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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絹 -【二度重逢(一二三四之第二種可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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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10:26: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唐絹-二度重逢【一二三四之之第二種可能】

杠上邵懷謙,齊蔚相信這是自己最“失策”的決定……
每當面對著他時,總令她硬ㄍㄧㄥ出來的完美形象,全盤破功。
本以爲在擺脫青澀的高中生涯後,就能跟他永遠說拜拜!
豈料多年後再度重逢,眼前的他,功力簡直更勝從前──
竟敢說他喜歡她?!不會吧,怎麽連感情都拿來兒戲?
那她呢?不愛不愛當然不愛!可心底閃過的那抹失落,究竟是……

邵懷謙,出身于不平凡的家庭,卻只想當個“平凡人”──
向來便是風雲人物的他,儘管擁有一切,卻始終不快樂!
直到他遇見這個像小草般堅韌的女孩,他的心開始有了溫度……
她的喜怒哀樂,非但牽絆住他,更莫名地令他無比心疼。
爲了獲得佳人芳心,他誓言守護她,怎料她竟說“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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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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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10:26:50 |只看該作者
  第 一 章

  齊蔚從小就清楚知道,“人生而平等”這種話只是說好聽的而已,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那麽好的事。要不然一樣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有人可以去學鋼琴、學跳舞,而她除了在學校念書的時間外,其他時候都得幫父母做這個做那個,讓他們有餘力去賺那僅夠全家溫飽的微薄收入;有人可以每天都上高級飯館吃大餐,而她卻得和弟妹爭青菜裏那僅有的幾條肉絲。

  而她也早早就知道,在沒有家世背景人脈關係的情況下,如果想出頭,就只有靠念書這條路了。從高中、大學,甚至於碩士、博士一直念下去,文憑是她能夠脫離下層社會的唯一通行證。

  然而並不是想念書、會念書就能一直念下去的,像她國中畢業以後,父母本來希望她隨便找間高職念念,儘快開始賺錢,分擔家裏的經濟重擔。若不是她成績優秀,爭取到聖約翰學院臺灣分校的入學資格和全額獎學金,她早就沒有辦法念下去了。

  聖約翰學院的美國本校是一間歷史悠久的貴族學校,能進去就讀的學生家裏非富即貴,雖然入學資格並未硬性規定,一定要擁有顯赫的家世才能就讀,但它高昂的學費卻也不是一般家庭負擔得起的。

  聖約翰學院一開始來臺灣設立分校時,也和本校一樣吸引不少有錢子弟就讀,不過這幾年學校政策有了改變,開始提供獎學金給成績優良但家境普通的學生,好讓學校能有更多元化的發展和面貌。

  但是這些卻不是齊蔚所在乎的。

  這所學校最吸引齊蔚的地方,就是每年學校會提供兩個美國本校免試入學的名額,除了學雜費全免之外,還有可以領到生活費,只要她能爭取到這個名額,她就可以如願以償的拿到高學歷文憑,躋身上流社會,然後展開她美好的人生了……

  咻——

  一輛跑車飛快從齊蔚身邊駛過,打斷她對未來的美好願景,連帶濺起早先下雨時留下的水窪,噴得她一身泥水。

  “喂,你怎麽開車的——”

  齊蔚還來不及咒駡,那輛車早就呼嘯而過,她只來得及辨識那輛車是今年最新款的BMW跑車。

  齊蔚自嘲的笑一笑,來這間學校一年多了,進步最快的竟是她辨認名牌、名車的能力。不過這也難怪,學校裏最多的就是有錢人,每周兩天的便服日簡直就是世界名牌展示會,看多了,只消她瞥一眼,就能認出各大名牌當季新款。

  這算是一種另類的收穫嗎?

  不過,這下可慘了!她雖然買不起名牌,但是身上這件一百零一套的便服,卻是她唯一見得了人的衣服。看來下禮拜的便服日,她大概只能穿制服了……

  這個年紀的女孩,非但愛美,更是在乎別人的看法,一想到到時得面對別人質疑憐憫的眼光,齊蔚越想越生氣,清秀的小臉漲得通紅……

  可惡!都是那個討厭的傢夥!

  走到校門口,齊蔚看到剛才濺得她一身泥水的BMW就停在校門口,而車子的駕駛正斜倚在車門邊和其他人講話。

  “喂,邵懷謙,你真的被叫回來了?不是在英國待得好好的?”一個男孩用手肘頂頂BMW的駕駛。

  “別提了。”被喚做邵懷謙的男生一臉不屑的撥撥頭髮。“離開那裏也好,要不然的話,遲早有天會被那群喜歡大驚小怪的修士、修女整死。”

  “怎麽?你又做了什麽事?”

  “只不過是溜出宿舍去跳舞,這樣就不行,還說什麽耽溺玩樂是生命的墮落,我們不應該放縱自己的欲望,要從苦中領略人生的真諦……拜託,都什麽年代了還搞這一套。”男孩學著修女嚴肅認真講話的樣子,把周圍的人都逗笑了。

  “可是你不是資優生嗎,他們怎麽捨得放你走?”昔日兩人本是同學,怎料到他回國後卻因爲插班問題,成了自己學弟。

  “他們說要把我留校察看,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爸超愛面子的,他覺得既然這樣,倒不如自己先走,總比到時候讓人趕走要好。”

  齊蔚認出先前問話的男生,是高中部三年級的學長,家裏是政治世家,爺爺曾當過某部會首長,父親也是連任好幾屆的國會議員,算是挺有權有勢的。

  莫說那種人身邊的朋友非富即貴,單從那個叫邵懷謙的男孩所開的那輛跑車看來,他應該也是大有來頭。可就算大有來頭又如何,做錯事一樣要道歉!

  齊蔚朝那群人走過去,打斷他們的談話,清秀的小臉上寫著明顯的不悅。

  “這位同學,剛剛你的車子開過去濺起的水噴到我了。”

  接著是好幾秒的沈默,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這個女孩。

  看什麽?沒看過啊……齊蔚心底咕噥著。

  卻不曉得在衆人眼中的她,儘管滿身泥汙、狼狽不堪,但不服輸的眼神卻讓她整個人熠熠發光,顯露出獨特的光彩,像顆蒙了塵砂卻不容人忽略的寶石。

  好半晌,邵懷謙才開口:“然後呢?”

  沒料到邵懷謙竟然會這麽說,齊蔚愣了一會才回答:“然後……我的衣服被你弄髒了。”

  這樣應該很清楚了,不需要她再講得更白了吧。

  “所以?”一臉冷淡。

  “所以?!你還問我‘所以’?”沒想到他竟然會問這種話,似乎一點也沒有反省的意思,齊蔚覺得自己心裏那股怒火燒得越來越旺。“你不覺得應該跟我道歉嗎?”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瞪大眼睛,同時倒抽一口氣。

  這個女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難道她不知道邵懷謙是——

  “道歉?哼!”邵懷謙冷笑道:“我爲什麽要道歉?弄髒你衣服的是那些水,濺起那些水的是那輛車,關我什麽事?”

  “可是開車的人是你,你就應該負責。”她想跟他講理。

  “笑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親手潑你水、把你的衣服弄髒?照你這種說法,國家財政年年赤字,要不要說是我賺得錢不夠多,所以稅繳得不夠多?”

  “你……”齊蔚沒想到他竟然這樣詭辯,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他,只好兩眼睜得大大的猛瞪著他。 

  邵懷謙對她的怒氣視而不見,兀自轉過頭去招呼他的朋友。“走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然後,他看也沒看齊蔚一眼,便掉頭轉身離去,留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咬牙切齒。

  齊蔚惡狠狠瞪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暗發誓道——

  很好,你叫邵懷謙是吧!我記住了……

  * * *


  過了幾個星期,齊蔚才知道邵懷謙果然是大有來頭。

  他父親邵正陽是某家跨國集團的總裁,此集團的生意觸角除了當紅的電子業之外,還包括通訊業、媒體業,最近還大手筆的並購了一間全球連鎖飯店,準備進軍觀光産業。

  邵懷謙是邵正陽的獨子,以後這整個集團都是他的,自然旁邊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捧著他,養成他目空一切的個性。

  也因此他才剛轉學過來沒有多久,便儼然成了學校的帶頭人物,就連師長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然而他的勢力顯然影響不到她。

  齊蔚一向就對有錢人沒有什麽好感,總覺得那些人不過是口袋裏比別人多了些錢,就一副多了不起的模樣,處處都要別人順著他們、捧著他們。尤其是學校裏這些貴族學生,說穿了,他們只是上輩子多燒了幾把好香,這輩子投胎到富貴人家而已,家裏的財富根本就不是憑他們的雙手掙來的,一點也沒什麽好值得驕傲的。

  更何況像邵懷謙這種人,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就別提他這個人會有什麽優點了。

  不過他這個人是好是壞,壓根不幹她的事,他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現在不會有交集,以後更不會有,他們只是碰巧同在一間學校,畢業以後,想來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有什麽接觸的機會了吧。

  但是人算永遠比不上天算,如果她能預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她寧願自己不要那麽雞婆。

  這天,上午第三堂的下課鍾響起後,齊蔚和往常一樣,不和班上其他同學浪費時間閒聊,拿出下一節課的課本先預習,沒想到這時候班長突然跑到她身旁。

  “齊蔚,幫我一個忙好不好?這個幫我送到辦公室給老師,她要我儘快送去,可是我肚子突然有點痛,你可不可以先幫我送過去?”班長捧著一大疊作業簿站在她的座位旁,一臉懇求。

  齊蔚看看她,沒有多想就點了點頭。

  她雖然和班上同學沒有太熱絡,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但這一點點小忙她還是願意幫的。

  “謝謝、謝謝,那就麻煩你了。”班長把作業簿放在她桌上後,就快步跑出教室了。

  齊蔚起身離開座椅,捧著作業簿,走出下課時分鬧哄哄的教室,打算經過理事長室抄近路到辦公室。

  饒是她也想不到,此刻理事長室內正招待著一個令她嗤之以鼻的“貴客”。

  從上一節下課,邵懷謙就被理事長叫過去,原先他還很訥悶,他才來這間學校沒有多久,應該不會惹了什麽麻煩要理事長親自“接見”他才對,滿腹狐疑的踏進理事長室。

  才剛進門,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理事長立刻迎上前來,熱絡地請他在沙發上坐下,還特地叫人泡了咖啡送進來。

  “怎麽樣,來學校一段時間了,還習慣嗎?”

  “還可以。”

  “我們聖約翰臺灣分校雖然不像美國本校歷史那麽悠久,但是這幾年來我全心投入辦學中,不論在硬體或軟體方面,都比之前進步不少,而且也請了不少優良的老師,希望能給我們學生更好的教學品質……”理事長開始口沫橫飛地講起自己的“豐功偉業”。

  不知道講了多久,直到邵懷謙再也忍不住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理事長才終於停下來。

  “還有事情嗎?沒事的話我先走了。”邵懷謙欲起身,卻又立刻被叫住。

  “等等——”理事長一改方才意氣風發的樣子,換了個語重心長的態度。“你知道這幾年的景氣都不好,物價一直上漲,但是收入卻一直變少,對於這種景氣的變化,你父親應該比誰都瞭解才對。”

  “嗯……”邵懷謙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眼光四處瞟動著,不意間看到玻璃窗外對面的走廊上走來一抹似曾相識的清麗身影。

  好眼熟……他心裏模糊的想著,校長喋喋不休的話語卻半點也沒聽進去。

  “其實這幾年來政府爲了辦學,對於私人企業捐款給學校都有些獎勵,捐贈的金額還可以免稅,而且這樣對企業形象也有向上提升的作用,你說對不對?”理事長張著大大的笑容看著他。

  “我知道了!”邵懷謙總算懂了。

  他冷冷地瞥了理事長一眼,想來要他父親捐錢,才是理事長今天叫他來這裏最主要的目的吧!

  “是嗎?其實我們也不是要強迫人家做這種事啦,捐錢嘛,總是要心甘情願才好,要是強迫的話,不就失去那個意義了?不過要是有人願意爲教育盡一份心力,我當然樂見其成,畢竟教育是整個社會的事,有優秀的下一代,我們的國家才會越來越進步……”

  見理事長又開始滔滔不絕起來,邵懷謙實在忍不住了,他霍地站起身。“我回去上課了。”

  雖然上課也同樣無聊,但比起待在這看理事長那張貪婪勢利的臉,他還寧願回教室睡覺。

  “好、好,來,我送你。”眼見目的達到了,理事長亦步亦趨地跟在邵懷謙的身後,像條哈巴狗似的,甚至還繞到前頭親自幫他打開門。

  邵懷謙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理所當然的走在前面,對於理事長客氣到幾近諂媚的態度,他早就見怪不怪。就因爲他有個有錢的老爸,這種人從小到大在他身邊從來沒有消失過。

  “邵同學,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事,跟邵董說一聲,看他什麽時候有空,我過去拜訪他一下……”

  邵懷謙敷衍地點點頭,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面有人,在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前方就撞上一副柔軟的嬌軀。

  “啊——”齊蔚怎麽也沒想到,理事長室竟突然有人走出來,甚至好死不死地和她撞成一團。

  邵懷謙勉強穩住身子,鼻間飄散過一縷芬芳,似是女孩頭髮的香味,讓他有些失神,然而耳邊卻是聽見女孩的謾駡——

  “誰啊?這麽不長眼睛。”

  他冷眼打量著那個嘴裏咒駡不停的女孩,覺得這場景好生熟悉,打回到聖約翰後,還不曾有人敢如此挑釁他,只除了……

  是了!是她,那個氣焰囂張的女孩!

  齊蔚揉揉跌疼的屁股,跪坐在地忙著撿拾四散的作業簿,還來不及看清撞她的人是誰,也還來不及弄清楚到底誰對誰錯之前,就有人先對她開炮了。

  “你是哪一班的?撞了人還不趕快道歉!”

  齊蔚擡起頭來,就見到邵懷謙冷洽睨著她,站在他旁邊的理事長則是一邊怒瞪著她,一邊關心的詢問邵懷謙哪里撞疼了。

  “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爲什麽我要道歉,剛剛分明是他走路不專心才會撞到人。”齊蔚收拾好作業簿站起來。

  “你說這是什麽話?自己走路不小心還怪別人,真是的,難道你爸媽沒有教你要勇於認錯,這可是做人最基本的條件。”當事人都還沒有開口,理事長就搶在前頭把齊蔚教訓一頓。

  而在理事長看見齊蔚胸前制服上繡的學號之後,他的口氣變得更輕蔑了。

  “哼,難怪……這種等級家庭出身的小孩,怎麽要求她多有家教,我早就跟校長說過,叫他要慎選學生,可他偏偏說什麽所有人受教育的機會平等,看吧,現在事實證明,這種學生只會降低我們學校的水準。”

  齊蔚氣得握緊拳頭,什麽叫做“這種等級的家庭”、什麽叫做“這種學生”,“這種學生”又怎麽樣,大家還不都踩在同一片土地、呼吸同樣的空氣?

  他們只不過多了幾個錢,憑什麽這樣瞧不起人?

  “算了!”邵懷謙看著齊蔚氣鼓鼓的臉蛋,他拍拍自己的衣服,沒興趣看他們吵下去,又瞥了齊蔚一眼後便逕自走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雖然齊蔚氣得牙癢癢的,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把怒氣往肚裏吞了。

  沒想到事情並未就此結束,下午放學時間一到,她和往常一樣,匆匆收拾好書包,準備趕到學校附近的咖啡店打工。

  剛才最後一節課因爲老師多交代一些事情,所以下課晚了,眼看著她就快要遲到,齊蔚捨棄大馬路,轉進一條小徑,打算抄捷徑趕過去。

  平常這條小路人煙稀少,因爲偏離馬路,也沒有什麽住家,所以根本不會有人會走到這裏來,但今天卻一反往常的安靜,傳來陣陣的喧鬧聲。

  “你以爲事情這樣就算了?我告訴你,不可能!”一個男聲道。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我都已經道過歉了,爲什麽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誰叫你活該,惹到我們老大,早叫你乖乖聽話就不聽,現在你是自找苦吃、自作自受。”

  先是聽到聲音,轉過一間廢棄的房屋後,齊蔚便看到一群人圍在那裏,被圍在中間的好像是個女的,他們身上都穿著聖約翰學院的制服。

  本來不想多管閒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就繞過那群人,趕快去打工要緊,但是就當她繞過他們,不經意瞥了一眼時,赫然發現被圍在中間的那個女生,竟然就是班長。

  齊蔚一向和班上同學沒什麽來往。

  一來是因爲她沒時間,放了學就要去打工,假日更是從早工作到晚,回到家還要幫忙做家事,連睡眠時間都不太夠了,更何況是念書,所以下課時間不是在補眠就是在念書。

  二來是因爲她不喜歡所謂的“交際”,把寶貴的時間花在和同學言不及義的聊天,甚至她更不想改變自己去迎合別人。

  所以她的朋友不多,學校的同學中,唯一算和她有點交情的,就是班長了。

  雖然兩人並不是多親密的朋友,但見到面總是會打聲招呼,甚至於簡單聊個幾句。

  可是一向循規蹈矩的班長,是怎麽惹上這班人的。

  齊蔚認出那群壞學生裏頭,爲首的那個是在學校裏橫行霸道的小霸王張世豪,成績差不說,還常常頂撞師長,打架鬧事樣樣都來,要不是他有個有錢的老爸和寵溺他的媽媽,早就被踢出學校了。

  原本想當做什麽都沒看到,伹聽到班長略帶哭泣、著急、緊張又害怕的聲音,讓她覺得如果自己坐視不管的話,事後她一定會有罪惡感。

  想了一下,齊蔚實在狠不下心腸,鼓足勇氣後,她跑到那群人後面大喊。“你們還不快走,我已經報告教官,也報警了,他們馬上就會來。”

  突然有個人跑出來這樣說,那群壞學生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你以爲我們是被嚇大的,隨便說個幾句就可以騙過我們?”

  “你、你們不、不信沒關係,等、等一下警察來了,你們就、就知道了。”雖然心裏緊張萬分,但齊蔚仍逞強著不肯示弱。

  “喔、我們好害怕喔!”那群男生笑成一團,腳步朝著她們倆逼近。

  “警察先生,你們終於來了。”

  齊蔚突然大喊,他們連忙轉過頭去,但背後卻是空空如也,一個人影也沒有。

  齊蔚乘機拉了班長拔腿就跑,憑著她對這附近地形的瞭解,躲過他們的追趕。

  逃過一劫後,兩個女孩心有餘悸的彼此對望。

  “齊蔚,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班長紅著眼睛,語帶哽咽。

  “這又不算什麽,我們是好同學嘛!”齊蔚撥了撥因奔跑而散亂的長髮,微笑的安撫她說。

  “可是,這麽一來,我怕他們會找你麻煩……”班長擔心的說。

  “唉呀,我打工遲到了!”齊蔚看了看表,一臉著急地轉身便要離去,但又回過頭來對著班長說:“你回家時小心點,不要再落單了,我先走了!”說完,她轉身離去,將方才發生的事抛到腦後……

    * * *


  隔天放學,齊蔚照例要趕去打工,才出校門,便看到那群壞學生等在校門口,一見到她,便朝她走過來。

  齊蔚低著頭本想裝做若無其事走過去,但才跨出一步,便撞到一堵人牆,再轉個方向,又撞到另外一堵,她擡起頭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團團包圍住了。

  “你們想幹什麽?”

  她戒備的問,將書包緊緊抱在胸前。

  “何必那麽緊張,我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而已。”其中一個男生賊賊的笑道。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們,我想我們沒有什麽好聊的,我還有事情先走了,再見!”說完,齊蔚就想趕快離開,但那群男生卻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別那麽急著走嘛,陪我們玩玩也不錯啊!”

  接著,他們圍成的人牆開始朝齊蔚靠攏,突然一個人伸手推了她一把,齊蔚一時沒有站穩,向後退了幾步。後面的人又用力將她往前推,接著換旁邊的人推她,她就這樣被推得七暈八素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前後左右,眼前他們的臉模糊的放大,耳邊只聽見那群男生嘲笑戲弄的聲音。 

  雖然校門口學生進進出出,不時有人經過,伹大家都秉持著明哲保身的原則,不敢也不想去得罪張世豪,所以都裝做沒有看見,低著頭快步走過。

  直到有人大叫一聲,他們的動作才停止下來。“喂,不是約好在停車場見面,你還在這裏蘑菇什麽?”

  齊蔚有些茫然的望向聲音的來源處,一時之間頭還暈眩得厲害,認不出來人是誰,只知道是個男的。

  說話的男孩見她沒有任何動作,索性排開人牆,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向外拉去。“你竟敢讓我等了那麽久,這筆帳看我怎麽跟你算。”

  是誰?齊蔚昏沈沈的,只覺得自己被人攬入懷中,那個溫熱的懷抱,讓她感到某種備受呵護的感受,她用力的搖搖頭,試圖甩掉滿腦袋的頭昏腦脹,她反握住男孩的手臂,站穩身子看清楚她的“救命恩人”,卻錯愕地發現他竟是——

  邵懷謙?!怎麽會是他……

  邵懷謙打開車門,作勢要將她推進車內。

  “等一下!”張世豪叫住他。“你就這樣把人帶走?”

  “不行嗎?”邵懷謙轉過頭冷冷的問。

  原本氣焰高張的張世豪,在接觸到邵懷謙銳利的眼神時,不自覺瑟縮了一下,但轉念一想,自己絕不能在哥兒們面前丟臉,隨即又惡狠狠的說:“我們還沒跟她玩夠,你想帶她走也得問過我。”

  “哼!”

  邵懷謙不理他,逕自將一臉詫異的齊蔚推進車裏,然後繞到另一邊準備上車。

  “給我站住……我叫你給我站住。”

  邵懷謙的舉動讓張世豪面子全失,他氣得沖上前去,掄起拳頭便想打人。

  “張世豪,你想做什麽——”

  理事長正巧走出學校,看見兩人對峙的局面,連忙趕去,擋在邵懷謙面前。

  “這傢夥不上道,我只不過想給他一點教訓,教他一點做人的道理。”張世豪歪著頭,大言不慚的說。

  “邵同學,你沒事吧?有傷到哪里嗎?”理事長轉過頭異常關切的問。

  “沒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吧?”邵懷謙有些不耐煩。

  “沒事沒事,你趕快回家吧。”

  看著邵懷謙開著車離開,張世豪不服氣的吼道:“你就這樣讓他走掉?我事情都還沒有處理完你就讓他走掉,你這樣我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你說什麽鬼話,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對同學暴力相向,你知不知道這是違反校規的,你再這麽做,我就依校規處置,我記得你已經有兩個大過、兩個小過,再加上一個保證你馬上退學。”

  “那麽認真做什麽啊理事長,我老爸不是都跟你談好了嗎?你又何必拿什麽大過小過的來壓我。”

  張世豪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只要再捐一筆錢給學校,不管什麽過都能一筆勾清,要不然他怎麽可能到現在只有兩大過兩小過。

  “好,我今天晚上就跟你父親好好談談,現在,你立刻給我回家,走——”

  張世豪睨了理事長一眼,既然正主兒都已經走了,他也沒必要在這裏和理事長攪和下去,撇撇頭,示意其他的跟班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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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 章

  齊蔚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也一直想過著普通人的日子,不需要太多的注目,也不需要太出鋒頭,但邵懷謙的出現,卻破壞了她這個最普通的願望。

  那天邵懷謙和張世豪對峙的情況很多人都看到了,事情也就這樣傳出去,成爲這陣子校園裏最紅的八卦消息。每個人都在猜按張世豪過去的作爲,接下來會怎麽對付邵懷謙,還有那個引起兩人爭執的齊蔚,到底是何方神聖。

  每天下課教室外都會跑來一堆人,美其名說是來找同學聊天、來借課本、上廁所經過,但都一直往教室裏面看,就是想知道“齊蔚”究竟長得什麽樣?

  “喂,你們班那個齊蔚在不在?”

  “她就長那個樣子喔,也還好而已啊,又沒有很漂亮!”

  “款,小聲點,她會聽到的……”

  幾天下來,教室外的“參觀人潮”讓齊蔚煩不勝煩,這樣的對話她聽了不下上百遍,除了對這種情況感到不習慣和心煩外,更是暗中罵過邵懷謙幾千幾百次。

  這種小事她明明就可以自己解決,這傢夥偏偏出來逞什麽英雄。

  好了,現在弄成這個樣子,她平靜的生活完全被毀了,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再說,如果他們真的有怎麽樣,被人誤會也就算了,但問題是他們之間根本什麽都沒有。

  那天邵懷謙開車帶著她離開,沈默了好一陣子後,她才開口說話:“麻煩前面路口右轉,在便利商店前靠邊停就可以了。”

  邵懷謙聽從她的指示,在便利商店前停下。

  車子停妥後,齊蔚背起自己的背包就要離開,沒想到卻被他叫住。

  “就這樣?”他冷冷的問。

  對,就這樣,就只有這樣,並沒有一般童話故事中王子英雄救美後,女生就心懷感激的以身柑許,也沒有兩人在同車的短短時間內就迅速天雷勾動地火,一見鍾情互許終身。

  雖然他及時出現,讓她對他的印象好了那麽一點點,但那也只不過是從負三十分進步到正十分而已,她還是看他不順眼,相信他也是一樣,互不對盤的兩個人還會發生什麽事?

  就因爲如此,被誤會,被冷嘲熱諷才叫她嘔到最高點啊!

  星期五下午最後兩節課是社團時間,一直屬於忠貞海鷗社一員的齊蔚,趁這個機會躲到側門邊少有人去的地方稍喘一口氣。

  才短短幾天,她就已經深刻的體認公衆人物的痛苦了,到處都有眼睛盯著,一舉一動也動輒得咎,根本沒有一點隱私可言。

  可是公衆人物至少會因爲自己的知名度而帶來一些好處,但她呢?一點好處都沒撈到,只除了衆人的批評與指指點點。

  伸伸懶腰,齊蔚享受著難得的清靜,正想坐下來念書時,她的另一個惡夢又出現了。

  “嘖嘖嘖,你看起來過得不錯,很悠閒嘛!”

  張世豪帶著他那幫狐群狗黨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他們看著齊蔚,臉上還有著邪邪的笑容。

  齊蔚歎了一口氣,惋惜著好不容易偷來的平靜時光又這樣沒了,合上書便想要離開。

  “這樣就想走?”張世豪一瞼壞笑地攔下齊蔚。

  “我什麽都沒有,你得不到什麽好處的,你還是讓我離開,才不會浪費你的力氣。”

  她真的不懂,爲什麽他那麽有時間和精力去記那種微不足道的小事,難道他的生命中就沒有比逞強鬥狠更有意義的事嗎?

  “哼,你三番兩次和我作對,還想要我放你走?你以爲我是那種隨便讓人擺佈的人嗎?我今天非得給你一點教訓不可。”

  張世豪朝著齊蔚一步步逼近,她也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背抵到牆,再也無路可退爲止。

  這次真的死定了,齊蔚原本已經快要絕望,甚至閉上眼睛準備承受接下來的一切時,有人介入了。

  “真巧,我們又見面了。”一個聲音讓張世豪的動作停下來。

  “你這個傢夥真是陰魂不散,你也欠教訓是不是?”張世豪轉過頭去,發現又是邵懷謙那個程咬金。

  齊蔚睜開眼睛看見邵懷謙,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有點高興他的出現至少暫時解了她的圍,但也煩惱這下子流言又不曉得會傳成什麽樣子了。

  “如果你想的話就儘管來好了,不過你父親知道以後會有什麽反應,我就不敢保證了。”邵懷謙還是一副涼涼的語氣,像是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

  “你……”張世豪想起昨天父親告誡過他,叫他不可以得罪邵懷謙,因爲他投下大筆資金要發展的生意,還需要邵正陽的幫助才行。

  他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對他父親還有一點畏懼之心,如果被父親知道他對邵懷謙動手,不曉得會有多生氣,說不定還會將他趕出家門。

  “好,今天就暫時放過你們,以後給我小心點,我們走。”手一招,張世豪和他那群嘍羅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 * *


  或許是邵懷謙的恐嚇真的有效,張世豪那群人果然安分了一陣子,沒有再找齊蔚麻煩,她也因爲忙著準備接下來的段考,很快把這件事情抛在腦後。

  段考結束後一個星期,是學校公佈成績的時候,聽到廣播說成績已經張貼在穿堂公佈欄後,齊蔚便連忙跑去看。

  到達穿堂時,公佈欄前已經圍聚一堆人了,她先緩下腳步,深呼吸一口氣才走過去。

  這次段考前雖然發生了一些事情,但這次的試題並不很難,她寫起來也算得心應手,她有把握,要維持全年級第一名的成績,應該沒有太大問題,會來這裏看公佈欄只是想要確定一下而已。

  還沒走到公佈欄前,她就敏感的發現大家看完成績後的氣氛怪怪的,有些認識她的人,還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剛看完成績的班長轉過頭來見到她,也拍拍她的肩,用安慰鼓勵的語氣說:“沒關係,下次再加油就好了。”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難道她的成績……

  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她連忙擠進人群中,在公佈欄上搜尋她的名字。

  不看還好,找到她的名字後,齊蔚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以往想要在成績排行榜上找到她的名字很簡單,只要擡起頭來看第一個就可以了,但這次卻不是這樣,第一個人名竟然不是她,而是——邵懷謙。

  這怎麽可能?齊蔚心中大驚,她不敢相信一個看起來永遠漫不經心,整天嘻皮笑臉的紈褲子弟竟然能奪去她第一名的寶座。

  她不相信!這其中一定有鬼,說不定、說不定是他利用特權,先得到試題,或是老師改考卷時根本不管對錯就給他高分,要不然就是他在考試時作弊,要不然他的成績怎麽會比她好。

  齊蔚憤怒的假設了一大堆可能,然後衝動的跑去找邵懷謙理論。

  “你怎麽可以這樣?做了這種事你會安心嗎?”她在一樓的教室前找到他。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她沒頭沒腦的丟出這兩句話,邵懷謙一臉疑惑。

  “你不要裝傻了,你應該心知肚明我說的是什麽事情。”齊蔚冷哼一聲。

  “我在裝什麽傻,又應該心知肚明什麽事?你不把事情說清楚,我怎麽會知道是什麽事。”

  邵懷謙有點不耐煩,這種沒頭沒腦的對話,真的很無趣,他可沒那種興致跟她打啞謎。

  “好吧,既然你不怕丟臉的話,我就說出來好了。你老實說,你這次段考是不是作弊?”

  “作弊?!你在說什麽啊,我爲什麽要作弊?”邵懷謙啞然失笑。

  “如果你沒有作弊的話,怎麽可能是全年級第一名?你不要騙人了。”齊蔚厭惡的看著他,她最討厭這種敢做不敢當的人了。

  “喔,原來是這件事啊。”邵懷謙笑了,他還以爲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呢,原來只不過是成績這種小事。“不過是多幾分或少幾分,有那麽嚴重嗎?”

  “什麽多幾分少幾分,我告訴你,這可不是多幾分少幾分就可以一句話簡單帶過的事,如果你考試不誠實的話,不但對不起你自己,也對不起其他努力準備,誠實考試的同學。”

  瞧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齊蔚氣得握緊拳頭,口氣越來越激動。

  看著她慷慨激昂的樣子,好像他做的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邵懷謙這才猛地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聽其他同學說,從一年級開始,你就一直是第一名,從來沒有掉下來過,結果這次第一名不小心變成我,你才會那麽生氣對不對?”

  “你……我根本不是爲了我自己,我是、我是爲了所有的同學。”齊蔚瑟縮了一下,隨即又理直氣壯的反駁。

  要不是怕他給其他同學不良示範,認爲只要有特權就可以有好成績,她才不會跑來跟他理論這件事。雖然其中也有一點爲自己討回公道的成分,但她絕對不是只爲了自己!齊蔚在心裏對自己這麽說。

  “哇,我怎麽不知道你那麽偉大,我好佩服啊。”看出她眼中閃過萬分之一秒的心虛,邵懷謙故意涼涼的說。

  “邵懷謙,我警告你,你不要太過分了,呀……”話還沒有說完,齊蔚只見邵懷謙神色一正朝自己撲來,她驚慌失措的大叫,雙手抵在身前,卻還是擋不住男孩子的力氣被撲倒在地。“喂,你幹嘛——”她雙手朝他胡亂打著。

  匡啷——有個東西突然重摔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她大驚失色,話講到一半就講不下去了。

  “這、這怎麽……”她驚魂未定看著摔碎在地上的花盆,傻了眼。

  這個花盆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掉下來,而且還那麽剛好就掉在她站的地方,齊蔚連忙往樓上看,卻只看到和平常一樣,在走廊上走動的同學。

  “就跟你說平常做人不要太一板一眼的,不是凡事都要爭個什麽輸贏對錯,你看,現在得罪人啦,你應該要好好檢討檢討了。”方才在說話時,邵懷謙發現樓上似乎有人把什麽東西丟下來,因此他反射性的把齊蔚用力撲倒——

  邵懷謙坐起身來,捉住齊蔚亂打的小手,雖然她沒啥力氣,但被個女孩子亂打一通,還挺沒面子的。

  她驚恐的情緒稍稍平復後,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的憤怒,自從他出現以後,她就開始諸事不順,不是得罪學校惡霸張世豪,就是被人當八卦看,成績也不如理想,現在甚至有人要惡整她。

  如果他沒有出現的話,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要是他消失就好了!她的心中不禁這麽想,瞪了他一眼後,起身跑掉了。

  “喂,我救了你,好歹也該說一聲謝謝吧……”

  話到最後,已經變成他自己的咕噥,因爲她早就跑遠,聽不見了。

    * * *


  花盆事件過後,齊蔚雖然報告了學校,但因爲找不出來是誰做的,也只能歸因於意外,師長除了叮嚀她要多加小心之外,也沒有辦法幫上什麽忙。就算齊蔚直覺認爲是張世豪那群人所爲,但一點證據都沒有,也不能拿他們怎麽辦。

  之後她也是大小意外不斷,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就突然被人絆倒;要不就是踩到釘子;或是大家在升旗排隊時,突然有人推她一把,將她推出隊伍外。

  再來就是放在書包裏的東西,在上完體育課回來後散落一地;送去蒸熱的便當不翼而飛,讓她中午只能餓肚子。

  這些惡作劇雖然讓她不勝其擾,但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祈禱他們能儘快對這種把戲厭煩,捉弄她得不到樂趣後便會轉移目標。

  但是有一天,這種惡作劇突然就消失了。

  齊蔚平平安安、順順利利過完一天後,心裏竟然有種不踏實感,覺得今天過得太順遂了,會不會後面有更大的災難等著她。

  戰戰兢兢過了一個多星期,沒有其他事情發生,她才逐漸放下心來,全心專注在課業上,也把這件事情慢慢遺忘。然而那天放學時,她竟聽到了一些事……

  “喂,邵懷謙,我已經照你的話不騷擾齊蔚了,你可以叫你爸不要故意再刁難我們家的投資案了吧。”張世豪把邵懷謙找到校園的角落談判。

  “我怎麽知道一旦我答應後,你會不會回頭去找她麻煩。”

  對方雖然有好幾個人,邵懷謙只有一個人,但他的臉上卻不見任何懼意。

  “你是想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

  張世豪怒氣勃發,大手一伸揪住他的衣領,旁邊的人也跟著摩拳擦掌起來,就等著他一聲令下就開打。

  “我當然會說話算話,但是我不相信你。”邵懷謙臉上仍舊帶著笑意,但銳利的眼光一掃,散發出的氣勢也讓衆人心頭一凜。

  “那你到底想怎樣?”

  張世豪雖然很想動手,但昨天他才因爲得罪邵家被父親教訓一頓,要是真動了手,父親不曉得會把他怎麽樣。

  “我會繼續觀察你,一直到我確定你履行諾言爲止。”

  “好,姓邵的,要是我知道你故意說話不算話,我一定打得你滿地找牙,我們走。”張世豪放手,帶著他的嘍羅悻悻然離去。

  “呿!”邵懷謙整理身上的衣服,轉身也要離開,眼前卻出現了他怎麽也想不到的人兒。“齊蔚——”

  好不容易等到張世豪走遠,齊蔚來到邵懷謙面前,擋住正準備離開的他。

  “邵懷謙,你們剛剛說的是怎麽回事?”

  “沒你的事,你不用管那麽多。”

  “什麽叫沒有我的事,我明明聽到你們提到我的名字,還說不關我的事?”她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今天一定要問個究竟才行。

  邵懷謙還是沒有回答,看了她一眼便要繞過她離去。

  “等一下,如果你沒有說清楚的話不准走。”她拉住他。

  被她弄得沒有辦法,邵懷謙只好不耐煩的說:“好啦好啦,我告訴你可以吧,我跟張世豪說你是我的,只有我才可以欺負你,別人都不准動,否則後果自負,就這樣。”

  “你說什麽?!什麽叫我是你的,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不聽還好,一聽齊蔚又驚又怒,這麽說是會被人家誤會的,她一點也不想要跟他扯上關係。

  “不能這麽說都說了,還能怎麽辦?”他雙手一攤,擺明事情已經無可挽回。

  “你、你、你氣死我了。”齊蔚見他的態度一點都不正經,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只能轉頭就走,沒想到這次換邵懷謙拉住她。

  “你這樣是對待恩人的態度嗎?上次我救了你,現在又幫你解決張世豪這個大麻煩,難道你一點感激都沒有?”

  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麽要這麽做,只覺得每次看到她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很有趣,讓他忍不住想捉弄她,但是他喜歡捉弄她並不表示別人也可以捉弄她,在他還沒厭煩她這個玩具前,沒有人可以動她。

  “難道你敢說上次如果不是我及時推你一把,你躲得掉那個掉下來的花盆?如果不是我幫你出頭,叫張世豪不准再來欺負你,你這些天可以過得那麽平安?更別說如果那天你被張世豪他們圍堵,我沒出面帶走你的話,你能夠全身而退?”邵懷謙搶在她之前,把過去的事情一件件翻出來講,聽得齊蔚越來越心虛。

  這麽聽來,他似乎真的幫了她許多忙……

  “說謝謝。”他用命令的口氣說。

  “我……”

  “奇怪,我怎麽沒有聽清楚,只聽到蜜蜂嗡嗡嗡的聲音?”他故意掏掏耳朵。

  “謝謝。”她百般不情願的小聲說出口。

  “什麽?我還是沒有聽清楚。”他故意把耳朵湊過去。“你沒吃飯啊,聲音那麽小,我還記得你罵人的時候可中氣十足了。”

  “謝謝啦,這樣可以了吧。”齊蔚故意在他面前張大嘴吼出。

  “可以可以,不過我現在才發現,你的嘴巴其實也滿大的耶,齊大嘴,以後就叫你齊大嘴好啦。”看見她就算再怎麽不情願,還是吐出“謝謝”這兩個字,他心情大好。“哇,今天天氣真好,連帶我的心情也快樂的不得了,人生真美好啊。”

  每次見到她時,她都臭著一張臉,好像他欠了她幾百萬似的,甩都不甩他。這對一向左右逢源的邵懷謙來說是一大挫敗,今天終於看見她在他面前屈服、不得不領他的情的樣子,實在是大快人心。

  目的達到後,邵懷謙挂著大大的笑容得意的走掉,留下齊蔚在原地狠狠瞪著他的背影。

    * * *


  在聖約翰學院中,期末考的重要性遠遠超過期中考,因爲它可以決定一個學生能順利升級、還是留級,如果被當掉的科目太多的話,還會直接被退學,而且期末考的成績直接影響到學期成績,所以如果期中成績不盡理想的話,可以藉著期末考扳回一成。

  因此,對於那些喜歡打混的貴族學生而言,就算他們有些人早就計畫畢業後便直接出國念書,混了一整個學期後,多少也會在期末考之前抱抱佛腳,讓成績不至於太難看。

  期末考前夕,算是齊蔚打工的這家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店,生意最好的時候。

  聽到門上挂的風鈴聲響起,齊蔚便知道有客人來了,注意力連忙離開課本上,站起身來準備招呼客人。

  “歡迎光……”一見到來人,她的話便哽在喉頭。“你怎麽會來?”

  “這裏不是一間咖啡店嗎?我爲什麽不能來。”邵懷謙笑著說。

  沒錯,開店本來就不能拒絕任何客人,但她不能理解的是像他們那種“上流社會”的人,出入的應該是五星級飯店或高級餐廳,怎麽會看得上這種小咖啡店?

  “小姐,沒有menu,該不會要客人自己過去拿吧?”邵懷謙和同伴坐下後,便開口催促著。

  不管他來幹嘛,進了門就是客人,她就應該好好招待,於是齊蔚連忙送上水杯和功能表,等著他們點餐,然後做好他們的餐點送上。

  完成他們的需要後,齊蔚又拿起課本來,這間咖啡店的老闆允許她可以在工作之餘利用時間念書,而且現在又是期末考前的非常時期,她更是一有時間便書不離手。

  但還看不到一頁,便聽到有客人在喚她——

  “小姐,你們這個黑胡椒牛柳用的牛肉,不是神戶牛肉吧?”邵懷謙邊用叉子翻攪盤中的食物邊問著。

  “頂級神戶牛肉?很抱歉,不是。”在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會有神戶牛肉?

  “難怪,吃起來肉太老,一點都不嫩。”還挑剔的很!

  “不好意思,如果……”這裏怎麽能跟大餐廳比,如果他想吃高級食材做出來的精致料理,何必來這種地方。

  但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算了,反正神戶牛肉到你們手裏,也不見得會料理的多好吃,不如就別浪費食物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齊蔚不服氣,想要反駁。

  “沒事了,你去忙吧。”手一揮,邵懷謙便不再理會她,逕自和同伴討論起功課來。

  既然他這個“客人”都已經這麽說了,她也只能悻悻然離開。

  當她再度拿起課本,準備開始記下重點時,又聽到邵懷謙喊人的聲音—

  “小姐小姐,請過來一下。”

  “請問有什麽事?”她心中早就厭煩極了,但還是得維持表面上的禮貌。

  “工作的時候還是要以服務客人爲優先,不要只顧著做自己的事,我剛剛招手招了好久,你都沒有注意到。”

  “很抱歉,是我的疏忽。”他明明知道她在念書還這麽說,是故意要找她的碴嗎?“有什麽需要我服務的地方嗎?”

  “我點的是藍山咖啡,可是這個味道並不是真正藍山咖啡豆煮出來的咖啡,你確定你沒有弄錯?”

  “先生,我很確定我並沒有弄錯,這的確是藍山咖啡。”每種咖啡豆的罐子上都會寫明種類,她還不至於會弄錯才對。

  “可是牙買加國寶級藍山咖啡的口感應該不具苦味,帶點微酸,口感清香甘柔滑口才對,這杯咖啡怎麽樣也喝不出這種感覺。”

  “你……”聽到這裏,齊蔚已經沒有辦法再維持臉上的笑容了。“或許本店的東西都不合你的口味,不如請你去別家能滿足你的地方。”

  “算了,我怕麻煩,忍耐一下好了,你去忙吧。”邵懷謙又揮揮手叫她離開。

  齊蔚氣得牙癢癢的回到吧台後,深呼吸好幾口後,才勉強把怒氣平復下來。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叫她,齊蔚才終於能專心的多看幾頁課文,原本以爲他終於放過她時,沒想到他又招手喚她了。

  “小姐,你們的蛋糕……”

  他又要開始雞蛋裏挑骨頭,這下齊蔚再也忍不住,在他還沒有把話說完時,便發飄了——

  “邵懷謙,你到底要怎樣?從一進門就可以東挑西挑,東嫌西嫌的,如果你受不了這裏,大可以不要來,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煩,連一點點念書的時間都不給我?”

  “你何必那麽生氣?少念點書又不會怎麽樣,地球還是一樣會轉動,太陽明天還會升起的啊。”邵懷謙笑道,一點也不把她的怒氣放在眼裏。

  “你懂什麽?你這種不知民間疾苦的富家公子哥兒懂什麽?你們只要每天眼睛張開,一切就有人替你們處理得好好的,將來也一樣,一條平順的道路早就在你們眼前,你們只要順著走下去就可以了。

  但是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像你們那麽幸運,有對有錢的爸媽,我有我自己的夢想和計畫要實現,我自己的路必須靠我自己走出來,靠我自己負責,所以我必須要用功念書,才能朝夢想前進,你到底懂不懂你不在乎的一切,剛好是我很在乎,也必須在乎的,如果你不懂的話,你有什麽資格來評斷我?”

  她的話像一顆石頭重重投進邵懷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漣漪,同樣的年紀,她已經有了她的夢想和努力的方向,而他的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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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10:27:17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章

  時間已經很晚了,但從邵家的獨棟別墅中還傳出有人在彈奏鋼琴的旋律。

  邵正陽應酬回家,順著琴聲走到琴房,一見到彈奏者的背影時,便勃然大怒的打斷他。

  “我不是跟你說過,叫你不要浪費時間在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你怎麽老是聽不懂。”

  “爸——”邵懷謙停下動作轉過頭來,看到父親生氣的樣子便解釋道:“我只是想鬆懈一下心情而已。”

  “鬆懈?鬆懈只會造成惰性,我已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看我,每天事情這麽多,要管理那麽多公司和員工,我有抱怨過壓力太大,需要鬆懈嗎?你只是一個學生就這樣,以後怎麽辦?還有,音樂這種東西只會消磨人的意志,叫你不要太接近,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聽到邵正陽大聲斥責的聲音,邵陳美茵連忙趕過來勸阻。

  “好了好了,懷謙他自己會有分寸的,你就不要再罵他了。”

  “哼,懷謙會這麽沈迷這種靡靡之音,還不都是跟你這個當媽的有樣學樣,我每天出門在外奔波忙碌,就是爲了讓你們母子過好日子,結果你把孩子教成什麽樣子了?”邵正陽連妻子也一起怪下去。

  邵陳美茵從小就開始學音樂,雖然沒有顯赫的家世,但父母也都全力支援她往音樂這條路上發展,邵正陽也是因爲看了她彈鋼琴的樣子驚爲天人,才對她展開猛力追求的,沒想到他現在竟會這麽反對孩子學音樂。

  “我知道了,這全是我的錯,你就不要再責怪孩子了。”邵陳美茵低下頭,委曲求全的說。

  家和萬事興,她不想在這種事情上面和他爭論,就算爭贏了也沒什麽好值得驕傲的,更何況邵懷謙是邵家的獨子,未來要繼承邵氏集團,邵正陽對他有更嚴厲的要求也是應該的。

  “知道錯就好了,我不希望我每天在外面忙事業,回來後還要再煩惱家裏的事情,以後不准再有這種事情發生。還有你,懷謙,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你畢業以後就直接到哈佛念商學院,拿到學位後就進公司,等我退休以後就把整個公司都交給你……”

  邵懷謙默默聽著父親敍述著幫他計畫好的未來,但奇怪的是,以前聽這些話時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反正他就只要照著父親的話做就可以了,但今天卻覺得有些反感,他的將來爲什麽要別人來替他決定?就算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也一樣。

  “好了,時間已經不早了,趕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邵正陽念完後便要離開,但才一轉身,一直默默不語的邵懷謙突然在此時開口說話了。

  “爸,我不想念哈佛,我想學音樂。”

  “你說什麽,再給我說一次。”邵正陽猛然轉回身,盯著兒子。

  “你要我再說幾次都行,我對做生意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喜歡音樂,喜歡彈鋼琴,所以我不想念哈佛。”

  “不准,學音樂不會有什麽前途的,我不會放任你毀了你自己。”邵正陽斷然拒絕,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爲什麽不可以?學音樂並不是什麽壞事,爲什麽你不讓我發展我的興趣。”

  “你是我邵正陽的兒子,也是邵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要是你去學那些東西,傳出去會被人笑死的,我幫你安排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爲了大家好,你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了。”

  “我不認爲被迫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就是幸福,再說你決定前有先問過我的意思嗎?你知道我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嗎?這是我的人生,我有權決定要走什麽樣的路,就算失敗我也心甘情願,所以就算你是我父親,也不能決定我的一切。”

  “你——”

  邵正陽被頂撞得怒火中燒,沒有多想便打了邵懷謙一巴掌。

  邵陳美茵看到這一幕,連忙跑過去擋在邵懷謙面前打圓場。

  “好了好了,小孩子不懂事,你何必跟他計較?”

  “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隨便說說,我是認真的……”

  “你還說,你沒看到你爸在生氣嗎?還胡言亂語什麽。”邵陳美茵趕緊制止他再繼續說下去,以免又觸怒邵正陽。

  但邵懷謙越一點也不領情。“媽,你自己是學音樂的,難道你也覺得學音樂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嗎?既然不是的話,我爲什麽不可以做?”

  “不要再說了。”

  邵陳美茵見到丈夫越來越難看的神情,趕忙拉拉兒子的衣袖,叫他不要再說下去。

  “我偏要說,我就是要……”

  “陳美茵,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整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不說,現在竟然還學會頂撞我,反抗我,你到底是怎麽教的?”邵正陽冷冷的道。

  “你不要怪媽,這是我自己的想法,跟媽沒有關係。”邵懷謙出言維護母親。

  “哼,不管怎麽樣,我已經決定了,誰都不能改變,就這樣了。”邵正陽強勢地結束對話,逕自離開琴房。“美茵,我餓了,去幫我弄點消夜。”

  “知道了。”邵陳美茵朝離去的邵正陽答應一聲後,匆匆對兒子道:“你爸爸也是爲了你好,你就乖乖照他的話做吧,我先出去了。”

  父母都離開後,邵懷謙坐回鋼琴前,他內心的憤怒不知該怎麽發泄,只能用力往琴鍵敲下去。

  犧牲自己的自由,捨棄自己的夢想,生在豪門,真的是一種幸福嗎?

    * * *


  對於三年級的學生而言,有兩件事情是最重要的,而從這兩件事情中,也可以清楚看出貴族學生和一般學生的差異,第一件是專爲畢業生舉辦的畢業舞會,另一件則是全年級的學業競試。

  對貴族學生而言,成績的高低好壞不是最重要的,如何能在畢業舞會中出盡鋒頭,才是他們關注的焦點。所以有的人打從一升上三年級開始,便著手準備舞會所需的衣服或造型,還千方百計打聽別人準備的進度,深怕被比下去。

  但對一般學生而言,他們想要爭取的,是每年兩個名額的獎學金,有了這筆獎學金不但可以出國念書,還可以爲家裏省下一大筆錢,所以大家莫不卯足了勁。

  齊蔚也是一樣!

  當初她進聖約翰學院的唯一目的,就是拿到這筆獎學金,如果沒有拿到的話,那這幾年的努力也就沒有意義了。

  原本她對於拿下獎學金是很有把握的,但邵懷謙的出現卻讓她失去這份自信。因爲自從他出現後,原本一向都是全年級第一名的她立刻掉到第二名。

  第一次他成績贏過她,她還可以歸咎於他的運氣好,或是他用了什麽不正當的手段,但當這種她以爲的偶發現象變成常態後,就算再怎麽不相信,還是得接受“他的程度或許真的比她好”這個事實。

  也因爲出現如此強勁的對手,齊蔚不敢掉以輕心,她必須更認真,確保她能拿到兩名獎學金名額的其中之一。

  下學期第二次學業競試結束後,齊蔚緊繃高懸了三年的心才終於稍稍放下,她算了算成績,就算不是第一名,也一定會有第二名,她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確定自己可以得到獎學金,剩下的百分之一只是等學校公佈名單。

  名單公佈的那天,齊蔚從容地走過去,遠遠的就看到穿堂公佈欄醒目的紅紙,她先看到了邵懷謙的名字,對於他能得到其中一個名額,她一點也不意外,接著,她在他的名字旁邊搜尋著她的名字,但視線瞥過去,並沒有看到。

  她定睛再仔細看,還是沒有,反而看見了另外一個名字——張世豪。

  看見原本應該是她名字的地方換上了另外三個字,齊蔚登時愣住了,她仔細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但是就是沒有辦法把“張世豪”三個字看成“齊蔚”兩個字。

  “同學同學,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幫我看一下那三個字是什麽?”她攔下走過去的同學。

  “張世豪啊。”被攔住的同學有些奇怪的看著她,這三個字也不是什麽艱深冷僻的字,怎麽會有人不認識。

  “你確定你沒有看錯?你看仔細一點,是不是看錯了?”她拉住他,慌張激動的問。

  “那明明就是‘張世豪’三個字,我怎麽可能會看錯。”這人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那名同學連忙扳開她拉住他的手,快步走掉。 

  齊蔚又連續攔下幾個人,但得到的答案都一樣,那幾個字確定是“張世豪”。

  身體裏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結冰,她不能動彈的站在公佈欄前,不敢置信爲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邵懷謙怎麽說成績也算名列前茅,他能拿到這個獎學金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張世豪?他每學期都在及格邊緣低空飛過,有好幾次要不是他父母到學校求情,他早就因爲成績不及格被退學了,這樣的成績怎麽可能會拿到獎學金?

  如果像張世豪那種人都能拿到獎學金,那她呢?這三年來一直戰戰兢兢不敢鬆懈,除了考試全力以赴之外,老師交代的每項作業也都盡心盡力去完成,爲什麽她卻沒有拿到?

  或許是寫錯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齊蔚連忙沖向老師辦公室,想要問個清楚,但她的級任導師卻只是無奈且同情的看著她。

  “齊蔚,沒拿到也沒有關係,只是不能去美國念書而已,你還是可以在國內升學啊,憑你的成績要考上第一志願一定沒問題的。”

  “爲什麽是張世豪,難道我的成績比他差嗎?”

  如果換成是別人的話,至少她還不會那麽不服氣,但她就是不能接受輸給那個混混。

  “唉……齊蔚,老師知道你很不服氣,但是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有錢的人總是會有特權。”

  老師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她。不是沒有幫齊蔚爭取過,但所謂人微言輕,她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教師而已,怎麽比得過那些位高權重的有錢人。

  “我不服氣,也不接受,我要去找校長。”

  齊蔚知道從這裏得不到任何幫助,轉身就要往校長室跑去,但卻被拉住了。

  “你不用去了,這件事情不是校長決定的,是理事長決定的,而且校長也曾經提出抗議,但還是沒有辦法。”

  “所以我只能接受,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齊蔚氣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他原本高高興興等著拿獎學金,高高興興等著出國念書,可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叫她怎麽不難過。 

  老師沒有回答,但卻是默認了齊蔚說的話,如果她能幫得上忙,當然會很樂意幫齊蔚爭取,但木已成舟,再怎麽努力爭取都沒有用了。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齊蔚看出老師的無奈和爲難,也明白這件事不是她能改變的,只能絕望的放棄,離開辦公室。

  在回教室的路上,她看到張世豪和他那幫嘍羅迎面走過來,那張臉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讓她覺得刺眼極了。

  她瞪了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過去,沒想到卻被他叫住。

  “齊蔚,等一下。”

  “有什麽事就快說。”她停下腳步,冷冷的問。

  “幹嘛那麽凶,吃了火藥還是心情不好?喔,我知道了,是不是爲了獎學金的事啊?”張世豪明知故問。“說到這個,我還真是要跟你說聲不好意思呢。”

  雖然邵懷謙的介入,讓他沒再對齊蔚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但他卻一直懷恨在心,後來打聽到齊蔚相當重視這個獎學金,所以他想盡辦法也要破壞。

  於是他去求父親,說他想要痛改前非,重新開始,所以要出國念書,又說如果就這樣出國的話,人家會覺得他是在國內混不下去,要是能因爲拿到獎學金的話,不但可以達到他出國念書的目的,連帶他父母親都會很有面子。張父想了想,覺得兒子說得很有道理,便捐一大筆錢給學校,買下一個名額。

  “你這個只會走後門的卑鄙小人,如果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話,就不要做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事。”原本不想跟他多說話的,但他卻戳到她的痛處,讓她口不擇言起來。

  “這個社會看的是結果,不是過程,我就是有辦法,你又能怎樣?”張世豪囂張的說。“要怪只怪你前輩子沒燒好香,所以這輩子不能投胎在有錢人家,再來就怪誰叫你得罪了我,所以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的。”

  “張世豪,你……”

  “不好意思,我現在很忙,過一陣子就要出國了,我得開始準備東西,不跟你聊了,再見啦。”

  在齊蔚又氣又恨的眼神中,張世豪得意的揚長離去。 

  這時,身後突然有人喚她,齊蔚轉過頭去,見來人是邵懷謙。

  “張世豪沒對你怎麽樣吧?”他跑過來,气喘吁吁的問。

  “不關你的事。”心情壞到極點,齊蔚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看見她難看的臉色,邵懷謙也能猜出一二。

  “獎學金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不要太在意。”

  “哼,你當然能不用在意,反正你已經拿到了,就算拿不到也沒有影響,反正你們家有的是錢,想怎樣就能怎樣。”

  “這件事情我也很難過……”

  “難過?你難過什麽?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看我這麽落魄你高興了、你滿意了?”

  齊蔚恨恨的看著他,爲什麽他那麽輕易就可以攪亂她的世界,要不是他,她會繼續維持第一名的成績,那這樣就算張世豪再有辦法,也沒有辦法取代她,要不是他,當初張世豪欺負她欺負到膩了,自然就會放過她,也不會懷恨在心用這種手段打擊她,要不是他,她現在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她知道自己是在遷怒,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不這麽想,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話不從嘴巴溜出來。

  “我想到一個辦法了,我可以放棄我的名額,把它讓給你,這樣你就可以拿到獎學金了,反正不管有沒有獎學金,我爸都已經安排好要我出國念書了。”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省省吧。”他的好意看在她眼裏卻變成了嘲笑和諷刺,她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施捨。

  “你不要那麽快就拒絕,回去想一想,反正離報到還有一個多星期,如果你同意我的提議的話,那報到那天就到學校來,我會去跟校長說這件事的。”

    * * *


  一個星期過後,舉行過畢業典禮,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三年級的學生都不會到學校來,但今天是拿到獎學金學生報到的時間,所以邵懷謙此刻才會出現。

  他站在校長室外左右張望,在來來往往的學弟妹中找尋齊蔚的身影。

  不是已經跟她約好今天到學校來,他會把獎學金讓給她,怎麽到這個時候都還沒見到人?邵懷謙有些急躁的走來走去。

  “邵同學,快進來簽名啊。”校長在叫他。只要在獎學金的文件上簽了名後,就算拿到了。

  “校長,可不可以再等一下。”邵懷謙一面拖延校長,一面著急的等著。

  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天了,她也應該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怎麽做對她才是好的,也應該明白他的好意才對,怎麽會到現在還沒有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時間,校長忍不住又催促他了。

  “不能再等了,美國那邊還等著我們把資料傳過去,你快進來簽名吧。”

  “一定要今天簽嗎?明天可不可以?”早知道他就親自去她家把她帶來,也不用現在在這裏望穿秋水了。

  “這是作業程式,不能變更的。如果你今天不把手續辦好的話就視同放棄。”

  “好、好吧。”校長都這麽說了,他也只能照辦。

  在走進辦公室時,他特地把腳步放慢,好拖延一些時間,希望齊蔚能在最後一秒趕到。 

  “在畫線的地方簽名就可以了。”校長把文件攤在他面前的桌上,遞給他一隻筆。

  “啊,筆掉了,不好意思。”邵懷謙故意讓手一松,再緩慢的彎腰去撿筆。

  之後他還用了眼睛有點花,要揉一揉、爸爸說簽名前,要先把文件看清楚、鞋帶松了要綁好等……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來拖延時間。

  最後校長終於忍不住了。“如果你不在一分鐘內,把文件簽好的話,我就當你不要這個獎學金了。”

  “好、好吧。”已經沒有辦法了,邵懷謙才終於在文件上簽名。

  離開校長室後,他又在校門口等齊蔚,擔心她可能有事耽擱,只要她人到了,他們可以一起去向校長求情,或許還有更改的可能。

  然而一直等到學校放學,所有的學生都走光了,她還是沒有出現,最後,邵懷謙只能頹然離去。

  之後,他們沒有機會見面,因爲沒過多久邵懷謙便負笈遠行;再過沒多久,齊蔚一家也搬離原址。他們就像偶然相交的兩條線,在短暫的交集後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雖然他從來沒忘記她。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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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10:27:29 |只看該作者
  第 四 章

  八年後

  齊蔚撐著傘,避開地上的水窪,小心翼翼的不讓雨水打濕她今天精心的裝扮,爲了見這個重要的客戶,她可是挖出衣櫥裏一千零一件最正式的服裝,塗上一千零一條口紅,甚至還爲了搭配今天的衣服,忍痛花了五百九買了一雙高跟鞋,下了這麽多成本,當然只能成功不許失敗了。

  和客戶約好的飯店就在對街,只要過了這條馬路就算是大功告成,不必再這麽戰戰兢兢的了,齊蔚等到一個沒有來車的時機,小跑步過馬路。

  就當她踏上對街的人行道,剛松一口氣時,突然一輛機車快速駛過,將馬路上的積水濺向兩旁,好死不死齊蔚正好就站在水花的勢力範圍內,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淺色的套裝就印上點點泥水了。

  “該死——”

  齊蔚爆出怒吼,眼光從被弄髒的衣服栘到因紅燈而在前面路口停下的機車。沒有多想,她快步走到那輛機車旁邊,怒氣衝衝的發起飄來。

  “你這個人是怎麽騎車的,到底有沒有長眼睛啊,難道你不知道旁邊有人車速就要放慢,這是最基本的禮貌,禮貌懂不懂?好,你這樣毀了我的衣服,毀了我的生意,毀了我的前途,毀了我的一生要怎麽補償我?”

  雖然戴著安全帽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從那名機車騎士肩膀明顯僵了一下的動作看來,他先是愣了幾秒鐘然後才回過神來,他解開扣環,將安全帽脫下,似笑非笑的看著齊蔚。

  “齊大嘴,你怎麽一點都沒變?”

  “你、你你、你你你……”這個許久沒有被人提起過的稱呼,被這男人大聲叫出來之後,久遠的記憶又一點一滴慢慢回來,她定睛一看眼前的機車騎士,五官的輪廓似曾相識,但一時之間卻叫不出他的名字來,只能一直支支吾吾的。

  “你什麽你,你不會忘了我是誰了吧?唉,沒想到你的記憶力那麽差,當初說你笨你還不承認。”他又是歎氣又是搖頭,好像她真的笨得讓人同情似的。

  “你、你……邵懷謙?!”對,就是這個名字,把她原本平靜的高中生活攪得一團亂的罪魁禍首。

  “哇,我真是太感動了,你果然沒有忘記我,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的,我就知道我們今天的相遇不是偶然,一定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的……”

  “誰忘不了你,我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看見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齊蔚心中就有不祥的預感。

  算了,衣服髒了就髒了,她自認倒楣好了,還是不要跟他有任何牽扯,離他遠遠的才是上策。

  “衣服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已經綠燈很久了,你還是趕快走吧,再見,不不,是永遠不見。”她急急的說完,拔腿就要逃走。

  “等一下——”邵懷謙叫住急著離去的齊蔚。“你就這麽走了?我們那麽久沒見,這些年來我一直想著你,半分半秒都沒有忘記過你,你竟然就這麽走了?那麽狠心的說走就走?”男人臉上迅速換上一個哀怨的表情,逼真到有那麽一瞬間齊蔚突然覺得很有罪惡感,覺得自己的作爲真是太不應該了。

  但她立刻就回過神來,他擅于擺弄人心這件事情她早就領教過了,怎麽可以那麽不小心又被他牽著鼻子走呢?

  “我想我們兩個並沒有太多交情,你也不必講成這樣,如果你還以爲我像以前那麽好騙那你就錯了,人總是會有長進的,好了,以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你就繼續過你的獨木橋吧,再見。”

  望著齊蔚越走越遠的堅決背影,邵懷謙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以前不知道她在哪里也就算了,現在又重遇她,如果她以爲他會乖乖照她的話做,讓兩人從此不再有交集的話,那他只能說這麽多年來她真的一點長進也沒有,還是太小看他了。

    * * *


  因爲遇見邵懷謙,竟然讓她仿佛又被高中時期的夢魘所籠罩,做了一整個晚上的惡夢,所以隔天一直到快中午才進公司。

  彈性的上班時間,應該就是保險公司唯一的好處吧! 

  一星期開一次早會,只有那天才需要准九點上班,其他時間就視個人的狀況而定,有事的話就早點到,沒事的話晚點到也可以,不過相對的,也沒有所謂的固定下班時間,完全視有沒有客戶而定。

  齊蔚以爲這只是因爲以前不好的經驗太根深蒂固了,所以才會做惡夢,他們以後不會再見面,只要過幾天等她忘了曾經遇見過他,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伹她人才剛到公司,坐在她隔壁的小芳便遞了張紙條給她。

  “這位邵先生說有些保險的問題要問你,請你回電話給他。”從早上到現在,小芳已經接到好幾通這個“邵先生”打來的電話了,每次都指名要找齊蔚,其他人要幫他服務他都不肯。“你是不是又找到客戶了?而且還是死忠客戶喔。”

  “沒有啊!”

  她的客戶中沒有姓“男”的,爲數不多的朋友中也沒有,怎麽會有人指定要找她?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本著業績第一的心態,齊蔚還是照著紙條上面的電話打過去。

  “喂,你好,我是齊蔚,請問邵先生在嗎?”她用最客氣有禮的聲音說。

  “齊大嘴,你不是一向講話都很嗆嗎?好難得聽到你這麽有禮貌的聲音喔。”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她一點兒都不想聽到的聲音,讓她嚇了一大跳,想都沒有多想,齊蔚立刻把電話挂掉。

  沒有幾秒,桌上的電話又響起來,她惶恐的瞪著電話,任憑鈴聲震天價響,她就是不接電話,像是一拿起話筒,裏面就有什麽怪物會跳出來似的。

  隔壁的小芳見她一直不接電話,疑惑的問:“齊蔚,電話響了你怎麽不接?”

  “你幫我接好不好?如果是那個邵懷謙打來的,你就跟他說我不在,不不不,就說我不做了,這間公司沒有齊蔚這個人。”

  “爲什麽?”認識她那麽久,小芳從來沒有看過她這種緊張的樣子,不禁好奇的問道。

  “你就別問那麽多了,反正就是要他以後不要再打來就對了,快快快。”齊蔚將電話推到小芳面前。

  雖然心裏頭還是有很多疑問,但電話已經響太久,久到大家都往這個方向看過來,她只好先接起電話。

  “……對,齊蔚她不在,喔,她只做到剛剛而已,她已經辭職了喔!”看見齊蔚在她旁邊拼命做手勢,小芳只好照著說。

  聽到小芳這麽說了以後,齊蔚松了一口氣,這麽一來他應該就不會再打電話來煩她了吧。

  “……不好意思,齊蔚剛剛已經離開公司了,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我可以幫你服務……”

  好不容易見小芳挂掉電話,她連忙湊到她身邊問:“怎麽樣,他相信了嗎?”

  “應該相信了吧,我都說你辭掉工作,剛剛只是回來收東西,收完東西就離開公司了,這樣說他應該不會再打來才對。”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謝謝你了。”

  “記得你欠我一頓喔,我要吃好料的。”

  “算你狠,連這樣都能乘機揩油喔。”不過和繼續生活在邵懷謙的夢魘中比起來,被小芳揩油的損失實在是微不足道。“好了,不跟你說了,我約了客戶,先走羅。”

  解決了心頭大患,齊蔚腳步輕快的走出公司,然後突然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剛才的好心情立刻被破壞殆盡。

  “齊大嘴,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喜歡說謊。”原本斜倚在大門旁的邵懷謙朝她走過來。

  “你、你怎麽在、在這裏?”這個打擊來的太突然太嚴重,讓她連話都講得結結巴巴。

  “你以爲隨便編個謊話我就會相信?齊大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怎麽說我的智商好歹也比你高出那麽一大截,你會耍什麽把戲難道我不知道?”

  “對,我是說謊,那又怎樣!”齊蔚挺起胸膛,不想輕易示弱,說謊被抓到就算了,反正她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事不是今天才有,如果他真有他自己說得那麽聰明,就應該知道她爲什麽要說謊。“反正我沒有害你,也沒讓你有什麽損失,法律有哪條規定說我不可以說個小謊?”

  “我看這樣吧,我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有吃東西,肚子餓死了,你就請我吃午餐當做賠罪怎麽樣?”

  “我爲什麽要請你吃飯?我根本就沒有……放手啦……”齊蔚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邵懷謙拉著走,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腕,讓她一時之間竟掙脫不了。“大庭廣衆下拉拉扯扯的很難看耶,你快放手啦!”

  “有什麽話等吃飽再說吧,我現在餓得什麽理智都沒有了。”邵懷謙拖著她走到停在路邊的機車旁,丟給她一頂安全帽。“戴上。”

  “我不要。”齊蔚別過頭去。

  “快戴上,是你自己說在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很難看的,你不會想要我親自動手幫你戴吧?”邵懷謙對她露出一抹笑容,但看在齊蔚的眼裏,只覺得他的表情笑裏藏刀,不懷好意。

  然而旁邊經過的路人都已經在注意他們了,而且齊蔚也知道他的個性絕對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只好不情願的接過安全帽戴上,先離開這個地方要緊。

  “我可告訴你,我很窮,吃不起什麽豪華大餐,你要去那種高級餐廳的話,恕我不奉陪了。”

  邵懷謙沒有回答,發動機車等齊蔚坐好後便疾駛而去。

  他一直沒有說出一個明確的目的地,但經過這個路口後,就是臺北最熱鬧的地段,這裏的餐廳消費金額都不低,最普通的就是那種二九九吃到飽餐廳,雖然只要二九九,但這對一餐只花幾十塊就打發的齊蔚而言,還是貴得不像話。

  “喂,我身上只有兩百塊,銀行裏的存款只剩下兩位元數,所以根本領不出來,你可別奢望我會請你什麽高級料理喔。”

  齊蔚不放心的又在他耳邊叨念著,看著他放慢車速,從一間間餐廳門口緩慢駛過,她心裏更是志忑不安。

  他家那麽有錢,吃的東西不是大魚大肉也一定是精致料理,如果他真的帶她進去那種貴得嚇死人的餐廳怎麽辦?

  算了,大不了兩百塊丟給他,叫他自己進去吃,她自己回家吃泡面,他的目的達到以後應該就不會再來煩她,那兩百塊就當做花錢消災好了。

  但邵懷謙並沒有停在任何一家餐廳前,反而轉進一條巷子。

  “到了,下車吧。”

  “到了?”齊蔚跳下車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看到什麽高級餐廳啊。

  跟在邵懷謙的身後往前走,齊蔚的心裏益發覺得詭異,該不會他要帶她去的地方是那種只有饕客才知道的地方,而且越是神秘的地方價格就越高,看樣子他是真的不想讓她好過就對了。

  齊蔚恨恨的瞪著邵懷謙的背影,心裏哀歎著自己“遇人不淑”的噩運,直到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快點快點,剛好有位置。”他催促著她,不等她走過來,便自行進入一家小店。 

  等齊蔚跟著他的腳步走進去後,才發現這是一家生意鼎盛的小店,只見邵懷謙已經坐在位置上向老闆娘招手了。

  “老闆娘,我要三十個水餃,一碗大的酸辣湯,今天有人請客,所以我還要切一份豬耳朵、海帶豆乾和鹵蛋。”

  “這是怎麽回事?”她在他對面坐下來,半信半疑的看著他。

  剛剛進門時她瞥了眼在牆上的價目表,水餃一顆四元,酸辣湯大碗的也只不過五十元,算是很實惠的價錢。

  但是她還是不敢相信,他竟然帶她來這裏,他以前不是那種專吃高級料理,挑嘴挑得厲害的人嗎?

  就連以前她打工的那家咖啡店,也都被他批評過不人流,現在怎麽可能會來吃這種東西?

  還來不及等到邵懷謙的回答,老闆娘已經手腳俐落的把他剛剛點的東西送上桌來。

  “今天帶朋友來啊?”老闆娘看了齊蔚一眼。

  “對啊,帶她來吃什麽叫好吃的水餃。”雖然回答著老闆娘的話,但邵懷謙的視線只停留在水餃上面,迫不及待的往嘴裏塞進一顆。“好吃,真好吃。”嘴裏還塞著東西,卻還是忍不住含糊的讚歎。

  看他一副像吃到山珍海味般滿足的神情,這應該不是裝出來的才對,齊蔚也跟著吃了一顆水餃。

  桌上的東西不到二十分鐘就被他們一掃而空,齊蔚不得不承認這家小店的東西的確不錯,但她還是不能理解,什麽時候邵懷謙會接受這種平民食物了,而且看他跟老闆娘有說有笑的,似乎兩人也認識一段時間,證明他不是今天一時興起才來這裏嘗鮮的。

  “別發呆,快結帳啊,後面還有很多人在等位置呢。”邵懷謙吃完最後一顆水餃,滿足的抹抹嘴巴,催促著齊蔚。

  兀自沈浸在自己思緒中,齊蔚反射性的照著邵懷謙的話做,一直到結帳時,老闆娘看著她一臉別有用意的笑容,才讓她回過神來。

  離開那家水餃店,齊蔚越想越不對,剛剛老闆娘除了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外,爲什麽還說邵懷謙的眼光很不錯,還要他常帶她來。

  如果只是單純的客套話,爲什麽不說“歡迎再度光臨”就好了,她想吃的話不一定要他陪著,她也可以自己來啊,老闆娘多加那一句“記得再帶她來坐坐”豈不顯得畫蛇添足?

  她追上走在前面的邵懷謙,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式。“喂,剛剛那個老闆娘說的話是什麽意思,爲什麽要你再帶我去?還有你有沒有覺得她的笑容很詭異,她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不會啊,很正常啊,是你想太多了。”邵懷謙漫不經心的說。

  “啊,完了,她是不是誤會我跟你……不行,我要回去跟她解釋清楚,我怎麽可能會跟你有什麽……”說著,她掉頭就要走回去,卻立刻被邵懷謙拉住,還得到邵懷謙賞的爆栗一顆。“你幹嘛啊——”

  “有時間胡思亂想,倒不如把時間花在有什麽辦法可以拯救你這顆智慧不足的腦袋比較重要,明明是自己心術不正,還怪人家笑得詭異?”邵懷謙從鼻子噴出氣來,像是在嘲笑她。“而且這種誤會有什麽不好?人家會這樣誤會是擡舉你知不知道,要不然你哪有機會跟我這種天才的名字連在一起,所以你就好好享受這種誤會吧,機會不是常常有的。”

  “什麽,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你這個人又沒有什麽好的,我的名字和你連在一起又有什麽值得炫耀的……哎喲,你怎麽又打人?”齊蔚縮了一下,伸手捂住又被賞個爆栗的額頭。

  邵懷謙沈下臉來,什麽都沒有說,將齊蔚載回她公司門口便丟下她,連句再見也沒說,就離開了。

  一整個下午,齊蔚始終想不出來他到底在氣什麽?

    * * *


  邵懷謙一直想不明白,齊蔚長得不是頂漂亮,腦筋不是頂聰明,家裏也不是頂有錢,個性更是跟溫柔扯不上一點邊,但他爲什麽總是喜歡到她面前自找罪受?

  從以前在學校時就是這樣,原本只是想去逗弄她,看看她生氣時杏眼圓瞪,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的惱怒樣,但到最後生氣的人都是他,她都已經氣消了,反而他還一直耿耿於懷。

  現在也是這樣。

  昨天明明被她弄得火冒三丈,尤其對她一副想遠離他、排拒他的態度感到很火大,可今天還是忍不住在下班時間來到她公司樓下。

  他到底是吃了她什麽符水,還是被下了什麽咒,在重遇她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一直到前幾天遇到她以後,一切都變了樣,仿佛被她制約似的。

  剛才因爲怕被她知道他要來所以先落跑,還特地打電話到她公司想盡理由套其他職員的話。他在女人堆裏向來吃得開,何曾需要這樣花盡心血?

  不想還好,越想就越氣,她爲什麽就是喜歡跟他唱反調,乖乖聽他的話不是很好嗎?

  正想到氣頭上,便看到齊蔚走出公司,他連忙叫住她——

  “齊大嘴!”

  聞聲轉過頭去,齊蔚一眼見到邵懷謙,便掩不住臉上的驚嚇。

  她昨天不是莫名其妙的得罪他,讓他氣衝衝的離去了嗎?爲什麽他今天又出現在這裏?

  遇見他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乾脆裝做沒看見沒聽見,她故意東張西望,然後再搖搖頭,假裝自己聽錯,然後眼睛直視前方,往公車站的方向走去,剛好有一輛公車進站,她又假裝那就是她要搭的那一路,開始小跑步趕過去。

  離公車站還有五公尺,不管那輛公車是要到哪里,只要她上了公車應該就安全了吧!就在她以爲自己快得救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堵堅實的肉牆,她一個收勢不及便撞了上去。

  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齊蔚道了聲對不起,便要繞過那堵肉牆繼續前進,不料她往左栘一步,肉牆便跟著她往左,她往右,他又跟著她往右。

  這人是存心跟她做對是不是?

  齊蔚有些惱怒的拾起頭,但視線一見到那人的臉,和他目光相接時,她所有的氣焰便立刻消失不見,在他足可以噴出火來的眼神中,她迅速換上一副討好般的笑容。

  “好巧,怎麽會在這裏遇見你?今天天氣真好啊,我很想跟你好好聊聊,可惜我有要緊的事得去辦,不好意思,我們就再聯絡了,再見。”齊蔚一股腦兒的說了一堆客套話,然後想趕快走掉。 

  不料才剛往前一步,她的手臂就被他緊緊鉗住。

  “齊蔚,你想要我。”邵懷謙一字一字從緊抿的嘴裏咬牙切齒的吐出,銳利的眼神如果是把刀的話,早不知在她身上鑿出多少洞了。“想跑?沒那麽容易。”

  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過了,也沒有必要跟他客氣什麽,她立刻收起笑容。

  “哼,我從來沒做過什麽虧心事,爲什麽要跑,我是光明正大的要去坐公車,怎樣,現在法律規定坐公車有罪嗎?”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氣的對不對?爲什麽你就不能跟其他的女孩子一樣乖乖聽話?”一時之間他的氣惱轉爲無奈。

  “你要聽話的女孩子就去找別人啊,爲什麽要找我,我又爲什麽要聽你的話?你又不是我的誰。”齊蔚冷哼一聲。

  “算了,跟你說話簡直就像對牛彈琴,不說了。”

  “那最好,慢走不送。”她用力抽回被他緊握的手。

  “跟我來。”

  她以爲他會這樣放過她的話,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他邵懷謙向來不是個會輕言放棄的人,越有挑戰性的事情他越想去做,就算是她也一樣。她表現得越抗拒,他就越要在她身邊出現。

  誰輸誰贏,現在說還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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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我家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可以回去了。喂,你幹嘛熄火啊,你可以走了啊……”

  看著邵懷謙把車停進停車格後朝她走過來,齊蔚愣了一下,等她想到自己應該趕快進門,把他鎖在門外就算了時,她已經來不及跑了。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快開門啊。”邵懷謙催促著她。

  “你想幹什麽?”她直瞪著邵懷謙,緊握著手上的鑰匙,遲遲不肯開門,後來邵懷謙等得不耐煩了,索性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鑰匙,逕自開門進去。

  “快進來啊,你站在門口幹嘛,想當門神還是路燈?”邵懷謙又不耐煩的催了她一次。

  齊蔚怯怯的踏進去,眼睛還是直盯著邵懷謙不肯栘開,像是他一定會趁她不注意時做出什麽事情似的。

  “好了,我現在已經安全進家門了,你可以走了吧?”

  她在心裏大聲祈禱,希望他只是想確定她有沒有平安到家而已,並沒有什麽其他意圖,雖然以他過去的所作所爲看來,他絕對不會只有這種良善的企圖而已,伹她心中還是抱持著一絲希望,希望真的有奇迹出現。

  但她早就應該知道,世界上是沒有什麽“奇迹”這種事情的。

  邵懷謙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咧開笑容。“你家在幾樓?”

  “我不想告訴你。”她直截了當的拒絕,讓她知道她住哪里已經很糟糕了,如果連住幾樓都讓他知道的話,她真不敢想像以後還會發生什麽事。

  “好吧,你不告訴我就算了。”他聳聳肩,一副不準備再問下去的樣子。

  齊蔚才稍微放下心,慶倖他這次總算比較識相了,沒想到他接下來的動作卻徹底讓她的理智瀕臨毀滅。

  只見邵懷謙走到電鈴旁,從一樓開始按——

  “請問這裏有沒有一個叫齊蔚的人?”

  “請問齊蔚住在這裏嗎?”

  “我要找齊蔚。”

  在他要按下第五間門鈴時,齊蔚終於受不了,阻止他準備按鈴的動作。

  “我住四樓,這樣可以了吧。”

  “四樓啊,早說不就得了,害我還一間間的問,一間間麻煩人家。”

  “這麽說都怪我羅?”

  “當然要怪你,不怪你怪誰,要不是你扭扭捏捏的,我又何必打擾人家?”邵懷謙說得理直氣壯。“事情過去就算了,你也不要自責了,我們上去吧。”

  他居然理直氣壯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她頭上,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齊蔚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悶著頭便往上走。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齊蔚開了門後,本來打算把邵懷謙擋在門外的,但他的動作快了一步,在她還來不及把門關上時就從門縫間擠進來。一進來就開始東張西望,打量著屋裏的一切。

  “對啦對啦,看夠了你可以走了吧。”齊蔚不耐煩的說。

  “這房子應該有二十年了吧,你看,牆壁都龜裂了,還有壁癌,哇,這種木窗現在已經看不到了耶,真是懷念啊。”他左看看右看看,跑過去摸了摸窗戶,然後又跑到客廳的大燈下,拉了拉開關。“太神奇了,這種燈……這種用拉的開關,現在竟然還看得到,齊大嘴,你住的這是什麽地方啊!”

  “邵懷謙,你嫌夠了沒?”齊蔚瞪著他。

  “你的房間是這一間吧?”看完了客廳,邵懷謙隨意走到其中一間房間,伸手就要開門。

  “那不是我房間,你不要亂來。”齊蔚連忙制止他,要不然他絕對會去轉動那個喇叭鎖的。“這間啦!”

  知道他的個性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百般不情願的打開房門,希望能滿足他的好奇心後,他能趕快離開。

  邵懷謙大搖大擺的走進去,隨即皺起眉頭。

  “房間太小,沒有窗戶,沒有冷氣,沒有彈簧床,連衣櫃都是這種俗得要死的塑膠衣櫥,齊大嘴,這種房間你怎麽住得下去?”

  見邵懷謙把她的房間批評得一文不值,齊蔚有些生氣。

  “這裏是我住又不是你住,你管我住不住得下去,我可不像你是個有錢人,想要住多豪華就有多豪華,我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能有個地方遮風避雨已經很滿足了,如果你覺得進來這種地方會辱沒你的話,你可以馬上離開。”

  說實在的,臺北居大不易,以她的收入和經濟狀況,她根本不敢奢望能住多高級的地方,而且能住這裏她已經很滿足了,房子雖然舊,但還算堅固,離捷運站、公車站也不遠,附近的生活機能也不差,走幾步路就有一間便利商店,她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 

  “好好好,我不嫌,可以了吧,等等,我接個電話……”邵懷謙掏出口袋裏突然響起的手機。

  齊蔚在旁看著他講電話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輕鬆,漸漸變成嚴肅,最後說了一句“我馬上過去”便挂掉電話。

  “我知道你要走了,門在那裏,慢走不送。”齊蔚見他挂掉電話後立刻搶先開口,雖然心裏有些疑惑,電話裏的那個人到底跟他講了什麽,讓他看起來心情好像變得很不好,伹她還是選擇不要問,她只希望不要再和他有任何交集,所以他的事情知道越少越好。 

  邵懷謙看了她一眼,對她這種避他如蛇蠍的態度似乎還想說什麽,不過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處理,只能匆匆離開了。

    * * *


  “齊蔚,你這個月的業績有進步,要繼續加油。”

  “謝謝經理,我會繼續努力的。”

  齊蔚臉上挂著的笑容,簡直要比陽光還要燦爛,經理的稱讚仿佛微風吹過,百花齊放,鳥兒在樹上歌唱,世界變得如此美好,接下來的周會時間,齊蔚還沈浸在被稱讚的喜悅中。

  進這間保險公司好幾年了,和經理講過的話卻用兩隻手就可以數完,她不是公司中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活潑、人緣最好的女孩,業績也總是在公司的標準邊緣而已,本以爲經理永遠不會注意到她這根一點也不起眼的小草,沒想到他今天竟然會主動開口跟她說話。

  “喂,散會了啦,你還在這裏傻笑!”

  被小芳推了一下,齊蔚才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四周的人都NB#已經走光了,會議室裏只剩下她們兩個。

  “麻煩把口水擦一擦好不好,流滿地了啦。”

  “真的嗎真的嗎?”齊蔚連忙摸摸自己的嘴邊,發現並不像小芳說的那樣有口水的痕迹,才知道被她捉弄了。“你騙我?”

  “誰叫你自己活該,被經理誇幾句就像飛上天一樣,要是哪天他向你求婚,你不就當場昏倒?”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的人生也就沒有白活了。”齊蔚的眼睛裏閃著夢幻的光芒。

  “嗯……”小芳掐住自己的脖子,做了個嘔吐的動作。“不過說真的,我也真佩服你,怎麽可以暗戀一個人暗戀這麽久,要是我早就移情別戀了。”

  “我也不知道爲什麽。”齊蔚聳聳肩。“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她還記得兩年前剛進這間公司,第一次看到經理傅仲言時,那天他穿了身黑色西裝,頭髮整齊的梳往額後,挺拔的身材和堅毅的五官立刻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像是察覺到有人盯著他看,傅仲言朝她看了眼,還對她笑了笑,安撫她剛到一個新環境的惶惶不安。

  之後他出色的工作表現更是讓她佩服,不管景氣好壞,淡季旺季,他的業績在公司中總是名列前矛。照顧同事、提攜新人,不管遇到什麽麻煩事,也總是維持著溫和冷靜的態度。

  齊蔚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從何時喜歡上他的,只知道她從一開始的注意,逐漸變成視線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每次經過他身邊時,心總是怦怦怦跳得好厲害,希望他也能注意她,卻又擔心自己不夠好,讓他看到她的缺點。

  “那就去告白啊,你不說的話他永遠不會知道。”相同的話小芳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

  “再說吧。”齊蔚笑了笑,憑他的條件,她不相信他會看上她,與其告白之後兩人尷尬得連朋友都做不成,倒不如維持現狀。

  “那……那個男人是誰?”

  “哪個男人?”

  “就是這陣子常打電話到公司找你,還會來接你下班的那個男人啊?”小芳朝齊蔚擠眉弄眼的說。

  “常打電話、來接我下班?”她身邊有這種人嗎?想了一下,齊蔚才想起小芳說的是誰。“你說的是他喔,我跟他只是高中同學而已。”

  “只是高中同學而已?”小芳懷疑的看著她。單純的同學關係應該不會有這種行爲出現吧?

  “只有這樣啊,拜託,我一點也不想跟他怎樣好不好?”齊蔚翻了個白眼,歎了一口氣。

  “我覺得那個男的長得不錯啊,你怎麽不考慮考慮?”

  “考慮?我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他,離他越遠越好,還考慮什麽?”

  “你這麽討厭他?”

  “你不知道他這個人有多討厭……”齊蔚開始念起他的惡行惡狀,從高中時期一直到最近,念得小芳耳朵都快長繭了她還沒說完。

  “夠了夠了,我知道他很可惡,從以前就一直欺負你欺負到現在,你現在的惡夢都是他造成的,若是你的人生毀了,也都是他的錯,不過……”小芳的眼珠子轉了轉,意有所指的看著她。

  “不過什麽?”被小芳看得有點渾身不對勁,齊蔚連忙問道。

  “如果你真的那麽討厭他的話,怎麽對他做過的事記得一清二楚,你應該會想趕快把他忘掉才對啊,我看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喔……”

  “夠了,你別開這種玩笑,我怎麽可能想跟他怎麽樣,你會不會小說看太多,想太多了。”齊蔚哼了一聲,想都沒想就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是是是,你說沒有就沒有,你說怎樣就怎樣,這樣總可以了吧。”

  見她的反應那麽大,小芳舉手投降,不過雖然嘴上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等著看好了!

    * * *


  因爲被心儀的人稱讚,齊蔚一整天都像活在雲端中飄飄欲仙的,就連沒有人的時候,她的嘴角還是不自覺上揚四十五度。

  但她的好心情只維持到下班在公司樓下見到邵懷謙爲止。

  原本她打算買頓豐盛的晚餐回家吃,慶祝自己的努力終於有一點回收,順便一個人細細回味傅仲言對她說過的話,但一見到邵懷謙,她就知道這個計畫即將完全被打亂。

  雖然如此,但她心裏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樂觀的想,說不定他只是剛好經過,看在朋友的份上,跟她打個招呼就要走了。

  “你來做什麽?”

  “我餓了,請我吃飯吧。”他朝她咧開大刺刺的笑容。

  “爲什麽我要請你吃飯?”瞧他說得理直氣壯的樣子,好像是她欠他的一樣。

  “我沒錢了,而且我很餓,餓得快死了。”

  “哈,你會沒錢?”沒錢?如果他沒錢的話,那她不就算一級貧民了?她冷哼一聲,擺明瞭就是不相信。

  “真的,你看,這是我全部的財産了。”他從口袋裏掏出幾個銅板。

  “對,這是你‘身上’所有的財産,但不在身上在銀行裏的還很多吧,去領不就好了。”

  “你不相信沒關係,請我吃飯就好了。”伸手去拉她。

  “放開啦。”齊蔚想要抽出手,卻還是被他大力握著。

  “不要那麽見外嘛,請我吃一頓飯又不會怎麽樣。”他將她向外拉。

  “你明明就比我有錢,爲什麽每次都要我請你吃飯,放手啦!”她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一抽,沒料到他竟然也在此時放開手,讓她用力過猛,腳步一下不穩,向後踉跆退了好幾步,直到感覺撞到人才停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齊蔚叠聲道歉。

  “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傷哪里?” 

  一個淳厚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齊蔚連忙轉過身去,發現聲音的主人竟然就是傅仲言!

  “經理?對不起……”她連忙鞠個九十度的躬,但角度沒有估量好,頭又撞了上去,這次把他的公事包都給撞掉了。“唉呀,怎麽又撞到了,經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彎下腰去要幫傅仲言撿公事包,沒想到他也正好要彎身去撿,兩人又撞成一團。

  齊蔚當場想挖個洞跳下去,她怎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經理面前出糗,如果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讓他討厭她的話該怎麽辦?

  雖然她不奢望他會喜歡她,但至少不希望他討厭她呀!

  “經理,我真的很對不起你,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會這樣,我……”齊蔚有些沮喪的低下頭。

  “你沒有哪里撞疼吧?”傅仲言還是維持一貫的溫和。

  齊蔚還是低著頭不敢看他,猛搖著頭。

  “沒有撞疼就好,下次小心點,要不然如果受傷就不好了。你有朋友?那我先走了。”

  “謝謝經理。”傅仲言絲毫沒有責怪她,反而還擔心她有沒有受傷,讓她覺得很感動。他果然是個好人哪!

  一直到經理走遠,齊蔚都還癡癡望著他的背影,眼神留戀不肯栘開。

  “人都走遠了,看不到你的花癡表情了啦。”齊蔚沈浸在傅仲言的溫柔中,卻冷不防被邵懷謙當頭澆了一桶冷水。

  她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他這個始作俑者,她今天也不會在經理面前出這種糗,他沒有覺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笑她!

  “都是你害的,還好意思說什麽。還好經理沒有怪我,要不然我絕對不會跟你善罷甘休。”她狠瞪了他一眼。

  “喂,你該不會……喜歡你們經理吧?”看她對傅仲言一副小心謹慎,擔心他會對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之後又一直癡望著他的樣子,這分明是暗戀人家嘛,而且還是明顯到不行的那種暗戀。

  “你……”心事突然被戳破,齊蔚頓時漲紅了臉。“我有沒有暗戀他一點都不幹你的事,你管我那麽多。”

  “嗯,你真的喜歡他。”本來只是猜測看看,沒想到她的反應立刻肯定了他的猜測。“哈哈哈,真沒想到……”

  “那又怎麽樣?”她氣鼓鼓的看著他大笑的臉,有股衝動想要一拳揮掉他臉上討人厭的笑容。

  “是不怎麽樣,不過,哈哈哈……沒想到齊大嘴竟然會喜歡男人,還玩暗戀這種把戲,哈哈哈,實在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哇哈哈哈……”邵懷謙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肚子都笑疼了。

  “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笑個夠吧,我要走了。”拿他沒辦法,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就是眼不見爲淨,否則再聽他笑下去,齊蔚自己都不敢保證等一下她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等一下——”見她要走,邵懷謙連忙止住笑。“你怎麽可以走,不是要請我吃飯,你忘了嗎?”

  “誰理你。”齊蔚別過頭去,他以爲在這樣取笑她之後,她還會乖乖任他予取予求嗎?

  “你不請我吃飯沒關係,我去找你們經理好了,我想如果我告訴他有人在暗戀他的話,他應該會很有興趣吧……”邵懷謙作勢就往傅仲言離去的方向走過去。

  “你敢?”齊蔚連忙拉住他。“你不要亂來。”

  “我這樣怎麽算亂來,我是在幫你耶。”他就是有本事把黑的說成白的,錯的掰成對的。“說不定他也很喜歡你,只不過臉皮薄不敢說出來。”

  “你就是要我請你吃飯就對了,好啦,不過我告訴你,僅此一次下不爲例,要是你下次還敢拿這件事威脅我的話,我絕對會跟你翻臉。”識時務者爲俊傑,就先堵住他的口再說了。

  半個小時後,兩人身在一間面店裏。齊蔚看他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好像眼前的食物是什麽山珍海味,世間少有的珍饉似的,但事實上這只是簡單的一碗牛肉面,外加一些豆幹、海帶等小菜而已。

  “你到底幾天沒有吃東西了?”齊蔚看著他把自己的面吃完後,又端過她吃不完剩下的半碗,把裏面的麵條吃光不說,連一滴湯汁,甚至一顆蔥花都沒有留下,如果不是東西太好吃的話,就是他太餓了。

  邵懷謙喝完最後一口湯,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才說:“好飽,真滿足,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得這麽飽了。”

  “你不是真的很久沒吃飯吧?’齊蔚奇怪的問。

  “真的啊,我的泡面前幾天吃完了,可是沒錢去補貨。”

  “泡面?你吃泡面?現在市面上有高級泡面嗎?”依照她對他的瞭解,像泡面那種東西他根本就看不上限,怎麽可能會去吃它。 

  “一碗十幾塊的什麽師父算不算高級泡面?”

  “怎麽可能?”齊蔚聽了後大感吃驚,他竟然會去吃那種最便宜、最普通的泡面。“你家的人怎麽可能會讓你吃那種東西?”

  “唉,老實告訴你也沒有關係,其實我已經被趕出家門了。”邵懷謙的語氣突然變得沈重。

  “怎麽會這樣?你和你爸吵架了嗎?可是吵架就吵架,他幹嘛把你趕出來,這樣你怎麽生活啊?”齊蔚在驚訝過後,忍不住幫他抱不平起來。

  “就是說啊,他那個人就是這樣,脾氣特別大,不准任何人跟他意見不同。”

  “那你現在怎麽辦?有沒有收入啊?”

  像他這種從小就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根本沒有吃過什麽苦,雖然討厭他,但齊蔚不禁有些爲他擔心,他到底懂不懂得怎麽照顧自己。

  邵懷謙猛然擡起頭,細細看著她的臉,還有從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擔心,心中猛然一動——

  幾秒鐘過後,他拉回心神道:“你是在擔心我嗎?哇,你竟然會擔心我,真是讓我太感動了。”說完,故意用手捂著胸,裝出感動得要哭出來的樣子。

  “喂,你該不會是突然發現喜歡上我,所以才那麽擔心我吧?”

  “你胡說八道什麽,跟你說正經的,你卻在那邊嘻皮笑臉。”齊蔚氣急敗壞的說。

  “如果你不是喜歡我的話,怎麽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其實,你喜歡我的話就直說,沒有必要找個經理當擋箭牌,看在你請我吃飯的份上,我會給你機會的。”

  “你……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在騙我?”聞言,齊蔚臉色猛然變了,她就知道他絕對不會有什麽好心眼,說出來的話也都不能相信,都怪她一時不察,竟然中了他的計,讓他看笑話了。

  見她像是真的動怒,邵懷謙連忙安撫她。“我開開玩笑,你何必那麽認真,做人不用那麽嚴肅嘛,這樣不是比較快樂?難道你們經理都不會開玩笑了嗎?”

  “不要提到他,你跟他根本就不能比,他是個認真工作、力求上進的好人,你只是個整天遊手好閒、不事生産的公子哥兒,跟他比起來,你根本不算什麽。”齊蔚生氣極了,覺得自己像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喂、喂,你不要走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喂……”不論怎麽喚她,氣呼呼走掉的齊蔚就是不肯回過頭看他一眼。

  一直到齊蔚的身影消失,邵懷謙才斂下臉上的嘻笑。

  他知道她很生氣,或許以後都不會想再理他,但有些事情還不到可以坦白的時候,現在,就只能這樣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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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10:27:57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室內響起悠揚的音樂,先是鋼琴簡單的旋律,然後加入華麗的伴奏,之後以悠揚的笛聲作結。

  約莫五分鐘的樂曲播放完畢後,偌大的會議室內一片寂靜,十幾個人當中沒有人先開口說話,站在音響旁的邵懷謙和搭檔阿柯緊張的看著衆人,仔細觀察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

  經過長長的沈默之後,坐在主位上的黃董終於開口說話了。“這首曲子旋律很簡單……”

  聽不出這句評語是好還是壞,他們兩人提著心,靜待黃董接下來的話。

  “但是……”

  通常接在這兩個字後面的十之八九都不會是什麽好話,讓他們的心情往下滑。

  “意境還不錯。”

  兩人不約而同吐了口大氣。

  “可是……”

  還有什麽問題?他們兩人又提心吊膽起來。

  “聽起來不像是在賣泡面。”

  聽到這句話,他們的心又跌到穀底,“風格”這兩個字是最難捉摸的,用風格不符判他們出局的話,他們連申訴都不知道要怎麽申訴。

  “不過……這就是我要的感覺。”

  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他們現在最好的寫照。

  這黃董也真是的,一句話就好好一口氣講完嘛,何必分成那麽多次,他們原本以爲已經沒什麽希望了,沒想到黃董的一句話,又將他們從地獄拉回天堂。

  “這麽說,黃董的意思是……”阿柯小心翼翼的問,害怕這場美夢醒得太早,他們又白高興一場了。 

  “你有帶合約過來吧,那我們現在就可以簽約了。”

  一直到簽約完成,離開公司,他們仍有些難以置信,像是這只是一場夢,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兩人呆立在街邊,望著路上的車輛來來往往,誰都沒有先開口,像是一開口以後,就算從夢中驚醒。

  許久,阿柯終於忍不住打破沈默了。“這是真的嗎?”

  邵懷謙沒有回答,只是用力打了他的臉一下。

  “喂,幹嘛打我!會痛耶……會痛,就代表這一切都是真的羅,我們真的成功了,我們真的成功了。”

  這時感覺才漸漸真實起來,喜悅慢慢從心底湧現,經歷過那麽多次的失敗和挫折,他們終於能往前邁進一步了。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好好慶祝一下。”不待邵懷謙回答,阿柯便拉著他走。

  幹完一整杯的啤酒,興奮得像飄在雲間的兩人總算才回到地面,阿柯忍不住問邵懷謙:“說實在的,你這首曲子是怎麽寫出來的?竟然那麽有感覺,之前我們被退件的理由不是都說什麽‘感覺不夠’,要不然就是‘刻意做作,不夠自然’,你是怎麽突然開竅的。”做爲一個經紀人和合作夥伴,他應該要清楚掌握邵懷謙的優缺點,這樣才能百戰百勝。

  “這個……我其實也不太清楚。”

  “怎麽會不知道呢?想想看,你那天做了什麽特別的事,還是遇見什麽特別的人?”如果能知道是什麽人或事刺激他的靈感,或許以後就可以如法泡制了。

  “那天……”

  他還記得那天跑去要齊蔚請客,提到他離家的事情,她有些震驚和擔心,隨後又口拙的想鼓勵他。他在她的眼中看到真誠,心中像是有股暖流流過,回來以後突然靈感泉湧,旋律就清楚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只是把腦中的旋律寫出來,就這樣而已。

  “怎麽樣怎麽樣,有遇到什麽好事,還是遇到什麽好人?”阿柯湊近他,好奇的不停追問。

  “沒什麽。”他將杯子裏又倒滿的啤酒一口飲盡。

  想到她竟然暗戀那個什麽經理的,他突然感覺到有些不舒服,有些憤怒、有些失落。

  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他一時之間竟弄不清楚,只覺得心煩,突然失去了喝酒慶祝的心情。

  “我先走了。”

  “喂,你怎麽這樣就走了,喂,邵懷謙……”

  不理會阿柯措手不及的眼神,邵懷謙大步離去,此刻,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弄清楚他的心。

    * * *


  “小芳,剛才有我的電話嗎?”外出洽公回來,齊蔚連坐下喘口氣都沒有,便急著問道。

  “我幫你記下來了,紙條在你桌上。”

  齊蔚連忙翻了一下桌上的東西,果然發現小芳所說的紙條,上面記了幾個電話和人名。

  “就只有這些?你確定沒有漏掉?”她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還是有那種不說自己是誰的人打來?”

  “就只有這些,我很確定,我今天一整天都在,離開辦公桌不超過十分鐘,保證沒有漏掉任何一通電話。”小芳肯定的說。

  “這樣啊,好吧,謝謝你了小芳。”齊蔚有些失望的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機,檢查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但螢幕顯示,她並沒有漏接電話。

  小芳見狀,把椅子滑到她身邊。“幹嘛,你在等誰的電話?”

  “我哪有在等誰的電話。”她連忙把手機收起來,裝做什麽事情也沒有。

  “你不用再瞞我了,一回來就急著問有沒有電話,怕我miss掉,還一直檢查手機,這麽明顯,你以爲我看不出來啊!”小芳湊近她,故意壓低聲音。“說,你到底在等誰的電話,你告訴我,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我哪有,你、你不要亂、亂猜啦!”在小芳的注視下,齊蔚有些不自然的調開視線,假裝在整理桌上的東西。

  “我知道了——”小芳像是想到什麽,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把齊蔚嚇了一跳。

  “知、知道什麽?”

  “其實你是在等經理的電話對不對,他開始追你了?還是你跟他表白,所以他願意跟你交往看看?經理應該會打內線電話過來,早說嘛,那我就會幫你注意內線電話了。”小芳說得很有自信,好像所有的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並沒有好嗎?”雖然她也很想接到經理的電話,但是這跟經理一點關係都沒有,真是的,讓她剛剛還嚇了一跳,擔心小芳到底知道什麽了,原來她只是在亂猜而已。

  “不是經理啊。”小芳又想了一下。“我想到了,是你說那個很討厭的高中同學對不對?”

  “你、你怎麽知、知道?”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騙得了別人也騙不過自己,以前沒隔幾天不是會接到他的電話,就是會看到他的人,雖然每次見到他都忍不住被他惹得發火,希望永遠不要再見面,但這幾天邵懷謙那傢夥突然沒消沒息的,讓她真有點不習慣。

  他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齊蔚突然有些擔心,有時候從他那張狗嘴裏吐出來的話,還真的不很中聽,若他因爲說錯話得罪什麽人的話,她一點也不意外。

  一點點的擔心才剛在心中萌芽,她立刻強迫自己拔去,他的死活關她什麽事?他不來惹她,她反倒樂得輕鬆,而且她喜歡的人是傅仲言,要關心的人也應該是傅仲言才對,邵懷謙只是個無關痛癢的路人甲,自己何必在他身上浪費太多心情。

  理智上想這樣說,如果她夠聰明的話也該這麽做,但心中隱約的惶惶不安,又是怎麽回事?

  今天難得她和小芳可以一起下班,所以在小芳的提議下兩人一起去吃晚餐,一走到公司樓下,便見到那個好久不見的人。

  “喂,齊大嘴……”邵懷謙見到她便大叫她的名字,向她走過去。“齊大嘴,好久不見了,你是不是瘦啦,太想我了,所以吃不下睡不好,才會瘦的對不對?”

  “我是胖是瘦都不關你的事。”齊蔚突然覺得憤怒,他這麽久沒有消息,現在出現了就像個沒事人一樣。 

  他把她當成什麽?玩具嗎?高興的時候就來逗逗她、玩玩她,不高興的時候就把她丟在一邊,理都不理。

  “齊大嘴,你今天是吃了火藥啦,幹嘛那麽凶,我又沒有得罪你。”邵懷謙被她的火氣弄得莫名其妙的。

  “對,我就是吃了火藥,我整個人都是火藥做的,我是火藥人,怕就離我遠一點,永遠不要在我面前出現。”齊蔚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拉住小芳。“小芳,我們走,你剛剛不是說要去吃什麽好料的。”

  原想把小芳拉走就算了,沒想到小芳竟然不配合她,不管她怎麽拉,一雙腳就像釘在原地動也不動,齊蔚忍不住轉過頭來問:“喂,你怎麽不走?”

  “你真的要走?你確定?”小芳懷疑的看著她。

  “走就走啊,有什麽好懷疑的。”這小芳是怎麽回事,怎麽話那麽多?

  “你今天不是還在擔心他,這幾天一直在等他的電話,怎麽現在人出現了,你反而不想理他?”

  “我哪有在擔心他,等他的電話,你不要胡說好不好。”齊蔚馬上斬釘截鐵的否認。

  但在旁的邵懷謙早就耳尖的聽到她們的對話。“齊大嘴,原來你那麽生氣是在擔心我啊,哈哈哈,擔心我就早說嘛,何必憋在心裏?”

  “我說了我沒有,我沒有,你是沒有聽到!”齊蔚對他大吼,就算她原本有一點擔心他,但看他幸災樂禍的樣子,所有的擔心早就不見了。“小芳,我們走。”

  “我想你們還是好好談一下比較好,我們改天再一起吃飯好了,我先走了,再見。”

  小芳見狀立刻聰明的開溜,他們兩個之間,果然如她所料沒有那麽簡單,雖然很想知道後續的發展,但現在就讓他們兩個單獨把話說清楚,改天再來逼問齊蔚好了。

  齊蔚見小芳很沒義氣的走了,沒好氣的白了邵懷謙一眼。

  “這下你滿意了吧。”

  “好啦,不管我做錯什麽,我道歉總可以吧,走,我請你去吃好料的。”

  “你以爲隨便安撫我,我就會接受?”齊蔚冷哼一聲,他未免太小看她了吧。

  “是,我知道你最有個性了,走吧。”像是裝做看不懂她的臉色,邵懷謙不由分說的把她拉走。

  她就知道他的話不能全部盡信,一定要先打個折扣才行,說要帶她去吃好料,也只不過是到一家吃到飽的火鍋店而已,雖然這對她來說已經相當奢侈了,但沒想到這種平民食物,竟然會是他口中的“好料”。

  “快,多吃一點,這樣才會回本。”邵懷謙不斷往嘴裏塞東西時,也同時招呼齊蔚,幫她夾了滿滿一大碗的菜。

  齊蔚一邊吃,一邊不住打量著他,和從前比起來,除了那張毒辣的嘴沒什麽改變外,他在其他方面都變了很多。像是他對人的態度,以前他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但現在卻比較平易近人,像剛剛他還會向小芳打招呼,要是在以前,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還有,他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也不太一樣了,以前他穿的衣服不用知道品牌和價格,光看設計和質料,就知道價格一定不菲,而他現在穿的雖然可以看得出個人風格,但卻不像以往那樣“高貴”。

  畢業後到兩人重逢的這幾年間,他到底發生什麽事,又經歷什麽事了?

  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栘,如果不是經歷一些事情的話,他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大的轉變?

  “怎麽一直看著我?發現我有多帥了?”察覺到她的注視,邵懷謙停止夾菜的動作,擡起頭來問她。

  “喂,你現在在做什麽?”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目前的工作是什麽,齊蔚忍不住好奇的問。

  “吃火鍋啊。”他故意跟她裝傻。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在吃火鍋,我是問你現在的工作。”齊蔚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問這個幹嘛?如果我說我現在沒有工作的話,你要幫我介紹嗎?”往嘴裏塞進一顆花枝丸,邵懷謙口齒含糊的說。

  “喂,我是認真的,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麽啦?”他怎麽老是這麽不正經。

  “吃飯的時候不談公事,要不然會消化不良的,懂嗎?”他避重就輕,就是不肯正面回答。

  “算了算了,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齊蔚感覺好自討沒趣,索性不再開口講話。

  好不容易等到邵懷謙終於覺得自己飽了,結帳離開餐廳時,已經又過了好一陣子,他摸摸自己的肚子,一副好滿足的樣子。然而一轉眼,他像是看見什麽似的,神色突然一凜。

  在齊蔚還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時,他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飛快在她耳邊低聲說:“幫我個忙。”

  “你說什……”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她就突然被邵懷謙拉到身後,同時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謙,好巧,在這裏遇到你。”女人嬌嗲的聲音像吃了蜂蜜似的,聽得齊蔚馬上起了雞皮疙瘩。

  “是啊,好巧,不過我還有事要先走了。”邵懷謙客套的笑笑便要離開,但卻被那女人攔下來。

  齊蔚從邵懷謙身後往前看,只見到一個塗著鮮紅口紅,畫著完美濃妝的女子,她身上穿著超緊身豹紋短裙,讓她的胸圍顯得更加偉大,腳下踩著五寸高的尖頭細跟長靴,還圍著一件皮毛披肩,簡直把今年所有流行的元素都穿上身了。

  這女人跟邵懷謙到底是什麽關係?

  她還沒有弄清楚,那女人就自己先說出口了。

  “何必那麽急著走嘛,我們那麽久沒有見面了,應該好好聊聊、敘敍舊啊,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想你,想到人家飯都吃不下,瘦了一大圈,做什麽事都提不起勁,你怎麽忍心那麽快就走?”

  “我看你的生活過得應該很多采多姿,不會有時間想到我才對。”邵懷謙瞥了眼站在不遠處高級轎車旁等她的男人。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要不是你不告而別,我怎麽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再說我雖然跟別人在一起,但我心裏想的還是你,我最愛的人還是你啊。”

  齊蔚看著女子戲劇般的表情,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驚訝,到被誤會的委屈、痛心,最後痛心疾首的聲淚俱下,她生動的演出讓齊蔚歎爲觀止。

  “是這樣嗎?”只可惜她的演技一點都打動不了邵懷謙。“我認識你也不是短短一兩天的事情了,難道我還不瞭解你嗎?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你應該會懂才對,再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把齊蔚拉出來,舉起他們緊握的手。

  “喂,這……”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齊蔚才想出聲抗議,但立刻就有一對溫暖的唇輕點過她的嘴邊,讓她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就這麽哽在喉嚨。

  “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我們的感情很深,她會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女人,我愛她。”話雖然是說給女子聽的,伹他的眼神卻一直注視著齊蔚。

  他堅定又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得齊蔚雙頰發熱,心臟也不受控制的撲通撲通狂跳起來,溫度從被他握住的手傳送過來,燒灼了她的每根神經。 

  “邵懷謙,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女子見狀,忍不住怒道。

  從十五歲第一眼見到邵懷謙開始,她就想要嫁給他,原本雙方家長都樂見這樁門當戶對的婚事,打算等邵懷謙畢業回國後就讓他們完婚,沒想到事情竟有了出乎意料的發展。

  “我們兩個男未婚、女未嫁,從來沒有交往過,更不曾有過什麽承諾,我爲什麽不能這樣對你,相反的,如果你真是我朋友的話,就應該要祝福我,恭喜我找到我心愛的人啊。”他一把將齊蔚摟進懷中。

  “算了。”見路人都已經在看他們了,女子又回復到之前的優雅,撥撥被風吹亂的頭髮,收起怒氣牽動嘴角。“好吧,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沒話說,不過伯父知道這件事情嗎?我想他一定很想見見你女朋友的。”她語氣輕柔,卻聽得出飽含威脅。

  “我根本不在乎他會怎麽想,如果你想說的話就去說吧,我們先走了。”他拉著齊蔚大步離開。

  雖然他什麽話都沒有說,但齊蔚卻可以感覺得到他全身突然僵硬,緊抿的嘴唇和深鎖的眉頭,像是在壓抑著什麽。

  他一定有什麽事沒有說出來。

  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孤單……

  邵懷謙拉著她走得又急又快,齊蔚已經小跑步了還是跟得有些吃力,最後終於喘不過氣停下來。

  “喂,你、你走慢一點好不好,呼……我快不行了啦。”她彎下腰,大口喘著氣。

  聽到她抗議的聲音,邵懷謙才終於緩下步伐,轉過頭來看她。“你的耐力會不會太差了一點,這樣就受不了了。”又恢復到平常一貫嘻皮笑臉的樣子。

  “剛才是怎麽一回事,你怎麽可以說我是你的女朋友,還、還……”想起剛剛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她的臉又立刻燒紅起來。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瞞你什麽了。”他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齊蔚,其實我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你了,我從來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這種事情,但它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

  從學校畢業以後,我就立刻按照家裏的安排出國念書,還以爲我們的緣分就此結束,沒想到上天竟然又讓我再與你重逢,那時我見到你,我就告訴自己,這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絕對、絕對不要再讓你從我身邊溜走。”

  “呃……哇……這個、我……其實你、你突然這樣說,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齊蔚一時間呆愣住,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會喜歡她,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被人告白,雖然還沒有厘清心裏的感覺,雖然有些半信半疑,但還是有種飄飄然的虛榮感。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是個絨褲子弟,對我的印象並不是很好,但是我願意爲了你改變,願意爲了你努力工作,絕對不會輸給你們經理的。”他說得誠懇極了。

  “說實在的,你也是個不錯的男人,但我們兩人個性不合,每次見面都吵架,我覺得或許我們做朋友會比較快樂一點。”她的語氣有些爲難。她不想傷害他,但如果現在不把話說清楚的話,日後的傷害會更大。

  “好吧,我早就知道我在你的心裏一點份量、一點地位都沒有,你只喜歡你們經理,你一定很遺憾今天在你身邊的是我而不是他,說這些話的也是我而不是他,算了,我都懂了……”

  邵懷謙轉過身去,低下頭,肩膀開始一上一下抽動起來。

  齊蔚見了大爲緊張,他該不會、該不會……

  “喂,你不要這樣嘛,我真的不是有心想傷害你,你先不要難過……”

  但邵懷謙完全沒有停止下來的迹象,齊蔚連忙繞到他面前,有些手足無措的安撫他,還抽了張面紙,半彎腰的送到他面前,沒想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

  “齊大嘴,你真的相信了?哇,你真的相信了耶,沒想到你還真好騙,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哈哈哈……”只見他的臉上沒有半滴淚,知道瞞不住了以後,他索性擡起頭來狂笑。

  “邵懷謙,你——”齊蔚感覺到一股漫天大火從自己體內竄出,看著他刺眼的笑容,她真想撕裂他那張討人厭的臉。“你騙我、你耍我,你怎麽可以……”

  “你生氣啦?這有什麽好生氣的,不過只是開個玩笑,何必看得那麽嚴重?還是你真的喜歡上我,所以才會那麽生氣的?”他勉強止住笑意看著她。

  知道自己怎樣都說不過他,齊蔚氣得轉頭就走,再也不想多跟他相處一秒鐘,多看他那張臉一眼。

  可除了被他捉弄的生氣之外,她的心裏卻還有一種隱隱約約、說不太上來的感覺,如果一定要形容這種感覺的話,竟然有點像是……失望。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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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七 章

  “呼,好累……”剛和客戶談完事情回到公司,齊蔚立刻到茶水間爲自己倒杯水,爲了解開客戶的所有疑惑,也爲了談成這筆生意,她可是費了好多唇舌。

  喝下一口水,喘了一口氣,齊蔚閉上眼睛,轉動一下僵硬的脖子,想鬆弛一下緊繃的心情,此時,突然聽見有人呼喚她——

  “齊蔚……”

  她張開眼睛一看,剛剛才鬆懈下來的心情又繃緊,立刻立正站好,畢恭畢敬的喊一聲:“經理。”

  “你……忙完了?”

  “是的,剛剛跟客戶談完回來。”

  “談得怎麽樣,有談成嗎?”

  “客戶是沒有馬上簽約,但看他的意願像是滿高的,我過幾天會再打電話追蹤,應該是沒問題才對。”

  “你做得很好。”傅仲言點頭贊許。

  “謝謝經理。”齊蔚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心跳其實已經急劇加速,她低下頭藉以掩飾志忑不安的情緒。“那、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因爲茶水間的空間不大,他們兩人的距離有些近,她可以清楚感覺到從傅仲言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他的聲音和他的呼吸雖然讓她貪戀,卻也給了她極大的壓迫感,幾乎無法正常呼吸,讓她想逃。

  “等一下——”傅仲言叫住一隻腳已經踏出茶水間的齊蔚。

  “經理,還有什麽事嗎?”

  “今天晚上……你有沒有空?”

  “經理是有什麽事情要我做的嗎?沒問題,請經理儘管吩咐下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做好的。”齊蔚信心滿滿的說。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留下來加班。”傅仲言笑了笑。

  “不是加班?那是……”她被他弄混了。

  “如果你今天晚上有空的話,願不願意陪我吃晚餐?”

  此言一出,齊蔚驚訝的擡頭看著他,壓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經、經理,你、你說什麽?”

  “我想請你吃晚餐,有空賞臉嗎?”面對齊蔚的驚訝,傅仲言還是維持一貫的平靜態度。

  “這、這個……我……”她作夢也沒有想到這種好事會發生在她身上,竟然會有美夢成真的一天,一時之間她猶豫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知道提出這個要求是有點唐突,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我能瞭解的。”傅仲言體諒的笑了笑。“沒關係,我先去忙了。”

  “經理——我……”

  傅仲言微笑的看著她,很有耐性的等她把話說完。

  “我願意。”她鼓起勇氣,大聲說出來。

  “好,那我們晚上七點在璞致會館前見。”

    * * *


  齊蔚從公司出來後,決定先回家換衣服打扮一下,但她想到搭公車一定會來不及,而且第一次約會就遲到的話也不太好,只得狠下心來坐計程車。

  一路上她吩咐計程車司機儘量開快一點,甚至還闖了幾個黃燈,因爲住的地方不是在大馬路上,怕待會攔不到計程車,還請司機就在樓下等她。

  十幾分鐘後她匆匆忙忙跑出來,一反平常簡單俐落的風格,穿了一件胸口有蝴蝶結的芭比風小洋裝,外面套了件毛毛領小外套,甚至塗了粉嫩的口紅,一向綁成馬尾的頭髮也柔順披散下來,爲了搭配衣服,還特地捨棄平常慣穿的平底鞋,改穿現下最流行的尖頭高跟鞋。 

  在司機先生也很努力開快車的情況下,她終於能在最後一秒抵達約定地點。

  進了餐廳,坐在傅仲言的對面,齊蔚有些坐立難安,她覺得自己像是在作夢一樣,竟然可以跟他兩個人單獨在一起。

  “你很冷嗎?”

  她微微的顫抖被傅仲言看出來,齊蔚慌亂的搖搖頭,想喝口水穩定一下情緒,但一下子力道沒有控制好,碰倒水杯濺濕了傅仲言。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連忙站起來想要過去幫他擦乾淨,可卻忘了先將椅子後退才站起來,桌沿刮過她的大腿,讓她疼得倒抽一口氣。

  這下傅仲言無暇顧及自己的衣服,反而得先來慰問她。

  “你沒事吧?”

  齊蔚尷尬的坐下,臉上只能僵硬的笑著搖搖頭。

  她是怎麽回事?怎麽可以一下子在經理面前出那麽多糗,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怪她的意思,但在他心裏面一定在取笑她是個毛毛躁躁的人吧!

  他怪她、笑她,這些她都沒有意見,但如果經理因此而討厭她的話怎麽辦?好不容易有這個可以跟他更進一步的機會,就這樣被自己搞砸了。

  “經理,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今天爲什麽會這樣笨手笨腳的。”她懊悔的說。

  “這點小事,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我不會介意的。”

  聽到傅仲言這麽說,她才稍稍安心一點。

  此時,他們點的東西送來了,齊蔚看著放在自己桌前的菜肴,疑惑的說:“我記得我好像還沒有點餐,怎麽就送餐來了?先生,你確定沒有弄錯嗎?”擡頭問服務生。

  “是我先點了,這裏的大廚擅長料理海鮮,又聽說今天送來的鮭魚不錯,所以我就擅自主張幫你點了杜松莓酒漬鮭魚,怎麽,不喜歡嗎?我可以叫他們換……”傅仲言解釋道。

  “不必了不必了,我很喜歡,謝謝。”

  爲了證明自己真的喜歡這道菜,齊蔚立刻吃了一口。魚肉一送進嘴,她便想要吐出來,天曉得她平常最討厭吃的東西就是魚,總覺得不管是什麽烹調方式,魚總是有一股腥味永遠不會消失,而她又不喜歡那種味道,所以平常是絕對不會想要吃魚的。

  可沒想到傅仲言竟然幫她點了一道鮭魚料理,如果不吃的話,豈不是辜負他的好意,太不給他面子了。

  “怎麽樣,還不錯吧?”傅仲言見齊蔚吃了一口後間道。

  “真的挺不錯的,很新鮮。”她口是心非的點點頭,裝出一副覺得十分美味的表情,其實她的心裏早就在把這條魚嫌上幾千幾萬遍了。

  接著服務生又送來一瓶白酒,爲了要衝散嘴裏的魚腥味,齊蔚拿起白酒大喝一口,沒想到傅仲言見到竟皺了下眉頭。

  “齊蔚,白酒不是啤酒,不是這麽喝的。”他示範性的拿起酒杯。“你應該要先欣賞它的酒色,越清透澄澈越好,接著緩緩搖動杯子醒酒,再聞一下酒的香氣,然後喝一口酒,先不要吞下去,讓酒液在口中打滾,體會一下它的口味,並與口腔中的空氣結合,最後才吞下去,享受它的餘味,好的葡萄酒應該是成熟、高雅、質感堅實、細緻的。”

  齊蔚看傻了眼,只不過是一杯酒,有必要搞得這麽複雜嗎?再說就算做了這些動作,她其實也分辨不出好壞或特別之處,那麽做一大堆的步驟有意義嗎?

  但是她不想搞砸和傅仲言的第一次約會,更不想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只好按照他所說的方法做一遍,假裝已經喝出白酒的美味,再微笑的放下酒杯,可事實上她完全不能體會什麽是葡萄酒的成熟、高雅。

  她緩慢的切著盤中的鮭魚,小口小口的吃,努力不讓自己去在乎魚的腥味,葡萄酒也照著他說的方法小口小口喝,小心翼翼的就怕有哪個環節出錯。

  正當她以爲一切都很順利時,突然注意到傅仲言又皺了下眉頭,齊蔚連忙看了看自己,回想一下剛剛有沒有做什麽不得體的事,然後才戰戰兢兢的問:“經理,怎麽了嗎?”

  “你看隔壁那個女人,她和對面那個男人要不就是結婚了,要不就是普通朋友而已……”傅仲言朝她使了個眼色。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她好奇的問。

  “你看,除了主餐之外,她從剛剛到現在已經吃掉三個麵包加兩塊蛋糕了。”

  “有什麽不對嗎?”或許那女人覺得這裏的麵包和蛋糕很合她胃口,所以多吃了幾塊,也或許她從早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所以餓壞了。

  “如果是在男朋友面前的話,女孩子就不應該吃太多東西,這樣會讓人以爲她很貪吃,太難看了。”

  聽完傅仲言的話,齊蔚立刻把準備伸出去拿麵包的手縮回來,有些可惜的瞧瞧自己盤中還剩三分之二的鮭魚。“我吃飽了。”

  雖然她不喜歡吃魚,但畢竟那是可以吃的食物,人不應該浪費,她更不應該辜負經理的好意,所以早就打定主意要努力吃完,而現在因爲他“女孩子不可以吃太多”的觀念而放棄,有一點慶倖,但也有點可惜。

  同樣的,接下來的甜點她只吃了兩口,餐後飲料也只喝了三分之一,用餐結束後,她的肚子還覺得空空的。

  “吃飽了嗎?需不需要再加點什麽?”

  “不用了,這樣已經很飽了。”看著別桌香噴噴的牛排,讓她口水幾乎要流出來了,她還是只能故做優雅的這麽說。

  “那我們就離開吧。”結完帳離開餐廳後,傅仲言突然提議道:“剛剛吃的好飽,不如我們散散步?”

  “散步?好、好啊!”聽到這個提議,齊蔚的笑容立刻僵掉了。

  因爲沒有適當的鞋子可以搭配衣服,所以她臨時去跟室友借了一雙高跟鞋,沒想到鞋子對她來說有點小,但因爲沒有時間了,所以她只能勉強忍痛穿著,想說反正吃飯都一直是坐著的,只要不走太多路就沒事。

  可是她怎麽也沒料到,他竟然會想散步!

  爲了不要掃興,破壞今晚的氣氛,就算腳痛得厲害,齊蔚也只能苦笑著答應。

  兩人走了好長一段路,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傅仲言在說話,因爲她要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忍耐腳痛上,只能敷衍的點頭應和。

  傅仲言一直暢所欲言,齊蔚也努力對抗腳痛,兩人完全沒有發現時間的飛逝,一直等到他們看到某個招牌上面顯示的時間,才驚覺有點晚了。

  “這麽晚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我幫你叫車。”

  “不、不用……”還沒來得及拒絕,傅仲言已經舉起手,一輛計程車快速停到他們面前來。

  他體貼的幫她開了車門,送她上車,還體貼的說道:“謝謝你讓我有個美好的夜晚。”

  車子開動後,齊蔚不但腳很痛,心也跟著痛起來,之前爲了趕時間,不得已才狠下心坐計程車,原本打算回去不趕時間坐公車或捷運就可以了,現在時間雖然有點晚,但還是趕得上末班車的。

  因爲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只好坐上他幫她叫的計程車,這下不知道又要多花多少錢,要縮衣節食多久才能補得回來了。

    * * *


  齊蔚回到家,才剛脫掉鞋子,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來,電鈴就響了。

  “你來做什麽?”接到電鈴下樓一見到邵懷謙,那天被他捉弄的悶氣又全部回來,她走出門,一面沒好氣的問。

  “哇,齊大嘴,你今天穿得那麽漂亮,幹嘛,約會啊?”邵懷謙當作沒見到她的怒氣,顧左右而言他。

  “要你管!”

  “你還在爲那天的事生氣啊?別這樣嘛,肚量幹嘛那麽小,只不過是開開玩笑而已。”

  “邵懷謙,我生氣是我的事,如果你不高興的話,你大可不必出現在我面前,那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她白了他一眼。

  “好好,我道歉,我鄭重跟你道歉,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好不好?”邵懷謙誇張的行了個舉手禮。“爲了向你道歉,我請你吃消夜怎麽樣?”

  “不必了。”

  齊蔚斷然拒絕,但此時卻傳出尷尬的聲音。

  咕嚕——咕嚕——

  “奇怪,那是什麽聲音?”邵懷謙突然聽到像是從肚子裏會發出來的聲音。

  咕嚕——

  聲音又再度傳出來,聲音的來源就是齊蔚的肚子,這次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的肚子叫得那麽大聲,分明就是叫你答應我嘛,別逞強了,走吧。”

  他硬拉著她上了他的機車,把她載往最近的夜市。

  聞到食物的香氣,她幾乎一個晚上都處在半饑餓狀態下的肚子受不了了,再也顧不得要繼續生邵懷謙的氣。

  她一口氣吃了臭豆腐、大腸面線、藥燉排骨,然後再加一碗豆花後才停下來,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好飽、好飽……”

  “你這個大肚女,竟然吃得下那麽多東西,我算是開了眼界,服了你了。”在旁的邵懷謙看著她埋頭苦吃,心裏有些驚訝。

  過去他身邊的女人都奉行著鳥食主義,有時是因爲矜持,不好意思吃太多,有時是爲了身材要節食,所以吃起東西來都很節制,像齊蔚這麽豪邁的吃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夜市的東西比大飯店好吃多了,真不明白爲什麽就是有人會想花大錢去飯店吃。”整個晚上一直到現在爲止,她才擺脫了饑餓。

  “還要不要吃什麽?聽說前面有家印度拉餅很不錯。”

  “你不覺得我吃太多了嗎?”

  “吃得下就吃,想吃就繼續吃,何必在乎那麽多?”邵懷謙聳聳肩。

  “那好,我們就去吃你說的印度拉餅。”

  雖然有時看到電視或雜誌上介紹的大飯店美食會想流口水,但經過今天晚上,她發現自己還是比較適合這種“俗又大碗”的平民食物吧。

  “對了,你今天晚上到底去哪里,怎麽會餓成這樣?”買了印度拉餅後,他們邊逛邊吃,邵懷謙裝做不經意,問出這個他在意了一整個晚上的事情。

  “我和我們經理出去吃飯。”

  “就只有你們兩個人?”

  “嗯。”走到一攤賣小飾品的攤子前,齊蔚隨手翻了一下。 

  “你打算倒追他,所以約他吃飯?”他的心裏有點緊張,但又不能表現出來。

  “不是,是他主動約我的。”

  “怎麽可能?”他直覺反應。

  “爲什麽不可能?難道我長得很恐龍,還是有什麽缺陷?”齊蔚不服的抗議,她就算不是頂漂亮的,但至少也可以說是清秀吧,他怎麽可以瞧不起她。

  “那你們約會得怎麽樣,你沒有出糗吧?”他旁敲側擊的打聽。

  “我、我當然沒有,我們度過了一個很愉快的夜晚。”她故意隱瞞部分事實,要是讓他知道她把水潑到經理身上,又穿了不合腳的高跟鞋,一定會被他嘲笑的。

  “這麽說你們進展得不錯羅?”

  “可以這麽說。”

  聽到齊蔚的回答,邵懷謙的心猛地往下掉,原本和她在一起的愉快心情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的恐懼和失落。

  他會失去她嗎?原本一向很有自信的他,現在卻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 * *


  自從那天他們出去吃飯以後,經理對她的態度還是跟以前沒什麽兩樣,但再也沒有約她出去了。

  這幾天齊蔚一直在想,難道那天她做了什麽讓人印象不好的事情,所以他們兩人的進展就此結束?可是除了剛開始的一點小出糗之外,整個用餐氣氛都很融洽,照理說沒什麽問題才對。

  正當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小芳突然推了她一把,讓她嚇了一大跳。

  “喂,你幹嘛呀,嚇我一跳。”齊蔚拍拍胸,睨了小芳一眼。

  “你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出神?想經理啊?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上次你們約會過程怎麽樣?”小芳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進展到什麽程度,牽手、kiss?還是經理就直接把你吃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經理不是這種人好不好。”小芳問得這麽直接,讓她很不好意思的移開視線。“你事情都做完了嗎?有時間在這裏套我八卦,還不趕快把事情做完。”

  “小姐,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你是想情人想得太入神,完全忘了時間的存在是吧?”

  “下班了?”齊蔚連忙擡頭看牆上的鍾,果然已經過下班時間十分鐘了。“完了完了,怎麽這麽晚了?我要遲到了啦。”

  她連忙七手八腳收拾桌上的東西,把一大疊的資料全放進包包裏。“不跟你說了,我跟一個客戶有約,要遲到了。再見!”匆匆丟下一句話後,她風也似的卷出去。

  由於下班時間交通阻塞,她再怎麽東趕西趕,到達和客戶約定的餐廳時,已經遲到十分鐘了。

  “張副理,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了。”她連忙叠聲道歉。

  “齊小姐,你實在太沒有時間觀念了吧,沒有提早到也就算了,哪有讓客戶等業務的這種道理呢,真是的。”張副理一臉不悅。

  “真的很抱歉,剛剛在公司有點事情耽擱,又剛好碰上塞車,所以才會遲到,請您見諒。”齊蔚又鄭重道了一次歉。

  “算了算了,我們趕快談正事。”張副理還是板著一張臉。

  齊蔚從包包裏拿出一疊資料,放在他面前。“這是我們最新推出投資型保單,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具有壽險保障、保證收益及獲利機會。其實現在銀行的利率已經越來越低,如果我們只是把所有的錢放在銀行的話,太不符合經濟效益,但是一般人不見得懂得如何投資,也沒有那麽多時間注意這些,所以我們公司便設計出這份以連動式債卷爲投資標的的保單,所謂連動式債卷就是……”

  “好了好了,不要廢話那麽多,你以爲我不知道什麽叫做連動式債卷?”張副理不耐的打斷齊蔚的介紹。

  “那不知道張副理還有什麽疑問?”

  “我餓了,先吃飯吧。”

  “好的。”齊蔚叫來服務生點餐,還應張副理的要求點了一瓶酒。

  “幫我倒杯酒。”張副理命令式的說。

  顧客至上,雖然齊蔚對他命令式的語氣有些不舒服,但沒有必要爲這種小事就毀了一樁生意。她拿起酒瓶,站起身越過桌面幫張副理倒酒。

  “等一下。”他突然叫住她。

  “有什麽問題嗎?”齊蔚的動作僵在半空。

  “你坐過來我這裏,比較方便。”張副理拍拍旁邊的位置。

  “其實不用了,我這樣也很方便……”

  “叫你坐過來你就坐過來。”

  “好、好吧。”拗不過他,齊蔚也覺得沒有必要爲了這麽一點小事起爭執,便答應坐過去。

  雖然她順從的坐到他身邊,但她卻已經覺得有些奇怪,心中也戒備起來,同時暗暗禱告,希望能一切順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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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八 章

  但是她的禱告卻沒有得到上帝的回應,接下來的情況完全超出她的掌控了——

  “齊小姐多大年紀了?”張副理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這個……”不明白他怎麽會問這個問題,齊蔚只好打哈哈帶過。“年齡是女人最大的秘密啊,呵呵……”

  “可是齊小姐看起來好像才二十出頭,皮膚滑滑嫩嫩的,保養得不錯啊!”

  他突然摸了齊蔚的臉一把,讓她嚇了一跳,連忙不著痕迹挪開身子。

  “張副理真是愛說笑,我哪有你說的這麽好,對了,剛剛跟你提到的那份投資型保單,現在真的是買的好時機,你看現在景氣已經慢慢回春了……”

  “齊小姐有沒有男朋友?”他又打斷她的話。

  齊蔚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要說實話嘛,但這是自己的私事,實在沒有必要拿出來講,不說嘛,又怕讓氣氛變得尷尬,教她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看樣子應該是沒有吧。”張副理逕自下了定論。

  齊蔚乾笑幾聲,又拿出另外一份資料。“我聽說張副理有兩個小孩,所以特地帶了我們公司專爲兒童設計的教育型保險,除了可以……”

  “不知道齊小姐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你會喜歡年紀大一點的男人嗎?”這次張副理不但打斷她的話,還朝她靠近了一些。

  齊蔚不自在的挪動一下身子,沒想到這個動作被他注意到了。

  “齊小姐很冷?”一把握住她的手。“怎麽這麽冰,我來幫你暖暖手。”說著,便拉起她的手摩挲著。

  “不用了,這沒什麽的。”齊蔚趕緊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臉上的笑容已經快挂不住了。 

  張副理原本還想再拉住她的手的,但此時服務生剛好走過來,他才停下動作,但服務生一離開,他又馬上故態複萌。

  “不好意思,我去上個洗手間。”齊蔚站起身來,稍微躲開這種局面。

  在洗手間裏,她用水輕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可以更清醒一點。

  她感覺得出來張副理是有意無意在吃她豆腐,她應該要怎麽辦?一直閃躲隱忍的話,會不會讓他得寸進尺,但如果跟他翻臉的話,這筆生意八成是談不成了。

  張副理對她來說是個大客戶,聽說他要買的不只是他們全家人的保險,身爲公司的採購副理,他還握有他們公司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平常的意外險,還有即將要舉行的員工旅遊平安險,這林林總總加起來,實在是一筆可觀的大生意啊。

  談成這筆生意,她這個月的業績就不會一直墊底,除了可以揚眉吐氣一番,也可以讓經理刮目相看。

  想到傅仲言,想到當她談成這筆生意後,他一定會微笑看著她說“齊蔚,你做得很好,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她就升起一股鬥志。

  站在鏡子前,她雙手握拳,爲自己加油,一點點的挫折又怎樣,她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回到座位上,她深呼吸一口氣,對張副理露出笑容。

  “不知道你對我剛剛說的那幾個方案有沒有問題,我另外還準備了團體險的部分,一定會用最優惠的保費和最周全的保障給你……”

  “剛剛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喜不喜歡年紀比較大的男人啊?”張副理又湊近她。

  “其實我都把年紀比我大的人看作是我的長輩,我會很尊敬他們。”希望他聽得懂她的暗示。

  知道自己碰了個軟釘子,張副理隨即臉色一正,拿過桌上的資料。“這是你們公司的産品……”

  “是的。”聽到他開始談正事,齊蔚也把剛剛的小小不悅抛在腦後。“這一份是我剛剛提到的投資型保單,這一份則是我們針對張副理特別優惠的團體險……”

  “你很想要做這筆生意?”

  “其實這也要看張副理的意思,不過如果有我可以爲你服務的地方,我當然很樂意效勞。”她當然很想、非常想談成,但是爲了不給客戶帶來壓力,也只能避重就輕的說。

  “要我答應也沒什麽困難的,而且我還可以多保幾個險,但是……”他講到一半突然語帶保留。

  “但是什麽?”她趕緊追問。

  “我將這麽大的人情賣給你,你總要有點回饋才行。”

  “回饋?”

  張副理靠近她的耳邊,手摸上她的大腿,輕聲道:“陪我好好玩玩,我不會虧待你的。”

  齊蔚寒毛立刻豎起來,全身僵直,突然覺得一陣隱心的感覺,她多想一掌拍開這個老色郎的手,但是……

  此時,餐廳的大門推開,進來一行人。

  “邵先生,柯先生,坐啊,不要客氣。”黃董熱門熟路的招呼兩人坐下。

  因爲上次的廣告獲得廣大的回響,也讓産品開出銷售佳績,在乘勝追擊的考量下,黃董決定再推出另一波廣告,也因爲上次合作愉快,所以這次把他們兩人約出來,談談繼續合作下一支廣告的細節。

  才剛坐定位不久,邵懷謙便看到前面相隔幾桌有個熟悉的背影,原本他高興的想過去打聲招呼,但又看到她旁邊有個男人在。

  那個男人不像是和他有過一面之緣、齊蔚暗戀的那個經理,再看到桌上的文件資料,那人應該是她的客戶吧!既然她在和客戶談事情,他也不便過去打擾,就等他們結束以後再說好了。

  他把注意力又拉回和黃董的對話上,但眼神卻還是不自覺的往她的方向瞟去,多看幾眼後,他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她的背脊挺得有點僵,一點一點挪動身子,但她旁邊那個男人也一點一點的向她挪近,而且她的動作像是在閃避什麽,卻又有所顧忌所以動作不敢太大。

  這是怎麽回事?邵懷謙猛地站起身——

  “怎麽了?”旁邊的阿柯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疑惑的看著他。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然後往前走去,假裝要找一個收訊比較好的地方。 

  往前幾步後,雖然離齊蔚還有一點距離,但已經可以大致看到他們的樣子,他就正好看到那個男人把手放上齊蔚的大腿,顯然是在吃她豆腐。

  見到這副景象,邵懷謙勃然大怒,當下怒火攻心,什麽都顧不得,大步往他們走去。

  “你這是在做什麽?”他厲聲質問張副理。

  齊蔚和張副理兩人都嚇了一跳,猛然擡起頭來。

  “邵懷謙?!”齊蔚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他是誰?”張副理問齊蔚。

  “他、他是我一個朋友。”

  “沒事的話就叫他趕快走,我們還有事情要談。”張副理露出不悅的神情。

  “你先走啦,我回去再跟你聯絡。”怕觸怒張副理,齊蔚連忙揮揮手,叫他趕快離開。

  “你還要跟這個老豬哥在一起?你還忍得下去?”沒想到齊蔚的反應不是感謝他救了她,而是把她趕開,邵懷謙有些意外。

  “我沒事啊,你放心啦!”

  “聽到沒有,她說她很好,她沒事,你還是快閃吧。”張副理涼涼的說。“而且我們兩個談得正高興,你不要來打擾我們,我說的對不對啊!”他示威般的摟住齊蔚的腰。

  齊蔚不自然的扭動身體,臉上挂著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口是心非的說道:“對啊,我們談事情談到一半,你還是先走吧。”

  “你還要跟這種人繼續談下去?難道你寧願忍受他對你性騷擾?”邵懷謙氣急敗壞的看著齊蔚,又心急又痛心。

  “喂,你講話客氣點,什麽性騷擾?這是我們兩個你情我願,你管得著嗎?”聽見齊蔚不敢聲張反抗,張副理反而更趾高氣揚的看著邵懷謙,一雙鹹豬手還故意來回撫摸著齊蔚的大腿。

  邵懷謙見到他這種舉動,再也無法忍耐,一把拉起齊蔚將她推到自己的背後,然後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張副理的臉潑下去,潑得他滿頭滿臉都濕透了,不待張副理有任何反應,拉著齊蔚就離開餐廳。

  一離開餐廳,空中就傳來轟隆隆的雷聲,走沒多遠,齊蔚就用力甩開他的手,大聲怒道:“邵懷謙,你這是在做什麽?”

  “把你帶離那個老色狼的魔掌,你沒事吧?”他轉頭問她。

  “你怎麽可以這麽做?”齊蔚瞪著他,然後轉頭就走。

  “你要去哪里?”他拉住她。

  “不用你管。”她沒有回頭,逕自往前走。

  “難道你要回去,回那個老色狼身邊?”邵懷謙大步繞到齊蔚面前,擋住她的去路。“你有沒有搞錯,他那麽過分了,你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齊蔚聳聳肩,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我只要忍一忍就過去了,你知不知道談成這筆生意抵得上我一個月的業績。”

  “業績業績,業績有那麽重要嗎?你到底是在賣保險還是賣色相,我不懂,你怎麽可以這麽糟蹋你自己,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我?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不懂這筆生意對我來說有多麽重要;不懂有時候爲了生存,必須犧牲掉一些東西;你不懂現在要找一份工作有多困難,你不懂找不到工作那種慌張茫然的心情有多難熬,你不懂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機會,就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好好把握的決心。”

  她用力握緊拳頭。

  “討生活有多困難你怎麽會懂?你一直被保護得好好的,要什麽有什麽,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不用擔心這一頓吃完了,下一頓在哪里,也不用擔心現在必須要做多少的努力,才能讓未來的路能稍微順利一點。如果你什麽都不懂的話,你有什麽資格批評我?”

  齊蔚對他大吼,天空也像在回應她的心情般,突地落下豆大的雨滴。

  街上的行人紛紛開始跑步,躲到屋檐下躲雨,但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先移動,就這麽對望著,任憑又急又猛的雨勢將他們淋得渾身濕透。

  一陣風吹過,濕透的齊蔚不禁打了個冷顫,雙手抱緊胸,全身微微發抖。

  “算了,說再多你也不會懂的。”她放棄繼續跟他溝通,此刻她只覺得疲累不堪,一整個晚上要忍受張副理的不禮貌,還要小心翼翼不去得罪他,接著又發生這種事情,讓她一整個晚上的心血全部泡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去面對,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氣去面對這一切。

  邵懷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便掉頭離去。

  齊蔚瞪著他的背影,瞪著他逐漸走出她的視線,不明白他怎麽可以這樣不說一聲就離開,想要開口叫他站住,問清楚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卻倔強的不肯開口。

  走了最好,她本來就是一個人,不管遇到什麽困難挫折都是一個人面對,一個人解決,她不需要任何人,不需要他。

  齊蔚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努力忽視從心底升出的失落感,然後咬一咬牙,轉頭往反方向離去。

  大雨還是一直無情的下,衣衫早就被雨水浸濕,她發著抖,心底的寒意一波接著一波不斷湧出,雖然是在亞熱帶的臺灣,她卻覺得自己像在北極的冰山中,好冷好冷。

  突然,手心被塞進一個溫溫熱熱的東西,她用模糊的視線低頭一看,是一罐加熱過的飲料,然後一把大傘在她頭頂上撐開,爲她遮去傾盆大雨。

  她握著飲料,愣愣望著旁邊的邵懷謙。他不是已經走了,不理她了,怎麽還會回來?

  “走吧,我送你回去。”邵懷謙沒有多解釋什麽,只是淡淡的說著。

  飲料的熱度熨燙著手心,溫暖隨著血液的流動傳透全身,雨雖然繼續下著,但她卻覺得那股刺人的寒意漸漸退去。

    * * *

  低溫特報持續幾天後,天氣終於逐漸回暖,被太陽曬過的微風吹過來也不再那麽刺骨,齊蔚回家時特地提前一站下公車,她想慢慢散步回去,順便整理一下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心情。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生命就像一條即將要到出海口的河流,緩慢而平穩的流動,伹最近發生的許多事,就像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石頭投進河中,激起的漣漪有時只是蕩出一圈圈的波紋便消失無蹤,但有些卻像激起驚濤駭浪般,讓她措手不及。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齊蔚停下腳步,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心中兀自想著剪不斷、理還亂的心事,此時,有輛黑頭車在她面前停下。

  站在人行道上的齊蔚往後退一步,並沒有特別注意,車上下來兩個彪形大漢和一個西裝畢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年輕男子。

  男子走到她面前開口:“你是齊蔚?”

  聽到自己的名字,齊蔚反射性的點點頭,但什麽都還來不及問出口,就見男子使了個眼色,兩名彪形大漢便一左一右架起她。

  “齊小姐,不好意思,要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了。”男子打開車門,她便被架上車,迅速駛離。

  “你們要帶我去哪里?快放我走啊!”齊蔚掙扎著,但被那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夾在中間,她能掙扎的空間也很有限。

  “你們知不知道這是綁架、綁架!綁架是要判死刑的,你們現在放我走的話,我會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她威脅他們。

  但車內除了她大聲嚷嚷的聲音外,誰都沒有開口,安靜的詭異。

  齊蔚見威脅沒有用,換另外一個方式。“你們綁架我也沒有用,我們家只比一級貧民好一點,我自己又沒有錢,就連銀行的存款也只剩下幾百塊,你們根本一點好處都撈不到,何必費這種功夫,放我走好了。”

  車子依舊沒有減慢速度,也依舊沒有人理她。

  “喂,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里?就要算我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你們說話、說話啊!”她再也受不了這種茫然恐懼的情緒,用力掙扎大喊,不停槌打旁邊的男人。

  然後,車子停下來了。

  她的動作也迅速停住,難道他們終於良心發現,準備要放她走了?

  前方駕駛座上的男人下車將車門打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齊小姐,我們到了,請下車吧。”

  “這裏是哪里?”她發現車子停在一棟豪華別墅的門口。

  “有什麽問題,進去後自然有人會告訴你。”

  當齊蔚被引領到客廳時,沙發上已經有人在等她了。

  那人一見她進來,什麽自我介紹或其他解釋的話都還沒有說,劈頭就問:“你就是齊蔚?”

  齊蔚不明就裏的點點頭。

  “長得也不怎麽樣。”跟在聲音後面,一個約莫六十歲,滿頭白髮卻眼神銳利的老人從沙發上站起身。“你開個價吧!”

  “開個價?開什麽價?”奇怪,通常綁匪不是都會自己決定贖金金額,怎麽現在會叫她自己開價。“那……這樣?”她攤開手掌。

  如果一定要破財消災的話,那就用最少的金額打發他們吧。

  “你以爲你值這個身價嗎?”老人厲聲道。

  哇,沒想到現在的綁匪還算有良心,知道她沒有那麽多錢,還自動要她降低金額。她這次只伸出食指。“這樣?”

  “好。”老人坐下來,不知道拿出什麽東西寫著,之後遞了一張紙給她。

  齊蔚接過來一看,登時嚇了一跳,拿在她手上的竟然是一張一千萬的支票。

  “這、這個……”現在的綁匪難道不但不要贖金,還那麽大方地給肉票錢?

  “拿了這一千萬,就離懷謙遠一點,不准再跟他見面,也不准再跟他連絡。”

  “你說什麽?這跟邵懷謙有什麽關係?”她被弄得一頭霧水。

  “你不要裝傻了,要錢不就是你的目的嗎?”

  “是你們把我綁來這裏,還要我不要裝傻,你們什麽解釋說明都沒有,我怎麽會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齊蔚的耐性也用盡了,她根本什麽狀況都不清楚,連對方是什麽人,跟邵懷謙有什麽關係也不知道,見他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她心頭的火苗便竄起。

  “你不要跟我說,你不認識懷謙,也不要說你們不是男女朋友,我知道你們這陣子交往甚密,你身邊親密的男人也只有懷謙一個人。”

  “我跟他不是……”

  “你不需要跟我說這麽多,我只希望你拿了錢以後,就離他離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跟他見面。”

  “你憑什麽干涉我要不要和他見面?”齊蔚不服氣的說。

  “只要你離開他,他就會乖乖的回家,不會再說什麽要去追尋自己的夢想,更不會做那些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人追求自己的夢想有什麽不對,你爲什麽要阻止他?”

  “夢想?夢想能當飯吃嗎?我都已經幫他安排得好好的,只要照我的話做,我保證他可以一輩子安安穩穩,不愁吃不愁穿,現在好了,偏偏說要去做什麽音樂,弄得三餐不繼,這不是自找苦吃嗎!”邵正陽講得一臉不屑,好像邵懷謙的行爲在他眼裏看起來是愚蠢的。

  接著邵正陽話鋒一轉,轉到她身上來。

  “還有你,你也是一樣,如果不是你的話,他也不會變成這樣,如果你真是爲他好,拿了這些錢就走人。”

  邵正陽那種“有錢就能壓死人”的態度,讓齊蔚非常的不高興。

  對!她家是窮,她是沒錢,但她也是正正當當在努力工作賺錢,憑什麽要被人家說成是那種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女人,更何況這世界上比錢重要的事情還很多,比如尊嚴,比如夢想。

  “邵先生,我想你有點弄錯了。第一,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跟邵懷謙的關係並不是你想的那樣。第二,我不是那種爲了錢什麽都做得出來的人,如果我要錢,我會憑我自己的雙手去賺,絕對不會去貪圖不義之財。第三,每個人本來就要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標,沒有人可以幫任何人決定他的未來,就算是他的親人也一樣。”

  齊蔚將手中的支票舉起來,撕成一半、再一半,一直到變成碎片爲止。

  “所以你這一千萬我不要,還你!我也不會讓這些錢來侮辱我。”她將手中的碎紙往空中一灑,紙屑飛往四面八方。“至於邵懷謙,如果他想回來,他自然會回來,如果他決定繼續堅持自己的夢想,我也會支援他,這跟他有沒有錢沒有任何關係,純粹是因爲我們的交情。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一轉頭,她便看到邵懷謙站在客廳門口看著她。

  “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邵懷謙大步走到她身邊。“我聽人說我爸派人把你帶走了,所以我就儘快趕過來,你沒事吧?”

  “我沒事。”齊蔚搖搖頭。

  確定齊蔚完好無事後,他才轉過去面對父親說。“我要走了。”

  “等一下。”邵正陽叫住他們。“懷謙,難道你還不打算回來?”

  “爸,我是很想回來,伹如果你堅持不改變想法,一定要干涉我的人生,我不想一天到晚跟你吵架,所以只好繼續維持原狀了。”

  “你……你是存心要忤逆我?”邵正陽大怒。

  “我不想忤逆你,但是也請你尊重我。”或許是因爲早就下定決心,相較于邵正陽的怒氣,邵懷謙就顯得平靜許多。

  “是她指使你的對不對?你就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一切,放棄整個邵氏江山?你這樣值得嗎?”邵正陽指著齊蔚,他還是固執的認爲,一切都是這個女人引起的。

  “既然你要這麽想,那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反正我的決定是不會變的,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他拉起齊蔚的手往外走去,臨出門前還可以聽到邵正陽咆哮的聲音。“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回來——”

  “吳嫂,幫我好好照顧我爸。”邵懷謙交代著在他們家待了二十年以上的忠心老傭人,接著,離開了這個家。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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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10:28:38 |只看該作者
  第 九 章

  離開邵家後,邵懷謙低著頭不再說半句話,卻把齊蔚的手握得緊緊的。

  風吹過他的發梢,灌滿他的衣服,他拉著她一直走、一直走,一點都沒有要放開她的迹象。雖然牽手在情侶間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兩人並不是那種關係,齊蔚漸漸覺得有些尷尬。

  “喂,你放開啦。”

  她試探性的想抽回自己的手,邵懷謙沒有反應。

  “不要一直牽著啦,別人都在看了,放開啦。”她又抗議了一次,這次抽手的力氣又大了些。 

  “爲什麽要放開?”他終於願意回答她了。

  “這樣很奇怪耶,我們又不是男女朋友,幹嘛一直牽得緊緊的,如果別人誤會了怎麽辦?”

  “誰誤會了怎麽辦?你是擔心你們經理會看到嗎?”他的語氣有些不快。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

  “喂,你有沒有想過要跟我交往?”他未經考慮就直接問出口。

  “咳、咳……”齊蔚被他的話嚇一跳,差點就跌倒。“你是嫌上次要我要得還不夠,以爲我真的像你想得那麽笨,所以還再玩一次這種把戲是吧?我告訴你,我是不可能再上你的當的,你放棄吧。”

  “不,這次我是認真的。”他看著她,眼神堅定。

  齊蔚透過他的眼神,仿佛可以感覺出他的決心,他這次誠懇的樣子不太像是在說謊,有那麽一瞬,她幾乎就要相信他了。

  但心中突然有個聲音跑出來提醒她,叫她不可以又傻傻的掉進他的陷阱,上當一次可以說是不小心,但上當兩次就只能怪自己愚蠢了。

  “好,我答應你……個大頭啦,別開這種玩笑,也別再玩這種把戲了,玩一次很好玩,玩兩次很無聊的。”齊蔚瞪了他一眼。

  “齊蔚,看著我、你看著我,我是百分之一萬認真的。”他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他,目光灼灼的像是要燒出火來。

  就算他已經信誓旦旦,極力表現出自己的真心,但齊蔚仍然半信半疑,不肯相信他。

  “跟我來。”知道自己說再多都沒有用,邵懷謙索性用實際行動證實。

  他帶她去的地方,是他的住所兼工作室,與其說是一間房子,不如說是用鐵皮屋搭建的老舊建築,似乎強風一吹就會倒的樣子。

  “你住這裏?”齊蔚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

  “進來吧。”他打開門,帶她入內。

  房子裏面的家具並不多,桌椅、床、書櫃等等,都是最基本的,而且看得出來都有點舊了,唯一例外的,就只有擺在屋子另一頭的樂器。

  “這是怎麽回事?”以他的身家背景,他住的應該是花園別墅才對,怎麽可能會是這種地方?

  “全都是因爲你的關係。”

  “你在開什麽玩笑,這關我什麽事,我從來沒有叫你住這種地方。”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些心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是你說做人要有夢想,要立定目標,自己的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所以要自己負責,決定了以後就要勇往直前,難道你沒有說過這些話嗎?”

  雖然無法確切記起她究竟何時對他說過這些話,但這的確是她的人生觀,如果她曾經這麽說過,一點也不感覺到奇怪。

  “嗯……”她點點頭。“但是這跟你住在這裏又有什麽關係?”

  “或許這只是你隨口講出來的話,但對我的影響卻很大。”邵懷謙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黑絨般的天空,輕歎了一口氣。

  “我媽是個鋼琴家,在學校教音樂,也開過演奏會,不過嫁給我爸以後,她便留在家裏相夫教子,很小的時候,她就開始教我彈鋼琴,或許我也有一點天分吧,我學得很快,也很有興趣。

  但我爸卻很反對我學音樂,他說音樂是沒有用的東西,說我以後是要接掌他的事業的人,不能浪費時間在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所以不准我碰鋼琴,也不准學音樂,接觸跟音樂有關的事。一開始,我完全照著他的話做,覺得他說的都是對的,但是直到遇見你……”

  齊蔚抽了一口氣,她完全沒想到自己竟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可以去改變一個人的人生,看著邵懷謙,她心中微微一動。

  “因爲你,所以我不想再照著被安排好的路走,我想要有我自己的人生,有我自己的夢想。每當我被那些完全不感興趣的商業課程,逼得喘不過氣來時,我就會想起你說的那些話,‘做人要有夢想,要立定目標’,然後,有一天我下定決心,不顧我父親要斷絕所有關係和經濟的威脅,就這麽離家了。”

  雖然他現在說得雲淡風輕,但齊蔚幾乎可以從他的話中,感覺到當時他要離家時的煙硝味。

  一個從小在優渥環境長大、養尊處優的人,要斷絕一切從頭開始,需要多大的決心和勇氣、還有毅力,而他竟然能撐下來,這怎麽不讓她驚訝之餘還感到有些敬佩?

  看來他之前總要她請吃飯,說身上沒錢,只能吃泡面這些事都是真的,而不是因爲想騙她才編出來的謊話。

  “那你現在靠什麽維生?”

  “我和一個朋友合作,接一些編曲或是廣告音樂的工作回來做。”他撥動吉他的琴弦,發出淨淨的聲音。

  “日子還過得下去吧?”

  “跟之前比起來,算是有點進展了,但這不是我今天帶你來這裏的重點。”他話鋒一轉。“我不是告訴你我有多努力或想博得你的同情,我只是想要你相信,你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我、我不想失去你……”

  他走到她的面前,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齊蔚被他的目光注視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有那麽一刹那,她幾乎要跌進他的溫柔包圍中,但傅仲言的影子突然從她腦海中蹦出來——

  她喜歡的應該是傅仲言才對,怎麽可以意志不堅定,因爲別人幾句甜言蜜語就動搖了?

  她愣愣地望著邵懷謙朝自己越靠越近的臉,心中卻因爲掙扎不定,而沒有任何反應動作,直到他的唇幾乎要碰到她時,她才回過心神將他狠狠推開。

  “對不起、對不起,這一切對我來說太突然了,我需要好好想想。”

  眼前的邵懷謙和心中的傅仲言形成拉鋸,她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只能轉過身像是落荒而逃般的奪門而出。

    * * *

齊蔚看著辦公桌上響個不停的電話,卻一點也沒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任憑陣陣鈴聲兀自吵個不停,旁邊的小芳看不下去了,探頭過來問:“齊蔚,你的電話響了耶。”

  “我知道。”齊蔚點點頭,但還是一點動作都沒有。

  “那你怎麽不接?”奇怪,她今天是傻了嗎?怎麽舉動那麽詭異。

  “小芳,你幫我接好不好,拜託拜託,不管是誰都說我不在,請他留下姓名我再回電。”齊蔚雙手合十,祈求的看著小芳。

  “爲什麽你不自己接?”

  “拜託啦,求求你了。”

  小芳見電話這樣響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有滿腹的疑問,但還事先接起電話。

  “喂,齊蔚不在喔,經理啊……”她瞥了齊蔚一眼。“好,打你的手機嗎?等她回來,我會叫她儘快回電的。”

  “還好,是經理打來的。”齊蔚松了一口氣。

  “喂,你還沒有跟我說你爲什麽不接電話,你到底在躲誰啊?”

  自從那天從邵懷謙的住所離開以後,齊蔚一直過得恍恍惚惚,他的話給她帶來太大的震撼和衝擊,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對另一個人有那麽大的影響,還有就是邵懷謙的表白,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他,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被他氣得牙癢癢的,但相處起來卻覺得輕鬆自在,不必去改變自己去配合他,也不必擔心他對她的觀感。

  但是這種輕鬆自在的感覺,能稱得上是喜歡,甚至是愛嗎?她不知道。

  愛情應該是要有歡喜、擔心、甜蜜、苦澀、羞怯、害怕等等不同的情緒,書上不都這麽描寫,什麽小鹿亂撞,愛你在心口難開等等,這麽說來,她和傅仲言的情形還比較接近“愛”。

  對了,經理——剛剛經理打電話來給她不曉得有什麽事?

  “小芳,以後再跟你說,我先回電喔。”她拿起電話,藉此回避小芳的詢問。

    * * *


  傅仲言在電話中說:“我有兩張今天晚上音樂會的票,希望你跟我一起去聽,晚上七點我在音樂廳門口等你。”

  所以,齊蔚現在在這裏了。

  長這麽大,在這個臺北住了那麽久,經過中正紀念堂的次數數都數不清了,但她卻從來沒有進去那兩棟富麗堂皇的建築過。

  每次經過看見有人等著進去看表演時,她心裏都會有疑惑,看一場表演,聽一場音樂會不過短短兩三個小時的事情,怎麽會有人把錢花在這種事情上,如果是她的話,她寧願買塊CD回家聽,不但花得錢少,以後想聽的時候也可以一聽再聽。

  但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會加入在音樂廳門口,等著進場看表演的那群人之一。

  進到音樂廳,傅仲言向她介紹:“今天來演出的是俄羅斯國家管弦樂團,指揮是普雷特涅夫,他所爲人稱道的地方,就是可以讓音樂自由的呼吸,挖掘出別人沒有看到的美麗細節、層次感、空間感,分句漂亮細膩又獨特,你等一下可以仔細聽聽看……”

  傅仲言的話把她搞得頭昏腦脹,明明他說的是國語,每個字每句話都聽得懂,但合在一起怎麽就變成她無法理解的外星語了,但是爲了不想顯露出自己的膚淺和無知,她也只能點點頭。

  “聽你這樣講,讓我也好期待喔。”天知道她在期待什麽。

  音樂會開始沒有多久,齊蔚便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還不自覺點起頭來,她看看兩旁的人,每個人都衆精會神的聽著,只有自己會越聽越想睡,她努力打起精神,想要聽出傅仲言所說的什麽層次感、空間感。

  但是越是全神貫注,越讓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她感覺得出來音樂很好聽,可她就是沒有辦法兩眼睜得大大的,一直盯著臺上那些坐著的人看,如果能讓她選擇的話,同樣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她寧願拿去看電影,至少還有一些聲光效果的刺激。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眼皮也越來越沈重,然後她就失去知覺了。

  最後,她是被如雷貫耳的掌聲吵醒,張開眼睛一看,旁邊的人都起立鼓掌,她也趕緊跟著站起來,用力拍著手,假裝自己也覺得這場音樂會相當不錯。

  離開音樂廳後,傅仲言一臉滿足的樣子。“真是太棒了,普雷特涅夫那種逐漸掀起管弦樂浪的細膩手法,真的太了不起了,我從來沒有聽到這麽好聽的演奏會,你覺得呢?”

  “嗄……是、是啊,層層疊疊的感覺真的很不錯。”交響樂有那麽多種不同的樂器,這麽說應該不會錯吧。

  “你也聽出他特有的空間感和層次感了?太好了,我還以爲你對這種古典音樂會不感興趣呢,好險你不覺得無聊。”

  傅仲言興高采烈的講著哪個音樂家的特色是什麽,哪個管弦樂團的優缺點又是什麽。

  這些名詞有大半都是齊蔚今天第一次聽到,她也根本就弄不懂什麽指揮手法,演奏詮釋等,他的話只會讓她想打呵欠。

  但她就算再怎麽覺得這個話題無聊,還是得繼續裝出很有興趣的樣子,傅仲言好不容易才約她出來一次,她絕對不可以讓他認爲找她出來聽音樂會是錯的。

  “齊蔚,我知道我這麽說會有點突然,但是這幾次相處下來,我覺得我們兩個的個性和興趣都還滿合的,下星期六是我爸爸的生日,我們一家人會一起吃個飯幫我爸慶生,那天你也一起來吧。”

  “幫、幫你爸慶生……”聽到傅仲言的邀約,齊蔚驚訝得下巴都合不起來了。

  “我從來沒有帶過女生回去,這幾年他們一直在催我趕快交個女朋友,這次剛好可以讓他們見見你。”

  他的意思是……他把她當女朋友了?齊蔚的心開始狂跳起來。

  他邀她出席家庭衆會,要把她介紹給他的長輩和家人,如果他不是想跟她認真而長久交往下去的話,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啊。

  “可以嗎?你願意去嗎?”他殷切的詢問。

  “我……”她有點遲疑。

  “你放心,我的家人都是很好相處的人,不會怎麽樣的,一起去吧。”

  “好、好吧。”

  他把她當成女朋友,又要帶她回去見他的家人,她作夢也沒有想過竟然會有這一天,照理來說她應該要感到高興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麽,她的心中竟然有著隱隱的不安,和不確定感。

  她真的要和經理交往下去?

  他們兩個真的適合嗎?

  心中浮現出許多問號,她卻不知道怎樣才能得到解答。

    * * *


  “你去哪哩,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齊蔚才一回到家門口,連鑰匙都還沒有掏出來,邵懷謙便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閃出來。

  “你嚇死我了。”齊蔚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頭發現是邵懷謙,才放下心拍拍胸脯。

  驚魂甫定後,她低著頭,假意要找鑰匙,實則是不知如何面對邵懷謙,她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也還沒有做好準備要面對他。

  “你跟那個經理出去了?”除了去約會之外,她沒有理由穿得那麽漂亮。

  “你怎麽知道?”她奇怪的看著他,他到底是從哪里看出來的啊?

  “你不知道我有天眼通嗎?你們去哪里?”

  “經理帶我去聽音樂會。”

  “音樂會?你說那種大家排排坐,然後兩個小時都在努力不要打瞌睡,實際上非常無聊的那種音樂會?”

  “對啊,你也這麽覺得,我剛剛都已經睡著了,以前聽人家說要去聽音樂會,感覺上好像很有氣質,可是一點都不是那麽一回事,真的很讓人昏昏欲睡耶。”齊蔚像是遇到知音,一股腦的抱怨著。 

  沒想到邵懷謙這個學音樂的人也這麽覺得,那就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了。

  “知道無聊你還去,你更無聊。”他啐了她一聲。

  “沒辦法,經理邀我去,就算無聊也要裝得很有趣,聽不懂也要裝懂。”她聳聳肩,語氣有些無奈。

  “那個經理……真的對你很重要?”邵懷謙沈默了一下。

  “這個……”她不知道要怎麽說。

  “陪我走一走,我有話要跟你說。”不等她答應,邵懷謙便逕自往前走去,齊蔚只好也跟上去。

  “什麽事?”

  “前一陣子我幫一個客戶做廣告配樂,效果還不錯,也獲得不錯的評價,那算是我入這行以來,最滿意的作品了。”

  “很好啊,恭喜你了。”

  “因爲廣告效果很不錯,所以客戶決定把那個廣告也在臺灣以外的地區播放,沒想到日本那邊的一個軟體公司,透過管道找上我們,說我們的音樂風格很適合他們即將要推出的一款線上遊戲,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他們,我跟他們說我需要幾天考慮的時間。”

  “這有什麽好考慮的,當然要答應啊,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說不定你可以這樣一炮而紅,也會有更多人喜歡你的音樂。”齊蔚替他感到高興。

  “但是如果我去了日本,你怎麽辦?”他皺緊眉頭,一點也感覺不出來有任何興奮的樣子。

  “我怎麽辦,我不怎麽辦,我還是這樣啊。”他去不去日本跟她有什麽關係,他去日本她這樣過,他不去日本她還是一樣這樣過,有什麽差別嗎?

  “上次我跟你說我喜歡你的事情,是真的,我一點都沒有要騙你或是跟你開玩笑的意思。”

  齊蔚不明白他怎麽會從這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而且,這要她怎麽回答?

  “我知道你喜歡你們經理,但是或許你可以考慮考慮我,我覺得我比你們經理更適合你。”

  “這個……”

  看得出她面有難色,他也不想逼她現在就立刻做出抉擇,於是松了口,拿出一個信封塞進她手裏。

  “裏面是到日本的機票,下星期六晚上的飛機,如果你選擇的是我,那就跟我一起去日本,如果你沒有來,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就這樣,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喂……”

  齊蔚還來不及叫住他,邵懷謙便揮揮手跑遠了。

  齊蔚打開信封,看著裏面的機票愣住了。

  下個星期六……下個星期六不就是經理他父親的生日嗎?

  那天經理要帶她回家,把她介紹給他的父母認識,這麽重要的約會她該如何選擇,才會兩全其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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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11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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