字眼。

  從她的驚懼,他可以感覺出來,她似乎也不樂意下嫁給他,可她卻認命。認命地上了轎、認命的拜了堂,甚至還認命地面對所有可能的一切。

  「認命?」勾魂玩味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像是想著什麼似的,他的眉心突然一皺,對著軒轅極天說道:「一個認命的女人不會為你付出一切,現在的她甚至稱不上是一顆好棋子,不能為你所用。」

  只有全心全意愛上的蠢女人,才會為了心愛的男人不顧一切,一如莫關紅這個自視甚高的女人,不就敗在愛上軒轅極天嗎?

  「這個我懂。」環視著眾人憂心的眼光,軒轅極天微微頷首,但銳利的目光卻顯現出他的胸有成竹。

  「所以我才說,對於關紅的妒意,我什麼都不會做。」他雖不做,但他相信自然有人會替他去做,這樣他才有出手佈局的機會。

  「這是什麼見鬼的方法啊!那裘水嫣又不是傻子,如果真如你說的,她對這門婚姻已經不抱期待,再讓莫關紅那個女人一欺負,她還敢愛你嗎?」

  向來性子古怪又急,令狐魄一聽軒轅極天那打啞謎似的說法,連忙哇啦哇啦的數落著好友。

  「她不被欺負,我又怎麼有機會替她出頭呢?」要得到一個女人的心,自然要玩弄點手段,否則怎麼叫她死心塌地呢?

  此話一出,不僅是勾魂懂了,聞人翻雲當然也不會不懂,就連令狐魄也多少清楚了軒轅極天想要玩的把戲。

  「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簡單的八字真言已經道盡他的如意算盤。

  身為一個天生的王者,軒轅極天的心思是何等的縝密,他當然知道自己娶了裘水嫣,莫關紅心裏會有多麼的不平。

  心中既有不平,那麼絕對會做出失去理的事,一旦有了這種事,他就有藉口可以保護裘水嫣,讓她真心真意地愛上自己,然後為己所用。

  「嘖,恐怖!」慢半拍的想通這一切,令狐魄只有訕訕然冒出這一句。

  如果裘水嫣不是裘厲的女兒,要不是恨姓裘的已經恨習慣了,那麼他還真有那麼一點同情裘水嫣這個女人。

  碰上軒轅這種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要不栽了,也難。

  安靜得幾乎無聲。

  出嫁後她的生活幾乎和在宮中沒有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只是多了份死寂。

  那夜,在迷迷濛濛中聽到的對話扼殺了她心中對於未來那僅存的一絲奢望。

  因為沒了奢望,她認命的度過每個清晨與深夜,她甚至沒去問為什麼這幾日軒轅極天不曾踏進他們的新房一步。

  即使面對著送膳丫鬟那帶著刺探和同情的目光,她也同樣的不為所動,只是安靜的日復一日。

  她甚至欣喜於這樣的寂靜如果這樣可以遠離那些骯髒醜惡的權力傾軋那麼遭受漠視又有何妨。

  突然間,原本怡然的心情消失了,她倏地回頭,看向院落裏那一簇簇開得燦爛的花朵。

  但讓她回首的其實並不是那些景物,而是一種感覺。

  她總覺得打從她入府以後,就有一雙眼不停地在窺視著她。

  是誰?

  又為何要這樣做?

  雖然看不見人,裘水嫣卻相信自己的感覺,只是她不懂,自認低調過活的她為何會招惹來這雙窺視的眼神。

  毛骨一片悚然,水柔眼眸眯起,細細的打量著院落裏的每一個角落,卻一無所獲。

  是她的錯覺嗎?

  她暗暗笑著自己的多心,那打量的眼神興許是府裏哪個對她好奇的僕傭吧!

  柔荑探向她打算用來打發這一日清寂的書本,但忽然間,一抹張狂的豔紅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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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啊!」

  沒有太多的驚惶失措,可對著這個突然闖入房裏的人,裘水嫣還是發出一聲淺淺的驚呼,兩道細柳眉微微輕蹙。

  「你是誰?」她輕問,輕易地便可以感受到來者的不善。

  沒理會她的詢問,好不容易花下重金,混進戒備森嚴的侯爺府,莫關紅只是一逕無禮地打量著她。

  「你就是裘水嫣?」

  「我是!」

  聽對方準確無誤地說出她的名諱,裘水嫣一邊頷首,一邊打量著眼前這位英氣颯爽的姑娘。看樣子,是要來找她沒錯,而且來意不善呢,不過,為什麼?

  「姑娘是?」

  「我是軒轅極天心愛的女人。」這無疑是個天大的謊言,可心中的嫉妒讓莫關紅再顧不了那麼多。

  她已經好幾天見不著軒轅極天,向來在府邸裏行走無礙的她,如今甚至連進府都難如登天。這種種的景況,怎麼不叫她心生憤怒,她甚至打心底認為這一切都是裘水嫣所造成的。

  所以今兒個她是吃了秤坨鐵了心地要來找她說清楚。

  「嗯!」淺淺頷首,算是接受了她這樣的回答,也接受了她的宣告。

  啊!突然間,裘水嫣腦海中浮現那日在意識迷迷濛濛間聽到的對話。難怪方才她會覺得這姑娘的聲音好熟悉。

  原來……就是她!

  「你……」沒料到裘水嫣的反應會這般平靜,莫關紅不由得愣住了,隨即這樣的平靜就被解讀成蔑視。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不相信侯爺愛的是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為侯爺做了多少事,他本來應該娶我的,可偏偏你該死的是個公主,所以他才會迎娶你入府,你別以為你已經坐穩了侯爺夫人的位置……」

  一串話連珠炮似的,換成其他身份稍微尊貴的女人聽了,只怕早就氣憤難當,可裘水嫣還是沒有半點反應,只是輕聲否認。

  「我沒有。」

  沒有看不起她,沒有自恃自己坐穩了侯爺夫人的位置,更沒有打算要奪取他人的男人。

  她會待在這兒,只是萬不得已。

  「你……可惡!」氣急敗壞,察覺到自己所有的憤怒仿佛全都像是打進棉花堆裏頭似的,激不起半絲的漣漪。

  登時,勉強還能壓抑的憤怒全都似魔物一般在莫關紅的身軀內叫囂著。

  它們驅使著心中濃濃的恨意,毫無預警的,她的手一揚,一個熱燙燙的巴掌就呼上裘水嫣白嫩細緻的臉龐。

  一道血紅色的掌印轉瞬間成形,那血紅襯著她的雪肌,更是紅豔得嚇人,端著茶水進來要替換的丫鬟見狀也忍不住一聲驚呼,然後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螓首被那力道結結實實地打偏,然而面對莫關紅的野蠻,裘水嫣甚至沒有半點反擊的意味,輕柔的眼神只是定定地望著眼前這個極度恨她的女人,然後開口。

  「我很抱歉。」

  同樣身為女人,她可以體會她的痛楚有多深,她也曾經愛過,雖然那株愛苗在還來不及成長時就被她的大哥親手扼殺,但,那種痛,她懂。

  所以她同情她,即使被她這般惡意的對待,也不怨念。

  「你憑什麼跟我道歉,你憑什麼用這種包容的態度對待,你知不知道他恨你,他要你的唯一原因,只是因為恨你!」

  多麼荒謬的道歉,這個女人她憑什麼?

  忍不住的,紅唇兒一掀,便什麼都再也顧不得,所有的話語就只為了打擊眼前這個奪去她一切的女人。

  她要揭開這一切,要告訴她不用得意,軒轅極天要她的理由,不過就是報復。

  「你不用跟她致歉,她沒有那個資格。」冷然的聲音,絕然的話語,讓原本怒氣騰騰的莫關紅一張臉刷地成了一片。

  聽到這低沉染怒的聲音,兩個女人同時抬眼,看向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昂然英姿,眸中情緒各異。

  莫關紅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而裘水嫣則是不忍自己所聽到的。

  「你別……」望著他,她試圖開口阻止他的殘忍,可軒轅極天並沒有理她,逕自走向莫關紅。

  「滾!」好簡潔有力的一個字,卻像是最銳利的刀刃,筆直地射向她心窩,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你……怎麼可以?你忘了我曾為你做過多少嗎?」

  索討?

  眯起眼,軒轅極天臉上漫起一片冰寒冷意,銳利眼中疾射而出的更是一把把毫不留情的冰劍。

  「我知道你為我做過很多,但饒是如此,你仍是沒有權利對我的妻子做出這樣放肆的行為,欠你的我可以還……」

  話聲未落,軒轅極天俐落地從靴子中抽出一把短匕,望著莫關紅的眼中波瀾末興。

  就在裘水嫣嗅到一絲不對勁之時,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寒光自她眼角閃過,那寒光閃耀的短刀已經筆直地插進軒轅極天胸口,然後隨著他強勁的心跳不斷地噴灑出一朵朵妖冷而奪目的血花。

  莫關紅望著他那絕然的模樣,整個人就這麼愣住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壓根沒有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處理這一切,不似莫關紅一般的怔愣,裘水嫣回神過後就一個箭步的沖向前去,掏出錦帕捂住他那血流如注的傷口。

  軒轅極天抬眼,眼神掃過她那張細緻卻己染血的臉龐,旋即停在莫關紅臉上,儘管臉色已經隨著鮮血的湧出而蒼白如紙,他依然直挺挺地站著,淡淡一句——「這樣……夠償了嗎?」

  「你怎麼可以……」莫關紅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說的。

  他的意思是用他這條命來償她嗎?

  她猛地搖了搖頭,試圖說服是自己聽錯了,可他臉上的決裂不容錯辨呵!

  即使上一回來向他索討一個交代,早清楚這男人對自己根本就無心,莫關紅這一刻還是被他的決絕給傷個徹底。

  幾年的情份,幾次的九死一生,他卻寧願用這條命來償她,而不容她傷了裘水嫣一分一毫。

  他……的確夠狠!

  清冷的眼神掃向即使重傷也不肯倒下的軒轅極天,再看向急著為他止血療傷的裘水嫣,她很清楚,這偌大的侯爺府不再有她的容身之地。

  縱然,她曾經不顧一切地替他賣過命,都不如眼前這個公主之于他來得重要,不管他選擇的理由是什麼。

  不值啊!

  回身,她步履踉蹌的離去,一向挺直的腰桿此刻卻透露著一抹滄涼。

  裘水嫣不忍,伸手想要阻止她的離去,可軒轅極天卻阻止了她,「讓她走吧!她不該傷了你的。」

  話說完,他昂然挺直的身軀突然像是即將頹傾的大樹一般晃了晃,裘水嫣見狀,連忙伸手攙住他。

  望著他蒼白的臉龐,她知道要是再不止血,只怕他就要撐不住,她正開口要喊,門已經被推了開。

  一個俊美無瑕的男人帶著一臉的不贊同走近已經倒在她身上的軒轅極天。

  然後他一把扯起他,只差沒用扔的將他放上床榻,口中還不住的叨念。

  「真的有需要玩得那麼大嗎?你當真以為我一定可以把你從閻王爺那兒搶回來嗎?」

  說話問,令狐魄手指疾點封住軒轅極天周身幾大穴道,像是變戲法似的,原本如注的血流頓時被止住。

  「別吵!」開口即使氣虛了些,依然勢如萬鈞。

  「你還嫌我吵,你知不知道,我……」

  沒理會令狐魄的氣急敗壞,軒轅極天注意到裘水嫣在瞠目結舌地看完眼前這一切後,不發一語地就想要離去。

  「你要去哪?」他開口喊住欲去的佳人步伐。
  悄然離去失敗,她暗歎了口氣,半回過身,望著一臉不悅的軒轅極天一眼,輕啟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想他會好好照顧你,所以這裏顯然不需要我了。」雖然這裏,是她入府之後就使用的房間,但她一丁點也不介意讓給他使用。

  反正侯爺府不小,要找個能夠讓她安身的地方應該不難。

  「你就這樣走了?」向來沉穩的嗓音忍不住拔高了些,他的異樣甚至換來令狐魄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神。

  以前朝遺孤的身份,在這滿是敵人的天霖皇朝長大,軒轅極天早就練就一身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的沉穩。

  而這份沉穩卻輕易叫她打破?只因她帶給他意外實在太多。

  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記耳光,她不生氣,他舉刀自殘,她不驚慌,只是安靜地試圖處理他的傷口,然後更在確認不需要她時安靜離去。

  平平靜靜,仿佛不論發生任何事都能心平氣和的接受,誰也不能剝下她臉上那張“處變不驚”的面具。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好奇了。

  「過來!」凝著她,他沉聲命令。

  初時,對於他的命令裘水嫣有些遲疑,步履自有意識似的不願往前踏上一步,直到他很認真的再一次開口。

  「你過來,或者我過去?」

  這是威脅,絕對是的。

  翠柳眉緊皺,她很不想被他威脅,可望著他那張幾無血色的臉龐上所散發出來的決心,幽幽歎了口氣,她才依言步上前去。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才一靠近,軒轅極天就迅雷不及掩耳伸出手攫住她的,然後緊緊地握住,不讓她離去的意圖明顯。

  「我要你陪我!」不理會裘水嫣的存在其實會防礙到正努力替他上藥續命的令狐魄;軒轅極天任性的命令道,說完,便像累極似地閉上雙眸。

  「搞什麼嘛,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還在乎這個女人,嗟!」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不由自主,令狐魄完全不理會自己的話會被她聽見,雙手忙碌的同時,還不住嘟嘍。

  尬尷不已地佇在榻前,裘水嫣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小團,儘量不防礙到令狐魄救人,終於,軒轅極天的胸前有著緩慢而穩定的起伏。

  他……已經入睡了吧!

  這樣的念頭讓她忍不住想要抽回自個兒被握著的手,與此同時,令狐魄已經替軒轅極天處理好傷口。

  就像來時一樣的,他在離去時,眼中也仿佛沒有裘水嫣存在一般的轉瞬間消失無蹤。

  他的離去讓裘水嫣更不自在了,原本只是小心翼翼地試圖逃離,現在一急,動作不由得稍大了些,那雙原本緊闔的眼眸倏地睜了開來。

  「你想幹麼?」滿臉的倦容,他的語氣有著被打擾的不耐,可緊握的手卻沒有放開分毫。

  「離開。」

  「不准!」又是這麼簡單的兩個字,軒轅極天最後索巧勁一使,完全不顧自己的傷口可能裂開,硬是將她扯上榻。

  「你……」就算他不在意自己的傷口,裘水嫣卻無法不管不顧,她完全不敢掙紮,就怕弄疼他的傷口。

  「咱們是夫妻,你得陪著我。」說完又閉上了眼。

  聽到他的宣告,裘水嫣的心驀地一動,有那麼一刹那,那“夫妻”兩字就這麼硬生生地撞進她的心坎裏,可……「不是真心的。」她小小聲地說道。

  她可沒忘了那日在迷迷糊糊中聽到的話。不過是顆棋子呵!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既然你被我的花轎抬了來,就是我的妻子,往後就算天塌下來,你也得陪伴在我身邊一生一世。」閉著眼,卻沒漏聽了她的咕噥,軒轅極天幾乎想也沒想的便這麼說道。

  此話一出,裘水嫣愣住了。

  望著他的眼眸泛著不解的光芒。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般輕易的說出“一生一世”他明明對她不懷好意的啊。

  她張嘴,想抗議,卻發現他已經睡得好沉好沉……是累極了吧!

  望著那張宛若刀雕斧鑿出來的俊顏,裘水嫣再次閉上了嘴。

  還是先讓他歇息吧!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為了她受傷的,雖然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為何要為了一顆微不是道的棋子這麼做,但他確實做了。

  而她唯一能夠回報的,便是陪在他身邊讓他好好睡上一覺,如果這是他所期望的……

  暗夜深沉,裘水嫣好不容易偷了個空,出了房門透透氣。

  憑欄遠望著天際的星子,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張剛硬卻總在最不經意時滲著孩子氣的臉龐。

  這段日子以來,他們一個是最盡責的妻子,一個是最黏人的丈夫。

  這兩個身份原都不該出現在他們身上,可卻詭異的出現了。

  她這般認真照顧他,還有些道理,畢竟他為她受傷是事實。

  可他呢?

  若非親眼所見,她著實很難想像一個昂藏七尺的大男人,竟然會像個黏人的孩子,每日每夜都非得要她伺候在跟前才肯進食、吃藥!

  怎麼瞧,他都不像是這樣的男人,偏偏做出這樣看似荒謬的事情。

  幽幽歎一口氣,她發現自己看不透他,也搞不懂自己。這陣子,最常出現在她腦海中,居然不是陸連東,而是他!

  這怎麼可能?又怎麼可以?

  難道她忘了在他心中她只是一顆棋子?愛上他,注意神傷呵!

  「公主!」一聲輕喚打斷她的思緒,乍聽之下,裘水嫣還有些錯愕,畢竟這樣的稱呼自從她嫁給軒轅極天之後就很少聽到了。

  「公主……」見她沒有反應,那人於是又再喚了聲。

  裘水嫣回頭一看,是個她從未在府上見過的丫鬟。

  她絕對不是尋常的丫鬢,因為她的眼神太銳利,渾身上下所散發的氣勢淩厲。

  「你是誰?」

  「奴婢方瑛,是太子殿下特地派來侯爺府伺候公主的。」含眉斂首,方瑛用詞恭敬,態度卻帶著一絲絲的輕忽。

  「我不必你伺候,你離開吧!」她答應嫁人,可從也沒有打算捲入那場爭奪之中,所以實在不必放一個皇兄的人在身邊。

  伺候?她倒覺得是監視。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方瑛傲然昂首想要傳達主子的意思,誰知看似柔弱的金枝玉葉卻突然變得強悍起來,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管他的意思是什麼,總之,我已經如他所願的嫁人了,沒興趣再替他辦事,你轉告他,若是他還顧念我與他之間的兄妹情份,就不要再來打擾我。」

  她表面冷絕,實則不然,她甚至必須緊握雙手,才不致失控的呐喊出自己的憤怒。

  「太子要奴婢傳話,您既然身為天霖皇朝的公主,自有身為公主的義務,這是他要屬下轉交給你的,若是將來情況出了差錯,你就必須想盡辦法讓軒轅極天喝下這藥。」

  顯然,皇兄雖然心急地想要拉攏軒轅極天,不過對於他的身份也不是完全那麼放心,所以將她這顆棋子擺在他的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意識到這一點,裘水嫣的心忍不住地又沉了沉。

  方瑛話說完,也不管她願不願意,便不顧尊卑地將藥瓶強硬地塞進她手中,然後一如來時那般無聲無息地消失。

  低頭看向那被硬塞進她掌心的藥瓶,裘水嫣心中真的是五昧雜陳。

  「皇兄,你何苦這般為難我呢?」她輕喃。

  打算上了鑾轎,入了侯爺府,就再和皇宮裏的爭權奪力沒有任何的牽扯。

  奈何,她有心脫離皇,兄卻硬是不肯放過她,甚至還特地派人潛進侯爺府送上這瓶毒藥。

  皇兄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要她做的是什麼?

  是要她殺人啊!而且殺的還是她的夫婿!

  「在想什麼?」

  朗朗的聲音染著沉沉的不悅在她耳際響起,一聽到他的聲音。

  裘水嫣立時心虛地將手中的藥瓶藏在身後。

  「我、我……」向來就不會說謊,再加上心虛,她更是“我”了個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宛若蒼鷹股的利眼,怎會沒有瞧見她藏在身後的藥瓶呢?但他完全不動聲色,也沒有堅持索討答案,只是朝著她不滿地質問:「你為什麼趁我夜寐時離開?」很難形容自己在睜眼時沒瞧著她的感受,這幾天下來,她的存在似乎已經成為必要。

  所以方才睜開眼卻沒見著她時,一股不知打哪來的怒意,就張狂地充塞在他胸臆中。

  「我只是出來透透氣。」

  「待在我身邊很悶嗎?」顯然對她輕描淡寫的回答很不滿意,軒轅極天依然板著臉,繼續追問。

  「我……」該怎麼說呢?

  待在哪里對她來說,從來就不是太大的問題,只不過,他們之間的關係太過曖昧。

  這樣的情況讓她沒有辦法自在的與他相處,所以才會想要出來透透氣,順道想想該怎麼解決眼前的境況。

  誰知道,卻遇著皇兄派來的人,心,更煩、更悶了。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裘水嫣索顧左右而言他,「你重傷初癒,該回房去休息了。」說著,她伸出手去攙他,可他卻不想這麼輕易的放過她。

  「成為我的妻真的讓你那麼悶嗎?」像一座山般地矗立原地,他執意索討著一個答案。

  面對他的執意,裘水嫣無言。

  成為他的妻從來就不是她樂意的,這樁不得不的姻緣不曾讓她有過絲毫欣喜。

  莫關紅的出現讓她苦惱,而皇兄的步步進逼卻讓她絕望。

  所以,能不悶嗎?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能長上一對翅膀,好讓她可以飛離這一切。

  可這些話她怎麼能夠說出口呢?

  不想再繼續面對這惱人的問題,她轉身想走,然而軒轅極天卻扯著她那纖細的手臂,不讓她離去。

  一雙鷹眼直勾勾地望著她,那種宛若一座大山矗立面前的壓迫感,令她不皺起眉頭。

  「說!」一個字,夾雜著萬鈞的氣勢,透露著他非要得到答案的執拗。

  迎著他的怒目,裘水嫣心中幾經思量,最後只淡淡的說道:「或許侯爺真正該娶的人是莫姑娘,其實你不用顧慮我的。」

  那日莫關紅的愛恨她清楚的看在眼裏,她的張狂來自於被背叛的憤怒和傷痛,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眼前這個傲然的男人。

  解鈴還需系鈴人呵!

  這番話只是好心建議,她是真心這樣認為的,可沒想到卻像踩到陣眼勾出軒轅極天的滔天怒火。

  「你當真一丁點也不在意嗎?」

  攫住她纖細的手臂,向來令人摸不清心思的臉龐染著怒氣。

  她的輕忽難道是因為“他”嗎?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在決定要讓她愛上自己的那一刻,他才試著去瞭解她,於是派人去查探她的過去,當知道原來她心系新科狀元陸連東卻被迫嫁給他,他才恍然大悟——所以新婚初時,面對他的不聞不問,她欣然的接受,所以遇上莫關紅上門來示威,她也一笑置之,因為她的心底根本沒有他!

  說不上,當時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情,五味雜陳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對她更誓在必得了!

  而今,她這種明擺著的輕忽和不在意,再加上大方建議,真的是叫軒轅極天很嘔,怒火熊熊。

  這個女人壓根沒有將他放在眼裏,即使在他努力拉近他們的距離之後!

  「你弄痛我了!」蹙著柳眉裘水嫣喊道。

  「對於自己的丈夫,你似乎看得比衣服還不值啊!」沒理會她的痛呼出聲,軒轅極天咬著牙逼視她,濃濃的不滿輕易便可嗅出。

  「我……」的確是!

  但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他頑長的身軀驀地俯下,猜到他想要幹什麼,她頭一偏,想要閃過他的唇,但他的動作更快。

  手一伸,他的手定住她的下頷。

  「你不可以!」不似洞房花燭夜時那樣認命的接受,裘水嫣對於他的親近有著強烈的抗拒。

  他已經有了在癡癡等待他的女人,對她,他也不是真心想娶的,在知曉一切之後,她斷無可能再接受他的為所欲為。

  「這世間沒有什麼是我不可以做的。」

  他要她,而她的排拒只是徹底激起他那與生俱來的征服慾望。

  那種執意之強烈連他自己都大感意外。

  「你——」意識到他的執意侵犯,裘水嫣向來溫馴的臉上,難得浮現濃濃的抗拒,可她還來不及對他曉以大義一番,水眸兒便驀地睜得老大。

  透過他那厚實的肩膀,她瞧著好幾個黑衣人悄然無聲地落了地。

  他們是誰?為何一身勁裝,甚至蒙著臉,這般見不得人。

  還有那濃濃的殺意所為何來?

  他們想要對他不利,可是他重傷未癒!

  腦中才閃過這念頭,隨著那亮晃晃的利刃劃開迷蒙的天色,她也不知道自己打哪兒來的衝動,伸手倏地環住他的腰身子,一轉與他位置互換。

  跟著她口中逸出一記的悶哼,整個人便軟倒在軒轅極天懷中。

  這一切只在轉瞬間發生,快得軒轅極天甚至沒來得及阻止她的愚蠢。

  她憑什麼以為是他的保護者,竟用自己的身軀來替他擋刀箭,她不是不在乎他嗎?

  不是積極鼓勵他去迎娶別的女人嗎?

  那她幹麼還要不顧自身的安危來救他?

  這女人為什麼總是不按牌理出牌,讓他永遠也摸不清她小腦袋瓜裏在想什麼,想要探究,然後愈陷愈深!

  「你是白癡嗎?你以為你是鋼鑄銅造的嗎?」

  這樣替他擋刀,她就不怕那一刀要了她的命嗎?

  對於她的捨命相救,軒轅極天非但不感激,甚至還火大萬分地朝著意識逐漸渙散的她大吼,但面對他的盛怒,她只是微微地勾唇而笑。

  「你……還受著傷呢!」這是她救他的唯一理由。

  從來,她都不在乎兩家間的仇恨。救他,並不是要彌平他心中的恨意,她只是很單純地不希望他再受傷。

  「我受傷關你什麼事?」一手將她攔入懷中,一手帶著萬鈞的氣勢格開朝他砍來的刀劍,軒轅極天繼續火大的罵道。

  「至少,你是我名義上的夫,不是嗎?」

  意識被不斷漫來的疼痛給侵蝕,她發現自己真的永遠不懂為什麼他會這麼的生氣。救他……卻還要被吼,吼得她耳朵都發疼了。

  被他吼得心頭一陣委屈,只是猛然襲來的黑暗讓她再無法出聲抗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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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2 02:57: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救她!」

  「這刀上喂了毒,很難。」對於軒轅極天的命令,令狐魄渾身散發著一股懶洋洋的味道,就連走個幾步去審視裘水嫣的傷口都懶,與那日他在救軒轅極天時的氣急敗壞完全不同。

  雖然身為醫者,但他對於生命的態度一向恣意。

  他可以眼睜睜地瞧著一個病弱之人在面前斷氣,而不心生半點同情。

  救與不救要看對方的身份,還有他的心情。

  「做不到嗎?」面對令狐魄那懶洋洋的勁,軒轅極天難得地對這有著過命交情的兄弟板起臉,沉聲問道。

  覷也不覦他鐵青的臉色一眼,令狐魄悠哉遊哉地把玩著自己的小寵物。

  「和閻王爺搶人雖然一向是我的興趣,可那也得看是搶誰的命!」

  言下之意很清楚,他並不認為裘水嫣值得他救。

  再說,人被刺客殺了,不但可以拔除一個朝廷的耳目,軒轅更可以順理成章的在府裏置重兵,美其名保護自己。這種有利而無害的事,他沒動手腳加速裘水嫣的死亡就不錯了,幹麼還浪費力氣救她?

  這點盤算他相信軒轅不會不知道,可偏偏他依然那麼氣急敗壞。

  「我要你救她!」大踏步走向前,臉上難得浮上對自家兄弟的憤怒,手一揪,他竟然扯住令狐魄的衣領。

  「你……」震驚猶不足以形容他們幾個此刻的心情。

  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嘛!值得他對他們這些兄弟動起這樣的滔天大怒嗎?

  「軒轅,你的冷靜呢?」做大事者首忌情緒失控,這點他一向做得可圈可點,可誰知道今兒個居然為了個仇人之女而方寸大亂。

  意識到自己的失控,軒轅極天雙手一松,煩躁且頹然地長歎一聲,一改方才那種命令的口吻,朝著令狐魄解釋道:「她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

  「就只是這樣嗎?」

  那莫關紅也曾不少次捨命相救啊?

  怎麼就沒見他為她急成這副模樣。

  令狐魄心中嘀咕著,可他知道要軒轅極天開口求人比殺了他還痛苦,然而方才那番解釋已是帶著企求的意味。

  是兄弟,縱是再不情不願,對方都開了口,他還能說什麼呢?

  訕訕然步上前,他先是從懷中掏出一顆黝黑的藥丸,然後毫不溫柔地將它塞入裘水嫣口中。

  跟著瞥了她背上還不住漫著鮮血的傷口一眼,便朝著一雙熊目直勾勾地瞪著他瞧的軒轅極天問道:「介意嗎?」

  「介意?介意什麼?」

  「她的傷口太大要縫,所以我必須脫掉她的衣服,我是問你,介不介意由我來幫她脫衣,還是……」要叫一名丫鬟進來。

  可惜令狐魄還沒說完已經被軒轅極天一句「我來」給截去。

  然後他便把一代鬼醫給趕下床,並把床帳放下來,他這緊張、在意的模樣看在其他三人的眼中,他們的心同時打了一個突。

  該死的,這軒轅莫非是對裘水嫣動了真情吧!

  「軒轅,你似乎太過在意她了。」等他幫她脫衣翻好身下床,聞人翻雲劈頭一句的提醒。

  裘水嫣會是顆好棋子,可絕對不適合動真情。

  尤其兩家之間有著太多的糾葛了,即便現在他們可以相安無事,可未來必定是敵。

  「她畢竟是我名義上的妻……」一向有著霸王之氣的他難得語塞,只能以她給過他的答案作為藉口。

  聞人翻雲搖了搖頭,「難道你以為我們會去占裘水嫣的便宜?非禮勿視的道理我們還懂得,你那小心呵護的模樣才是叫我們心生警訊的原因。」

  「對她,你不該也不能傾心。」勾魂也沉聲提出警告。

  若不是軒轅執意要救,他也跟魄一樣,覺得應該讓她死去,否則……心驀地泛起一陣不祥,可他還來不及再多說什麼,軒轅極天已經鐵青著臉色宣告,「我不會愛上她的,她不過是一顆棋子,救她只是為了償還罷了!」

  他替自己找到一個很好的解釋,可在場的眾人卻沒被說服。

  見狀,軒轅極天抿著唇不發一語,視線卻投向床帳。

  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回身,他踏著穩健而堅定的步伐離去,除了還在救人的令狐魄,另外兩人在面面相覷之後,理所當然地跟著離去,令狐魄也在處理完裘水嫣的傷口後走人。

  還給這屋子一室的靜悄悄,直至星子閃耀、月正當中的那一刻,一抹人影才悄然推開門,在她躺著的床旁落坐。

  手輕輕地執起她那宛若蔥白般晶瑩的柔荑,緊緊地握在手中。

  在凝望著她好半響之後,他俯身在她耳際低沉而堅定地說:「朕不允你死!」

  他的一句不允,裘水嫣被令狐魄從閻王爺的手中搶了回來。

  長長的睫兒揚了揚,好不容易脫離了黑暗,一睜眼卻撞入另一抹的幽黑當中。

  傻愣地鎖著那雙眸,向來平靜的心冷不防漏跳了拍。

  那一瞬間,她仿佛穿透一層迷霧,直接看進他眼底所蘊含的情緒。

  在他那冷然的眼中,她清楚地看見埋在那裏的仇恨和憤怒。

  這樣的他生活得其實很辛苦吧!

  心微微的泛著疼。

  儘管這個男人有著最強悍的外表,也有著最強悍的意志,但她就是感覺到能夠看見他在隱隱然間所散發出來的憎恨。

  對這個世界。對她父皇。

  「你很累、很孤單吧?」頭一次,她主動伸手握住他的,柔聲問道。

  沒想到,她一開口,關心的竟然是這個。

  從初時總是因為她的反應而驚詫,到現在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在她眼中似乎從來不曾有過自己呵!

  她開口,沒有問過自己的傷勢。更不關心那些傷害她的人究竟是誰,她擔心的竟然是他?

  這樣的女人……心中有那麼一刹那泛起濃濃的遺憾——如果她不是裘厲的女兒,或許他們之間便不會有著這麼多的糾結。

  但終究只是如果,世事不會重來,他們都不能再重新投胎一次。

  所以他們之間是註定好的!

  他的兄弟們不是一直提醒著他嗎?

  「如果我承認自己很累、很孤單,那麼你會留下來陪我嗎?」利用一個女人的善良是不道德的。

  他或許是一個霸主,可從來就不是一個君子,所以他利用得理所當然。

  「我……」心中驀地泛起一抹衝動讓她渴望點下自己的頭,因為在他充滿清寂的眼中,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孤單。

  是殘存的一絲理智阻止了她的衝動,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留下來陪他多久。

  儘管他從來不曾開口,也不曾做過什麼,可她就是可以從他的身上嗅著濃濃的仇恨。

  他會復仇的!

  她很肯定。

  唉!

  「你不願意嗎?」似乎看穿她的心軟與猶豫,軒轅極天收斂起自己的霸氣,放軟總是冷硬的聲調,再次追問。

  「莫姑娘難道不能陪你嗎?」她猶兀自掙扎,如果能夠換個身份,或許能夠簡單得多。

  「她不能。」沒有絲毫的思索,他不容許她將他塞給別人。

  「可……」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也太複雜了。

  有朝一日,他與父皇對峙,到時她又該當如何自處呢?

  見她依然猶豫不決,軒轅極天知道自己該再做些什麼,才能夠讓她的心防徹底瓦解。

  伸出手,他以不弄疼她的方式抱起渾身虛軟的她。

  「放開我,你想幹麼?」

  這般的親昵讓她忍不住想要掙扎,可他卻強硬命令道:「環住我。」

  「我……」對於這樣的命令,裘水嫣是為難的,但她不動,軒轅極天也不動,只是低著頭用他那雙深遠的眼神望著她。

  就像著了魔似的!

  在僵持一會之後,她終於認命的伸手環住他的頸項。

  就在她的手在他頸後交握的那一刻,軒轅極天帶著她淩空躍起破窗而出,足尖輕點在樹尖兒疾行。

  「別怕。無論如何我都會護住你的……」疾風拂面之際,他的聲音突然破風而來,那句話就像有魔力似的,將她心頭的恐懼一掃而空。

  閉上眼,她享受著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對於他究竟要帶她去哪兒,那似乎一點也不重要了。

  拂曉。

  只點綴著星子的黑夜逐漸透著一抹灰白。

  在月落西沉之際,軒轅極天的雙足終於點地。

  在那淙淙流水聲中,裘水嫣睜開眼,眸中還透著一絲的迷蒙。

  她不知他們奔馳了多久,只知道在他那沉穩的心跳聲中,重傷未癒的她意識漸漸地朦朧……再醒來,他們已經落了地,軒轅極天甚至抱著她坐在一塊大石上。

  「醒了!」

  瞧著她那還一臉惺忪、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模樣,軒轅極天忍不住莞爾,臉上剛硬的線條也變得柔和許多。

  「這兒是哪?」

  完全不懂他帶她到這的用意,裘水嫣只覺這裏環境清幽,眼前那層層疊疊的群山峻嶺在清晨的迷霧中仿佛化為一條盤臥的巨龍。

  「這是葬著先皇的陵寢!」

  聽到他的回答,她輕呼一聲,「咦?」

  他的父皇不是被她父皇給葬在京畿附近嗎?

  而這怎麼瞧都像是在荒山之中,怎麼可能葬著他的父皇呢?

  「前些年,我心知父皇一定不願自己屈居在你父皇的腳下,所以悄然遷了墓,這幾年,我心中若是不豫,便會來這瞧瞧父皇,跟他說說話。」知曉她的困惑,軒轅極天也不瞞她,據實以告。

  他沒告訴她的是,會將父皇遷葬至此,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便是這裏其實是一塊風水寶地。

  名為霸王卸甲穴!

  有一得道高人告訴他,若是將父皇遷葬此地,將有助於他的復國之路。

  基於這兩個理由他才會決定將父皇遷葬於此。

  「你心中有苦時……只能來這兒找父皇說話嗎?」

  聽著他的話,裘水嫣沒有察覺軒轅極天心中思緒的翻騰,只覺心中一緊。

  仰頭,看著眼前這個碩壯得像是可以撐起一片天的男人,她的心隱隱作痛著。

  「是啊!」勾起薄抿的唇,那笑看起來帶著一點點的苦。「在你父皇的腳下,處處都是他的耳目,有些話除了來找父皇,說還能找誰說?」

  「你……」仿佛又再次觸到他心底最深處的孤寂和傷痛了。

  望著他,裘水嫣一時無語,心情翻騰。

  她眸中儘是猶豫,即使理智不斷警告她,應該要對他的孤寂視而不見。

  只是一顆棋子呵!

  這可是他親口說的,裘水嫣你可別忘了。

  可心中的揪痛卻因此而益發強烈,讓她完全無法忽視。

  她撇過頭,視線驀地被一塊題著字的石碑所吸引,定睛一瞧,她發現那碑上刻的竟是他父皇的名諱。

  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牆在那刹那間傾倒,裘水嫣再也克制不住翻騰的情緒,伸手帶著微微的輕顫,撫向他稜角分明的俊顏。

  「我們沒有未來。」

  這是多麼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有沒有未來,但現在我想要你陪我。」

  是謊言?是真心?軒轅極天自己也分不清楚了,那話就是這麼自然而然地從他口中流洩而出。

  他想她陪。

  是謊言,是真心?裘水嫣這刻也不想探究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更疼了。

  「如果有一天我必須恨你呢?」

  「那你就恨吧,至少現在陪我。」

  他也知道總有那麼一天,她必定會恨他,但為了自己的心願,也為了留住她,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抿唇不語,裘水嫣的眸直勾勾地瞅著他,好半晌。

  就在軒轅極天以為他終究下錯一著棋,她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好引誘之際,她突然點了點頭然後很堅定地說道:「好!」

  「你……說什麼?」饒是此生經歷不少的大風大浪,但她的那聲“好”卻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帶她來這,原也只想要放手一搏,賭她的心軟,若是她不心軟,他私自將父皇陵寢遷葬的消息傳回宮裏,那麼勢必引起一場腥風血雨,在他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時候。

  所以在她剛才猶豫之時,他心中甚至已經動了些許殺念。這個女人真的知道她答應他的是什麼嗎?

  事實證明她再清楚不過,因為接下來她說——「我說好,就陪你一段,但你必須答應我,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與我父皇對峙,無論如何,你得要饒他一命。」這是她唯一的請求了。

  不管以後會如何,就沖著他那眼底的孤寂蕭索,她願意,也想陪他這麼一段。

  只是因為同情嗎?

  她不知道。

  但他的孤寂明顯撼動了她。

  就算那孤寂與蕭索是佯裝出來的,她也願意陪他這一段。

  棋子是嗎?

  反正終究是顆棋子,無所謂了!

  他以為……這世上不會再有人能讓他如此震驚。

  前幾次,她的行為舉措雖然讓他驚訝,可也不像這次一般震得他傻愣得仿佛腦袋瓜子全成一片空白。

  一個剛硬的男人瞠目結舌的模樣,真的很好笑。

  裘水嫣一掃前陣子眉宇之間總是掛著憂愁,她許諾的同時,也拋去她平時的矜持與顧慮,主動地送上紅唇,完全不顧那雙利眼似乎還想要穿透她。

  「答應我!」在自己的溫熱貼上他的同時,她再次要求道。

  軒轅極天這才終於回過神來。

  沒有漏聽她的祈求,但他卻沒有應允。

  那仇恨,幾乎是一輩子的。

  他不能答應,若是答應了,怎麼對得起在天之靈的父皇和母皇,又怎麼對得起那些與他共患難的兄弟,以及那些枉死的臣民呢?

  所以他不允!

  但卻欣然地銜住她主動送上來的紅唇,輾轉輕吮,讓她口中的溫竄入他四肢百骸之中。

  「希望我不會後悔……」輕喃著裘水嫣閉著眼任由他掠奪。

  回應的是軒轅極天瀟灑地單手解下他那繡著巨龍的披風,往地上一鋪,便將她整個人放倒在披風上。

  她的蒼白,襯著身下的那抹黑,讓她看起來更加的荏弱無依。

  望著她這模樣,軒轅極天腹下一緊。

  本欲翻身俯在她身上,心下卻驀地泛起一陣的憂心。

  向來只懂得掠奪的他,竟然在這一刻怕極了再次傷了她,畢竟她的重傷還未痊癒!

  即使下腹湧起的緊繃讓他渾身血液竄流得有如萬馬奔騰,但他卻只是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企圖平息在身軀內不斷叫囂的。

  「你……」久候不至他的攫取裘水嫣緊閉的眸子悄然張開。

  望著他那一臉的克制,她其實足驚訝的。

  「你……為啥?」嬌羞讓她問得含糊,但她相信他懂。

  不是要她陪他嗎?她也已經答應要跟他做夫妻,有多久的緣份做多久的夫妻,不是嗎?

  為什麼,他卻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的將她擁在懷裏,自己卻不斷地喘著氣?

  難道是她誤會他的意思嗎?

  腦內思緒翻騰著。

  突然間,他那低沉的嗓音再次破空而來。

  「你還受著傷,記得嗎?」

  他可不想在野地與她交歡回去之後,又被令狐魄給叨念一番……他是這麼解釋自己的行為。

  「呃!」驚愕過後一陣感動湧上心頭。

  她雙手環上軒轅極天的腰際,頭枕在他胸臆上感受那裏傳來的悸動。

  她知道,她沒有回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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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2 02:58: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襲來,虛軟無力的她只好靠向身旁的石柱。

  即使軒轅極天日日要廚子拿補湯、補藥讓她當水喝,可傷口已然好了許久的裘水嫣身子卻依然荏弱。

  在那濃濃暈眩之中,她驀地被納入一堵厚實的懷抱中。

  那熟悉的氣味讓她仰頭一笑的望著那張早在不知不覺中深深鐫刻在她腦海中的臉龐。

  從他父皇陵寢那裏回來後那一天夜裏,他爬上了她的床原想擁她入眠就好,誰知吻著吻著她馨香可口的嬌唇,會令他一發不可收拾,再也克制不了衝動的要了她……在儘量不壓到她傷口的情況下,他帶引她共度了令她嬌喘難休、害羞不已的魚水之歡……兩人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後,如今面對他不時的親密擁抱,她已是接受得自然而然。

  「你怎麼來了?不是在書房忙嗎?」

  在府中待了這麼些日子,他的書房她從不曾踏入過一步。

  雖然他不曾明說,可是她知道那兒是他不願她踏進的地方,所以即使常常看到幾個長相俊美的男人在那出出入入,對於他們的身份,她依然一無所知。

  要知道,並沒有那麼難。

  可她是打心底兒什麼都不想知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

  聽說,二皇兄在秋獵時墜馬而亡,父皇傷痛,所以龍體微恙,聽說,大皇兄近來在朝臣之間走動頻仍,顯然想要登基為皇的雄心大略絲毫未減。

  更聽說,父皇過了年後,對她的駙馬甚為器重,早沒了之前的戒心,甚至還將兩江兵馬交由他來督軍。

  無數的聽說,常常在她耳際回蕩著,她試圖當作沒聽到,在答應他要伴著的同時,她已經知道這一切都會發生。

  「在想什麼?」望著她那總是帶笑的溫柔臉龐,軒轅極天很自然將她收攏在自己的懷中,問道。

  裘水嫣淺淺勾唇一笑,還來不及回答,她巴掌大的臉蛋上的一抹蒼白便讓他板起臉。

  「魄那鬼醫的招牌該讓我給拆了。」他極度不悅的遷怒。

  「別怪他,他很盡心了。」

  「你總是這樣!」啥都不怪,安份的接受上天的所有給予,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懷疑,他前輩子是修了多大的福份,才能碰上這麼一個女人。

  「他是你的好友,不是嗎?」

  雖然令狐魄每次替她把脈時,總是冷著一張臉,眼神中的防備更是令人一探就知,但她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

  「你總是這麼愛屋及烏嗎?」嘴角噙笑,軒轅極天仰聲大笑,恣意地一傾身,正準備品嘗她的香甜。

  仰首,閉上眼,才要承受他的掠奪,可她腹中突然一陣翻攪,一陣噁心的感覺湧上。

  方才的暈眩更盛,裘水嫣虛軟無力地靠倒在軒轅極天身上。

  「你怎麼了?」

  軒轅極天的焦急完全無法遮掩,急忙將她收攏在懷中,正要開口詢問,她已然昏了過去。

  見狀,一種沒來由的恐懼徹底攫住他,而他竟然只能呆呆地任由那抹恐懼不斷地向他四肢百骸蔓延。

  也不知道瞪著她幾近死白的臉色多久,他才終於回過神來。

  打橫抱起她,急匆匆地朝著令狐魄的院落狂奔而去。

  「救她……」連敲門都省了,軒轅極天一腳踹開那厚實的門扉,完全不理會令狐魄正專心逗弄著他的小彩蛇,劈頭就這麼一句。

  「沒得救。」望著那散落一地的殘木,令狐魄很沒好氣地說。

  「為什麼?」血色倏地自軒轅極天臉上褪去,總是自若的他竟然像個孩子一般的無助。

  「我不是說她沒得救,我是說你沒得救。」不過是暈過去罷了,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有些話都說了快一個年頭,再說連他都覺得浪費口水了,所以他懶得說。

  一臉沒好氣的起身,懶洋洋地伸手搭著裘水嫣的纖腕。

  就這麼一搭脈,令狐魄那原本吊兒郎當的神情一掃,面色忽然變得凝重。

  「她已有了身孕,但……」

  聽到他的診斷,軒轅極天臉上的狂喜顯而易見,但他卻沒有遺漏令狐魄臉上的沉重。

  胸臆中驀地泛起一抹不祥,兩道濃眉幾乎連成一線,他沉聲問道:「如何?」

  「她被人喂了毒,若是要留下娃娃,她便保不住命,若要保住她,娃娃便不能留。」在解釋的同時,令狐魄的心也不無扼腕。

  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能夠對她喂毒而不被他發現,這個人的心思絕對縝密,在毒物的選擇上也花了許多的心思。

  這毒……要解不難,難的是怎樣才能母子均安。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呢?

  「喂毒?」怎麼可能?在這麼守衛森嚴的侯爺府,究竟有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而不被人發現呢?尤其是在魄的眼皮子底下。

  當然看出他那充滿疑惑的眼神,令狐魄怎會不知道他的心思。

  真是慚愧啊!

  開口,倒不是想替自己辯解什麼,他只是實話實說。

  「那個人的心思極度縝密,他喂毒的方式一定很精巧,初時並沒有任何症狀,是我大意了,才沒能發現。」

  「嗯!」沒有想過要責怪誰,他知道發生這種事,魄也是不樂見的,只是……轉往臉色蒼白,無助地躺在榻上的裘水嫣看去,軒轅極天目光倏地變得淩厲。

  留娘,便不能留娃。

  留娃,便不能留娘。

  這樣的選擇是多麼殘忍,一個是他的骨血,另一個卻是陪伴了他許久的妻子。

  面對這種兩難的情況,饒是像軒轅極天有著那麼強悍意志的男人都不由得心中一緊。

  閉目,再睜眼,眼底的猶豫與掙扎都已經消失無蹤。

  「打掉孩子!」

  「你確定嗎?」這麼多年了,軒轅家好不容易幼苗再現,難道真的要扼殺嗎?

  「其實我有把握可以讓娃兒不染毒素,在娘親還沒斷氣時便取出。」

  「不行!」

  他這個建議無疑是要他拿水嫣換娃娃,這樣的念頭,甚至不曾出現在他腦中一時半刻。

  「但,那可是你的娃娃,是軒轅家的幼苗?」

  眼前,他們與天霖皇朝的對峙已經緊繃到一觸即發。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裘水嫣的中毒,應是裘嘯天已經洞悉他們的意圖,所以打算拿她來箝制或是打擊他們。

  太天真了!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又怎能撼動得了他們的決心呢?

  「娃娃可以再生,可這世上不會再有裘水嫣。」

  薄抿的唇幾次掀闔,已經充份地說明了軒轅極天的心思。

  「你確定?」即使他已經說了兩次,令狐魄對於這樣的決定著實不能接受,所以再一次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個娃娃絕對不能留!」

  話才說完,他那雙深邃的眸子便驟然對上一雙盛滿傷痛的眸子。

  她聽到了!

  從她臉上那震驚的神情,他知道她聽到他最後那句話,因為她那雙總是清亮且無欲無求的眸子,如今卻盛著滿滿的傷痛,「你……」何時醒的?

  他本來要這麼問,可卻明白縱然問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以她的性子,她絕對會想要留住孩子而不顧自己的命。

  偏偏他不能眼睜睜地讓她這般任性……「你不要我的孩子嗎?」雙眸凝著他,她的嗓音平靜得沒絲毫起伏,然而緊握的雙手和手背上浮現的青筋,洩露了她內心的激動。

  「對!」頷首回答,軒轅極天的俊顏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讓人壓根猜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我要這個孩子呢?」興許是為母則強,在他的面前,向來無欲無求的她第一次有了請求。

  「不行!」想也沒想的,他給了她一個堅定而殘忍的回答。

  原就蒼白的臉龐在聽到他的答案後更是血色盡褪,水眸直勾勾地瞅著他,她堅定地說道:「我要他!」

  那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

  雖然她不懂為什麼他可以這般狠心,但是……他不要,她要!

  「這個孩子不能生,我也不會讓你生。」

  回身,避去她那帶著濃濃指控的眼神,軒轅極天惡狠狠地朝著佇在一旁想要說些什麼的令狐魄搖了搖頭,示意他什麼都不准說。

  寧願讓她恨,也不願讓她承受一絲一毫的風險。

  「你不能生,魄會保證你無法生下這個孩子。」說完,他隨即踏著大步離去。

  望著他那傲然的背影,裘水嫣眼眶一熱,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就這麼在她的頰上劃開一道水痕。

  雖然他從來不說,可她一直以為在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他至少該有一絲絲的在乎她的。

  他不是承諾過會保護她嗎?

  也就是因為貪戀他的承諾,所以她刻意讓自己與外界隔離。

  不聽、不看。

  是不是愛,她不曾深思,不過內心深處早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的心或許早在那深山峻嶺的寶地中遺落。

  即使知道他們之間愈是糾葛,愈是不會有好下場,可忍不住呵!

  結果……終究是一場空。

  抬頭,她可憐兮兮的目光掃到還佇立在原地的令狐魄,那眸中的哀求即使連一向討厭她的他都忍不住心酸起來。

  「你別看我,你該知道軒轅的性子的,一旦他決定的事就算十匹馬,來拉都拉不回來。」

  「你幫幫我好嗎?」就算明知道沒有希望,可如今令狐魄在她眼中瞧來就是一塊浮木。

  任何能幫她留下孩子的人,就是要她下跪,她也願意。

  想到這裏,不顧渾身都還虛軟難受,她奮力地從爬起,然後雙膝往地上一跪。

  「喂,你幹麼啊?」

  她當自己是在拜神嗎?

  雖然他總能和閻王爺搶命,但他可不是有求必應的神耶!

  她求他,還不如去求軒轅。

  只是這回要軒轅點頭,只怕難了。

  「你也別拜我了,你若真想要留下孩子,那也只有軒轅說了才算數,要不然誰也幫不了你。」

  說完,令狐魄連上前攙起她都沒有,就三步並作兩步地溜之大吉了。他才不想繼續待在這當神咧。

  望著那在落日中搖擺,還發出“伊伊呀呀”聲響的木門,裘水嫣一顆心也如那盤兒大的紅太陽一般,咚的一下消失在不遠處的山頭。

  心空空蕩蕩的,望著前方的眼中,驀地出現一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身影。

  伸手,他想要扶起她,但她卻掙扎著不願讓他扶起。

  「瞧瞧你這倔性子。」少去錦衣華服,穿著一身粗布衣的裘嘯天皺起眉頭數落著妹妹的倔強。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你嫁給軒轅極天這麼久,皇兄總盼不著你回宮一趟,所以便來了。」不顧她的拒絕,硬是將她攙起身來。

  裘嘯天望著她的荏弱,眸底閃爍著的壓根就不是心疼,而是一抹算計。

  算是天助他吧!

  這一年來,軒轅極天的勢力在皇朝中急速崛起,他那貪生怕死的父皇也因為鬼醫令狐魄的原因,對他另眼相看,甚至將許多的權力都交到他手中。

  對於這些,他原也以為無礙,直到他偶然間在紅樓中遇到一個美豔的女人莫關紅,他才驚覺原來自己真的被騙了。

  但……遲了!

  因為軒轅極天的勢力已經深植在皇朝裏的每一個角落。

  興許,現在只消他揭竿一起,那暮龍皇朝便會再現,而他將永遠不會有登上皇位的那天。

  所以,他知道自己得兵行險招,靠著莫關紅的指點,他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潛進侯爺府。

  望著親大哥,裘水嫣抿唇不語,甚至連問他潛進府裏的意圖是什麼都沒有。

  她只是定定地瞧著,一雙水眸中平靜得像是無波的古井。

  「丫頭!」喚著他以前常叫她的小名,裘嘯天伸手執起她那宛若無骨的纖手,「皇兄知道你在這府裏受苦了,我想接你回宮,可軒轅極天總是不允。」

  「是你為了自己的權勢地位才將我許給他的,不是嗎?又何苦大費周章的想要接我回宮呢?」語不帶譏諷,卻更顯冷冰。

  「大哥知道自個兒看錯人了,我壓根就沒想到,他竟然會是個連親骨也不要的男人。」

  「那又如何呢?」就算是錯,也木已成舟,再無轉圜的機會。

  再說,她也不認為眼前這個唯利是圖的男人是真心對她有半絲的憐惜。

  如果真的有的話,那麼一年多前,他便不會不顧她的心意,將她下嫁給軒轅極天。

  「水嫣,你別怪皇兄,皇兄只是……」

  「只是想要登基為皇,為了這個目標,你連血緣至親都可以出賣。」不等他為自己辯解完,裘水嫣就搶先一步說道。

  「不是這樣的,那時皇兄真的以為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人,是個可以讓你終生依靠的男人。」

  這話,裘嘯天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反倒是聽得裘水嫣又是一陣的心酸。

  「咱們父皇是毀他國、滅他家的人,咱們家是他的世仇,這點你不知道嗎?」

  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野心罷了,何必說得這樣冠冕堂皇的。

  不過,這些對她來說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她現在沒有那個力氣和心思再去討論那些過去的事,她要去找軒轅,即使是要跪下來乞求,她都要他答應她留下腹中的胎兒。

  那是她的骨血啊!

  也是她心愛男人的骨血,即使他從來什麼都不說,可她心裏萬分清楚,這一年多來,他是怎樣替她兜了一張網,讓她過著平平靜靜的生活。

  就從身邊不再出現皇兄的細作這點,她就知道他的確是用了心的。

  所以她更不懂,為什麼他會不要她的孩子?

  「妹子,過去的咱們都讓它過去好嗎?現在大哥需要你幫忙啊!你可一定要幫幫皇兄,否則父皇和皇兄的處境就危險了!」怎麼會不知道妹妹一向外柔內剛的性子,所以裘嘯天放下身段,柔聲地哄道。

  終究還是自己的大哥,又聽到他提及父皇,裘水嫣縱然萬般不願,還是開口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這個給你。」不由分說地將一隻精巧的小瓷瓶塞進她手中。

  一見那瓷瓶,她二話不說立刻將它給摔在地上。

  幾乎不用想,她就知道那裏頭裝著的是什麼,心驀地燃起熊熊怒火,她銀牙緊咬的朝著兄長說道:「大哥,我不可能親手殺了我的丈夫的。」

  「那難道你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和父皇死在他手中嗎?」

  「他答應過我,他不會的。」她相信他。

  「皇妹,你別天真了,那個男人心太狠,別說是父皇和我,就算是你,也不過他捏在手中的一顆棋子,他不會放過任何人的,包括你腹中的胎兒。」

  那是他方才偷聽到的,立即拿來作為說服妹妹的利器。

  聽到最後一句,裘水嫣渾身一陣顫慄。

  「他不會的!」霍地撐起虛弱的身子,她雙手捂著耳朵,不願再被他的危言聳聽挑撥。「皇兄,你快走吧,我既然已是他的妻,我斷不會做任何傷害他的事,你們之間的爭奪是你們之間的事。」

  語畢,她腳跟一旋,即使步履虛浮,但她仍強撐著一口氣,朝著軒轅極天的書房奔過去。

  她要去求他讓她留下腹中的胎兒,也要去問問他,他曾經應允過她的事,究竟還算不算數。

  伸手,讓聞人翻雲替他套上龍袍、戴上皇冠,軒轅極天臉上儘是一片的冷然和肅穆。

  十幾年了,他傾盡所有,等待的就是這一天。

  這一天,本來不會這麼早到來。

  但……那淚眼婆娑的臉龐勾惹起他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恨意和憤怒。他不懂,為什麼她的親人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

  她都已經靜靜的待在一隅,從來都不插手,甚至在與他成親之後,更不曾踏入任何禁地,這樣良善嫺靜的她也害得下手?

  還沒步入書房,裘水嫣耳邊已經響起軒轅極天那充滿著豪氣的聲音。

  「涼州的五十萬大軍先行,至於成州的三十萬大軍則遼回至京城後方,朕要在一個月之內,攻克京城,改號暮龍。」

  黃袍加身,自稱為朕!

  數百萬大軍蓄勢待發,數百萬擔的糧草作為後盾。

  仿佛已經等待許多,在場四個人中除了軒轅極天之外,每個人臉上都寫著躍躍欲試。

  「城破之後,對裘厲的處置呢?」勾魂嗓音帶些挑釁的詢問。

  這是他們唯一關心的。

  十幾年了。

  他們日復一日無不希望能夠手刀裘厲好替家人報仇。

  抿唇,眼神環視著眾兄弟,才要開口,耳邊竟不經意地浮現裘水嫣唯一對他有過的企求。

  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與我父皇對峙,無論如何,你得要饒他一命。

  要放過一個他恨了十幾年的人真的很難,但就在萬般猶豫之間,他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地說道:「生擒!」

  聽到他的話,聞人翻雲他們臉上不無驚訝,眸中更寫滿不贊同。

  畢竟野車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但對於他們新皇的決定,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實事求是的表示,「裘厲雖然卑鄙,但總也是條漢子,他未必會讓咱們生擒他。」

  「那就取了他的命。」這次軒轅極天的話沒帶半點的猶豫。

  那話給了在窗外偷聽的裘水嫣最致命的一擊。

  虛弱的身軀搖搖晃晃,要不是雙手扶著窗臺,只怕她早已癱軟在地。

  皇兄說的沒有錯,這個男人夠冷,也夠狠!

  因為愛他,也暗暗奢求過他能忘了前塵過往,更奢望過他對她能夠有著一絲絲的真心。

  但接二連三殘酷的決定,卻讓她的奢想灰飛煙滅。

  突然間,一陣劇痛快速地從她腹部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呃……」冷不防襲來的劇痛讓她忍不住地悶哼一聲。

  雖然就這麼一聲,依然逃不過屋內那些耳聰目明的男人們。

  僅是眨眼間,她已經被那四個男人團團圍住。

  「你為什麼在這裏?」

  如果他記得沒錯,她應該在自己的屋子裏好好休息的,她的身體因為中毒而虛弱,她竟然還這般不顧身體的四處亂走。

  狂怒席捲,軒轅極天張口欲吼,卻見她身上的孺裙在轉瞬間被鮮血浸潤出一層層駭人的豔紅。

  「你怎麼了?」

  狂怒驟退,他向前一步,想要攙住她虛軟的身子,可破天荒頭一次的,她竟然伸出手,阻止他的靠近。

  「告訴我,你真的連我腹中的孩子和我父皇都不願意放過嗎?」

  「恨……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她要問問得一清二楚。

  即使她很清楚,他的答案很可能讓所有曾經有過的幸福假像灰飛煙滅,但……能不問嗎?

  當他表現出這樣深濃的恨意時,她還能夠騙自己,說服自己他或許真的有那麼一丁點的在乎她,然後跟他在一起嗎?

  愛他呵!

  然而他現在的每一個決定似乎都是在這她認清事實,逼她離開他!

  「你的身體出問題了,讓魄幫你。」望著那不斷快速侵蝕她襦裙的鮮紅,軒轅極天的心驟然往下一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著急地說道。

  「回答我!」向來輕聲細語,如今卻失控的大吼。

  「你先讓魄看看。」她執意問,他卻怎麼也不肯回答,一雙深邃的眸子只是緊緊地盯著她。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她小產了。

  「你以為在你那麼殘忍的決定下,我還會在乎自己的生死嗎?」

  唇瓣勾起一抹笑,她知道他的閃躲已經給了她最殘忍的答案。

  一如皇兄所言,他是一個極狠的男人。

  「沒什麼好在乎的了……」就像是洩了氣的球一般,方才她還能勉強站立的身軀頓時癱軟。

  見狀,軒轅極天快步搶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嘴裏竟然有些語無倫次。

  「你……該死的,魄……」

  雙手放在腹部上,像是在護衛,更像是在哀悼她那來不及出世的孩兒。

  「我總是祈求著上天,別讓我恨你,可是天不從人願呵!」她不在意身旁的兵荒馬亂,只是輕輕淺淺的低喃。

  隨著大量鮮血的流逝,裘水嫣知道自己只怕又得去鬼門關前兜轉一圈,可是她一丁點也不在乎,甚至歡迎這樣的結果。

  伸手,虛軟無力的手掌貼上軒轅極天的頰,卻再也感受不到他曾經給過她的溫暖。

  「我……會恨你的!」

  像是誓言一般,話一說完,她便不再掙扎的墜入黑暗之中。

  看她閉眼,軒轅極天的心更是驚慌無措,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只能將目光望著他唯一的希望——令狐魄。

  「她體內的毒使她身子虛弱,再加上情緒激動才讓她留不住孩子,小產了,不過只要經過長時間的調養,一切便可安好。」

  是天意吧!

  他還來不及出手,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只是……真的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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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2 02:58: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星子暗淡,一向對寂靜甘之如飴的裘水嫣,如今卻異常的感到焦躁。

  她無法再繼續待在這,待在有著他獨特氣息的地方,即使只是一時半刻。

  她必須要離開!

  心中那股窒人的焦躁讓她不顧一切的起身,體虛未愈的她固執地踩著虛浮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向緊閉的門扉,甚至必須用盡全身上下的力氣才能夠拉開那扇厚實的門。

  她才開了門,不意便撞進那雙幽深得仿佛可以把人吸進去的無底深淵中。

  「你要去哪?」對於她的擅自下床,軒轅極天面露不悅,不由分說地伸手一把將她抱起,然後妥適放在軟榻上。

  厚實的雙手還不忘替她拉上柔軟錦被,為她擋去那不斷竄入她四肢百骸的清冷。

  以往,若是他這般溫柔的對待,裘水嫣必定回他一抹甜笑,如今她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

  「我要離開!」不是請求,她堅定的口氣充份地表明她的決心。

  「我不准!」沒有思索的,軒轅極天否決了她的念頭。「除了我身邊,你哪兒也不能去。」

  「為什麼呢?」望著他,她真的再也找不到一個理由,可以讓自己繼續留在他的身邊。

  她的孩子他不要,她的父皇是他想要手刃的對象,這樣的糾葛再繼續下去,難道他不累嗎?

  「不為什麼!」他不給解釋。

  他能告訴她,其實自己已經習慣她的存在,偶爾還為了她心疼,所以他壓根就不想對她放手嗎?

  「既然沒有理由,就放我自由吧!你和父皇的恨要怎麼終了,我已經不在乎,我只想離去。」心已經麻痺,當她的奢望被他徹底打碎,她真的沒有辦法再繼續留在他身邊。

  再愛也不能呵!

  「不!」更加強硬的語氣,軒轅極天極端霸氣地否決著。

  瞪著她臉上閃爍的堅持,翻身想要摟著她,一如往常想將自己身上的溫暖渡給她。

  但他的手才伸出,她卻像是只受驚的小兔子一般不斷地往床角縮去。

  該死的,她究竟是在鬧什麼彆扭?

  「你......」她的抗拒讓他心生不悅,內心躁鬱地想要吼人,可話到舌尖卻在看到她眸底那即使盡力隱藏也藏不住的傷痛而止住。

  「皇上!」稱他為王,並且劃闔兩人之間的距離。「這一年多的時間,我不曾向你乞求什麼,現在我只求能夠離開。」

  以為心痛已經到了極致,沒想到望著他,那種心痛竟然變得更加磨人。

  「我、不、可、能、會、放、手、的。」一字一句,軒轅極天說得斬釘截鐵。

  定定地望著他,裘水嫣沉默了許久,再開口,語氣雖柔,卻更加的堅決。

  「若是只有死能逃離你,逃開這一切,那麼我會的。」

  這句話若從旁人口中說出,那或許就只是一句不可能成真的威脅,軒轅極天絕對會一笑置之,可打她口中說出,卻是讓人那麼的不寒而慄。

  她眼中的堅定告訴他,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那麼做。

  「我不准!」還是這三個字,軒轅極天霸氣卻又無計可施。「我不會讓你有機會逃開我的,就連死也不准。」

  「皇上國事繁忙,還有那麼多的仗要打,又何必多花心思在我身上呢?」

  聽到她的話,感受著她的冷漠,心緊緊的一窒。

  一種即將失去她的感覺朝他兜攏而來,向來剛硬的他甚至打從心底泛起一股冷意。

  可他該怎麼做呢?

  國仇?家恨?對她的在乎?究竟怎樣才能權衡?

  望著他眉心糾結,裘水嫣不願再開口多說什麼,只是抿著唇散發著一股倔強。

  沉默在兩人之間逐漸蔓延開來,最後,軒轅極天回身,幾個大步已經消失在門扉之後。

  隱隱約約間,裘水嫣聽到他交代伺候她的丫鬟替她整裝打包。

  顯然他盤算著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就連攻打天霖也要帶著她同行。

  他……真的夠狠了!

  心驀地又揪扯成一團,那疼讓她想要不顧一切地沖出去告訴他,這樣是沒用的,只是讓她更恨他而已。

  可……她只是默默坐在榻上,什麼都沒有做。

  因為她知道一向傲然的他是無法體會她心中的掙扎,更不願意去體會。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總找得到機會的,她相信。

  狂風颯颯,她靜靜的佇立在山呦一角,望著曾經深愛的男人如此這般的意氣風發,她的心卻只是一片死寂,不起半絲漣漪。

  隨著他征戰四方,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擊敗著她父皇的兵馬,看著他不斷地開疆辟土。

  她其實不懂他為什麼要帶著她讓她親眼見證這一切的殘忍。

  心抽痛了起來,因為這一切的悲劇她早己知曉,她甚至天真的以為自己不會再痛,但怎麼還是那麼痛呢?

  在勾魂、令狐魄和聞人翻雲都俐落地跳下崖去參戰時,她出乎軒轅極天意料之外的主動走向他。

  這是這半年來,她第一次主動走向他,軒轅極天的心驀地狂跳著。

  「別去,別逼我恨你!」

  她甚至還在遠處看到父皇的軍帳,他這一去,勢必會奪去她父皇的命。

  「我一定得去。」這樣的信念從他年幼之時,恐怕就已深植。

  「即使我會恨你嗎?」

  「對!」毫不猶豫的回答讓裘水嫣那顆剔透的玲瓏心頓時破了個大洞,整個人空空洞洞的。

  原就纖細的身子在狂風的吹拂下,更顯單薄,像是隨時會消失似的。

  「那你走吧!」淚早已流乾,裘水嫣定定地望著他,清亮的眸中無淚。

  「你……」她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靜讓他心中微詫,但崖底那幾乎一觸即發的緊繃讓他無暇細思。「有什麼話,等朕回來再說。」

  雖然未成王,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如願,所以自稱為朕。

  「嗯!」面對他迫不及待要投入殺戮,她只是淺淺地點了點頭。

  該說的早說了,再多說已是無益。

  她與他,本該就是兩條不會交錯的平行線,縱有短暫的交錯,也註定是敵。

  就到此為止吧!

  就讓他做他夢寐以求的皇吧!

  凝望著他那壯碩傲然的背影,裘水嫣抿唇不語。

  然後在他朝著崖下躍去的同時,她也轉過身,筆直地往前走去……停在崖邊,她閉眼,身子前傾,任由身軀在山風中兜旋,就像是一隻飄然而落的翩蝶。

  如果生不能離開他,那麼就死吧!

  不想再這麼糾纏下去了!

  曾經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做到,可到頭來卻發現,不論愛恨,她都做不到!

  所以她想去跟自己的寶寶作伴了……眼眸一閉,她毫不猶豫地抬起腳,就在那一腳正要踩空之際,一條長長的白綾纏住她的腰,阻止了她。

  難道他真的殘忍到連讓她死去都不肯嗎?

  她以為是他,滿腔的憤怒正要狂馳,可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她纖細的頸項已經被人重重的一擊。

  不是他……因為縱然在他最盛怒的時候,他都不曾傷她分毫。

  隨著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逝她,便陷入窒人的黑暗之中。

  金戈凱旋!

  每個人臉上都有著忍不住的喜悅,至於幾位居功厥偉的將軍們臉上的神采更是飛揚。

  幾番的努力,如今終於成就一番宏偉的事業,但他所感受到的卻不是喜悅,而是結結實實的錯愕。

  身上戎裝都還來不及褪去,軒轅極天瞪著眼前那些跪地求恕的部下,心中翻騰的怒氣幾乎無法斂攝。

  「她人呢?」

  侍衛們面面相覦,硬著頭皮答道:「屬下們不知。」人不可能平空消失,他們的心底不是沒有臆測,但卻沒人敢將那臆測說出口。

  跟著軒轅極天的人都知道,裘水嫣那女子在他心頭有著怎樣既矛盾又重要的地位。

  「我要你們看著她,結果你們就回我一句不知嗎?」鷹目眯起,聲音中的緊繃彰顯著濃濃的怒氣。

  「……」面對他的質問,侍衛們依舊無言,他們其實也不懂為什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會這麼驟然消失在他們眼前。

  那是一座斷崖,唯一的通路已經被守住。

  人斷然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唯一的可能卻是他們說不出口的,因為沒有人有把握說出來,會有怎樣的後果。

  「說啊!」雙拳緊握,手背上那仿佛要從皮中躍然而出的筋脈,充份地說明了他得要用多大的自製力才能抑住怒氣。

  嘖!真慘!

  瞧見那些下屬被逼迫的模樣,令狐魄在心中嘀咕了幾聲,倒也不是不捨得那些下屬受責,只是看不慣自己的兄弟這般自欺欺人。

  擺明就是跳崖了,何必要逼得侍衛們說出這顯而易見的答案才肯死心?

  他就不懂,那女人究竟有什麼好的?

  除了漂亮點、柔弱點再加上善良了點,還有什麼值得軒轅這般在乎的。

  人不見了,需要發上這麼大的火嗎?

  女人這種東西隨處都有,算不上是什麼珍寶,往後這三宮六院裏要珍藏什麼女人沒有,至於那個女人,還是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吧!

  「她在哪兒需要人說嗎?她既不會武功,也不可能平空消失,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經往崖下跳了。」

  涼涼的說破這個顯而易見卻沒人敢說出口的事實,除了那些跪在地上已經嚇得渾身冒著冷汗的侍衛之外,勾魂和聞人翻雲都忍不住給了令狐魄一記大大的白眼。

  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嘿!我有說錯嗎?」很故意的,令狐魄用極為無辜的神情說道:

  「那裘水嫣絕對是用自盡來向軒轅報復的。嘖!女人……」

  要知道他們兄弟努力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匡復暮龍皇朝,今夜應該是屬於慶功的,何必把時間浪費在討論那個女人究竟哪兒去了。

  「她不會!」一直靜默著沒有出聲的軒轅極天終於開了口,薄抿的唇兒掀了又掀,不願意相信她會這麼做。

  「那是你說的,現在人擺明瞭就是往下跳的,那崖深幾十丈,底下還有急流險川,只怕早就屍骨無存。」

  就是要點出這個事實,好讓軒轅能清醒些。

  突然間,他話聲未落,一陣含著濃濃殺氣的掌風已然襲至,令狐魄眼明手快地跳開一大步,瞪著軒轅極天的眼神充滿不敢置信。

  就只為了一個女人嗎?

  「她不會死,也不能死!」倒也不是真的想置令狐魄於死地,他只是需要做點什麼,否則那些在心裏糾結的情緒會讓他發狂的。

  「軒轅,別這樣,縱然她真的跳下去了,也未必是死,或許尚有生機,不是嗎?」不忍見兄弟這般,向來惜字如金的聞人翻雲終於開口說道。

  雖然知道自己的話能帶給軒轅的不過是一點點渺茫的希望,他卻希望他能因此靜下心神來。

  「走吧!」望著軒轅極天鐵青的臉色,向來沉穩的勾魂腳跟一旋,率先走了出去。

  令狐魄見狀,連忙揚聲追問:「你要去哪兒?咱們的慶功宴……」

  「當然是下崖去找人啊!」頭也不回的,勾魂朝著後頭擺手道:「你當真以為沒找到裘水嫣,這酒軒轅喝得下嗎?」

  身為兄弟,怎麼會不知道他有多麼的固執,又有多在乎裘水嫣這個女人,生要見人,死也要見屍啊!

  虎虎生風,盤旋而落。

  幾個大男人就這麼飄然落了地,他們舉目四望,四下梭巡應該存在著的血跡、遺骸。

  但不論是湍急的溪流中,抑或是散落河旁的大石上,全都沒有半點蛛絲馬跡。

  沒有,什麼都沒有!

  銳利的眼眯起,軒轅極天心中的晦黯更深,那張絕麗的臉仿佛就這麼硬生生地刻在他心版上。

  像她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沒死已是萬幸,又怎麼可能毫髮無傷?是的,他雖然嘴硬強調她不會尋短見,卻怎麼也無法將她說著絕然話語的模樣抹去。

  所以他是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而來,但情況似乎脫了軌。

  仰首跳望,腦海中千萬種思緒一閃而過,眼角也驀地望著一個石頭縫裏出現一絲閃光。

  昂首幾個箭步,他彎身拾起一塊通透碧玉但已殘缺的墜子。這是他送給她的髮簪上的一部份,他不會錯認!

  這墜子的出現證明她真的跳了崖。

  望著那空無一人的崖底,一股深深的憤怒打他的心底竄了出來。

  她竟然真的這般忍心,那他們之間的一切又算是什麼?

  恨極!

  軒轅極天臉上透著的焦急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凍人的冰寒。

  緊握著那碧玉,任由被摔破的殘玉劃開掌心,因為那痛根本勾不起他的任何知覺。

  回過身,再也不想知道她是死是活,更不想探究為何人跳了崖,屍身卻消失不見。

  不在乎了,再也不在乎了!

  既然她都不在乎了,那麼他又何必在乎呢?

  「走吧!」他突然開口朝著他們說道,話聲才落,中氣一提,雙足躍然點地,頑長身子已經宛若蒼鷹般地朝天際盤旋而上。

  瞪著那驟然離去的身影,令狐魄一頭霧水地沖著天際喊道:「你要去哪兒?不是要來找人嗎?」

  飛掠之時,軒轅極天氣不喘,心神收斂,那張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上,再無波瀾。

  「你不是一直想著我窖內藏著的老酒嗎?咱們回去喝酒去。」他說話的那種神情擺明就是一副不醉不歸的毫爽模樣。

  可只消有長眼的,都很難忽略他眸底糾結的情緒。

  「啊!」傻眼,聽到他的回答,令狐魄的嘴愕然張得老大,好半晌闔不起來。

  「還愣著做啥?」大掌一拍,聞人翻雲臉色帶著一抹莫測高深,對著令狐魄催促道。

  「他……怎麼說走就走啊?」難怪人家說伴君如伴虎,這位虎虎生風的新皇心思翻轉得也未免太快了吧!

  方才還著急得想要將那些弄丟人的侍衛斬首,怎麼這會卻又似是漫不經心。

  「他只不過是不想承認那個女人對他的影響力這麼大罷了!」勾起一抹笑容,聞人翻雲自信並沒有漏看軒轅極天方才的心思轉變。

  知道令狐魄絕對是一頭霧水,他一改向來惜字如金的個性,難得地開了金口替他解惑。

  「這跟他說走就走有什麼關係?」原來不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心同樣難以捉摸。

  聽到令狐魄的問題,勾魂和聞人翻雲默契十足的用一種望著白癡的憐憫眼光覷著他。

  說他笨,他還不肯承認。

  「當然是因為他被自己的在意嚇到,又被裘水嫣的決絕給氣著,所以蠢得只能用上這一走了之的笨方法。」縱然已經有些不耐,聞人翻雲還是繼續解釋道。

  「那人不找了嗎?」

  令狐魄還是不懂,秉持著不恥下問的精神要再問,可是勾魂和聞人翻雲的耐顯然已經耗盡,兩人一左一右挾持著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他,朝著軒轅極天消失的方向縱身竄去。

  饒是鐵漢也有柔情,偏偏這柔情纏繞的對象就是不對,所以他們就算想要插手也是無力。

  不過,依他們判斷,這裘水嫣存活下來的機率極高,從周遭石塊全無血跡就可以證明,而他們也相信軒轅也看出這點。

  即便是意氣用事或許也是好事一件吧!

  畢竟,這些時間可以讓輕轅好好想想自己該怎麼面對。

  如果他們的預感沒錯的話。

  至於找人的事,相信軒轅是絕對不會罷手的。

  因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來,他對裘水嫣的在乎有多深,若是真能放手也不必等到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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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雕樑畫棟,富麗堂皇。

  在這一片奢華妝點之中,卻夾雜著幾幅明顯出自于名家手筆的字畫。

  這些字畫巧妙的讓這一片奢華看起來貴氣卻不俗氣。

  清亮的目光緩緩地掃過那一幅幅的字畫,望著那宛若蒼龍就要一躍而出,翻雲覆雨的字體,裘水嫣細嫩的眉心猛地皺起來。

  這字跡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莫非是……心頭的想法還沒閃完,突然一記沉沉的嗓音在她耳際響起。

  「妹子。」

  聽到這稱謂,裘水嫣像是被嚇到似地猛回頭,心“咚”的一聲往下墜。

  怎麼會?

  他不是應該已經隨著父皇在那場戰爭中死亡了嗎?

  「怎麼了,怎麼每回見著皇兄都不打聲招呼呢?」

  嗓音刻意放得輕柔縹緲,聽似不帶任何的火氣,但卻輕易的讓裘水嫣的雪肌上泛起一陣陣瘩疙。

  張口,一聲大哥硬是卡在喉頭,怎麼也無法喚出口。

  她真的很難忘記,當初他是怎麼算計她,為了鞏固勢力將她下嫁給軒轅極天,更不能忘記他三番兩次要她助他殺了軒轅極天,已經是她丈夫的人。

  那是多麼的而殘酷,尤其他還是她最敬重的大皇兄。

  她還記得小時候,每每父皇送了新奇的玩意給他,他總會替她留上一份。

  過往他是怎樣地寵溺著她,仿佛還歷歷在目。

  誰知道時移世轉,如今再見他,她心中該有的溫暖早己被恐懼和厭惡所取代。

  那感覺,真的讓人覺得……很諷刺!

  「皇兄!」終於,整個人僵在原地的裘水嫣輕喊著,那壓抑的聲音中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反而帶著一抹戒慎,小心翼翼的。

  「恩!」終是滿意地頷了頷首,裘嘯天俐落地掀袍往椅子上一坐,一雙銳利的眸子緊鎖著她,眸中思緒深奧難辨。

  依言上前落坐。心中那乍現的驚惶逐漸褪去,望著兄長那張俊逸的臉龐,裘水嫣終於想通了。那日在軒轅極天與父皇的最後兵馬對陣之時,她心灰意冷地縱身往崖下一跳卻叫人用一白綾帶給阻止了。那人應該就是皇兄吧,不過,他是如何帶著她閃過軒轅極天派來看守她的那些侍衛的?

  「為什麼要救我?」裘水嫣問道,語氣不無怨懟。

  聽到她的問題,裘嘯天緊抿的唇勾起,刻劃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詭譎。

  「我很瞭解你的性子,雖然你外表柔弱,可絕對無法容忍天天睡在一個一心想要殺父皇的人身邊,生死決戰那天,我並不懷疑無法改變這一切,又逃不出軒轅極天掌控的你會做出什麼決定,更何況,他甚至還殘忍的不要你的孩子呢。」

  雙手把玩著一塊通透的碧玉,狀似不經意,又有誰知道這一切其實都是他造成的,毒是他下的,逼她去找軒轅極天也是他的計謀。

  他想借此打亂軒轅極天復國的步調,好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沒想到那男人依然用著讓他措手不及的速度鯨吞蠶食了天霖皇朝。

  聽著他的話,裘水嫣心底惡寒又起。

  眼前這個男人,她的大哥早已料定她會輕生,她在他心中從來就只是棋子,這樣大費周章的救她又是為了什麼?

  「既然皇兄早已不把我當成妹妹,又何必出手相救呢?」生在皇室,看盡人的醜陋,死或許是一種最好的解脫。

  所以對於他的相救,她並不感激。

  「怎麼這麼說呢,對於軒轅極天把你逼到這一種程度,皇兄對他的恨意可不比你少。」好矯情的說法,卻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恨嗎?

  其實她不恨他的。

  心中或許有怨,可卻一丁點也不恨。

  她能恨什麼呢?

  恨他不願為了她放下心中仇恨?

  還是恨他究竟不愛她呢?

  不,她不恨,因為她沒有任何的資格可以恨。

  他娶她本來就是別有盤算的,而皇兄之所以硬是要將自己嫁給他,不也正是想要用自己來牽制他嗎?

  「皇兄,我不恨他的。」柔柔的聲調卻帶著無比的堅定,誰知道她的這句話卻讓裘嘯天變臉,厚實的雙掌重重地往桌上拍去。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然後恨聲質問:「你怎麼可以不恨?你知不知道他可是殺了你父皇,毀去你國家的男人,甚至還不要你的孩子!」

  聲調激昂得足以讓任何人都熱血沸騰,但清楚其中原委的裘水嫣卻很難認同。

  這世間之事,凡有因必定有果!

  若不是父皇先率著百萬雄兵滅了暮龍皇朝,那人家又怎麼會處心積慮地想要滅去裘家的天下呢?

  所以怎麼能恨?

  至於孩子,與其說恨他,她更怪自己,連一條無辜的小生命也保護不了。也始終不懂,如果痛恨她到殘忍的不要她生下他的孩子,何苦執意留她在身邊。

  假若是為報復,在她明白他意圖後,他還有必要跟她演戲嗎?

  但他卻依然善待她,她不懂,真的不懂。

  「父皇不也殺了他父皇,毀了他的國家嗎?」向來柔順的裘水嫣難得的犀利,沒有偏頗,她只是說出事實。

  「你……」聽到她竟然膽敢這樣的反駁他,甚至還為他的敵人抱屈,向來傲然的裘嘯天哪里忍得下這口氣。

  大掌一揮,一記狠戾的巴掌硬生生地將她的臉龐打偏,紅得通透的巴掌印在那雪肌上更加刺眼。

  「你忘了你也曾是天霖皇朝的公主嗎?亡國之恨你就這麼拋在腦後嗎?」

  她沒忘,雖然她很想忘卻這一切。

  「皇兄,都已經過去了,你明知道就算不是軒轅極天,也會有其他人取而代之的。」即使清楚這些話皇兄一定不愛聽,裘水嫣還是要說。

  誰不知道經過這幾年她父皇的耽于安樂,臣子們的爭權奪利,早讓天霖皇朝逐漸頹傾。

  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再加上天災連年,只要有人揭竿起義,皇朝被推翻是可以預見的。

  所以她不恨,只是不能不怨,才會決然地離去。

  「不會過去的。」像是宣誓似的,裘嘯天眸中驀地泛起一絲狠戾和不甘。

  那幾乎是唾手可得的皇位啊!

  結果就這麼沒了,這讓他如何能夠甘心呢?

  他要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也正因為如此,在兩方兵馬交戰之際,他不在戰場衝鋒陷陣,卻悄悄埋伏在水嫣左右伺機而動。

  既然軒轅極天會為了水嫣的身體著想,而捨棄了軒轅家的血脈,他對水嫣必然有著一定程度的在乎。

  所以,要殺他,水嫣絕對是最好的人選。

  「大哥……」望著兄長,裘水嫣紅唇微啟,似是想要再加勸說,但最終還是無奈地闔起。

  她知道不論她說得再多,以大哥的偏執,是絕對聽不進耳的,於是她靜默。

  「而你必須幫我。」他不容拒絕的命令道。

  「大哥,我不……」就是寧願一死,她也不願再捲進那樣的漩渦之中。

  「你沒有說不的權利,除非你再也不想看到賢妃。」他太清楚水嫣的弱點了,她可以忘記國仇家恨,可絕對沒有辦法不顧自己娘親的命。

  娘?

  她還活著嗎?

  不是聽聞在軒轅極天一次攻城之中,她已經死於戰亂了嗎?

  原本波瀾不興的心起了掛念,裘水嫣急匆匆地沖著裘嘯天問道:「我娘還活著嗎?她在哪?」

  「她還活著!只是……」爽快地給了她一個答案,但卻又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是傷著,還是病著了?

  聽著他吞吞吐吐的說法,裘水嫣更急了。

  「只是皇兄暫時不能讓你見她。」那可是他替自己留的一步活棋呀!

  「為何?」聽到他的話,她愕然問道。

  為什麼不能見?難道……向來聰穎靈巧的腦海中驀地閃過一絲念頭,心中惡寒再起。

  他又想利用她了是嗎?

  早該想到的,他行事一向是經過算計的,救她是如此,救她娘也是一樣。

  「若是你想要活命,那就回到軒轅極天的身邊,伺機殺了他,好讓本太子奪回應該屬於我的皇位。」

  這話無疑是印證了她心底的臆測。

  菱唇微微勾起,毫無血色的臉上扯出一抹淒涼的淺笑。

  他以為她還會乖乖任憑他擺佈嗎?

  「我不!」堅決地吐出這兩個字,她猛搖著頭。

  顯然她的拒絕早在裘嘯天意料之中,對於她的回答,他不但沒有絲毫不悅,嘴角甚至還噙著一抹冷笑,先聲奪人的說道——「水嫣,皇兄奉勸你最好乖乖聽我的,也別以為你死了,皇兄就會放過賢妃,天曉得被逼上絕路的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你……」面對親大哥的冷血脅迫,裘水嫣簡直是無語問蒼天。

  閉眼,深吸一口氣,她才能夠勉強壓抑住自己心底的傷心和憤怒。

  這男人完全把她看透,自己真的如他說的,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心糾結著,也撕扯著,陣陣惡寒籠罩著她,除了點頭答應之外,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本以為今生再無相見之日,可天意弄人,硬是要她搗進那團亂裏。

  一個不愛她的男人,一個不愛她的大哥。

  而她卻連選擇死亡都不能……仰首,望著那已然易了主的金碧輝煌,那兒曾經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如今再望著它的宏偉輝煌,裘水嫣心中,卻是一片的陌生和淒然。

  咬著牙,硬逼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向那些穿著盔甲金縷的守城官兵。

  她一驅近,兩把亮晃晃的長槍頓時帶著萬千氣勢和森冷光芒在她眼前交錯。

  水亮的眼因為那亮光閉了閉,然後她靜靜的開口說道:「我是新皇的妃子,我要進宮。」

  她只能這麼說,雖然那換來的可能是守城官兵的嗤笑。

  果不其然,她話一出口,兩名沒見過她的官兵果然是一臉嗤笑,望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望著一個瘋婆娘似的。

  「你說你是咱們皇上的妃子?那我不就是皇上的兄弟了嗎?」

  想要攀龍附風也不是這麼個法子吧!就這麼大刺刺的走到城門口,自稱是皇上的妃子,誰會信呢?

  對於那訕笑,裘水嫣並未動怒,只是很平靜地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遞向前,說道:「我知道你們不信但只要你拿著這個去給皇上的禁衛瞧瞧,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柔弱的外表卻有著最堅定的眼神和意志。

  她的手就這麼筆直地伸向前,定定地望著那兩個守城官兵,既不再開口,甚至在對方面面相覦之時,也不收回手。

  她這不卑不亢的態度和堅持終於讓他們心中起了動搖,原本輕忽的神情稍稍褪去。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玉佩,就急急忙忙地往宮廷裏奔去。

  等待,似乎是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席地而坐,她一丁點也不在乎地上的灰塵會弄髒她身上的紗衣,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她合上眼,珍惜著自己這最後一方的清靜。

  她心底明鏡似的清楚,一旦再走進這金碧輝煌的宮廷大門,她絕對會再次淹沒在那一堆難解的複雜糾葛中。

  親情、愛情、怨懟,種種的交錯……

  思緒才走到一半,突然之間一陣懾人又熟悉的氣息逼近,她還來不及睜眼,整個人已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被劫掠而去。

  那迎面而來的勁風讓她柔嫩的雪肌泛著隱隱的刺痛,但她只是靜靜地抿著唇,任由那氣息的主人將她騰空帶離。

  耳邊,除了那颯颯的風聲之外,還夾雜著他那強勁躍動的心跳聲。

  那一下沉穩過一下的聲音,讓她的心再次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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