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615|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安琪 -【四戲愛神(一二三四之第四種可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6-4-26 10:39: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安琪-四戲愛神【一二三四之第四種可能】

顔旭從小就沒有父親,溫柔的母親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在衆人的譏嘲中長大,早已學會用冷漠武裝自己。
直到那個把他的手貼滿OK繃的女孩走進他心中,
他陰暗的世界終於有了亮光──但老天爺似乎不肯放過他,
總是一次又一次讓他們擦身而過,受盡相思之苦!
休想他會認輸──即使要違背母親的遺願,他也絕不放手!

花晏涵從小就正義感十足,路見不平馬上拔“爸”相助!
誰叫她父親是管區警察,那些臭男生總是看到她就跑──
咦?這個大哥哥不怕她耶,而且還教她好多東西喔!
她好想跟大哥哥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但是命運卻不同意,
每次短暫的相遇之後,就是長長的分離──她不服氣!
古人說“事不過三”,第四次再見時他們一定可以在一起!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6-4-26 10:39:45 |只看該作者
  楔 子

  紐約的地鐵,一如往常的熙來攘往。

  花晏涵下了地鐵,抓緊手中的書本,跟著人潮往出口的方向走。

  忽然,一個穿著米色長風衣的男人快步奔來,大概趕著上車吧,她一時閃避不及,與他迎面對撞,兩人都往後顛了好大一下,她手中的書甚至散落一地。

  “我很抱歉!”那名瘦高的男人立即蹲下來,幫她撿拾課本。

  “沒關係!我來就——”她也蹲下來搶著撿,兩人不約而同地伸手去撿同一本書,一大一小、顔色深淺不同的兩隻手,正好交錯重疊在一起。

  他們清楚地看見,兩隻一模一樣的對戒,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銀色金屬耀眼的光澤。

  這是……

  他們不敢置信地緩緩擡起頭,當看清對方的那一刹那,兩人視線都模糊了。

  是她!

  是他!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6-4-26 10:40:09 |只看該作者
  第 一 章

  “媽,朋友在樓下等我,我出去玩了!”

  顔旭坐在玄關的小板凳上穿球鞋,穿好之後,探頭朝正在客廳裏縫補衣物的母親喊道。

  溫柔嫻雅的母親回頭對他一笑。“好,你去玩吧!”

  顔旭推開鐵門,快步跑下狹小的階梯,樓下卻沒有人在等他。他兩手插入短褲的口袋裏,沿著陳舊的紅磚牆,踽踽獨行。

  他沒有朋友,也沒有同學願意接近他,住在附近的鄰居,都三申五令告誡自己的孩子別跟他往來,因爲他是個私生子。

  十歲的顔旭,從小就知道自己沒有父親。聽說他溫柔美麗的母親以前是父親的秘書,日久生情懷了他,母親自覺對不起父親的元配,於是帶著他黯然離去。

  從小,他就在左鄰右舍及同學的嘲笑中長大,對人總是充滿冷漠與不信任感。

  不過他很孝順媽媽,爲了怕身體不好的母親難過,他從不讓她知道他在外被人欺負,有時帶回一身傷,他也會善意地欺騙母親,那是他騎腳踏車不小心摔傷的。

  他往公園的方向走去,打算晃個一圈,在身上弄些灰塵,再假裝玩得很開心地回家,免得母親擔心他是不是沒有朋友。

  他剛走進公園,三個平日常爲非作歹的小惡霸一看見他,立即圍了過來。

  “嘿!你不就是那個沒有爸爸的傢夥嗎?”爲首的胖小子攔住他。

  顔旭假裝沒聽見,繞過他繼續走。

  “私生子!私生子!”另一個瘦小的男孩則像只猴子似的,在他面前又扮鬼瞼又是譏諷。

  顔旭依然不理會他們,逕自排開他們的阻擋,筆直往前走,儼然把他們當成自討無趣的跳梁小丑。

  “喂!你跩什麽?你這個沒人要的孩子!我媽說,你媽不要臉搶人家老公,所以才生下你這個私生子啦!”另一個高壯粗勇的孩子氣紅臉吼道。

  “你說什麽?!”

  原本一直反應冷淡,幾乎把他們當成惱人蒼蠅的顔旭,突然臉色一變,以令人料想不到的敏捷動作回身,一把扯住說話男生的衣領。

  “有種你再說一次!我媽怎樣?”

  “我……我媽說我媽說……”第三個小孩望著顔旭臉色漲紅,雙眼凸出的憤怒模樣,本來很害怕,可是看見兩個夥伴從顔旭後方悄悄圍過來,準備偷襲他,膽子這才大了起來。“你媽不要臉,搶人家老公啦,怎樣?”

  “可惡!”顔旭氣得想揍人,可是根本還來不及舉起手,就被人從後方撲倒。

  緊接著,三個小惡霸掄起拳頭,開始聯手欺負他,顔旭極力反抗掙扎,但雙拳難敵六掌,他根本只有挨打的份。

  就在他完全落居下風時,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娃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

  “喔——你們打架,我要回去告訴我爸爸!”

  小惡霸三人組回頭一看,驚恐地發現是一名年約八、九歲的小女孩。她嬌小的身材、細細長長的淺褐色頭髮、蘋果般甜美的臉蛋兒,看來一點都不可怕,但她爸爸是管區警員,小惡霸們最怕的就是他。

  “快走!”小惡霸之首吆喝一聲,三人立即作鳥獸散。

  “大哥哥,你不要緊吧?”小女孩走到倒在地上的顔旭身旁,蹲下來歪頭看著他。

  “不要緊!”顔旭態度冷淡地站起來,伸手抹去臉上的灰塵,卻讓小女孩看見他手上有道紅腫的傷痕。

  “啊!你受傷了。”她驚訝地抓起他的手審視,發現不但有紅腫的痕迹,還破皮滲血。她立即道:“我回去幫你拿藥擦擦!”

  “喂!你——”顔旭想叫她別多事,她卻回頭對他一笑,道:“你等一等喔!我家就住在公園旁邊,很近的!”

  “我不需要——”

  顔旭沒機會把話說完,小女孩已轉身跑開。

  顔旭望著小女孩消失的方向,呆站了一會兒,本想舉步離開,可是想到那張蘋果般圓潤、毫無輕視鄙夷的臉蛋,不知怎麽回事,他始終跨不出步伐。

  沒多久,小女孩抱著醫藥箱的身影朝他奔了過來。

  “大哥哥,我把醫藥箱拿來了,我幫你擦藥!”

  “不用了!”顔旭撇撇嘴,掃了眼醫藥箱,顯然很不屑。

  從以前到現在,他哪回受傷擦過藥的?爲了不讓母親擔心,每回她說要替他擦藥,他都說只是皮肉小傷,很快就會好,因此婉拒她的好意。

  事實上也是如此,他的復原能力很好,總是沒幾天就自動痊愈。擦藥?哼,他才不需要呢!

  “不行啦!大哥哥,你的手都破皮了,一定很痛的,不擦藥會感染發炎耶!這是我媽媽說的。”她擡起頭笑著補充:“我媽媽是護士喔。”

  “喔。”向來懶得搭理人的顔旭,竟然下意識回話。

  “來!過來這裏坐。”小女孩不由分說,拉著他找了張長椅坐下,然後逕自打開醫藥箱,開始找起藥品來。

  本來顔旭可以不甩她起身就走的,可是她低頭尋找藥瓶的認真表情,讓他不忍心走開。

  “找到優碘了!”小女孩開心地取出一瓶白色的罐子,用鑷子夾了一球棉花,倒出許多褐色的液體,然後往他手上擦。

  輕微的刺痛感,讓顔旭十年如一日的冷淡臉龐稍微扭曲了下,但他依然不發一語,不說話也不喊痛。

  小女孩一邊塗藥,一面叨叨絮絮:“我媽媽說,受傷破皮要趕快擦優碘,這樣才不會被細菌感染,不然以後手會爛掉,好恐怖的。”她把自己受傷時媽媽告訴她的話,忠實地轉述給顔旭。

  他默默聽著,望著她粉嫩嫩又紅冬冬的蘋果臉蛋,冰冷防衛的表情忍不住軟化下來,並且清清喉嚨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涵!”她擡起蘋果臉,毫無防備地對他一笑,那純真可愛的笑容讓他的心哆地被重擊了一下,整個人開始恍然失神。

  “小涵……”他喃喃念著她的名字,沒發現她已放下鑷子,開始取出0K繃幫他覆蓋傷口。

  “好了!”直到小涵開心地宣佈,他低下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手——

  他錯愕地瞪著被貼得像補丁的手,好半晌才問:“你用了多少條OK繃?”

  “不知道耶,我沒算。嗯,我開了兩包……”小涵拿起用剩的OK繃看了看,笑著說:“啊,還剩下一條。”

  “還剩一條?”他抖著嘴,不敢置信地一算——也就是說,她在他的手上貼了九條OK繃!

  天哪!難怪他的手看起來像科學怪人臉上的疤痕。

  “貼這樣不好嗎?”小涵咬著嫩嫩的唇,一臉失望。“我果然還是不行!”

  “呃——也、也不是啦……”不知爲什麽,顔旭很不忍心讓她失望,看見她可愛的蘋果小瞼垮下來,他就有種慌張失措的感覺。

  “我覺得你貼得很好,真的!”

  “真的嗎?”小涵露出笑容,那可愛的模樣,又讓顔旭呆愣了幾秒,然後雙頰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小旭!”這時,突然有人喊他。

  他轉頭一看,只見母親站在公園外朝他招手:“媽媽要去買菜,你要不要跟媽媽去?”

  “喔,好!”母親買菜,他一向跟去—幫她提東西。

  “那下次再見,小旭哥哥!”

  小涵大方地朝他揮揮手,然後笑咪咪地收拾好藥箱,轉身回家去。

  顔旭望著她嬌小的背影,許久回不過神,是母親再次催促,他才轉身朝母親的方向跑去。

  * * *


  隔天,顔旭刻意繞到公園去,卻沒見到小涵,他有些失望地低下頭,踢踢地上的小石子,然後便悵然離開了。

  又隔了幾天,他放學時經過公園,不經意看到熟悉的嬌小身影,正蹲在一湩小水池旁,不知在看什麽。

  他臉上隨即露出笑容,本想立即快步跑過去,但是想了想,還是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再裝出不經意發現她的樣子。

  “喂!你也在這裏啊?”他兩手插在短褲的口袋裏,酷酷地開口,掩飾緊張的情緒。

  小涵回頭一看是他,立即綻開可愛的笑顔。“啊,是小旭哥哥!”

  “你在看什麽?”見她笑了,顔旭緊張的情緒似乎也鬆懈不少,他在她身旁蹲下。“這裏有什麽嗎?”

  “裏面有好多珍珠粉圓喔!你看——”她一臉開心地指著上回淹水時造成的小水窪,顔旭一看,發現裏頭果然有許多像珍珠粉圓一樣,像圓珠珠的半透明顆粒,只是中間黑黑的。不過若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不是粉圓,而是——

  他歎了口氣,轉頭告訴小涵:“那不是珍珠粉圓,而是青蛙或癩蝦蟆的卵。”

  “騙人!這麽可愛的東西,怎麽可能是癩蝦蟆的卵?”小涵不相信。

  “我沒騙你,這真的是青蛙或癩蝦蟆的卵!”顔旭雖然只有十歲,但很喜歡看書,尤其是百科全書——家中整套百科全書都快被他翻爛了。青蛙的演變過程,他六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你看——這些你說像珍珠粉圓一樣的卵,其實是被包在一層像腸子一樣的透明黏膜裏。”他撿起一旁的小樹枝,往池子裏一挑,果真挑起一條條像灌入許多珍珠粉圓的透明香腸。

  “這些粉圓一樣的卵,將來會變成小癩蝦蟆喔。”

  “我不相信!”小涵尖叫。她不相信這麽可愛的小珠珠,居然會變成隱心的癩蝦蟆!

  “不信我們就等著看,看它會不會變成青蛙。”

  “好,那我每天都來看!可是——我怕這些萬一真的是癩蝦蟆的卵,要是它們孵化了,那不就會有一大堆癩蝦蟆到處亂跳?”她想到就害怕。

  “哈哈!”她的說法讓顔旭忍不住笑了出來。“傻瓜!這些卵會先變成蝌蚪,蝌蚪慢慢長大,才會變成癩蝦蟆。”

  她的恐懼不但不會讓他覺得無知,反而感到可愛。

  “而且你放心,我會陪你來看的!”他也沒多想,就向她保證道。

  “真的嗎?那小旭哥哥,你一定要陪我喔!”

  這時顔旭才發現自己無意中說了什麽,不過他並不懊惱,她開懷的笑顔讓他忘了一切。

  從那天起,他們經常在公園碰面,小涵常常拿許多好吃的東西給他——不管他要不要吃。她友善且毫無保留的態度,徹底突破顔旭的防衛心,他們變成最要好的朋友,那些小惡霸知道他和小涵要好,也不敢再欺負他,怕小涵回去向爸爸告狀,他們會挨駡。 

  這天,他們又在公園裏碰面。那些小小的珍珠粉圓,早已變成一隻只長了腳的大蝌蚪。

  “沒想到,它們真的全是癩蝦蟆。”小涵失望地道。

  有一隻“早熟”蝌蚪,尾巴都不見了,已開始在岸邊跳來跳去,儼然就是只小癩蝦蟆。她終於完全相信,那些可愛的珍珠粉圓,全是癩蝦蟆的蛋。

  “別失望,至少你多學了一樣知識啊!”顔旭安慰她。

  “嗯!小旭哥哥,你好厲害喔,知道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小涵的眼神是全然

  的崇拜。

  顔旭有點不好意思地窘紅臉道:“這也沒什麽啦,我只是喜歡看書罷了。”

  “那你功課一定很好羅?好厲害喔!”小涵還是毫無條件地崇拜他。“以後你可不可以教我功課?”

  “好啊!只要你有不懂的地方,儘管拿來問我,我一定教你。”

  “哇!好棒喔,謝謝你,小旭哥哥!”

  他們來到樹下,找了張長椅坐下,小涵從口袋取出香濃的牛奶糖,慷慨地與顔旭分享。

  “小旭哥哥,這種牛奶糖很好吃喔,這是我爸爸——”小涵像煞車似的,突然停止嘴邊的話。

  因爲她早已從大人那裏得知顔旭的身世,曉得他沒有爸爸,所以她一直避免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爸爸,怕他聽了傷心難過。

  “怎麽了?”她突然停下來,反叫顔旭起疑。“你怎麽不說了?”

  “哎,沒什麽好說的啦!我要吃牛奶糖了,你也快吃啊!”

  爲了掩飾自己差點失言,小涵趕緊打開一顆牛奶糖放進嘴裏,那香濃甜美的滋味,讓她滿足的笑容更加可愛。

  顔旭望著躺在掌心裏的牛奶糖,那是進口的牛奶糖,價格並不便宜。

  其實小涵不說,他也知道她剛才本來想說什麽。

  爸爸……他緩緩縮緊掌心,臉上的表情滿是陰鬱。他沒有爸爸!可是,他並不遺憾。

  因爲他討厭“那個人”!“那個人”讓母親懷下他,卻又不管他們母子死活,纖弱的母親獨力工作撫養他,經常累得病倒,而“那個人”卻經常在電視上露臉,從他不可一世的模樣看起來,顯然完全沒爲他們母子擔憂過。

  小涵見他臉色陰譎不定,大眼直瞪著手中的牛奶糖,於是怯生生地問:“小旭哥哥,你怎麽不吃?是不是不喜歡?”

  “啊?沒有!我正要吃。”顔旭知道自己嚇到她了,於是擡頭對她安撫一笑,剝了牛奶糖扔進嘴裏。

  兩人並肩坐在大榕樹的下方,吃著牛奶糖,冬日柔和的陽光從樹梢灑下,落在

  小涵愛笑的蘋果臉上。偶有寒風卷過,吹動榕樹的枝葉和小涵長長的頭髮,她兩隻小腳懸空擺蕩,不時發出開心的笑聲,顔旭望著她,眼神好柔好柔。

  他真的覺得小涵好可愛,比他見過的任何女孩子都可愛!雖然他依然認爲,世上最美的女人是自己的母親,可是小涵卻是他最喜歡的女生。

  他還偷偷地想,將來他一定要跟小涵結婚,除了小涵,他誰也不娶!他在心中悄悄發誓。

  年幼的他還不知道,世間的事有很大的變數,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下一刻將發生什麽事,這才叫人生。

  時光一天天流逝,冬去春來,春去夏至,轉眼又到了學生們最期待的暑假,可是在暑假前夕,卻發生一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

    * * *


  “你要搬家了?!”

  顔旭震驚地望著小涵,她早巳哭得眼眶和鼻頭都紅冬冬的,小小的肩膀不斷抖動,嘴裏還哽咽啜泣著。

  顔旭只是白著瞼,錯愕地望著她,張大的嘴卻吐不出一話來。

  小涵要搬走了?她要離開他……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因爲奶奶一個人住在台中,爸爸爲了照顧奶奶,所以調到台中去,我們都要跟著搬家,我和姊姊也要轉學了……”

  豆大的淚,撲簌簌地從她的眼眶裏落下,她一面吸著鼻子,一面哽咽道:“可是——小旭哥哥,我不想搬走!我不要和你分開!”

  “我也不想和你分開啊!可是大人決定的事,小孩子沒有反對的權利!你爸媽要搬走,你能不搬嗎?”顔旭心痛地反問。

  “我……”小涵瘦小的肩膀又開始劇烈抖動起來。“可是如果我搬走了,你一定會忘了我……”

  “我不會忘了你的!”顔旭握緊拳頭,堅定地嚷道:“無論你搬去哪里,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遠不會忘記,小涵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小旭哥哥!”小涵抹去眼淚,又哭又笑地看著他。“小旭哥哥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也不會忘了小旭哥哥——絕對不會!”

  “那我們打勾勾好嗎?”小涵伸出手,要求印下永恒的誓言。

  “好!”顔旭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與她打勾勾,然後用拇指蓋了一個印。“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忘了你。”

  “我也是!我也發誓,永遠不會忘了小旭哥哥。”小涵真誠地許下誓言。

  “謝謝你,小涵。”這份真誠的友誼,讓顔旭既感動又感傷。因爲分離就在眼前啊!

  “啊,對了!”小涵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低下頭,從小洋裝的領口拉出一條用紅色細繩系著的護身符。“小旭哥哥,這是我奶奶親手替我縫的護身符,奶奶還拿去廟裏過過香爐,她說戴在身上可以保平安,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希望它也保佑你平平安安。”

  那是個扁扁的、八卦圖形的紅色護身符,雖然造型有點土氣,但背後所代表的心意卻很美。

  “謝謝!”顔旭不信鬼神,但是她的善良與誠意,讓他很感動。

  “我幫你挂上去。”小涵示意他低下頭。

  顔旭低下頭,方便她把護身符挂到他身上,護身符上還有她的體溫,他伸手撫摸那只護身符,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小涵、感受不到她的溫暖,他開始有了想哭的衝動。

  小涵也有相同的感覺,她拼命想忍耐,卻怎麽也忍不住淚意,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開始滑落。

  見她哭泣,顔旭終於忍不住也跟著掉淚,但他不想讓小涵看見他哭了,於是轉身背對著她。

  這天下午他們什麽話也沒說,只是背對背默默地流淚,哀悼他們短暫的友誼。

  小涵搬家那天,顔旭特地去送她。

  “你送的護身符,我會好好保存的。”他按著自己挂著護身符的胸口,許下承諾。

  這份心意,他會永遠銘記在心!他會記得曾經有個叫做小涵的女孩,真心對他好過。

  “小旭哥哥……”小涵吸吸鼻子,眼眶開始泛紅。

  “小涵,該走了!”

  小涵的家人在前方呼喚,他們知道分別的時刻終於到了。 

  小涵離情依依地低聲說了句:“再見!”

  “再見!”顔旭忍住悲傷,勉強擠出笑容。“要保重喔!”

  “嗯。”小涵朝他揮動小手,然後朝站在遠處等待她的母親走去。

  她邊走邊回頭,眼睛哭得紅紅的,害顔旭也好想哭,但是他拼命忍住。這回,他不想再轉過身,他想望著她,好好目送她離開。

  他們不斷向對方揮手,這段路程好像永遠也不會結束似的緩慢,然而事實上,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即使走得再慢,小涵終究還是到達母親身邊。

  “上車了喔!”

  小涵的母親打開車門,讓她坐入後座。小涵上了車立刻打開窗戶,對著仍站在原地的顔旭道別:“再見!小旭哥哥,再見!”

  汽車緩緩發動,原本站著不動的顔旭,開始拔足朝汽車奔去。

  “不要走!小涵,不要走——”

  “小旭哥哥——”

  他加快速度想追上行駛中的汽車,可惜不管腳步再怎麽快,也敵不過四個高速飛馳的輪子,他與汽車的距離愈拉愈遠,最後終於在一個轉彎後失去汽車的蹤影。

  气喘吁吁的他彎下腰撐著膝蓋,望著前方空蕩蕩的道路,再也克制不住悲傷。

  可愛的小涵,伴著那輛汽車,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第 二 章

  七年後

  十七歲的顔旭已是個高三生,身材將近一百八,雖然稍嫌瘦削,但相貌極爲英挺,憂鬱王子的冷漠氣息迷倒了學校許多女生。他的抽屜裏每天都塞滿了女生寫給他的情書,令他不勝其擾。

  這天一早他來到學校,才將書包放在桌上,便有兩封信從受到震動的書桌抽屜裏掉出來,他皺眉歪頭往抽屜裏一看——不用說,又是塞得滿滿的情書,他臉色霎時一沈。

  真煩!這些女生到底在想什麽?

  這麽一大堆,要他用手捧著,分幾次丟也丟不完,而且太麻煩了,他索性轉身去把教堂後方的垃圾桶拿來,把滿抽屜的情書直接倒進垃圾桶裏。

  “啊,不要哇!”窗外傳來小女生心碎的喊叫聲,他充耳不聞,逕自“清除垃圾”。

  周圍的男同學又羨又妒,酸溜溜地說:“不錯嘛,每天都有這麽多女生寫情書給你,長得帥就是不一樣!”

  另一位元同學立刻介面道:“可是看看人家多跩,情書看也不看就扔進垃圾桶,你如果羡慕,不會去垃圾桶撿喔?”

  “我才沒那麽沒品呢!”

  顔旭不理同學們的嘲弄,清完“垃圾”之後逕自坐下來,拿出課本專心讀書,期中考快到了,他可不想把第一名的寶座拱手讓人。

  這時,他的班導師突然來到教室門口,朝他招手:“顔旭,你來一下!”

  “是。”顔旭立即放下課本,起身走出教室。

  “你跟我過來。”班導師領顔旭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顔旭跟著班導來到辦公室,導師坐下後才道:“顔旭,再過兩個多月,就是我們學校的校慶了,今年剛好建校六十周年,所以會有許多官員和傑出校友到學校參觀,校長希望舉辦盛大的活動,歡迎這些貴賓。”

  “喔。”這些顔旭明白,他不明白的是,班導和他說這些做什麽?

  “校長的意思是,希望在校慶當天辦一場晚會,由本校的學生進行表演,那場晚會需要兩位元主持人,一男一女,我們幾位老師開會後決議,男主持人的部分,老師屬意你,至於女主持人的部分,則由二年級的學妹花晏涵擔任。你們兩人搭配主持晚會,一定能有很好的效果。”

  顔旭的班導笑咪眯地看著他。這孩子可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成績、運動樣樣優秀,三年來一直是全年級第一名,連校長也對他讚譽有加。

  “和學妹搭配主持?”顔旭皺起眉頭。

  他不是不願意,而是想到“學妹”兩個字就頭大,畢竟他受“學妹”的騷擾已經太多了,萬一這個學妹也是個瘋狂的“追旭族”,那晚會怎麽主持得下去?

  班導並沒有發現他的排斥,逕自說:“除了擔任主持人,你們還必須在中場休息時間串場表演,表演的內容可以自訂,唱歌、跳舞、講笑話……等什麽都可以,因此你們最好利用放學之後找時間排練,晚會當天才不會出錯。”

  導師還開玩笑地說:“放心!這位花學妹可是個美女喔,老師不會虧待你的。我已經請花晏涵的班導告訴她,你們就從這個禮拜四開始排練,知道嗎?”

  “知道了。”顔旭無奈地回答,誰叫老師平日那麽關照他,現在要他開口“辭了”這份差事,還真說不出口。

  “那麽你回去自修吧!”

  “嗯。”顔旭點點頭,轉身走回教室,然而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喜”,讓他心情煩亂,再也無法專心看書了。 

  只希望那位花學妹,不會是個花癡!

    * * *


  “嗄?校慶晚會的主持人?”

  花晏涵是班上的學藝股長,這天下午,她將物理作業送到辦公室,導師正好順便向她提起校慶晚會的事。

  “我嗎?”花晏涵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懷疑地問。

  她又不是什麽名人,成績也普普,在校慶晚會中擔任那麽重要的角色,會不會不適合啊?

  “對,就是你!老師覺得你很合適。”老師推推眼鏡,笑著打量花晏涵。

  她是個清秀可愛的女孩,個性和善親切,很多同學喜歡她,雖然學業成績不是頂尖,但絕對是個認真向學的好學生,再說她口齒清晰、語調悅耳,一定能勝任這份工作。

  “但是我怕……怕自己搞砸耶。”她從沒擔任過這麽重要的職務,心底實在志忑不安。

  “別怕,老師相信你可以!如果有任何問題,老師會請三年級的顔旭協助你。那位顔旭學長,就是與你搭配的另一位主持人。”

  “顔旭學長?”花晏涵詫異地張大小嘴。

  即使她剛轉學過來不到一年,但顔旭的大名太響亮,她再怎麽孤陋寡聞也不可能沒聽過。

  每天早上,班上都會有幾個女同學相約去送情書,天天換一批不同的人,幾天後再輪第二回。班上的女同學全對那位顔旭學長萬般癡迷,只有她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因爲她只在他上臺領獎時,遠遠地看過他幾眼而已,因此談不上什麽深刻的印象。

  “是啊!這個禮拜四下課後開始排練,你可以找機會先去和他打聲招呼,這樣兩人配合起來也方便些。”

  “嗯……”花晏涵還沈浸在和顔旭搭檔擔任主持人的震撼中,只是漫不經心地點頭虛應,沒有仔細聽清楚老師的話。

  “那你先回去吧,快上課了。”

  “好……”花晏涵呆愣地轉身走回教室,對於即將和顔旭一起主持晚會的事,還沒什麽真實感。

  會不會她明天醒來,發現這全是一場夢?

  她一面神遊太虛,一面緩緩走回教室。老師告訴她禮拜四要進行排演的事,她壓根沒聽清楚,因此理所當然地——爽約了。

    * * *


  星期五中午,花晏涵正在教室裏,有說有笑地和兩位同學一起吃便當。

  同學簡梅芳告訴她一個很有趣的笑話,她津津有味地聽著,忽然——原本鬧哄哄的教室陡然靜下來,就像電影中熱鬧的配音突然被人抽走似的,安靜得詭異。

  花晏涵發現不對勁,跟著同學的視線回頭看,一個高到好像快頂到門框的男孩站在教室門口,俊秀卻陰沈的臉上堆滿不耐,一雙雷達般的利眼,不斷往教室裏掃視。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搶走他的便當?平日死忠崇拜的女生也不敢發出聲音,只敢遠遠地、充滿敬畏地看著他。

  他是——顔旭?!花晏涵嘴裏含著筷子,就這麽傻傻地呆望著他,直到顔旭不耐煩地出聲詢問:“誰是花晏涵?”

  聞言,班上四十幾道目光五秒內迅速定位,不約而同聚集在依然搞不清狀況的花晏涵身上。

  他們的眼睛已經明確地告訴他答案,顔旭也不多廢話,逕自走進教室,大步走向還在發呆的花晏涵。

  他停在坐著的花晏涵面前,感覺起來更高,她的脖子仰得好酸,才看得到他的臉。

  他本人近看比遠看更俊逸迷人,也比較有真實感,以前遠遠看他,就像看著某位元電視明星似的,好像離自己很遙遠,現在兩人近距離面對面,才有他是真實存在的感覺。

  他真的真的很帥!難怪班上的女生迷他迷得天天送情書,零用錢全花在買信紙上頭。

  只是——他看起來怎麽有點眼熟?她曾見過他嗎?

  “你就是花晏涵?”帥哥開口就是寒氣逼人的質問。“爲什麽不參加排演?”

  “排演?”花晏涵愣愣地重復。“什麽排演?”

  “昨天下課後,在社團辦公室的排演!”他咬著牙,一字一字地告訴她。

  昨天他簡直像個白癡,從四點半等到六點半,結果這女生竟沒來——她、放、他、鴿、子!

  雖然其實是他自己看書看到忘了時間,等回過神時才發現已經那麽晚了,但結論是——她沒有出現!放人鴿子就是她不對!

  昨天下午……花晏涵仔細回想,腦中隱約浮現一點記憶。老師好像曾經說過:這個禮拜四下課後開始排練,你可以找機會先去和他打聲招呼……

  呃?不會吧?!

  咚!她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她震驚地瞪大雙眼,小瞼先是漲紅,又馬上由紅轉白,因爲她終於弄清楚自己幹了什麽蠢事!

  她忘了這件事——可以說,她壓根在晃神!

  糟了!花晏涵悄悄瞄了顔旭一眼,他的臉色很難看耶,唔……他會不會當場掐死她呀? 

  “對、對不起,我……忘記了……”與其找一堆藉口狡辯,不如乖乖地認錯。大家不是說“誠實爲上策”嗎?華盛頓砍倒櫻桃樹都沒事,她只不過稍微爽個約,他應該會大人不計小人過吧?

  顔旭雙手環胸,兩道劍眉擰得死緊,一雙燃著怒氣的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似乎想看看她是什麽厲害角色,被老師指派與他搭配擔任主持人,竟敢放他鴿子!

  “對不起啦!顔旭學長,我不是故意的,請你不要生氣!”花晏涵雙手合十高舉在頭上,誠懇地哀求,只差沒跪地謝罪。

  被人放鴿子怎麽可能不生氣?偏偏她是女生,又是學妹,就算顔旭再生氣,也不好跟學妹多計較,這口悶氣他只能往自己肚裏吞。

  “算了!”他眼角抽動,忍著怒氣不耐煩地提醒:“今天放學後,在社團辦公室排演,如果你再不到,我會直接報告老師處理。”

  “我知道了,對不起!”花晏涵很高興學長肯再給她一次機會,否則她一定會被老師罵死!

  見她還算有悔意,顔旭這才稍微滿意地一頷首,轉身走出教室。

  顔旭走了,仿佛被定格的同學才又開始騷動起來。

  “顔旭——剛才那是顔旭吧?”

  “我有沒有看錯?顔旭真的到我們班上來?”

  “你要和顔旭單獨相處嗎?”

  “好羡慕喔……”

  女同學興奮得像群小麻雀,圍著花晏涵吱吱亂嚷,恨不得取代她的位置,和顔旭來個“正面”接觸,只可惜她們有幾兩重,自己心裏清楚,也不敢越俎代庖壞了校慶大事。

  “我——”花晏涵從未這麽受歡迎,她的座位旁邊圍滿重重人海,連想起身丟便當盒都沒辦法。“梅芳、麗嬋,救我——”

  她本想請兩位好友幫她脫困,誰知道她們比其他人還興奮。

  “晏涵,記得幫我要簽名喔!”

  “我也要,拜託拜託!” 

  花晏涵苦著小瞼,突然覺得頭好痛。怎麽連她們也受到“顔氏旋風”的影響?這種情形要持續多久?

  她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答案似乎是——很久很久!

    * * *


  這天的排練花晏涵不敢遲到,一下課就飛快收拾好書包,到社團辦公室等著。

  到達社團辦公室時,顔旭還沒來,她等了一會兒,有點無聊,便從書包拿出還沒看完的小說來看,她很快融入劇情,連顔旭何時到的都不知道。

  顔旭來到社團辦公室,打開門,看到花晏涵已乖乖坐在裏頭,淡哼了聲,總算稍覺滿意了。

  不過這花晏涵到底在看什麽?看得這麽專心,連他來了都沒發現。

  他也不急著叫她,逕自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這個花晏涵並不如老師所說是個美女,但其實也長得不差,戴著一副乖乖牌的學生眼鏡,清清秀秀、白白嫩嫩的,烏黑的短髮整齊地攏在耳後,在其他女生身上顯得土氣的呆板髮型,在她身上感覺就是不同,愈是簡單的髮型,愈能襯托她秀致無瑕的臉龐。

  不過就算她清秀可人,也不過是衆多女生中的一個,對他來說毫無意義。這世上唯一對他有意義的女性只有兩個——一個是他的母親,另一個就是十歲那年相識的小涵。

  只可惜小涵搬走了,如今人在哪里也不知道,不過他會永遠記得她的!他下意識撫摸自己的胸口,那裏有他最重要的東西。

  這時,花晏涵不經意轉過頭,看見他立刻緊張地站起來喊道:“顔旭學長,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顔旭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我們開始吧!”

  他取出老師昨天交給他的晚會節目表,將其中一份交給她。他們不但得自行設計對白,還得想出一段精采的串場表演。

  “學長——你有什麽好點子嗎?”花晏涵翻著節目表,偷偷擡起頭,小心翼翼地間。 

  “這應該兩個人一起想吧?”顔旭冷冷掃她一眼。她不會想偷懶吧?“如果什麽事都交給我的話,就不需要你了!”

  “說得也是。”學長好凶喔!花晏涵偷偷吐了下舌頭。

  “現在我們花半個鐘頭的時間腦力激蕩,每人提出五個點子,再從裏面篩選出合適的。懂嗎?”

  顔旭或許是天生的領導家,短短幾句話就展現出他的領導魄力,花晏涵只有乖乖點頭的份。

  “好。”學長那麽凶,他說的她也不敢不聽。 

  接下來就只有令人窒息的沈默。

  花晏涵咬著鉛筆,皺著秀氣的眉頭又猛拉頭髮,卻還是想不到什麽好點子,反觀顔旭卻是刷刷刷地,迅速在紙上寫下好幾個簡要的大綱,她看得好羡慕,好想要他分她一點。

  “你老看著我做什麽?”顔旭擡起頭,發現她直盯著他看,臉又拉了下來。

  “唔……我想不出來……”她嘿嘿傻笑。

  她生平第一次擔此大任,根本嚇傻了,腦中一片空白。

  顔旭無奈地搖搖頭。“像你這樣,我們可能到校慶結束都還討論不出結果。算了!我們先就我想出的部分討論好了。”

  “謝謝學長!”花晏涵感激又崇拜地望著他。得救了!

  顔旭很快提出他的幾個構想,還在紙上畫出大略的舞臺佈置圖,簡單地講解給她聽,他的腦子似乎不錯,每一個點子都令花晏涵讚歎得想拍手。最後,他們從顔旭想出的五個提案中,挑選出最棒的一個拍桌定案。

  “你好聰明,學長,你真的好厲害喔!”花晏涵生平最崇拜的就是聰明的人。

  顔旭沒被她的讚美沖昏頭,相反的,他微蹙起眉頭直盯著她。

  她剛才那句話還有晶亮的眼神,竟詭異地讓他想起小時候最要好的朋友——小涵。

  而且她的名字裏也有個“涵”……不過不可能!小涵早在七年前就搬到台中去了,不可能再回來了。 

  他又下意識地撫摸胸口,眼神一黯,短短幾秒又恢復平靜。他看看手錶,抓起書包起身道:“今天就先到此爲止,其他的下禮拜一再討論。”

  “噢,好!學長等我——”花晏涵趕緊背起書包,快步跟出去。

  顔旭沒等她,不過花晏涵不在意,很快地追上前去。

    * * *


  兩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花晏涵想到明天就是周末,可以放假不用上學,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學長,明天就是周末了耶!”

  “嗯。”顔旭勉強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你周末會出去玩嗎?還是都在家看書?”花晏涵非常好奇,他的聰明優秀是天生的?還是努力拼出來的?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這回顔旭賞她兩個大白眼。這女孩也管得未免太多了吧?

  “喔。”花晏涵吐吐舌頭,知道自己又不小心踩到地雷了。

  走到校門口,一陣面香撲鼻而來,花晏涵的肚子立刻咕嚕響了起來,外頭天全黑了,難怪她肚子餓了。

  “學長,你要不要去吃面?那間面店的餛飩面很好吃喔。”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昨天我爽約,我請你吃一碗面當賠禮!”

  “不用了!”顔旭冷淡地直接拒絕。“我要先回家,如果你想吃,就自己去吃吧!”

  說完,他也不等花晏涵回答,逕自轉身朝公車站走去。

  他若不吃,花晏涵一個人吃也沒意思,所以想了想,她乾脆也回家好了。

  她又追過去,到了公車站,顔旭已經把她當成陌生人,逕自拿出書來看。花晏涵也不吵他,跟著拿出看到一半的小說,開始看起來。

  不久,她的公車來了,花晏涵趕緊收起小說準備上車,這時她發現顔旭也收起書本,跟在她後頭上車。

  “款?學長,你也坐這班車啊?那表示我們住得很近羅?真巧耶!”她轉頭熱絡地和顔旭說。

  但顔旭的態度實在冷得可以。“你擋到後面的人了,快點上車!”

  “噢!”花晏涵縮縮脖子,不敢再多廢話,趕緊上了公車。

  車廂裏擠滿了人,連站的位置都所剩不多,顔旭無可避免的只能和花晏涵擠在一起,不過他壓根沒打算跟她說話,一雙不似一般高中生的冷靜眼眸直盯著窗外,矮他一個頭的花晏涵,他根本連瞄都沒瞄一眼。 

  公車往新店的方向搖搖晃晃地駛去,花晏涵的個子嬌小,可是偏偏身旁又沒有柱子,她只好努力伸長小手,勉強構到上頭的吊環。

  她嬌小的身體隨著公車左扭右擺,說真的——看起來就像吊單杠的猴子,非常好笑,顔旭緊抿著嘴,掩飾自己快忍俊不住的笑意。

  忽然,一輛機車從路旁沖出來,公車司機在咒駡聲中緊急煞車,這時最倒楣的就是整車擠得像沙丁魚一般的乘客,差點跌成一座沙丁魚小山,尤其是花晏涵——劇烈的衝擊力讓她根本無法抓緊吊環,整個人呈“撲”出去的姿態,直往前方一名中年男人懷裏沖,串好顔旭及時抓住她的手臂,否則就要便宜某人了。

  若有清秀女學生投懷送抱,那個中年男人今晚大概會樂得睡不著。

  “謝……謝謝你!”

  花晏涵餘悸猶存,而公車又開始行駛,她望著高懸在上的吊環,不由得苦著小臉,不知道等會兒是否還會有類似的緊急煞車?她可不想再“撲”一次呀!

  “抓著我的書包!”顔旭突然開口道。

  “款?”花晏涵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左右張望。他不會是在跟她說話吧?

  “我就是在跟你說話!”顔旭咬著牙低吼。

  “噢……”花晏涵趕緊轉回來望著他,乖巧且恭敬地問:“那你可不可以再說一次?剛才我沒聽清楚耶。”

  “你——”顔旭突然有想用頭去撞車窗的衝動,他翻翻白眼,勉強捺著性子,咬牙再把剛才的話說一次,而且刻意放慢說話的速度,好像當她是理解能力很差的小孩。“如果不想跌倒的話——就抓著我的書包!”

  “喔,好。”對於他污辱人的語氣,花晏涵倒沒想太多,只聽話地趕緊抓住他的書包,避免自己再次成爲“小飛俠”。

  公車搖搖晃晃的繼續往前行駛,花晏涵卻奇迹似的安心起來。

  學長看起來很凶、很冷淡,其實人還不錯呢!

  幾站之後,公車上的人變少了,花晏涵可以攀得到金屬的扶手,不過因爲她覺得抓著顔旭的書包背帶很有安全感,所以還是站在顔旭身旁,乖乖抓著那條綠色的背帶。

  顔旭一直望著窗外,沈默不語,後來不經意掃過車廂,突然眉頭一皺,直瞪著後方的某一處,大步走過去。

  “等等!顔——顔旭學長,你要去哪里?”因爲手還挂在他的書包背帶上,花晏涵只能乖乖被他“拎”著走。

  顔旭走到公車後門旁邊,那裏有博愛座,可是卻有一名穿著高中制服、兩腿伸得老長的男生坐在上頭看漫畫。

  顔旭瞪著他,直接命令道:“請你起來!這個位置是博愛座,你沒看到有孕婦站在這裏嗎?”

  聽了他的話,花晏涵才發現,果然有一名孕婦就站在高中生面前,正抓著公車上方的吊環,可憐兮兮地隨著公車的擺蕩搖來晃去,從她肚子的大小研判,應該再過不久就要臨盆了。

  那名他校的高中生不但沒羞愧得立即起身讓位,反而惡狠狠地瞪著顔旭,怪他多管閒事。

  顔旭才不怕他,依然用堅定的語氣,大聲地說:“這裏有孕婦,請你讓位!”

  顔旭的舉動引來衆人的注目,這會兒大家的視線全落在那名不讓位的高中生身上。每個人眼中都帶著輕蔑與鄙視,那名高中生被人盯著看,總算開始感到不好意思,最後他受不了衆人譴責的目光,面色窘紅地起身對孕婦說:“位子給你坐!”然後倉皇躲到後面去。

  只不過他在離開前,又偷偷瞪了顔旭一眼。都是他害的啦!

  對於他的白眼,顔旭視若無睹,像這種明知自己錯了,卻還死不認錯的人,根本不必理會他!

  花晏涵兩眼晶亮亮地,一瞼崇拜地看著顔旭,仿佛又回到九歲那年,對生物知識比她豐富的小旭哥哥崇拜不已的感覺。

  “顔旭學長,你好有正義感喔!那個人看起來那麽凶,你也敢叫他讓位,真的太勇敢了!”

  “這是應該的,沒什麽敢不敢。”顔旭覺得自己沒那麽了不起,這不是應該做的嗎?

  “總之,你還是好厲害喔!”花晏涵崇拜不已,雙手不自覺拉緊背帶。

  “放手!”顔旭擰眉瞪著她的小手。

  “咦?”花晏涵愣愣地眨眼。

  “我的書包——”他瞪著幾乎扭到她身上去的背帶,隱忍住不耐。“我要下車了!”

  花晏涵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看,霎時羞窘地放開手。“噢!對不起。”

  公車到站,顔旭下車了,花晏涵望著他瘦削的身影下了車,步入一條小巷中。她不自覺傻傻望著,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爲止。

  “顔旭學長……” 

  輕念著他的名字,她的粉腮悄悄染紅了。

  她似乎有點明白,他受女孩子歡迎的原因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6-4-26 10:40:44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章

  “顔旭學長好!”

  花晏涵一進社團辦公室,就看見顔旭已在裏頭,想也不想就綻開笑容,高聲呼道。

  “你精神倒很好。”顔旭冷淡地審視她紅潤的小臉。 

  她不算美女,但很耐看,乍看之下有點平凡的臉蛋愈看愈舒服,看久了甚至還覺得挺漂亮的。

  “是啊!因爲月考我的數學考了六十分喔!”她高興極了,拿到考卷時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呢!

  “分數還真高啊。”顔旭冷冷地諷刺。他就算閉著眼睛考,也能輕鬆拿到六十分。

  “對啊!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呢,我的數學好久沒考及格了。”花晏涵根本聽不出他在諷刺她,還一個勁兒的猛點頭。

  她英文能力還滿強的,但數學就很糟糕,每次月考的分數都少得可憐。

  “說不定是老師給你的同情分數!”他白她一眼,差點沒被她的遲鈍氣到。

  “是嗎?”花晏灑大吃一驚,開始歪頭認真思索起來。“真的是老師同情我,才讓我及格的嗎?可是老師說過,他一向公平公正,不會偏袒哪位學生啊……”

  她儼然忘了他的存在,自顧自地支著頭轉著眼珠子,嘴裏還喃喃自語,顔旭簡直快被她氣死了。這女孩——到底是天真還是笨啊?

  “對了!學長,你的數學很好對不對?”她早風聞他的成績是全學年第一,數學成績沒理由不好。

  “幹嘛?”顔旭警戒地斜睨她。如果要他當考試槍手——免談! 

  “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這張考卷?”花晏涵將書包放在桌上,然後打開書包從裏頭抽出今天剛發回來的數學考卷。

  “數學老師叫我們回去訂正算錯的地方,不然要再扣十分。問題是我不會才寫錯的啊,老師又一下課就走了,我根本來不及去問他!”花晏涵將數學考卷放在顔旭桌上,顔旭稍微瞄了一眼,只看到一大片紅色的X,真是滿江紅。

  “你錯這麽多還能拿到六十分,老師該不會算錯了吧?”顔旭譏諷道,心中暗自計算分數,訝然發現——老師真的算錯了!

  “你被扣六十分,得分應該只有四十,可是老師卻給你六十。”可能老師算完扣分,一時疏忽,就把扣分直接當成得分寫上去了。他應該算得分比較快!

  “什麽?!真的嗎?”花晏涵搶過考卷,仔細計算分數,發現果然是數學老師算錯。因爲太高興了,今天拿到考卷時她並沒有仔細去算分數,現在經他提醒,她才發現這件事。

  “怎麽會這樣?!數學老師怎麽可能算錯分數?啊!人家好不容易及格……”花晏涵頹然呻吟,剛才飛上雲端的好心情瞬間墜落地面。

  “你這樣能拿到四十分就該偷笑了。”顔旭的毒舌毫不留情吐出嘲諷。

  “說得也是啦,做人不可乙太貪心。”花晏涵吐吐舌頭,模樣嬌憨可愛,顔旭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這個女孩究竟在想什麽?她的腦部構造跟常人不同嗎?她真的聽不出別人在損她、諷刺她?

  一抹怪異的心疼還有不知名的憐惜劃過心頭,那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於是刷地抓起考卷,粗聲道:“考卷給我!”

  “啊——你想做什麽?!”他突然抽走考卷,花晏涵不知道他想幹什麽,怕他一時不爽撕掉考卷,急忙跳起來想拿回來。

  伹他站在原地沒有動,她一撲竟撲進他的懷裏,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而他的嘴和她的唇,只差一、兩公分就貼在一起了。

  他們兩人都傻了,錯愕地互瞪著對方,幾秒後花晏涵才尖叫著跳開。

  “哇!”他們差點就接吻了,嚇死她!

  她一跳退了好幾步遠,頰上飛來一抹霞紅,既糗又羞赧,恨不得奪門而逃。

  “喂你——”顔旭氣得幾乎無力,她幹麽叫得好像蟑螂跳到她臉上似的?該叫的人是他好不好!

  “算了!我替你訂正考卷,你回家以後自己用紅筆抄上去。”他隨手抓了張不要的計算紙,開始算起花晏涵答錯的題目。

  分數從六十分變成四十分,看在她可憐的份上,勉強幫她訂正好了!

  “謝謝你,顔旭學長!”

  花晏涵好開心,趕緊搬了張凳子,乖乖坐在他身旁,等他算完數學。

  顔旭沒發現,向來對女孩子不假辭色的他,不自覺對這女孩動了憐惜之情,甚至幫她訂正考卷,說出去只怕沒人相信吧?因爲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

  他究竟著了什麽魔?直到寫完所有的數學試題,他還是沒有答案。

  偏偏不知人心險惡的花晏涵,依然一派天真,險些爲自己惹來大麻煩。

    * * *


  隔天一早,花晏涵提著一份熱騰騰的早餐上學,一進校門就開始東張西望,很快地,她發現那個瘦高熟悉的身影。

  “顔旭學長!”她驚喜地叫嚷著,邁開小腳快步跑過去。

  她的嗓音清脆甜美,堪稱早晨的黃鶯——糟的是她喊的是顔旭,霎時他們周遭一百公尺內的學生全部回頭望向他們。

  “顔旭學長,這份早餐請你吃!”花晏涵完全沒發覺自己已成爲衆人注目的焦點——尤其是女同學們——還一逕嘻嘻笑著。

  “幹麽請我吃早餐?我不要!”顔旭發現旁邊凝視的目光,神情更加冷淡,扭頭加快腳步往教室走去。

  “等等嘛,顔旭學長!”花晏涵又跟過去,在他身旁聒噪不休。“我請你吃早餐,是因爲你幫我訂正數學考卷啊!只是一頓早餐而已,沒花多少錢,你不用不好意思啦!”

  “鬼才不好意思!”他恨恨地咬牙。她可不可以離他遠一點?

  “沒關係的,顔旭學長,你不必客氣,我媽說早餐很重要,不吃早餐記憶力容易衰退,會變笨喔!”

  “我就算不吃也不會變笨,倒是你該多吃一點!”顔旭忍不住回她一句。

  “啊?”花晏涵停住腳步,怔怔地發愣。什麽意思?學長是關心她,還是影射她是笨蛋?

  顔旭沒等她,頭也不回地走了,花晏涵再擡起頭時,他已經不見蹤影。倒是四周射來數道不友善的目光,嚇得她趕緊拔腿快跑。

  然而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中午休息時間,就有三位人高馬大的同年級女生,在她上廁所時圍堵她。

  “花晏涵,給我站住!”

  花晏涵一從廁所出來,就見三人分別從左右前三方圍住她,神色兇狠,廁所裏其他女生見狀,驚恐地紛紛逃出廁所。

  花晏涵眨著眼,認真地看了她們半晌後,疑惑地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什麽事?”那三個女生都快噴火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們想幹什麽吧?

  “你跟我們出來!”一個女生潑辣地大吼,還作勢要伸手拉她。

  “可是,我剛上完廁所,還沒洗手耶!”花晏涵無辜地張開十根白嫩的指頭。

  “什麽?!”那個女生嚇了一跳,立刻將手縮回去。

  “沒洗手就沒洗手嘛,有什麽好怕的?沒出息!”看似大姐頭的女生以拔山倒樹之姿走過來,卻也不敢直接伸手拉她,而是扭住她的衣袖,將她拉出廁所。

  花晏涵開始有點明白,她們是來找她麻煩的,不過不知道爲什麽,她並不感到害怕,或許她認爲她們不會真的傷害她吧!

  廁所後頭有片稀疏的小樹林,三人將她帶到那裏之後,再度圍住她。

  “你知道你幹了什麽好事嗎?”她們個個張牙舞爪,對她齜牙咧嘴。

  “啊?”花晏涵搖搖頭,非常有求教精神地問:“請問,我做了什麽?”

  “你不該和顔旭走得太近!”爲首的女生從地上抓起一把爛泥,威脅地一步步靠近她。“他是我們的王子,不是你這個蠢女生可以高攀的,你再接近他,我就要塗黑你的臉,弄髒你的衣服,看你怎麽用這張醜臉迷惑顔旭!”

  那女生高舉右手,準備甩出手中的爛泥時,突然有人大喊:

  “住手!”

    * * *


  “嚇死我了!”

  顔旭坐在教室裏看書,一位同班的男生從教室外走進來,嘴裏不停喃喃自語。

  “怎麽啦?看你嚇成這樣!”有人間他。

  “現在的女生真恐怖,一個比一個凶,剛才我去上廁所,看到有三個高大的女生圍著一個瘦小的女同學,一副想痛扁她的樣子,看起來真可怕,後來還把她拉到廁所後頭的樹林去。”

  “真恐怖,哪班的女生這麽凶?”另一個人問。

  “那三個女生我不認得,不過我倒是見過那個嬌小的女生。她好像是二年級的學妹,姓花——叫花晏涵吧!”

  這人話一說完,顔旭立即變了臉色。是她?!

  他根本沒去想自己爲什麽震驚,只是手用力在桌上一拍,然後刷地起身,在大家錯愕的注視中火速沖出教室。

  他大步狂奔,忍不住邊跑邊罵,花晏涵是個愛惹麻煩的掃把星,他不知道自己幹嘛要去救她?

  不過罵歸罵,他還是不自覺加快腳下的步伐,沖去救人。

  當他趕到時,正好看見那票女生手持爛泥,準備要攻擊花晏涵,一股火氣直襲胸口,他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怒吼:“住手!”

  “顔旭學長!”花晏涵看到他,驚喜地睜大雙眼。

  她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時候出現!簡直像電影中的屠龍英雄一樣,總會在公主有危難時出面相救……呃,她雖不是公主,但也是個需要幫助的弱女子,他這時候出面解救她,讓她覺得好感動,幾乎熱淚盈眶呢! 

  “學長……”三名女生飛快將抓滿污泥的手藏在背後,不敢讓顔旭看見。

  “你們這是做什麽?”顔旭走過去,將花晏涵推到身後護著,憤怒而威嚴的雙眸瞪著那三個互相推擠,看起來很想落跑的女生。“誰允許你們欺負她的?你們以爲自己高人一等,可以隨意欺壓同學嗎?”

  三個女生神情羞愧,但又有點不服。“我們只是想給她一點教訓,誰教她搶走你——”

  “什麽叫‘搶走我’?笑話!我的身上有貼標簽嗎?”顔旭冷笑。“我的事與她無關,我不屬於她,當然更不屬於你們,我想和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們統統沒資格干涉!就算我真的想和花晏涵在一起,那又如何?你們有任何不滿,儘管朝著我來,但再讓我知道你們動她一根寒毛,我會讓你們後悔進這間學校!”

  顔旭平日冷冷淡淡,一副憂鬱王子的斯文模樣,三女沒想到他發起火來竟然這麽嚴厲,她們被罵得擡不起頭來,當下眼淚直飆。而她們早已忘了自己的手上有污泥,擡起手就往臉上抹眼淚。

  “不要——”花晏涵急忙想警告她們,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三女瞪著自己烏黑的手,發覺自己竟然把污泥抹上自己的臉,立即發出恐怖的尖叫聲,沖往最近的洗手台掬水狂洗臉。

  花晏涵看了好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只好拼命癟嘴,怕被這三個凶巴巴的女生聽到,又來找她麻煩。

  顔旭也是又氣又好笑,依他看她們根本不是什麽太妹,而是三個個性不成熟、愛爭風吃醋又沒大腦的小女生罷了。

  他朝花晏涵撇撇頭道:“走了!你不走,想留在這裏等她們回來找你?”

  “當然不!”她猛力搖頭,急忙跟著顔旭走出樹林。

  走回教室途中,花晏涵對著顔旭挺直的後背靦腆地說:“顔旭學長,謝謝你來救我,我沒想到你會來……我好感動喔!”

  顔旭急煞住腳步,轉身瞪著她。“那就少給我惹點麻煩!下回要是你再惹出事情,看我會不會幫你!”

  花晏涵吐吐舌頭,自知理虧地歉然道:“對不起嘛!下次我會注意,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

  “知道就好!”見她誠心悔過,顔旭的氣竟然也消了。

  算了,就當最後一次做善事吧!

  然而或許是花晏涵最近流年不利,她的保證言猶在耳,麻煩又來了……

    * * *


  疼死人了!

  花晏涵白著小臉,抱著陣陣抽痛的腹部,像個駝背老嫗般走進社團辦公室,準備排演晚會流程。

  自從企劃定案後,她每天按時出席排練,不敢有一天懈怠,即使今天“小紅”造訪,她的肚子痛得要命,也不敢缺席。

  從她一進門,顔旭就發現她古怪的走路方式,他合起書本,怪異地看著她。

  “顔旭學長……抱歉我來遲了。”她放下書包,虛弱地對顔旭一笑。

  “嗯。”顔旭看看她蒼白的小臉,狐疑地問:“你——哪里不舒服嗎?”

  沒想到他這一問,花晏涵蒼白的小臉馬上漲紅。她怎麽好意思告訴他,她是生理痛?

  “沒事,我們練習吧!”她粉腮透紅,不自在地拿出臺詞本,回避他的視線。

  “既然你沒事,那我們就開始了。”顔旭也拿出臺詞本,兩人開始練習起來。

  花晏涵本以爲普通的生理痛,只要忍一忍就沒事了,沒想到疼痛愈來愈劇烈,她緊咬著蒼白的唇,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連開口說話都沒辦法。

  “你怎麽了?”

  恍惚中她聽到顔旭的詢問聲,擡起頭,只知道眼前有人影晃動,顔旭的臉她已看不清楚。

  “你怎麽了?花晏涵!花——”

  他正想拍拍她,問她臉色怎麽那麽蒼白,誰知道手還沒碰到她的肩膀,她就支撐不住搖晃的身體,砰地、一聲倒下。

  “花晏涵——”他眼明手快抱住她傾倒的身體,焦急與詫異出現在他向來波瀾不興的眼中。某樣他藏在衣內胸口已久的物品,隨著他彎腰的動作滑出衣領外,而他根本沒發覺。

  “你撐著點!”他立即抱著她起身,往保健室沖去。

  沿路上,他不斷呼喊她的名字,不知喊了多少次,花晏涵才吃力地睜開眼睛。

  她看見顔旭抱著她在走廊上狂奔,某個暗紅色的物體挂在他胸前,隨著他奔跑的節奏上下跳動。

  那是……護身符嗎?是……八卦形狀的?她努力眯眼想看清楚,可是她的視線好模糊,無法確定。

  顔旭抱著她沖到保健室,校護剛要鎖門下班,看到他們來,又趕緊把門打開。

  校護把顔旭“請”出保健室,拉上布簾,開始爲花晏涵作檢查。

  顔旭焦急擔憂地坐在外頭的木椅上等待,荒謬地察覺這樣的情形,很像電視劇裏上演的産房情景。

  等了大約二十分鐘,校護拉開簾子走出來,顔旭趕緊起身問:“她怎麽了?有沒有大礙?”

  “她不要緊,只是生理痛比較嚴重,我給她服用止痛藥,現在已經好多了。”

  生理痛?顔旭的臉皮倏然紅了起來,尷尬地清清喉嚨。“那——我可不可進去看她?”

  “可以啊!不過她還很虛弱,你可不能偷親她喔。”校護調侃道。

  “我和她不是情侶!”顔旭羞惱地低吼,彆扭地扭頭走到保健室的小床邊。

  嬌小的花晏涵躺在床上,雪白的被單拉到下巴,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臉,還有一雙圓滾滾的眼珠子,眨巴眨巴地望著他,看起來楚楚可憐。

  不過,校護說她好多了應該是真的,她原本蒼白得嚇人的臉色,現在已經恢復血色,雙頰甚至還浮現些許紅暈。

  “學長,謝謝你送我來保健室。謝謝你!”花晏涵望著他,輕聲道出心中的感謝。

  “你——不必客氣。”顔旭有點不自在地轉開頭。女生向來都只會瘋狂地追逐他,他還不曾被人這麽認真誠懇地道謝過。

  這時,人在布簾外的校護突然揚聲問:“花同學,你家有沒有人在?我打電話通知你的家長接你回家。”

  “謝謝你!我媽媽公司的電話號碼是……”

  花晏涵的父母都有工作,將近七點時,她的母親才慌慌忙忙來接她。

  而顔旭雖然只是坐在一旁看書,沒和花晏涵多聊什麽,不過他卻是從頭到尾陪著她,直到她的母親趕來。

  深夜,花晏涵躺在床上休息,想起顔旭胸前那個特殊的“墜子”,心裏愈想愈懷疑。 

  那個護身符——不會就是她送給小旭哥哥的那個護身符吧?應該不會有這麽巧的事,可是八卦形狀的護身符並不常見,因爲那是奶奶親手縫製的。

  顔旭就是小旭哥哥?

  不會吧……真的是他?

    * * *


  幾天後,“小紅”走了,花晏涵的身體也完全恢復健康,這天下課後,她照常到社團辦公室排練。

  到達時,顔旭已在裏頭,正坐在角落捧著一本書,微蹙著眉頭專心看著。

  她以前所未有的專注凝視他的臉龐,眼前十七歲的顔旭,和當年只有十歲的小旭哥哥的影像重疊在一起,看起來有點像——又感覺不像。

  她無法確定,不過她不猶豫,因爲她有辦法可以確認,顔旭究竟是不是她的小旭哥哥。

  她悄悄走到顔旭背後,趁他不注意時把他藏在衣服裏的紅線一把抓出來,仔細一看——紅線底端系著的“墜子”,正是一個八卦形的護身符!

  顔旭一直低著頭看書,根本沒發現有人靠近,花晏涵突然伸手抓他的護身符,他先是嚇了一跳,隨即跳起來厲聲質問:“你做什麽?!”

  “我——”

  “別碰我的東西!”這是他最重要的東西,從來不許任何人碰。顔旭用力一把搶回自己的“寶物”塞回衣服裏,可是花晏涵卻笑了。

  “你還留著這個護身符,我好高興喔——小旭哥哥!”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6-4-26 10:40:52 |只看該作者
  第 四 章

  “你叫我什麽?”

  顔旭陡然停止動作,緩緩轉過頭,掩飾不住滿臉的詫異。

  “小旭哥哥呀!你不認得我了嗎?”花晏涵開心地眯眼朝他微笑,那甜甜的笑容,再加上熟悉的呼喚,總算徹底喚回顔旭深埋的記憶。

  “你是——小涵?!不可能!你的蘋果臉呢?還戴了眼鏡——”

  小涵的注冊商標就是可愛的蘋果臉,眼前這個女孩雖然神似小涵,卻沒有小涵可愛的蘋果臉,而且鼻梁上還挂著一副金屬框眼鏡。

  “那是嬰兒肥啦!從國中開始,因爲課業壓力大,所以瘦了不少,嬰兒肥也消失了。戴眼鏡是因爲近視眼啦。”

  她從書包取出車票夾,裏面夾著一張大頭照,那張照片是她國中剛入學的時候拍的,臉還圓圓的,現在不過五年,兩頰胖嘟嘟的肉已不見了,整個人也因長高而變得纖細,面孔脫離孩童的稚氣,變得更加清秀、更有少女的嬌嫩。

  “你真的是小涵……”顔旭不敢置信,他們竟會在此重逢。

  他曾經笑自己敏感,胡亂猜疑花晏涵可能就是小涵,沒想到,他的猜測居然是真的!

  “你不是已經搬去台中了?爲什麽會在這裏?”而且還和他念同一所高中?他原以爲此生再也見不到她了!

  “因爲我奶奶去年過世了,所以半年前,我爸爸又請調回臺北,我也轉學到這間學校來。”

  “難怪我沒印象曾在學校裏看過你。”雖然分離七年的小涵就站在他面前,但顔旭還是沒什麽真實感,他的腦中一片空白,眼前的情景仿佛作夢似的。

  “小旭哥哥也變得不一樣了啊!”花晏涵笑著打量顔旭,他不但長高了,看起來幾乎像個大人,原本稍嫌秀氣的面孔也變得很有男子氣概。說到底,就是他們都長大了啦!

  “這幾年你過得好嗎?”這幾年來,顔旭經常想起她,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她是生平第一個對他伸出友善之手的人,是他最誠摯的朋友,因此他一直捨不得拿下胸前的護身符,挂著它,他的胸口就暖暖熱熱的,仿佛她一直在他身邊。

  “很好啊!雖然念書很辛苦,但還熬得過去啦。”她吐了吐舌頭,接著問:“那小旭哥哥——”

  “別再叫我小旭哥哥,我已經長大了。”要是讓旁人聽見,他會很糗的。

  “噢,那我叫你——顔旭,可以嗎?”

  “可以。”聽起來舒服多了。

  尤其她軟嫩嫩的聲音喊起來特別悅耳,顔旭喜歡聽她喊他的名字。

  “顔旭你呢?這幾年來,你過得好不好?還有沒有人欺負你?”花晏涵關心地問。

  雖然她人在台中,而且也交到要好的新朋友,但一直沒有忘記他。

  “欺負我?誰敢!”這幾年他急速長高,再加上愈來愈冷鵝的氣息,那幫小混混根本不敢再欺壓他,就算遠遠看到他,也會刻意避開。

  “那就好!我一直好擔心喔。那伯母呢?伯母身體還好吧?”

  小涵去他家玩過兩次,見過他柔弱美麗的母親,印象中她的身體好像不太好,常常聽到她咳嗽。

  顔旭深深歎了一口氣。“不太好!這幾年來,我媽媽的身體愈來愈差,尤其最近天氣變化大,她又生病了,還差點住院。這幾天都麻煩我阿姨白天到家裏來照顧媽媽,晚上我再回去和她換班。”

  “這樣啊?伯母好可憐,你也是,好辛苦喔!”他臉上明顯的疲憊和擔憂,讓花晏涵覺得好心疼。

  “我辛苦不要緊,我只希望她能撐過去。她是我唯一的親人,失去她,我就一無所有了。”唯有在小涵面前,他才這樣毫無防備與顧忌,坦然說出自己的恐懼。

  “放心吧,爲了你,伯母會撐過去的!”花晏涵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只是搭著他的肩,默默將自己的關懷透過掌心的溫度,傳遞給他。

  顔旭深吸一口氣,暫時收起擔憂的心情,朝她露出笑容。“今天我們偷懶一天不排演,爲了慶祝我們重逢,去吃碗面吧!你不是說校門口那間面店的餛飩面很好吃嗎?”

  “是啊……”花晏涵還傻愣愣地望著他,會笑的顔旭看起來有點陌生,感覺好像是別人,不過那真心爽朗的笑容,讓他原本就英俊的面孔更好看了,她的粉頰不由得散發出可疑的紅暈。

  難怪—學校裏的女孩子都爲他傾倒,他真的很帥!

  “你怎麽了?不想去嗎?”怎麽她的反應好像不是很熱烈?

  “沒有啊!”花晏涵趕緊搖搖頭。“我很想吃——”她發覺自己好像失言,又窘迫地頓住。“呃……我的意思是,我沒有不想吃……”

  “哈哈!沒關係,想吃就一起去吧,我請你。”

  “不用了,應該我請你才對!”他家的經濟狀況可能不好,她怎敢讓他破費?

  “沒關係!我假日固定到書局打工,有一些零用錢,一碗面我還付得起。書包背好,我們走羅!”他不由分說背起書包,拉起她的手起身欲走。

  “等一下啦!”

  花晏涵慌忙中抓了書包,這才乖乖跟上他的腳步,任他牽著手往外頭走。

  他們手牽著手走在寂靜狹長的走廊上,隨著兩人在長廊上噠噠回響的腳步聲,花晏涵的心也跳得好快。

  他的手心貼著她的,他熱她涼,不同溫度的手心相貼合,感覺還滿舒服的,只是她無法像他那般自在。

  小時候他們也常牽著手,一起到公園或是到其他地方玩,從來不曾覺得奇怪,爲什麽現在她會有這種彆扭的感覺?

  應該是他們都長大了,所以不適合再像孩子那般手牽手了吧!

  因爲不好意思,所以她想把手抽回來,他發現她的意圖,不但不肯鬆手,反而握得更緊,還轉頭瞪她:“你在幹嘛?想偷跑?”

  “不是啦!我怎麽可能……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爲什麽?”七年前他放手讓她離開他的生命,現在好不容易重逢,爲何還要他放手?  

  “萬一讓別人看見——”

  “這裏沒有別人!”他飛快回答。

  知道她是小涵之後,顔旭對她的態度改變很多,唯一不變的就是他的霸道。正因爲擁有堅定的意志與絕對的自信,他才敢霸道。

  “可是……”

  顔旭突然用力握緊她的手,花晏涵嚇了一跳,霎時忘了剛才想說什麽。

  慢慢地,她開始習慣牽手的感覺,也不再覺得那麽彆扭,他們逐漸靠近校門,人開始多了起來,顔旭才主動放開她的手。 

  奇異的是,他放開她的手之俊,花晏涵反而覺得掌心空空冷冷的,突然不太習慣呢!

    * * *


  第二天下課後,他們同樣進行排演。

  有了默契與“交情”之後,排演起來更快,也更順利了。

  花晏涵站在社團辦公室裏,想像自己站在舞臺上,底下坐滿黑壓壓的人。

  “校長、老師、各位貴賓,今晚星光燦爛,是個——”

  “花同學!”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不知是哪一班的羞澀男孩,在門外對花晏涵招手。

  “什麽事?”花晏涵不明所以地走過去。

  “我是二年五班的張茂雄,這杯珍珠奶茶請你喝!”

  “咦?可是我不認識你——”

  “請你收下!”那男孩硬把珍珠奶茶塞進她手裏,然後飛快轉身跑走了。

  “款——”花晏涵想叫住他,伹他很快就跑得不見蹤影。她無奈,只好把珍珠奶茶拿進社團辦公室。

  顔旭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沒看她一眼,逕自翻閱臺詞本,淡淡地問:“可以繼續了嗎?”

  “好。”花晏涵趕緊把那杯珍奶放到一邊,繼續剛才的排練。

  可是不到十分鐘,又有人在外頭叫花晏涵。

  她出去一看,只見一位稚氣末脫的高一學弟也捧著一杯珍奶,一臉熱切地望著她。

  “學姊,謝謝你平常那麽照顧我,這杯珍珠奶茶請你喝!”學弟是這麽說,不過從他癡迷的表情看來,他對學姊可不單只有感激之情。

  “啊?可是——”她本想說她已經有一杯珍奶了,但學弟冀盼的眼神,讓她不忍心拒絕。

  捧著另一杯珍奶回來,顔旭的表情總算稍微有點改變。他挑著眉,嘲諷地望著那杯同樣産自校門前飲料店的珍奶。

  今天珍珠奶茶大特價嗎?

  “呵……”花晏涵搖搖那杯珍奶,有些尷尬笑著解釋:“這是學弟的心意,我不好意思拒絕……有兩杯耶,你要不要喝?”

  “不要!”

  是她敏感嗎?顔旭的聲音聽起來怎麽好像有點生氣?一定是送珍奶的人老是打斷他們的練習,所以他不高興了。

  花晏涵立刻把珍奶放到一邊,和剛才那杯排在一起。“我們繼續練習吧!”

  “唔。”顔旭冷淡地應了聲,板著臉繼續。

  可是不到十分鐘,又有人在外頭喊:“花晏涵!”

  這回顔旭不再掩飾他的憤怒,啪地合上臺詞本,瞪著門外晃動的人影。

  “對、對不起!”花晏涵趕緊跑出去,打算儘快打發第三位不遠之客。

  門外的男同學一看見她,立刻獻上一杯珍奶,並露出討好的笑容。“花學妹,我是三年二班的杜俊輔,這杯珍珠奶茶是我特地去買的,希望你喜歡!”

  花晏涵一聽到珍奶臉就綠了,今天是什麽日子?愚人節嗎?爲何大家都不約而同送她珍珠奶茶?

  “呃……學長,我——我不能——”

  她正想委婉地開口拒絕,然而一道高大的黑影倏然出現在她身旁,她一轉頭,熟悉的重量便落在她肩上。

  “你的書包!今天不練了,走人!”這絕對是壓抑不住怒氣的聲音。

  “啊?”她還沒會意過來,他已強自拉起她的手,越過張大嘴、一臉錯愕的男同學身旁,快步離去。

  “你們——”男孩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他們居然手牽手,那表示——

  花晏涵已經給人追走了!而且那個人還是全校最優秀的顔旭!那他還有什麽希望?!

  花晏涵不明所以地被顔旭拉著走,怪異地問:“排演的時間還沒結束,爲什麽要提早走?”

  “不走行嗎?才半個鐘頭就送來三杯珍珠奶茶,要是再待久一點,天知道還會有多少杯出現!”他扭了扭唇,有些嘲諷地說:“你還滿行的嘛,才剛轉來半年,就弄得同學、學長、學弟全迷上你,學校裏到底還有多少人想追你?”

  “他們只是請我喝珍奶而已,沒說要追我啊!”花晏涵傻呼呼地回答。

  “我敢以我的成績擔保,他們絕對想追你!”顔旭更生氣了,他氣那些人打她的主意,更氣她傻呼呼地,連人家想追她都搞不清楚,若不是他們重逢,她豈不早給那些“心懷不軌”的傢夥追走了?

  花晏涵望著他緊抿的唇,怯生生地道:“就算是,你也沒必要這麽生氣吧?”

  瞧他氣得好像快揍人似的,她真爲那些人擔心。

  “我沒有生氣!有這麽多人想追你,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每天有免費的珍奶暍,我幹麽要生氣?”顔旭使性子質問。

  雖然他嘴裏說沒有,偏偏臉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這樣,任誰都看得出他在生氣,但花晏涵也不敢多說什麽,因爲現在他正在氣頭上,戳破他的謊言就和戳破氣球一樣,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顔旭甩開她的手,大步走前走,心中妒憤難消。

  他氣憤地扭唇自嘲道:“既然你這麽大方,我看我也該學學你才對!以後女生寫情書、送禮物給我,我不該再拒絕,應該欣然接受才對!”

  “不要!”花晏涵口下意識搖頭驚呼。她一想到女生們圍著他送禮物遞情書,她的胸口就覺得怪怪的,好不舒服、好難受!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但她就是不喜歡別的女生接近他,想到有人可以得到他的青睞,她就好嫉妒——

  嫉妒?她震驚地瞪大眼,呆望著顔旭僵硬的俊容。她不會是……愛上他了吧?

  見她露出驚惶的神色,證明她並非完全不在乎他,顔旭總算稍微感到滿意了,他勾起嘴角,藉機要求:“那我們交換條件!我不接受那些女生的情書禮物,你也不許接受任何男生的追求,這樣的條件公平吧?”

  “公平……”她的腦子還被剛才的新發現衝擊著,嘴巴喃喃蠕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她被自己嚇到了,她——喜歡他?!

  “另外,要是有人藉故向你示好,你也必須立刻拒絕,知道嗎?”

  “知道……”震驚過後,其實仔細想想,她會喜歡他一點也不奇怪。

  打從小時候起她就非常崇拜顔旭,那時的感覺雖不能稱爲愛,但至少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無人能及的。  

  後來再次相逢後,隨著一日日的相處,七年的隔閡好像一瞬間消失無蹤了。她依然崇拜他,欣賞敬佩他所做的一切,也喜歡看他——尤其是他沈思的樣子。愛意在一次次的相處中滋長,只是她一直沒發覺。

  正因爲喜歡他、在乎他,所以不希望他被其他女生包圍,那感覺好酸好苦好難受,她無法承受!

  “那麽,你要記住自己的誓言,我也會記住我的。”他突然朝她伸出手。

  “啊?”突來的舉動,讓花晏涵莫名其妙。

  “手給我!”說完,他逕自拉起她的小手,緊握在掌中。

  “從現在開始,這雙手除了我,不能給任何人牽,知道嗎?”他嚴肅地命令。

  “好。”她乖順地回答。她不是變傻了,而是太多事情一下子湧入腦中,讓她無法在短時間內想明白。 

  雖然渾沌不清,但他的手掌好寬大,而且好溫暖,握著她的感覺那麽好,帶給她無可言喻的安全感,讓她捨不得放手。

  顔旭……

  她渴望地、怯生生地回握他的手,兩人掌心相貼,十指交纏,宛如一個大大的結。

    * * *


  很快地,重要的日子來臨了。

  校慶晚會當天,經過多日的練習與彼此逐漸培養出的默契,顔旭和花晏涵完美搭配,成功地將具有畫龍點睛之妙的主持工作,表現得盡善盡美。

  在全校師生及貴賓的掌聲中,布簾緩緩地拉下了。

  晚會結束後,校方請所有參與晚會幕後工作的師生吃消夜,算是慶功宴。一盒盒披薩、一桶桶炸雞和飲料,宛如戰利品般被搬進大禮堂裏。

  許多平日就暗戀顔旭的女學生,怎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端飲料的端飲料,送披薩的送披薩,還有人拿著炸雞腿,示意要喂他。

  顔旭猛皺眉頭,才拒絕一個馬上又來一個,簡直是前仆後繼,讓他不勝其煩。

  花晏涵在一旁看著那些女學生對顔旭猛獻殷勤,心口酸得難過,而且忽然討厭起那些纏著他的女同學。她向來是和平主義的愛好者,以前從來不曾討厭過別人,現在卻變得好小氣。

  她知道自己爲何變得這麽小氣,因爲她喜歡顔旭!

  她和這些女孩一樣,戀慕著出色的他,所以才感到嫉妒。

  終於,顔旭擺脫那票女孩的糾纏,飛快將兩杯飲料塞進花晏涵手裏,然後用盤子裝了幾塊披薩和炸雞,帶著花晏涵逃離興奮喧鬧的人群,躲到舞臺後方無人出入的偏僻處。

  顔旭將裝有食物的紙盤放在地上,自己則盤腿而坐,即使他身上穿著整齊的黑色西裝,他也不在乎弄髒。

  “呼!總算安靜多了。”外頭那些聒噪死纏著他的女同學,真叫人受不了!

  “是啊!這裏很安靜耶,那些吵雜的聲音,好像離我們很遙遠了。”花晏涵也小心地拉攏裙擺,學他席地而坐。

  她身上是一套粉紫色的小禮服,和顔旭的西裝一樣,都是老師用公費去婚紗公司租來的,搭配精心梳理過的髮型與化妝,今晚的他們看起來完全不像高中生。

  嘻,很像結婚的新人呢!花晏涵偷偷抿嘴一笑。

  “你在笑什麽?”顔旭不解地望著她。

  “呃?沒——沒有啊!”她怎麽好意思告訴他她的胡思亂想?

  “肚子餓了吧?快趁熱吃吧!”他拿起一塊香濃的海鮮披薩遞給她。

  “謝謝!你怎麽知道我肚子餓了?”她一接過披薩就咬了一大口,鼓著嘴含糊不清地說:“我真的餓壞了!因爲太緊張,晚餐的便當我根本吃不下,後來主持到一半,肚子還咕咕亂叫,害我覺得好糗喔,幸好沒有人聽見。”

  “你確定沒有人聽見嗎?”顔旭也咬了口披薩,捉弄地斜眼瞧她。

  “啊?該不會是——”被他聽見了吧?天哪!她的肚子有叫得那麽大聲嗎?

  “哈哈!騙你的,看你緊張成那樣!”她羞窘的表情,似乎成了顔旭最大的笑料,花晏涵忍不住嬌瞠地白他一眼。

  “我本來不會那麽緊張的,若不是因爲喜歡——”你!花晏涵急忙咬住自己的舌頭。

  “若不是因爲喜歡什麽?”顔旭望著她,眼神專注得讓人手腳虛軟。她粉腮羞紅,飛快搖搖頭,轉開頭回避他炙人的凝視。

  顔旭擡頭望著窗外,忽然喃喃自語:“有星星呢!”

  “在哪里?”花晏涵轉頭跟著望過去,透過那扇玻璃窗,一勾冷月旁點綴著幾顆星子,讓寒冬的夜晚顯得更加蕭索孤寂。“真的,好美喔!”

  花晏涵被這幅淒涼清冷的美景迷住了,完全沒發現身旁的人正緩緩靠近她,直到她發覺身旁的熱度,驚慌轉過頭,柔嫩的雙唇正好被含入口中。

  “唔?!”她呆住了,他——吻了她?!

  這可是……她的初吻哪!

  這個吻其實很清純,顔旭溫暖的唇靜靜貼著她的,輕柔地吮吻,沒有熱烈的激情,但她卻覺得渾身酥麻,心跳得好快,雙頰燙紅,腦中一片暈眩。

  她慌忙閉上眼睛,緊張地捏緊雙手,直到屬於他的氣息緩緩退開。

  花晏涵連忙睜開眼,羞窘錯愕地看著顔旭。

  “你……你爲什麽吻我?”難道——他也喜歡她?

  “因爲想吻啊!”顔旭喝了口飲料,回答得萬般自然。 

  “你說什麽——太失禮了吧?”毫無預兆奪走她的初吻,居然還這麽說!

  “哈哈哈!”顔旭又笑了。

  他平常是很少笑的人,但是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打從心底感到安適自在。

  見他大笑,花晏涵才知道他又是故意捉弄她。

  “你實在是——”花晏涵話說到一半,忽然有人從禮堂沖出來,驚慌地大喊:“顔旭——顔旭在這裏嗎?” 

  “老師!”那個人是顔旭的導師,顔旭和花晏涵立刻從地上爬起來。

  “顔旭,你在這裏!你趕快回家去,剛才你阿姨打電話來,說你媽媽突然昏迷入院,你快回去看看!”

  “我媽媽昏迷入院?!”顔旭聽了臉色丕變,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跑。

  “顔——”花晏涵本來想喊住他,跟他道別,可是轉念一想又及時打住。

  現在他心神焦躁,牽挂著母親的安危,她就別再對他造成困擾了,現在只希望顔伯母平安無事,儘快恢復健康。

  她沒想到,那竟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顔旭。

  從那天起,顔旭就不曾再到學校上課,一個星期後,聽顔旭的導師說,顔旭的母親過世了。

  她好難過,還哭了好久。顔旭從小沒有父親,如今才十七歲又失去母親,他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她真爲他感到心疼!

  她知道顔旭一定很難過,所以想打電話安慰他,可是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她想他大概忙著料理母親的後事吧!

  隔了幾天後再打,電話居然停止使用,而且顔旭也一直沒有回到學校上課,她終於忍不住再去詢問顔旭的導師,才得知一個驚人的消息——顔旭休學了!

  “休學?爲什麽?!”花晏涵大驚失色地問。

  “聽說這是他父親的安排。”

  “他父親?!”花晏涵更加不敢置信。“可是……顔旭不是沒有父親嗎?”

  “本來是的。可是在他母親臨終之前,他父親突然出現,並在他母親過世後把他接走,我也沒和他聯絡上,就連休學也是他父親的秘書到學校來辦理的。”

  “怎麽會這樣?”花晏涵的手隔著裙子,捏向自己的大腿,想確定這是夢境還是事實。

  兩個禮拜前,他還溫柔纏綿地吻過她,兩個禮拜後他卻突然休學了,連知會她一聲都沒有。

  那個吻對他而言,究竟是什麽呢?

  她傷心難過、錯愕不解,但同時又擔心憂慮。不告而別不像顔旭的作風,會不會他遇到什麽事情,讓他沒了自由呢?

  然而無論她再怎麽揣測擔憂,顔旭依然杳無蹤影,幾天後,因爲心情低落沒注意身體,她患了重感冒,在床上躺了一個禮拜幾乎無法下床。

  病好之後,她變得沈靜許多,仿佛這場大病同時帶走了她身上某些東西。

  沒有人知道,一段青澀的戀曲才正要開始萌芽,就已經消逝無蹤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6-4-26 10:41:06 |只看該作者
  第 五 章

  時光荏苒,十年後。

  “好棒的庭院喔……”

  花晏涵捧著姐姐的園藝書籍,坐在花店一角的板凳上,沈迷地看著圖片中種滿薔薇的西式庭園。

  她心底偷偷藏著一個夢想,就是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夠前往某個遙遠的國度,居住在當地,徹底融入當地的風土民情,過著與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

  這該算是另一種逃脫吧!

  不過她也知道夢想終究只是夢想,現實生活中夢想總是很難實現的。她無法獨立——不管經濟上或是精神上都是。說到底,她還是有點依賴家人呢!

  “小涵,可以幫我送花嗎?”花晏涵的大姐從一束剛插好的精美盆花後頭探出頭來。

  “噢,好!”花晏涵將書放回架子上,跳起來拍拍牛仔褲,然後腳步輕快地朝大姐走去。

  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她一直在大姐和姐夫經營的花坊工作,學著幫客人包花、插花,自然也幫忙跑腿送貨。同學都覺得她好歹念到大學外文系畢業,卻窩在花店裏當小妹實在大材小用,不過她卻不認這麽認爲。

  她的個性太軟弱,本來就沒什麽事業心和企圖心,能夠有份穩定的工作糊口,她就滿足了,更何況現在人力難求,在這裏工作也算幫大姐的忙,她何樂而不爲?

  就算心裏有夢想,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從來不曾認真思考要去實現。

  “是這盆花嗎?”她來到大姐身旁,忍不住驚呼:“哇,好大一盆花喔,真漂亮!這是要送到哪里的?”

  瞧瞧這些花——天堂鳥、火鶴、香水百合、嘉德利雅蘭……可都是不便宜的高級花材耶!

  “敦化北路的光翔企業。”花晏萍將花捧起,小心地交給妹妹。

  “光翔企業?”花晏涵捧著盆花,好奇地眨著眼問:“光翔企業不是前天才剛送過嗎?爲什麽今天又送?”

  光翔企業是固定和“四季庭園”花坊簽約的企業之一,他們每個月支付一筆費用給花坊,花坊就會在固定的時間內,將他們需要的盆花送過去,同時更換掉舊的盆花,讓他們永遠都能欣賞到鮮美的花卉。

  “聽說是董事長的兒子學成歸國,要開歡迎會什麽的——我也不太清楚!總之這盆花是額外訂購,記得送去五樓的大會議室,別弄錯了。”

  “我知道。”她也不是第一天送花了,怎麽可能送錯呢?不過花晏涵還是乖乖點頭。

  “對了,開小發財車去吧!你姐夫把March開走了。”花晏萍嘀咕著將一串鑰匙交給她。

  “好,那我送花去了!”

  花晏涵小心地捧著那盆茂盛又美麗的花來到花坊外,將它放進小發財車後方的置物平臺上,固定好確定它不會傾倒之後,才跳上車開往光翔企業。

  今天運氣不好,姐夫將小March開出去了,所以她得開著這輛發財車送花。平常若運氣不錯,能夠開到姐姐寶貝的小March,她心情就會特別好。

  不過其實這輛小發財車也不錯啦,至少整輛車都塗上漂亮的米白色,車身和前頭的車燈旁還畫上粉紅色的愛心,看起來滿可愛的,只要不介意它其實是一輛小貨車。

  光翔企業離花店不算太遠,不到十分鐘便到了。

  她跳下車,鎖上車門,再從小貨車上捧出那盆熱鬧繽紛的花卉。因爲有些花較高,幾乎遮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太清楚路況,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捧著花,戰戰兢兢地前進。

  她先搭電梯來到五樓,走出電梯後,她繼續捧著那盆珍貴的花卉,準備送去大會議室。

  可是——大會議室在哪里呢?

  平常她們只負責大廳的接待櫃檯、董事長室、總經理室,還有小會議室的花卉擺置,大會議室因爲平日他們也很少用,所以也只送過一次。

  記得那次她是和大姐一起送來的,應該還記得位置啊!好像就在這附近吧……可是找不到啊!

  她看不清楚路,又找不到大會議室,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五樓到處亂轉。捧著大花盆的手愈來愈酸,而且好像快掉下去了,於是她稍微偏過頭,調整盆子的重心。

  她沒發現前方走來一個人,或許那個人也有點閃神吧,兩個不看路的人,就這麽迎面對撞。

  “噢!”盆花受到撞擊,盆裏的水濺了出來,灑在那人筆挺的西裝上,不過尖叫的人卻是花晏涵。

  那人的力氣肯定不小,他撞到花盆,花盆再撞向她,直接的衝擊力撞得她胸部好疼。原本已經不甚豐滿的胸部,這下肯定更扁了啦!

  她也立刻發現,花盆裏的水把人家的西裝弄濕了,她趕緊道歉:“對不起!您的衣服——咦?”

  花晏涵眯眼努力瞧著他,這個人長得好眼熟呀!

  那男人發現她在打量他,索性移動腳步,換個舒服的姿勢,雙手環胸,大方地任她看個夠。

  花晏涵沒有費太多功夫就認出他,因爲他的服裝外型雖然稍有改變,但俊冷的面孔其實變得不多。

  “你是——”

  顔旭?!

    * * *


  多年過去,顔旭依然瘦高,但稍微壯了些,感覺像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而不是過去那個青澀單薄的慘綠少年。

  “你總算認出我了!”顔旭貪婪地凝視花晏涵。

  上個禮拜他剛從美國回到臺灣,才休息幾天,父親便要他儘快到公司,熟悉公司事務。

  十年前,他的母親病重辭世,臨終前拉著他的手,央求他原諒父親。畢竟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當年她爲他取名顔旭,就是希望他延續父親的血脈。

  她放心不下他,拜託他接納父親,讓父親代她照顧他。

  爲了不讓母親走得遺憾,顔旭勉強答應母親的請求,接受父親的安排,認祖歸宗回到顔家。

  沒想到父親強勢冷血,他才剛回到顔家,環境親友都還不熟悉,父親就獨斷地替他辦理休學,強把他送往美國的語言學校就讀,並在隔年替他安排進入當地的大學。

  大學畢業後他繼續攻讀碩士,然後開始在美國的大企業實習,累積工作經驗,上個月才終於獲准回國。早在回國之時他就立下志願,無論花多少時間,他都要找到花晏涵,與她再續前緣。

  今天他按時到公司,父親告訴他下午將替他舉行一場小型的歡迎會,介紹公司裏的股東和重要主管讓他認識,還要他想一篇感人肺腑的演講詞,拉攏這些股東大老的心。

  想到下午即將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老見面,他心裏就無比煩躁,索性出來走走散心,不料竟被一個捧著花的莽撞女孩潑濕了西裝。

  乾淨的衣服被弄髒,就已令人不悅了,更何況今天還有歡迎會,這樣的西裝怎麽見人?他惱怒地擡起頭,本欲發怒駡人,可是一聽到那女孩柔細又慌慌張張的聲音,整個人就愣住了。

  這聲音——該不會是花晏涵吧?!

  再仔細一瞧——果然就是她!

  她幾乎沒變!當然現在的她成熟多了,是個漂亮的小姐,而不是青澀的高中女生,不過那股憨厚純真的氣息還是依然沒變——只除了她臉上的眼鏡不見了!

  “你是顔旭?”她瞧得目瞪口呆,差點想伸手摸摸他是真人還是假人?她和顔旭不可能如此有緣吧?

  顔旭注視她沒有眼鏡遮蔽的秀氣臉蛋,有些不悅。“你的眼鏡怎麽回事?爲什麽拿掉了?”

  他不喜歡她把眼鏡拿掉,如此大刺刺地,把自己的清麗展露在他人面前。

  十年過去他從未忘了她,他知道自己仍然喜歡她!然而今天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她的下落。

  當年他被父親強送出國前,曾經去學校找過她,但是她請病假沒來上課,他來不及與她道別就出國了。兩年後他又回國一趟,但花晏涵早已畢業了。

  在美國多年,他未曾有過深入交往的女友,他不但對洋妞敬謝不敏,就連同樣黃膚黑髮的東方人也沒什麽興趣。作朋友當然可以,但若當情人,他根本沒感覺。

  在他旅美十年間,父親大概每年都會去看他一次。不知是怕顔家斷了香火,還是怕他有什麽斷袖的怪癖,父親非常熱衷替他牽紅線。

  每回父親又安排他和哪位華裔的政商名流千金相親,他心中就會自動萌生厭惡抗拒的心理,卻還是勉強自己像尊沒有生命的木偶,任父親操控。

  他答應過母親會聽父親的話,尊敬他、孝順他,十年來他一直盡力這麽做,只因不願母親死不瞑目。

  “我……我戴隱形眼鏡。”花晏涵傻愣愣地喃喃回答,顔旭的再度出現,震傻了她。“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是我父親的公司。我剛從美國回來,父親希望我到公司幫忙。”顔旭簡單解釋。

  美國……原來他去了美國!虧她還日日夜夜替他擔心,結果他竟然不在臺灣,早就拍拍屁股到海外逍遙去了……花晏涵咬著下唇,一股傷心的感覺油然而生。

  望著他,她無話可說。面對當年曾經吻過她一次,卻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她該用什麽樣的心情與表情去面對他?

  開懷大笑?客套假笑?還是憤怒質問?抑或是乾脆來個破口大駡?

  這些——她都做不到!

  她從未想過他們有一天會再相見,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驚愕、慌張、混亂,許多複雜的心情,難以一言道盡。

  她不經意低下頭,看見自己一身樸素的T恤牛仔褲,腳下是一雙洗到泛白的球鞋,而他——卻是一身筆挺的西裝,又是這間大公司董事長的兒子……

  她不知該怎麽形容,只覺得當初一起蹲在水池邊看蝌蚪,還有一起坐在地上吃披薩炸雞的歲月,似乎離他們太遙遠了!

  如今站在這裏的兩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兩個單純的學生,一切都改變了!

  她好驚恐,胸口悶得難受,而他又一直用那種深邃柔情的眼神望著她,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在慌亂的情況下,她做了一件鐵定會被大姐罵到臭頭的蠢事。

  她把那盆花往顔旭懷裏一塞,大聲說:“請幫我把這盆花送到大會議室!”交代完畢隨即轉頭跑掉。

  “等等!晏涵——”

  顔旭急忙想追,但手中捧著的重量提醒他,他還有一個責任未了。

  他沒辦法丟下手中那盆花去追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逃”出他的視線。

  懊惱地低頭打量那盆茂盛鮮美的花卉,他突然眼睛一亮。

  修長的手指探入花叢中,抽出一張釘在葉片上的防水名片。

  爲了拓展客源,替自己的花坊打廣告,每一盆從“四季庭園”送出去的盆花或是花束都會附上一張名片。

  花晏萍?顔旭原本緊抿的唇,緩緩鬆開了。

  小白兔逃了,不過不要緊,他已經知道小白兔的洞穴在那裏。

  守株待兔,是老祖宗教他的好辦法。

  晏涵,我的小兔兒,我不會再讓你逃開的!

    * * *


  像只受驚的小兔子驚恐地逃回花坊之後,大半天的時間,花晏涵都處在魂魄出竅的游離狀態。

  中午大姐要她出去買便當,排骨飯和雞腿飯各一個,結果她買了鹵肉飯和壙肉飯回來。下午,客人打電話來訂花,要二十朵白玫瑰搭配黃瑪格麗特的花束,結果她紮成黃玫瑰搭配白瑪格麗特,大姐看了差點沒昏倒。

  另外還有一個客人親自來挑花,明明告訴她要包成花束,她卻迷迷糊糊包成捧花,幸好客人說看起來也不錯,最後還是買了,否則將近一千元的費用,她可要賠慘了!

  發生這些迷糊事之後,大姐不敢再叫她包花,改要她去幫忙擦拭置物架,她卻打破三個玻璃花瓶,最後大姐將她按到高腳椅上,要她坐著別動,千萬別再害她賠錢了。

  她又羞又愧,乖乖坐著當擺飾,直到傍晚姐夫的妹妹來接手幫忙,她才趕緊拿了皮包溜出大姐的花店。 

  走出花店,她晃呀晃地走向公車站,沒多久就發現有人跟在她身後,她警覺地回頭一看,整個人霎時又呆住。

  “嗨!”那個“跟蹤狂”大方地向她打招呼。

  顔旭?!花晏涵眼珠子瞪得極大。“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詫異極了,難道他有通天的本領追查到她工作的花店?

  “怎麽你一看到我就問這句話?我是按圖索驥。”他苦笑著亮出自己的右手,修長的指間夾的正是花坊的名片。

  “你怎麽會有那個?”

  “你忘了自己塞給我的那盆花?上頭有名片,我就是按名片上的地址找的。”

  “噢!”花晏涵懊惱地呻吟。

  因爲一時疏忽,結果把大野狼引進來了……呃,其實他並沒有那麽糟啦,是她自己……唉!只能說心結太深吧!

  “你餓了嗎?要不要一起去吃東西?你還喜歡吃餛飩面嗎?”顔旭興高采烈地問。

  “呃……我……等會兒還有急事……”花晏涵慌張得像只遇到猛獸的小動物,拼命尋找逃脫的方法,沒出息的她,甚至連看他的眼睛都不敢,很怕一看就“迷”住了,忘了自己該堅持什麽。

  “那麽去喝一杯咖啡,聊個二十分鐘總可以吧?”顔旭臉上的光采降低許多,顯然相當失望。

  “不行……我喝咖啡晚上會睡不著。”花晏涵繼續和他的眼睛玩捉迷藏。

  “那喝果汁總行了吧?”顔旭有點火大了。“你爲什麽要這樣回避我?”

  “我……沒有啊!”花晏涵搖搖小腦袋,

  “你有!打從我們在公司碰面,你就開始逃避。”顔旭不懂!當年他們曾經那麽心靈相契過,他們甚至還分享過一個吻,他不明白,她爲何能將過去忘懷得如此徹底?難道——她已經有了男朋友?!

  “你有男朋友了嗎?”顔旭深吸口氣,逼迫自己用平靜的語氣問,不要嚇壞了她。

  “我……”有一瞬間,她想撒謊說有,可是她不喜歡說謊,再說萬一他要她帶男友出來和他見面,到時要她去哪生一個男朋友出來?所以她還是老實招認:“沒有。”

  “沒有就好!”聽到她沒有男朋友,顔旭的臉色和緩多了,嘴角也不由自主勾起喜悅的笑容:“那麽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去,我們在車上聊聊也好。”

  他決定不再勉強她,反正來日方長,他已經知道她在哪工作,將來多得是機會碰面。

  “呃……不用了!”花晏涵真想哭,車廂裏空間狹窄,只怕她會更不自在。“其實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改天再做也沒關係。” 

  她認了!就算今天能夠擺脫他,明天也會有同樣的好運嗎?早死早超生,他有什麽話想說,乾脆一次讓他說個夠,說不定明天之後他就不會再來了……

  她擡起頭對他笑——非常客氣的一笑。

  “你不是說你剛回國?我請你吃飯吧,算是接風洗塵。”

  花晏涵一改剛才的慌張與逃避,態度變得非常大方友善,或許是太刻意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反倒讓人覺得不自然。

  “晏涵——”

  “啊,你想吃什麽呢?這附近的高級餐廳並不多……還是你想吃葡萄牙菜?”花晏涵逕自傷起腦筋來。

  “我吃什麽都可以,陽春麵、披薩、炸雞,什麽都行!晏涵,我還是當年的顔旭,完全沒有改變啊!”他有些激動地低吼,不喜歡她把他當成非醇酒美食不吃的富家少爺。

  花晏涵陡然沈默下來,她垂著頭默默不語,顔旭等了一會兒,見她依然悶聲不吭,心中愈來愈不安。

  “晏涵,你怎麽了?我——”顔旭伸手輕輕擡起她的臉,赫然發現白淨的小臉上全是淚水。“晏涵——涵!你怎麽哭了?我……惹你傷心了嗎?”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涵,我——”顔旭又懊惱又後悔,剛才不該對她大聲。

  淚水一但流出,就像洪水潰堤一般,怎麽都擋不住,花晏涵拼命抹去眼眶裏的淚水,然而新的水珠又很快滴落。

  “涵……”面對她的淚水,顔旭慌了手腳,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你說你沒變?有,你變了!其實你想擺脫我吧?否則爲何當年會偷偷摸摸跑去美國,不告訴我一聲?就連休學這麽重大的事,我也完全不知情!我在你的心中恐怕連朋友都不是吧……”

  “不、不是這樣的!你誤會——” 

  “我沒誤會,這是事實!”花晏涵哽咽地大嚷。

  顔旭看看左右,幾個路過的人停下腳步,像看八點檔連續劇一樣盯著他們看熱鬧。“這裏不好談話,我們換個地方說。”他摟著花晏涵的肩,將她帶到他車上。

    * * *


  花晏涵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天上的一勾冷月。窗外視野不錯,居高臨下,夜景相當美。

  和不久前的那場痛哭相比,現在的她平靜得判若兩人。

  “久等了吧?我沖的咖啡還不錯,嘗嘗看。”顔旭端著兩杯咖啡從小廚房走出來。

  花晏涵回頭接過咖啡,禮貌地讚美道:“你的房子雖然小了點,但是真的很不錯,你一回國父親就送你這樣的禮物,看得出他滿疼你的。”

  原來,顔旭將她帶到他個人專屬的小公寓,雖然平日他必須住在家中,但卻瞞著家人偷偷買了這間公寓,心想若想暫時逃脫時,也好有個去處。

  “哈哈!”顔旭搖頭笑了,笑容有點苦澀。“這間公寓不是我父親送的,就算他想送,家裏恐怕會有一堆人反對吧!這是我用自己工作存下的積蓄,在去年回國時買的。”

  “你自己買的?”聽到是他自己辛苦添購的房子,花晏涵立即轉頭,再次細細打量它。“我沒騙人,真的很不錯!”簡潔的設計、個性化的家具,讓這間小小的房子獨具品味。 

  “謝謝!別站著說話,過來坐吧。”顔旭端著咖啡杯,率先走向雙人座的沙發椅,舒適地坐下後,拍拍身旁的空位:“來坐啊!”

  “思。”花晏涵端著咖啡杯走過去,卻沒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上,而是隨意坐在離他較遠的地毯上。

  反正地毯看起來很乾淨,而且她又穿著牛仔褲,自然不必顧忌形象。

  顔旭看著她的舉動,挑了挑眉但沒說什麽,只是默默更換到另一個離她更近的座位,稍微拉近彼此的距離。

  “你……”他凝視假裝專心暍咖啡的花晏涵,皺眉追間:“你剛才說我——”

  “沒有啦,抱歉我剛才失態了,其實就像你所說的,那不過是誤會!我——”

  “你說那不是誤會!”顔旭放下咖啡杯,嚴肅地道。“你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的遊戲了,心裏有什麽話就老實說出來吧。”

  花晏涵默默望著地毯的花紋,好一會兒才擡起頭,幽怨地問:“爲什麽?爲什麽休學和去美國都不告訴我?你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到底怎麽了,發生了麽事?我知道你母親過世,被父親接回顔家,伹像這樣一句話都不說,就突然消失無蹤,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想到當時的憂慮,和躺在病床上的焦急,她又忍不住想落淚。

  顔旭沒想到,當年的事竟帶給她這麽大的傷害。“對不起!我知道我不對,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回憶起當年母親過世時的景象,他也覺得眼眶發熱。

  “當年我接到母親人院的消息,趕到醫院時,醫生告訴我母親已經病危。我守在我媽床邊寸步不離,三天後她突然醒了過來,要求打電話給我父親,我想那時她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

  “伯母的事我很抱歉!我一直很喜歡她,她是個溫柔又美麗的媽媽。”花晏涵輕聲說。

  “謝謝!”顔旭對她一笑,又繼續說:“當天我父親趕到,我已經好幾年沒看過他了。小學的時候,他偶爾還會來看看我們,但是後來愈來愈少露面。那天他一出現,就要求母親讓我認祖歸宗回到顔家,繼承顔家的血脈——他的元配只替他生了兩個女兒,我是他唯一的兒子。對他的要求母親立刻答應了,可是我不肯!”

  “爲什麽呢?”花晏涵疑惑地問。

  “因爲我討厭他!我討厭他讓母親生下我,卻沒能力照顧我們、給我們幸福。可是母親告訴我,我父親是個負責任的男人,要我不能誤會他。她說從一開始,我父親就表明每個月會彙生活費給我們,但母親沒有答應。她不希望我們在瓜分我父親元配及女兒的愛之後,還瓜分屬於他們的金錢。而且她說她是真心愛著我父親,不希望爲了金錢,讓她的愛變得很廉價。”

  “伯母真是個偉大的女人!”花晏涵忍不住贊佩道。

  “也是個傻女人!如果有那些錢,她就不用那麽辛勤工作養活我,造成她辛勞過度、積勞成疾。她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照顧我了,所以她希望我跟父親回顔家,讓父親代替她照顧我。”

  “於是你就答應了?”

  “嗯!我實在不忍心讓她失望,也不願她走得不安心,所以答應了。幾天後母親過世了,我收拾簡單的物品,跟著父親搬到顔家去。”

  沒想到,那竟是他失去自由的第一步!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6-4-26 10:41:22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喪禮過後我準備回學校上課,父親才告訴我他已經替我辦好休學手續。我非常生氣,責怪他爲何擅自替我做出這樣的決定,卻沒問過我的意見?父親只冷漠地說,那樣的學校根本不合格,顔氏的子孫理應就讀更優質的名校。

  所以他不顧我的意願,強硬地將我送出國——事實上,第一次去美國時,就是他親自押著我去的。”

  “天哪……伯父怎麽這樣做?這太過分了!”

  “母親過世、認祖歸宗、被迫休學、還有被押出國……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人已經在國外了,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跟你說。我想和你聯絡,但卻不知道你家的電話,出國前也到學校找過你,但你生病請假沒到學校。兩年後我曾回國一次,不過你已經畢業了。”

  “我不知道你遭遇這些事……”

  花晏涵想到他獨自在異鄉的驚恐與孤寂,還有無法與她道別的遺憾,不由得傷心地哭了。

  “噓!別難過。”顔旭滑下沙發,與她一起盤腿坐在地毯上,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這麽多年我也熬過來了,只覺得對不起你,沒能和你說清楚就離開,讓你那麽挂心我。”

  “不——”花晏涵紅著眼眶,用力搖頭。“和你受過的苦相比,我的就不算什麽了……”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虧欠了你,而這一切都是那個剛愎自用的老頭子害的!”說到那個他該稱爲父親的男人,顔旭心中無法不恨。“因爲他的一意孤行,破壞了我平靜的生活,還拆散我們,有時我真恨他——”

  “你別這麽想!”花晏涵趕緊勸道:“伯母臨終前一直希望你認祖歸宗,好好和伯父和平共處,如果伯母知道你恨他,我想就算在天堂她也不會安心的!”

  “我就是這麽想,才會一直容忍到現在。我不在乎我爸怎麽想,但若有可能讓我媽傷心的事,我就不願去做。”否則他早在十年前就逃回國內,與他斷絕關係,再也不必受制於他。

  “嗯,你是個孝順的好兒子!但我想伯父對你還是非常疼愛的。瞧他花了大筆金錢把送你到國外,苦心栽培你,回國後又立即讓你進入公司,對於你這個唯一的兒子,他一定很關心。”

  “或許吧,但我不稀罕!我想過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我覺得自己的人生都在他的操控之中!”

  “唉!”關於這點,花晏涵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每個爲人父母者的教育方式都不同,她無權置喙,也不便多做評論。

  “好了,別談他了!我們難得重逢,該談談我們自己的事。”

  他收起煩躁的心情,溫柔地對她一笑。“說說你自己,這幾年過得怎樣?”

  “我的日子?那真的很平凡。”

  她不像他有上一代的糾葛與豪門恩怨等可以當成話題,她的前半生就算詳盡解釋,恐怕不要十分鐘就可交代完畢。

  “我高中畢業後,考上一間不算太好、但也不算糟的大學外文系,念了四年順利畢業了。剛畢業的時候姐姐和姐夫的花坊剛開幕,需要人手幫忙,大姐拜託我先去支援,後來做熟了,我就沒再換工作了,一直待到現在。”

  完畢!這就是她“精采”的人生。

  “就這樣?”顔旭顯然有點錯愕。“那麽,下班之後,你都做些什麽?”

  “下班之後?”花晏涵更不好意思了。“下班後更簡單了!我很少出門,吃過晚飯、洗過澡之後,通常我會看看喜歡的電視劇,或是看看VCD,再不然就是找本原文的英文小說來看,訓練自己的英文功力。”

  “這樣的日子,你不覺得無聊嗎?”他忍不住好奇地問。  .

  “不會啊!我覺得很恬靜自在耶。”她有些難爲情地搔搔頭,她打小就是沒什麽遠大志向,只會循規蹈矩過日子的乖孩子啊。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她!這麽平淡的生活也只有她過得下去,而且還甘之如飴。

  “那你有夢想嗎?”他往後一靠,背靠著沙發舒展長腿,神情輕鬆愉快。

  和她在一起,他總能很自然地放鬆身心,就好像和母親在一起一樣:水遠不需要防衛矯飾。

  “夢想啊?”花晏涵也跟著他一起往後仰靠著沙發,就像和多年的老友談天,他們之間,仿佛不曾經歷十年的分離。

  想起大姐書房裏的那本書,還有夢想中的國度,她考慮了一會兒,才老實告訴他:“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夢想,但我想離開家、離開臺灣,到某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國度流浪。”

  “真的嗎?”顔旭有點驚訝,但還是滿眼溫柔地望著她。“爲什麽呢?你看起來就像個愛家、戀家的居家女孩。”

  “是啊!我一直是只依附父母、家庭的寄居蟹,從小LM*到大,除了短暫的旅行之外,我不曾離開家獨自生活過。”她自嘲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爲什麽想去流浪呢?”他很難想像,寄居蟹一旦失去殼的保護,將會遭遇多大的衝擊與危險?

  “就因爲一直以來太依賴別人了,讓大家以爲我是非人照顧不可的溫室花朵,所以我總是沒機會嘗試獨立。其實我長大了,我也很想試著一個人獨自生活,去探索異鄉的特有文化與風俗民情,總之如果將來有機會,我希望暫時離開自己熟悉的土地,去過一過流浪者的生活。”

  “在異鄉生活很辛苦的,語言、文化、習慣都不相同,我怕你熬不下去。”他也是認爲她需要人保護的一員。

  “我都還沒去做,你怎麽知道我辦不到?”花晏涵微笑反問。

  顔旭略爲一愣,隨即笑開。“說得也是!”

  他都還沒給她機會嘗試,怎麽可以先否定她呢?

  “你呢?這幾年在美國過得怎樣?”花晏涵凝視著他,從他意氣風發的臉上,看得出這幾年來在美國,必定有過相當不凡的人生體驗。

  “這幾年啊?我記得剛到美國時……”

  顔旭的生活果然多采多姿,和她的死氣沈沈完全不同,光聽他說,她就仿佛看見那些景象,活靈活現地在她面前上演。

  十年時空的距離,或許稍微阻斷他們之間的感情,但是真正的愛是不會隨著時空而毀滅的,或許曾經疏遠,但絕非消失。

  這一晚的促膝長談,讓他們仿佛在一夕之間跨越了十年的距離,他們更加瞭解彼此,也肯定自己依然愛著對方,但誰也沒說出口。

  或許怕一但倉卒地說出口,會令對方有種措手不及的慌亂吧!

  所以他們只是默默將這份愛放在心中,溫柔地望著對方。

    * * *


  早晨,天空還灰濛濛的,城市也才剛活絡起來,花晏涵人已經在公車上了。

  下了公車,她快步走向花坊。

  走進店裏,四處堆滿大姐和姐夫天沒亮就去花市批來的花卉,她七點上班,通常這時候,大姐和姐夫已經先處理完一大半花材,她只要把剩餘的一半處理完,讓早起的大姐及姐夫偷空補個眠,十點就可以開店做生意了。

  “大姐早!姐夫早!”她先向大姐、姐夫打招呼。

  “交給你了。”花晏萍打了個呵欠,和丈夫走向店後方,那裏有一道用布簾子隔出來的臨時臥室。

  拉開簾子,裏頭有一張小床,姐姐和姐夫側身臥著,勉強能夠容納得下,他們會先在那裏小睡三個小時。

  “好,開始羅!”花晏涵放下皮包,將頭髮夾起來,準備開始工作。

  她手腳俐落地處理起一捆捆用報紙包著的花卉,先拆掉外包裝,大略修剪茂盛的枝葉,再摘掉受損的花朵,然後放進裝有清水的桶子裏就可以了。

  她正用刮除花刺的鐵器,將紮人的玫瑰花刺除掉時,忽然聽到玻璃門外有篤篤篤的敲擊聲。

  是誰?客人嗎?

  可是這麽早,門外的營業時間寫的是十點,客人應該知道啊……

  她疑惑地放下手中的花材,戒慎恐懼地走向門口。

  想想現在治安實在太差,她走到一半,不忘抓起架上園藝用的釘耙防身,打算要是有人膽敢一大清早來打劫,就賞他兩個鐵爪子!

  她打開玻璃門,小心翼翼地探頭往外看,同時握緊手中的釘耙——

  “早安!”顔旭不知從哪冒出來,俊顔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把她嚇了一大跳。

  “啊——”她陡然尖叫,猛地舉高園藝釘耙對著他,他也被她的舉動嚇得往後跳開一步,兩人就這麽互瞪幾秒後,花晏涵首先回神,趕緊將釘耙藏到身後,一張小臉比天上剛升起的太陽還要紅。

  顔旭低下頭,手撐著額頭,肩膀劇烈抖動,他實在很想忍住不笑,但怎麽樣都忍不住。

  “你拿那個是什麽?”他好不容易才壓住笑意,擡起頭認真地問。

  “釘耙啦,是一般家庭園藝用的。”花晏涵糗斃了,很不好意思地解釋:“因爲現在壞人很多,所以我才……”

  “哈哈哈,我還以爲是什麽厲害的武器哪!而且我記得釘耙好像是一個人——不、應該是一種動物才會拿的,你是小兔子,怎麽會拿著這種東西呢?”他開懷大笑,醇厚的笑聲讓整個胸膛都在震動。

  “你笑我是豬八戒?!”花晏涵雙眼瞪得圓鼓鼓的。“我不知道是誰敲門嘛!如果知道是你,我就不會拿釘耙攻擊你了。”她的臉紅得快發燙了。

  “難道你打算拿鋤頭嗎?哈哈哈……”顔旭仰著頭,繼續大笑。

  “你……不要笑我啦!”花晏涵跺跺小腳,臉蛋兒窘迫地漲紅了。

  “好好,我不笑了。”顔旭果真很努力地壓抑笑意。“花店也賣釘耙嗎?”

  “我們是花卉和盆栽兼賣。前半部分賣切花,後半部分賣盆栽,所以也賣培養土和釘耙、小鏟子。”她有些不解地問:“離你上班的時間應該還早吧?你這麽早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昨晚你告訴我,你在七點以前就會來花坊上班,我想你大概沒有吃早餐,所以就幫你買一份過來。”他晃晃手中的小紙袋,然後遞給她。

  “謝謝!”食物的溫度,透過紙袋烘得她的手心暖暖的,讓花晏涵好感動。他可是除了家人之外,第一個買早餐給她吃的人喲!

  “要不要進來坐一下?”她推開花坊的玻璃門,請他進去。

  顔旭走進花坊裏,桌上、地上,四處堆滿花材,看得出她正在忙。

  “你在忙,我就不打擾你了,但是我想跟你要一朵花,交換剛才的早餐,可以嗎?”

  “當然!”她趕緊指著花坊裏的花,說:“你想要什麽樣的花都可以,玫瑰、香水百合、鬱金香——看你喜歡什麽,儘管拿沒關係。”

  “謝謝!”顔旭的視線在花坊裏晃了一圈,不經意瞄到地上有種淡紫色、小小朵花形細碎的花,立刻問:“這是什麽花?”

  “那是卡斯比亞。”

  “卡斯比亞?”他喃喃低吟了兩聲,隨即彎下腰摘起一小束。“那麽,這個送我好了。”

  “啊,那樣會不會太少了?更何況卡斯比亞只是搭配用的花,並不是主花,不好看啦!我替你挑其他好看的——”

  “不用了!我只要這個就好。”他揚揚花,笑了笑道:“早餐趁熱吃,我先走了。”

  “嗯,拜拜!謝謝你的早餐。”

  花晏涵送他到門口,待顔旭離開花坊後才關上門。

  顔旭用走的前往公司,心情極好地旋玩手中的紫色小花束。

  “卡斯比亞?”多像他的小花兒啊!

  樸素、纖細、不起眼的小小花朵,在豔麗的群花中也很容易被忽略,然而一但注意到它,就很難忘懷。其他美麗的花朵倒成了它的陪襯。

  他眷戀地一笑,小心將花放進西裝口袋裏。

  這樣無論他人在哪里,他的小花兒都可以陪伴他一整天!

  打從這天之後,每天上班前,顔旭都會特地買份早餐帶過去,然後換取一小束卡斯比亞放在口袋裏,陪他度過漫長的每一天。

  每當他悲傷痛苦,或是受到挫折阻礙時,就會摸摸口袋裏的卡斯比亞,想像她就在自己身邊,回到顔家的日子,似乎不再那麽難過。

    * * *


  沈悶的會議室裏,臺上的發言人正重復著千篇一律的精神喊話。

  “上半年度,本公司的整體獲利比下滑百分之二,雖然營業額比上半年度高零點五七,但收支失衡的情況下,仍不足以彌補整體獲利下滑的缺憾……”

  顔旭心不在焉地聽著,一雙大手則不由自主滑向西裝口袋。

  當他的手探進口袋裏,摸到經過半天時間,已呈現半乾燥狀態的卡斯比亞時,嘴角忍不住浮現一股滿足的笑容。

  他的小花兒……

  “顔副理,看你面露笑容,想必是很有心得,還是你對我剛才的發言有任何批評指教呢?請你說出來,跟大家分享分享!”

  臺上正在發言的人忽然將矛頭指向他,一時間,現場所有與會的人視線全落在他身上。

  臺上那位發言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大姐夫——顔旭父親與元配所生的長女顔雅伶的夫婿,鄒康權。

  顔旭坐正身子,掃視會議室一圈,看到的幾乎全是幸災樂禍的面孔。沒辦法,誰叫他的出現擋住了某些人的路,也讓某些人感受到他進入公司所帶來的威脅。

  像他現在副理的職務,就是他的父親顔嘉棟踢掉妹妹的兒子——也就是顔旭的表哥之後,指派他接任的。

  雖然早聽說前任副理能力不好,又喜歡在公司要少爺派頭,被撤換的消息傳出後,有許多員工想買鞭炮慶祝,但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顔旭的姑姑、姑丈還有大媽的兩個女兒——也就是他的姐姐、姐夫們,當然會胳臂向內地排擠顔旭。

  而且說穿了,這也是爲了自己啊!已經有血淋淋的例子擺在眼前,現在他們人人自危,深怕下一個被踢下位的人是自己,因此平日爭權奪勢也爭得凶的他們,這下全都炮口一致對著顔旭,儼然把他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對於您剛才的言論,我‘不敢”任何批評或指教!畢竟您在公司是前輩,資歷比我深,懂得應該不比我少,我怎敢在您的面前班門弄斧呢?”顔旭淡淡地譏諷道。

  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鄒康權根本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副總,他的岳父顔嘉棟根本不將實權交給他。

  “是嗎?”鄒康權聽不出他的嘲諷,還以爲他真的在誇獎他,得意的很。

  他的妻子顔雅伶就比他精明多了,她責怪地瞪了笨丈夫一眼,轉頭斜睨顔旭:“顔副理,我看你整場會議都在發呆,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沒有,希望你能花更多心思在工作上,別再神遊太虛!”

  她故意說得很大聲,存心讓顔旭難看,也有點在父親面前打小報告的意味。

  坐在首位的顔嘉棟不發一語,默默看著他們姐弟內哄。

  顔旭擡起頭來,先朝自己的姐姐冷冷一笑,然後才起身對衆人道:“老實說,剛才的報告我沒仔細聽,因爲我不想浪費時間!鄒副總的報告,似乎只將資料念出來而已,我並沒有聽到什麽精闢的見解,或是比較有建設性的高見。而那些資料在參考資料中都已經列得很清楚,所以我就利用時間,稍微在腦中把問題做了一點整合。”

  “是嗎?那麽你想到什麽了?”顔旭的二姐夫吳金岳昂高頭,陰沈的臉上滿是鄙夷。

  和沒大腦的鄒康權相比,這個陰沈狡檜的人可怕多了。

  “對啊!如果你認爲他說得不好,那你有什麽高見?”顔旭的二姐顔雅俐跟著幫腔。

  其實她平日也討厭自己的姐夫,但這時候炮口得一致對準顔旭才行,否則只怕他們誰都活不下去。

  “我是有幾點拙見,既然各位問起,那我就厚顔說出來和大家分享。我認爲業務部門的高階主管,未能有效地集結組織的智慧,而且主管間常有不一致的說法,容易造成基層員工對企業文化的質疑。再者,業務部缺乏一套具體的作法,當人員異動時,造成組織經驗的流失,對新人又需從頭開始摸索訓練,曠日費時。

  另外,業務人員應對顧客時的溝通表達問題、銷售技巧問題、顧客的抱怨等相似的問題經常重復出現,爲解決這些例行、重復性的問題耗去了企業及主管相當多的時間及資源,都容易造成業務部的內部問題加劇,營業額自然節節下滑……”

  顔旭一席話,聽得大家目瞪口呆。

  尤其是那些和他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們,本以爲他只是個懂得在父親面前撒嬌、爭寵要位的獨生麽兒,沒想到他居然能在短短的二十分鐘內,有這樣精闢的見解。

  顔旭說完後,不知是哪位高級主管率先拍手,很快地,整個會議室裏響起一片如雷的掌聲。 

  顔嘉棟心中感到非常驕傲,但什麽也沒表現出來,只是起身淡淡吩咐:“那就照你所說的去改進吧!金岳,你和顔副理配合,好好討論出一個可行的方案,我希望下半年度營業額能夠止跌回升。就這樣,散會!”

  顔嘉棟離去後,一些局級主管也紛紛跟著離去,只有顔旭的兩個姐姐和姐夫故意磨蹭半天,等到大家一走,立刻沖過來圍住他。

  顔雅伶首先開指責:“顔旭,你剛才那番話是什麽意思?!你存心在大家面前讓我老公難看嗎?”

  其他人就算了,問題是父親也在場,他的任何一句話,都可能左右她和丈夫的命運。

  “我只是實話實說。”顔旭繼續收拾資料,神情冷淡。

  打從他回到顔家,兩個姐姐就沒對他表露過一絲善意,幸好他也從不期待她們對他伸出友愛之手,否則恐怕會很失望很失望。

  “你以爲你懂得最多?不過喝過幾年洋墨水而已,有什麽了不起?!”鄒康權氣得胖臉通紅。

  “我勸你初來乍到,鋒芒最好還是收斂一下,否則到時候要是出了任何問題,我們都無法負責。”吳金岳推推金邊眼鏡,狹長的瞼上浮出冷漠與陰狠,威脅之意不言可喻。

  “二姐夫你想太多了,我相信公司只要有你坐鎮,小弟就不會有太多表現的機會,這點你大可放心!”

  顔旭收拾好文件,將檔案夾在腋下,朝他們點點頭後,逕自離開會議室。

  他剛關上門,就聽到門內傳來震天的詛咒聲。

    * * *


  “大姐,我下班了,明天見!”

  大姐的小姑來接班了後,花晏涵拿了包包,向大姐道別。

  “路上小心!”正在後頭替盆栽澆水的花晏萍轉過頭,朝她揮揮手。

  “我知道,拜拜。”花晏涵走出花坊,一眼就看見等在門口的高大身影。

  “顔旭?!”她驚喜地露出笑容。 

  其實這幾天以來,他不但上班前會送早點過來,下班後也常來約她吃飯,她不應該感到驚訝才對。

  “下班了?”他從容地朝她走來。

  “嗯!”花晏涵等他加入,兩人才並肩沿著人行道,走向前方熱鬧的街道。

  “今天要吃什麽?”花晏涵邊走邊四處張望,馬路邊招牌林立,飲食店也櫛比鱗次,酸甜麻辣、涮炒燉煎樣樣都有,中、日、泰、美、法,各國美食一應俱全。

  “基本上我不挑食,什麽都吃,所以還是由你決定吧!”他尊重她的決定。

  “說得好像我很挑食似的!”花晏涵嘀咕著,但還是認命地仰頭看著上方的各家招牌。

  中式料理第一天出去用餐時就吃過了,日式料理也品嘗過了,美式牛排昨天才吃過;泰國菜太酸太辣太刺激,他的胃好像不太好,她怕傷了他的胃;法國料理又太豪華豐盛,她怕他的荷包扁掉—因爲每回一起用餐,他總堅持付帳。

  既然眼前這些都不能選擇,乾脆回到“老地方”去吃東西好了。

  “不然,我們去吃面好不好?”她期待地問。

  “吃面?去哪吃?”顔旭看看附近,好像沒看到什麽面店。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花晏涵神秘地一笑,帶著他去找公車站牌。

  他們走了好一會兒,終於看到站牌,可是人還沒到站牌,公車就來了。

  “快點——”花晏涵拉著顔旭的手,快步去追公車。

  等兩人气喘吁吁地上了車,花晏涵才驚覺自己還拉著他的手,這才不好意思地放開。

  “後面有位子,我們去坐吧!”

  “嗯。”顔旭跟著她一起坐到最後一排,好奇地四下張望。

  他已經很久不曾坐過大衆運輸工具了,不只在臺灣——就連在美國也很少坐,因爲父親買了車給他,所以他通常都是自己開車上下學,就算去其他州旅行,也是搭飛機到達當地之後,再去租車。 

  “會不會覺得不舒適?”她怕顔旭搭不習慣!畢竟他認祖歸宗回到顔家,就是顔家的大少爺,想必過著優渥的生活吧?

  “不會,我覺得很懷念。有時就算擁有舒適的環境,心靈還是空虛的。”

  這是真話,看到熟悉的公車內部,還有那些穿著熟悉制服的學生,他彷佛又回到十年前。那時他也跟那些學生一樣,每天背著書包辛勤地上下學呢。

  那段日子過得雖然清苦,但是和疼愛他的母親相依爲命,每天在學校還能見到她,那或許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時光。

  想想現在,他擁有優渥的物質享受,住豪宅、開名車,但卻沒有家庭溫暖。父親終日忙於事業,偶爾與他交談,話題必定和工作有關,至於兩個姐姐和姐夫——那更不必提了!

  他們從來不曾歡迎過他,如果可以,他們一定希望他壓根不存在。

  仿佛感受到他突來的傷感,花晏涵伸出手,想安慰地握住他的手,但又怕會顯得太主動,讓他覺得唐突。

  她的手遲疑地懸在半空中,不知道該怎麽辦,是顔旭主動接續後來的動作。他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纏,兩人掌心貼著掌心,一起貼放在他健壯結實的大腿上。

  他的掌心好熱,不但煨得她的手心熱哄哄的,就連臉頰好像也染上不少熱氣。

  她發現斜前方有幾個女學生正望著他們偷笑,還暗中竊竊私語,但她就是不想放開他的手。

  她想要——永遠握住他的手!

  她更加握緊掌中的大手,閉上眼,悄悄記住這一刻的溫暖。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6-4-26 10:42:19 |只看該作者
  第 七 章

  他們在高中母校前下車,兩人已多年不曾回到母校,發現母校改變不少——明顯的改變是,原本陳舊的校門打掉重建,他們望著那座嶄新的校門,心中有些許悵然。

  他們感覺,這裏變得好像不是自己印象中熟悉的那個地方。十年的光陰,改變的人、事、物實在太多了!

  “要不要進去看看?”顔旭轉頭問她。

  “如果可以,我不想進去。”花晏涵感觸地望著不再熟悉的校門,低聲說:“我很怕進去之後,發現舊有的景物完全改變,以往熟悉的教室、社團全變了樣,我會很難過,會覺得自己美好的回憶被摧毀殆盡。”

  “我也是這想。”其實,他也不想進去。

  最美好的回憶,還是永遠放在心中就好,有時舊地重遊不見得能緬懷什麽,只是徒增感傷。

  顔旭轉頭對她笑笑,道:“我們去吃面好了,希望那間面店還在。”

  “對啊!不知道那間面店是不是也變了樣呢?”

  “說不定根本不在了。”

  “唉!不會吧?”花晏涵衷心期盼那間面店還在,畢竟它在她少女的戀愛過程中,占了相當重要的地位呢!

  他們懷著近鄉情怯的心情,緩緩朝面店走去,當他們看見熟悉的陳舊招牌燈在黑夜中閃爍時,兩個人不由得相視一笑,同時大喊:“還在!”

  “太好了!我們快去看看。”

  他們牽著手,快步跑向面店,當看見年約七十的老闆依然健朗地煮面時,兩人更加開心。

  “您好!”花晏涵充滿元氣地朝老闆打招呼,顔旭則對老闆微笑。

  “你們好。”老闆停下煮面的動作,有些詫異地望著他們。“我不記得你們來過,但是你們看起來很眼熟……”

  “我們是對面那所高中的校友,十年前我們念高中時,經常來這裏吃面呢!”花晏涵笑咪咪地回答。

  “原來如此!畢業十年,你們還記得回來這裏吃面,我真感動。”老闆爽朗地笑著道:“你們想吃什麽?我馬上煮。”

  “我們想吃—餛飩面!”花晏涵和顔旭異口同聲回答。

  “呵呵,很好蔔你們果然是識貨的老客人,知道我煮的餛飩面最好吃!”

  老闆動作俐落地下面下餛飩,沒多久,就將兩碗熱騰騰的面送到他們桌上,附帶一盤綜合滷味。

  “滷味是免費贈送的,謝謝你們十年了還記得來光顧。”

  “老闆,這怎麽好意思?”花晏涵既驚喜又感動,這世間還是處處有溫情呢!

  “謝謝你,老闆!”顔旭微笑道謝後,替花晏涵剝好衛生筷,招呼道:“趁熱快吃吧!”

  “嗯。”花晏涵接過筷子,先低頭吃了口面,立即滿足地笑眯了眼。“好好吃喔,味道還是和我想像中的一樣,一點都沒變!”

  “沒錯,還是和當年一樣好吃。”顔旭也笑著讚美。

  “謝謝!你們慢用。”老闆笑了笑,又回到前頭煮面去了。

  花晏涵和顔旭將面和滷味吃得精光,付了錢離開面店後,兩人不急著坐車回市區,而是沿著學校附近的道路散步,消化一下飽脹的肚子。

  這裏鄰近山區,地處偏僻,平常沒什麽人會來,但今天情況好像很反常,馬路上車潮湧現,車陣綿延一長排,車燈將原本陰暗的道路照得宛如白晝一般明亮,而那些車輛都是往山區的方向前進。

  顔旭蹙著眉頭問:“這些人在幹什麽?”

  “不知道耶。”逃命嗎?

  花晏涵荒謬地想起電影“世界末日”中逃難的景象。該不會彗星即將撞地球,大家都去逃命,只有他們兩人還傻傻地在路邊散步吧?

  “等等——今天幾號?”顔旭突然像想起什麽似釣問。

  “今天?今天是八月十二號。”

  “我知道了!今天是英仙座流星雨數量最多、最美麗的一天,他們都是要上山去觀賞流星雨的!”

  “噢!對喔,我居然忘了。”她前幾天看新聞報導,得知有流星雨通過,心中還暗想要約他一起去看,結果居然忘記了。“我本來想約你去看,可是一轉頭就忘了!”

  她懊惱極了,觀看流星雨要提早做準備,今晚都沒準備,怕是看不成了。

  “你想看?那我們去看吧!”

  “現在?!”這太瘋狂了吧?

  花晏涵看看他一身筆挺的灰色西裝,這樣能到野外看流星嗎?而她的牛仔褲還算0K,但是不禦寒又不防蚊的短袖上衣就很傷腦筋了。

  顔旭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則抽掉領帶,松脫襯衫領口的鈕扣,原本正式的服裝變得極具休閒氣息。

  花晏涵笑了,不過隨即又垮下小瞼。“可是我們沒開車來呀!”

  難不成要走路上山嗎?開車都要半個小時以上,她怕自己還沒走到山頂就累昏在半路上,什麽流星都看不見,只看得到滿眼金星。

  “別擔心!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地方很隱密,又沒有光害,我帶你去。”

  “真的?在哪里?”花晏涵半信半疑地問。

  “學校後山有登山步道,你知道嗎?”

  花晏涵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因爲不是很多人知道,所以通常只有老人家會在早晨去散步,一般民衆根本不曉得那裏有登山步道可以通到山頂。”

  “那你怎麽知道?”花晏涵好奇地問。

  “因爲那時候我很自閉,喜歡一個人獨處沈思,不經意發現那個地方,所以有時放學後會爬到山頂坐坐,等到傍晚才下山回家。”

  厚!他終於承認學生時代的他有自閉症?花晏涵偷偷笑了,伹還是有點擔心。

  “要走多久才會到山頂?現在天色這麽黑,有辦法上山嗎?”

  “大概要走二十分鐘的小路,一路上都沒有路燈,不過你別怕,我會牽著你,不會讓你跌倒的。相信我,好嗎?”顔旭看出她的擔憂,握緊她的手,柔聲安撫。

  “嗯,我相信你。”她鎮定地朝他一笑。

  因爲相信他,所以她不會害怕。

    * * *


  “小心點,慢慢走。”

  顔旭小心地攙扶著花晏涵,花了半個鐘頭的時間才到達山頂,途中果真沒讓她跌過一次跤。

  出乎顔旭意料的,山頂已經有一些人等著看流星,幸好人數不多,也很安靜,不會影響他們的心情。

  “哇——好美的星星喔!”

  八月的夜空似乎特別清淨明亮,一顆顆的星子,仿佛在對自己眨眼睛似的,那麽閃亮耀眼。

  花晏涵對著浩瀚無垠的天空張開雙臂,在這個沒有光害的山區,天空清澈得連銀河都看得見。

  “對不起,我沒辦法摘給你!”顔旭開玩笑地露出哀戚的表情。

  “討厭!人家又沒有說要。”花晏涵笑著撾他一下。

  如今他們的感情似乎更親密,也更接近情人了。

  但是——究竟是不是情人呢?花晏涵迷惘了。

  “流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現,我們先坐下吧!”顔旭找了塊乾淨的石頭拍了拍,才招呼她一起坐下。

  “嗯。”花晏涵跟著坐下,還下意識挨近他,山頂風大,氣溫有點涼,她喜歡貼著他,好汲取他的體熱所散發出的溫暖。

  顔旭看看闐黑寂靜的山頂,忽然想起自己在美國遇到一件驚險的事,便把這件往事當成笑話,說給花晏涵聽。

  “晏涵,你知道嗎?我在美國的時候,曾經和朋友去黃石國家公園露營。我們選在人煙罕至的地點紮營,不希望被吵雜的遊客打擾,沒想到卻遇到一隻出來覓食的大黑熊。”

  “大黑熊?!”花晏涵聽得瞪大了雙眼。“那是具有攻擊性的兇猛動物吧?”

  “嗯,沒錯!那只熊大概有一百五十公分高,重量差不多有兩個我那麽重,而且非常饑餓。當時我嚇得直冒冷汗,以爲自己這回大概真的死定了,幸好有位美國朋友機警,馬上揮手嚇它、拿東西丟它,它才跑掉。”

  “好可怕,真的好險喔!幸好那頭熊沒有攻擊你。”她撫著胸口,大呼慶倖。

  如果他遭逢意外,那她就永遠見不到他了!她光想就覺得渾身顫抖。她不要他發生任何意外,她希望他永遠平安、幸福!

  “放心!我命很大的,況且那時我還沒找到你,怎麽甘心葬身熊腹?時候我手中還藏著一把打開的瑞士刀,心想如果那頭熊敢攻擊我們,我就和它拼了!”他笑著安撫道,摟緊她柔弱無骨的身子。

  “可是——萬一那頭熊很兇惡呢?”花晏涵幻想他受到攻擊,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模樣,就忍不住紅了眼眶。“那樣太危險了!你以後別去有危險的地方露營好不好?”

  “好好,我不去!你也別哭了——”她突來的淚,弄得顔旭又急又慌,忙著拭淚的手顯得手足無措。

  他正忙著哄她時,忽然有人驚呼:“流星!流星耶!”

  他們順勢仰望天空,果真看見幾道銀色的光芒劃過天際,像帶著火光的鑽石。

  “好漂亮!”花晏涵看得忘了眼眶裏還有淚水。

  而這樣的美景只是序曲,緊接著一道又一道,銀色、藍色、橘色、紅色等五顔六色的流星劃破天際,落向天空的另一方。

  大家都忘了說話,只是屏息靜氣地觀看著。

  “好美喔!”花晏涵瞧得入迷了,顔旭也瞧得入迷——不過卻是瞧她。

  她雙眸明亮,櫻唇微啓,眼中充滿驚喜與感動,看起來是那麽地美。他難以克制自己對她的渴望,緩緩偏過頭,溫存地吻住她的唇。

  “唔……”他——他又吻她了!

  花晏涵詫異地睜大眼,不安地望著他。這是繼十年前校慶晚會那天之後,他第二次吻她。

  “我好想你!”顔旭深情地啄吻她的額頭、羽睫、髮鬢,沙啞地低語:“在美國時,我無時無刻不想著你,恨不得立即飛回國內親自尋找你的下落。如今你又在我懷裏,我真的好高興,你知道嗎?”

  花晏涵被他摟在懷中,感受著他的擁抱、柔情,還有—唇辦的溫度。她閉上眼,一股深深的依戀由心而生。

  這些年來,她念大學、出社會工作,認識不少人,也交過很多朋友,但是心中最挂念的還是他。如今他回來了,他們又順理成章地在一起,可是——他們究竟是什麽關係呢?戀人?朋友?  

  當年他吻她之後,就像煙霧般自她的生命中消失了,這回他吻了她,會不會又突然消失無蹤呢?

  發現她的怔忡失神,顔旭輕聲問:“你在想什麽?”

  花晏涵凝視著他的眼,迷惑地道:“我在想——我們這樣,算是什麽呢?”

  “什麽意思?”顔旭微微蹙眉。

  “我們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我們——是朋友吧?”其實她想問的是——我們只是朋友嗎?

  “當然!你懷疑嗎?”她愈說愈奇怪了!

  他們不但是朋友,還是關係更加親昵的男女朋友,難道她無法從他的言語和行動間,感受到他對她的感情嗎?

  花晏涵聽到他理所當然似的回答,心口不由得一沈。

  是啊!雖然他說從未忘記她,伹只把她當成一個久未謀面的朋友,並非情人!她的唇顫抖了下,卻仍強自擠出笑容。

  “我不懷疑,我只是……只是覺得,既然我們是朋友,那你就不該隨便親我,或許在開放的美國,朋友之間的親吻沒有什麽,但在臺灣,這樣的舉動是會被別人誤會的!”

  “誤會?”他吻他的女朋友,有什麽好讓人誤會的?難道她——

  望著她拼命隱藏哀傷、勉強擠出笑容的臉龐,顔旭總算明白她突然變得奇怪的原因了。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他對她的在乎,當然更不明白他有多愛她!

  愛的種子早在他十歲那年就已種下,高中時期開始萌芽,雖然歷經風雨,但如今正是成長茁壯的時候,他不會、也不願放棄。

  事實上,他一直覺得,這朵小花兒是上天賜給他最好的禮物,他誓言將守護她一輩子!

  “我沒誤會,晏涵!我知道現在我說再多,都無法讓你立即相信我,但我會證明給你看,會讓你知道,我的心中只容納得下一個女人——那就是你!”

  花晏涵小嘴微開,愣愣地眨著大眼望著他,理解能力好像突然變得很差,他說的明明是國語,每個字她也都聽得懂,爲何這些字組合在一起,就變成她完全聽不懂的奇怪語言呢? 

  “給我機會,我會證明的!”

  顔旭篤定地望著她,微笑著抛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

  她很快就會明白——他的感情!

    * * *


  “顔旭,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一個星期後,顔旭約花晏涵外出,原以爲大概又是去吃飯,沒想到他卻帶著她來到郊區,還走進一座寺廟的牌樓內。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隨即拉著她的手,開始登上一條沿著山坡建築的長階梯。

  階梯的盡頭是一座莊嚴肅穆的古廟。花晏涵不敢置信,他居然帶她來禮佛?!

  不過這一切都是她的誤會,他並非帶她來拜佛,而是來看一個人——一個過世多年的人,他的母親。

  莊嚴肅穆的偏廳,供奉著許多往生者的骨灰和靈位,顔旭的母親也在這裏。

  因爲顔旭的母親未婚生子,不得家人的諒解,所以她的骨灰沒辦法入住老家的宗祠,而她並未嫁給顔嘉棟,也不算正式的顔家人,因此也不能安葬在顔氏墓園,顔旭和父親替無所歸依的她尋到這間寧靜的寺廟,將她安置在這裏。

  過去十年顔旭人雖在美國,但只要回到國內,一定親自過來祭拜,畢竟母親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人。

  他燃了一束香,分一半給花晏涵,兩人佇立在他母親的靈位前,誠心祭拜。

  顔旭透過嫋嫋香煙,望著被鮮花簇擁的母親遺照,啞聲低語:“媽,我來看您了!今天,我帶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來見您,她叫花晏涵,是我最愛的女人。”

  本來閉著眼睛,默默在心裏對顔母說話的花晏涵聽到他的話,立即驚訝地睜大眼睛,怔愣地望著他。

  顔旭仿佛沒發覺她的詫異,繼續對母親的遺照道:“十七年前,我認識了她,她像是一抹陽光,照亮了我晦暗的生命。認識她之後,我第一次覺得人生不再是一個惡劣的玩笑,原本令人難以忍受的日子突然變得有趣起來,一切都是因爲她的出現。  

  雖然我們曾經兩度分離,但或許是上天和您的保佑吧,讓我再度在茫茫人海中遇見她。我愛她!她是我生命中最芬芳的花朵,她讓我的人生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枯燥旅程,她讓我感受到快樂的滋味,也開始期待幸福。媽,我希望您能認識她,並且祝福我們!”

  顔旭恭敬虔誠地行禮之後,上前插好手中的清香,這才轉頭去看花晏涵拜好了沒有,沒想到她早已淚流滿面,哽咽得不能自己。  

  “晏涵,你怎麽了?”

  顔旭沒想到自己這番話會害她哭成這樣,瞧她的手不斷顫抖,三炷清香上頭的香灰紛紛往下落,他怕燙著她,趕緊接過那東香,插到香爐裏。

  花晏灑猛吸鼻子,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之後,才又哭又笑地抱怨:“你怎麽可以不先跟我說一聲,就偷偷帶我來看你媽?人家沒穿正式的衣服,也沒化妝耶!”

  “有什麽關係?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啊!”如今“婆”見過了,想到“公”——顔旭的心不由得一緊。他知道那個頑固的老頭不是那麽好說話的。

  “你說什麽啊?人家隨便穿著襯衫牛仔褲,一點都不恭敬,你媽說不定對我很失望耶!”

  就算只是他母親的靈位,她也希望能在“她”老人家面前維持良好的形象,誰家的母親看到兒子帶衣著隨便的女孩子來見她,都會失望吧?

  “放心啦,就算你穿麻布袋一樣好看,我媽會喜歡你的!”顔旭笑著拍拍她的頭,還親吻她的額頭一下,讓花晏涵更羞了。

  目光不經意瞄向顔母的遺照,花晏涵訝然發現,照片中的顔母竟然在流淚——不!那不是淚,而是一截掉落的香灰,正好落在照片中她的頰上,看起來像流下的淚水。

  雖然發現那只是香灰,但花晏涵心頭還是覺得悶悶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照片中的顔母雖然笑著,但那笑容,似乎充滿哀愁……

    * * *


  他們的愛情,在安穩的日子中逐漸滋長。

  只不過顔旭的工作狀況逐漸步上軌道,也愈來愈忙,他們再也沒有辦法天天見面,不過他們依然會在周末固定碰面,每晚睡前也一定通電話,聊聊彼此一天的心情。

  對於顔旭,花晏涵就像吃了鴉片一樣,不愛則已,一旦愛上了就無法自拔。每天朝思暮想,不管清醒或是睡著,眼前全是他,平常工作只要一得空,就會不由自主想起他,想打電話給他,聽聽他的聲音。

  但因爲害怕打擾他的工作,她總不敢輕易打電話給他,有時她好想他,想得幾乎忍不住打電話時,他就仿佛有心電感應似的,突然打電話給她,那時她就會好高興好高興,甚至流下欣喜的眼淚。

  因爲她戀愛的反應實在太明顯,常常一接到電話就雙頰羞紅,然後偷偷摸摸拿著手機躲到角落去講,明眼人都看得出非比尋常,因此很快被大姐逼供出來她交了男朋友。

  妹妹長到這麽大都沒交過真正的男朋友,花晏萍得知她有穩定交往的物件了,自然替妹妹感到高興。

  有時顔旭到外頭跟廠商開會,回程時偷空繞過來看晏涵,花晏萍還會特地放妹妹一個小時假,讓她和男友好好聚聚。

  不過因爲怕大姐感到壓力,花晏涵沒有對大姐吐露顔旭真正的身分,因此花晏萍一直以爲,他只是個在光翔企業上班的普通員工,並不知道他正是光翔企業董事長唯一的兒子。

  這天是禮拜五,顔旭早就和花晏涵約好下班後去看最近頗爲熱門的一部電影,花晏涵早就嚷著想看了。

  顔旭處理完手邊的公事,穿上西裝外套,立即離開辦公室。他搭電梯到達一樓後快步朝大門走去,一面舉起右手注視腕表上的時間。

  他和晏涵約好看七點那場,他不願遲到!

  他還來不及跨出旋轉玻璃門,就被剛由外頭回公司的顔嘉棟喊住:“顔旭!”

  聽到父親的呼喚,他先是一愣,隨即停下腳步,緩緩轉身面對他。

  “董事長!”在公司,他從不叫自己的父親爸爸,就算他願意叫,父親也不允許。父親經常告訴他,在公司裏一切公事公辦,不讓他喊他爸爸,是因爲不希望他認爲自己是顔氏少東,就能享受任何特權。

  其實進入公司半年多,他從未有過這種念頭,也不認爲自己可以享受到任何特權。享受特權的,應該是那些鎮日擁權自重,卻又譏諷他是靠關係得到職位的“血親”們吧!

  “你要去哪里?”顔嘉棟瞪著他手中的公事包,似乎對於他正要下班的行爲感到不滿。“你現在就要走了?我交代你看的那些舊卷宗全看完了?” 

  爲了磨練兒子的實力,栽培他成爲光翔企業的接班人,他開始對兒子進行一連串魔鬼訓練。

  “是的!”就是因爲事情做完了,他才會離開辦公室。“您要我寫的心得報告書我已經寫好了,大約五萬多個字,就放在您的桌上。”

  顔嘉棟有點驚訝,那麽一大疊卷宗,少說要看上一個禮拜,他居然三天就看完了,而且還寫出洋洋灑灑一大篇心得報告書。

  兒子的能力令他激賞,但他絕對不會開口誇讚他。

  優異的表現,是顔氏未來繼承人所需具備的基本能力,那是他本來就該做的,若是誇讚他,只會讓他驕傲自滿、得意忘形。

  “嗯。”所以他只是淡漠地應了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句誇獎。

  “那你先下班吧,下個禮拜張董約了場飯局,你和我一起出席。”

  “我知道了。”顔旭點點頭,表示明白。

  “那你回去休息吧!”

  “是的!”

  顔旭正欲轉身,顔嘉棟突然又說:“對了——”

  “請問還有什麽事嗎?”顔旭看似恭敬,實則冷漠地挑眉望著他。

  對他,顔旭疏離得不像子與父。

  “你是不是有了交往的物件?有人告訴我,看到你和一個年輕女孩一起吃飯,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很親密。”他乍聽時不太相信,因爲兒子一個字也沒提過。不過他周末總是不在家倒是事實!

  “沒有!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一起用餐罷了。”顔旭漠然回答。

  他當然有!但他絕不會對父親承認。他瞭解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他眼中只有權勢與地位,如果他知道晏涵的存在,必定會想盡辦法拆散他們,在他還沒有十成的把握會得到認同之前,不會笨得泄漏這個秘密讓他知道。

  “唔,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顔嘉棟不再多問,逕自轉身走進電梯。

  顔旭離開公司,趕著去和晏涵碰面,不過一路上他都心神不寧。

  他們私下交往的事,真能瞞得過他父親嗎?

    * * *


  事後證明,答案是否定的!

  薑是老的辣,顔旭畢竟還不到三十歲,怎麽鬥得過長年在商場打滾,老奸巨猾的父親呢?

  此刻顔嘉棟桌上正攤著一份他派人調查的成果,數張彩色照片散佈在桌上,照片中一對男女手牽著手,正在開心地逛街,從他們親密的程度來看,他們不是戀人這番說辭,根本是漫天大謊。

  顔嘉棟淡哼了聲,拿起放在一旁的調查報告。報告書中詳盡介紹這名女孩的姓名和家世。

  花晏涵?

  年齡只小顔旭一歲,今年二十六歲了,從外貌倒是完全看不出來。

  家世……

  他注視著報告書,臉色愈看愈沈。

  他還以爲是什麽大家閨秀,原來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不過因爲是顔旭的學妹,近水樓臺先得月,才有機會得到顔旭的青睞!這樣的女孩舉目望去多得是,有什麽資格成爲他顔家的媳婦?

  她甚至只是花店的小妹!太可笑了,這件事如果傳出去,教顔家的面子該往哪里擺?顔嘉棟生氣地扔下手中的報告書,推開椅子起身,怒瞪著窗外。

  他不會同意他們交往—絕對不會!

  他想顔旭只是寂寞才會“誤入歧途”,只要他介紹家世良好的物件給他,相信他很快就會忘了這個不適合他的女人。

  顔嘉棟不動聲色,假裝自己不知道顔旭結交女友之事,私底下卻悄悄著手進行相親事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6-4-26 10:42:23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這是一場沈悶而詭異的餐會,與會的主角只有四個人——顔旭和他的父親顔嘉棟,以及顔嘉棟的商場老友張顯明,還有張顯明的女兒張巧鵑。

  用餐時所坐的位置也有點奇怪,一張鋪著絲緞桌巾的四方桌,顔嘉棟和兒子坐在同一排,對面是張顯明父女,顔旭和張巧鵑對面而坐,這樣的座位安排很像一般常見的相親宴,顔旭心中直覺排斥。

  再說他並不是心甘情願前來的,想到原本安排好的約會被破壞,他就深覺對不起晏涵。

  不過基於禮貌,他並沒有把不悅表現在臉上,只是用餐期間沈默少言,不曾主動找話題與張巧鵑交談,幾乎都是她一人獨挑大梁。

  爲此,張巧鵑還開玩笑說:“顔旭先生,請多說幾句話吧!我的長相那麽令人無言以對嗎?還是我言語乏味得可憐?”

  開朗大方的她,倒是毫不掩飾自己對顔旭的欣賞。

  其實張巧鵑樣貌端莊,秀外慧中,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只可惜顔旭心中已有他人,其他女子在他眼中就和石頭草木無異。

  “當然不是這樣!張小姐美麗大方,是個極好的伴侶,只是我本就不喜多言,讓張小姐感覺沈悶,我很抱歉!”他誠摯地道歉。

  “別這麽說嘛!”他開口道歉,反倒讓張巧鵑不好意思起來。“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你別當真。”

  “是嗎?”顔旭淡淡勾了勾唇角,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改變。

  張巧鵑好奇地問:“你總是這麽嚴肅正經、不苟言笑嗎?”

  “我?不儘然如此。”當然不!

  至少和晏涵在一起時,他是溫柔、浪漫、幽默、甚至調皮的,他喜歡逗弄她,然後看她紼紅似火、羞澀迷人的嬌態。

  想到晏涵,顔旭忍不住笑了,俊雅斯文的笑容令人深深著迷。

  張巧鵑“驚豔”之餘,忍不住依戀地多看了他一眼。她覺得自己似乎墜入愛河了。這樣的男人,讓人無法不心動!

  坐在他們身側的顔嘉棟和張顯明對於他們的互動,似乎感到相當滿意,豪爽地大笑起來。

  “呵呵,顔老,看來小倆口相處得不錯喔,我們兩個老的可以安心了!”

  “是啊!”顔嘉棟見時機成熟,便提議道:“張老,既然小倆口談得來,不如讓他們獨處一會兒,私下聊聊,我們先回去吧!”

  “哈哈——也好!巧鵑,爸爸先回去了,你要好好把握機會喔!”張顯明拍拍女兒的肩,仰頭哈哈大笑。

  巧鵑是他女兒,他怎會不明白她的心事?平常她對交往的物件也滿挑剔的,以前他替女兒介紹過幾個青年才俊,她好像都不太滿意,這回她不但整晚笑咪咪,還主動找話和顔旭說,看得出她確實很喜歡他。

  “爸爸!”父親說得太白了,害張巧鵑羞得臉都紅了。

  顔嘉棟對兒子使個眼色,並且命令道:“旭兒,你替我招待巧鵑,不許怠慢人家,聊完了記得送巧鵑回去,知道嗎?”

  “知道了。”顔旭捺著性子回答。

  “那就謝謝賢侄了。”若是小倆口真有什麽後續發展,張顯明也樂見其成。

  他們相偕離去後,現場的氣氛霎時冷了下來。

  和剛才的情形差不多,幾乎都是張巧鵑主動找話題聊,顔旭心不在焉地回應,坐不到半個鐘頭,他就起身道:“張小姐,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啊,那麻煩你了。”

  既然他說要走,張巧鵑也不好意思說要留,況且他明天要上班,可能需要早點回去休息,因此善體人意的她自然順從他的安排。

  送張巧鵑回家途中,顔旭屢次舉高戴著手錶的手腕看時間,張巧鵑注意到了,於是開口問:“你還有事趕著去辦嗎?如果有急事的話,請在路邊讓我下車,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就行了。”

  顔旭這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做了失禮的事情,於是立即向她致歉:“其實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很抱歉我這麽做。讓你感到困窘,真是對不起!”

  “請別這麽說!”張巧鵑歎了口氣。“你一定要對我這麽客氣嗎?我寧願你別對我這麽生疏……”

  “啊?你說什麽?”顔旭不解地蹙眉,她似乎說了某句他聽不懂的話。

  “沒什麽!既然你還有事,那就開快點吧,離我家不遠了。”

  “好的。”

  顔旭果真加快車速往張家駛去,至於他的心,早飛到十幾公里外的地方去了。

    * * *


  送回張巧鵑,顔旭直接駕車趕往花晏涵的住處。

  現在才剛過十點,他知道晏涵大約十一點才會上床,在她臨睡前,他還能偷到一個鐘頭的會面時間,慰解他的相思之苦。 

  這會兒花晏涵正在房間裏,用大姐店裏賣剩的玫瑰做成的乾燥花,小心地黏在漂亮的紙上,貼上粉紅色緞帶綁成的蝴蝶結,再用水彩筆在紙上寫下愛的絮言,就是一張張漂亮的手工卡片了。

  再過一陣子就是情人節了,屆時這些卡片會很暢銷。

  她正專心黏貼玫瑰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慌忙拿起手機,因爲有幾—根手指沾上黏膠,她只好用翹起的蓮花指彈開手機蓋,再高難度地用肩膀和臉頰夾在耳邊接聽。

  “喂?”

  “晏涵?”顔旭聽到電話那頭乒乒乓乓地,有點納悶,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顔旭?”聽到他的聲音,她高興極了。“你今晚不是有事嗎?忙完了呀?”

  “嗯……還沒。要做完最後一件事,才算真正忙完。”顔旭假意歎息。

  “非得今晚做不可嗎?”花晏涵看了眼時鐘,都十點了他的事情還沒忙完,真令人心疼。“什麽事呢?”

  “見你!”他語調沙啞性感,深濃的思念化成電波,透過話筒的傳遞,撼動了她的心。

  “你是說——你該不會是——”花晏涵抓著手機,跌跌撞撞地沖到窗口,拉開窗簾往樓下一看,看見他俊逸瀟灑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她欣喜得熱淚盈眶。

  “你等等,我——我馬上下去!”她合上手機蓋,先沖到浴室洗淨雙手,然後飛奔下樓。

  她的爸媽正在客廳看電視,見她慌慌忙忙地下樓,一副要出門的樣子,狐疑地問:“小涵,你要去哪——”

  “我出去一下!”話沒間完,她已砰地關上大門。

  花晏涵沖出門外,顔旭站在昏暗朦朧的夜色中等著她。她激動地撲向他,跳起來抱緊他的脖子。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鐵定會以爲他們很久沒見面了,其實他們兩天之前才碰過面呢。

  對於熱戀中的人來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秋不見便恍如隔世,如此算來,他們已經“六年”沒碰面了,自然難耐相思啊!

  顔旭捧著她小巧的下巴,迫不及待想印下熱切的吻,花晏灑忽然想到這是自家門前,家人或鄰居隨時有可能出來撞見,那實在太不好意思了,她再怎樣也不敢如此大膽豪放。

  於是她急忙擋住顔旭逐漸低下的臉,急嚷道:“不行啦!”

  “爲什麽?”大老遠趕來看她,卻連一個吻都得不到,顔旭懊惱極了。

  “這裏可能會被人看見……我們到那邊去啦!”

  她住的社區附近正好有個空地,長了幾棵樹,平常有些老人會坐在樹下乘涼,現在已近深夜,空地上一個人都沒有,樹木又提供了些許遮蔽,她不用擔心會被熟人撞見。

  “晏涵!” 一到空地,顔旭立即將她壓向身後的大樹,極盡纏綿地吻她。

  他的大手在她纖瘦的背脊上滑動片刻,接著往下溜到不盈一握的細腰,最後落在她的臀上,捧著她,讓她更貼近自己的火熱……

  “旭……”花晏涵嬌喘吁吁,雙頰紅得像深秋的楓葉。

  顔旭費了好大的自製力,才把自己拉離她柔若無骨的身軀。

  “我好想你!”他充滿感情地低喃。

  尤其和一個不是她的女人相處一晚之後,他愈發思念她!想念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想念她純真燦爛的笑容,想念她盈水晶亮的瞳眸,想念她香馥柔軟的芳唇……

  他背靠著大樹,將她摟進自己懷裏。

  時序已是秋季,秋涼如水,尤其剛才她急著出來,沒披上外套,身上只穿著一件室內穿的薄T恤。他愛憐地撫摸她的手臂,不經意發現她的手臂上浮現畏寒的雞皮疙瘩,於是柔聲問:“你冷嗎?”

  “嗯,有一點。”花晏涵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他一笑。

  其實剛才一出門就稍感寒意,但她捨不得再折回去加件衣服,心想沒關係,沒想到空地風大,這會兒還真冷呢!

  “你先穿我的衣服——”顔旭想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給她,但她搖頭說不用。

  “我們去喝點熱湯就不冷了!”花晏涵笑著拉著他的大手離開空地。

  顔旭有點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跟著她走。

  結果她拉著他來到幾百公尺外的便利商店,裏頭有熱騰騰的關東煮。顔旭望著那鍋清清如水的湯底,嘴角抽搐。“這就是你所謂的熱湯?”

  那根本是一鍋熱水吧?

  “對啊!你別看這湯清淡無料,其實還滿好喝的。”

  “是嗎?”說真的,顔旭不敢期待。

  花晏涵拿了兩個大紙杯,挑了魚板、貢丸、蘿蔔、玉米,還裝了大半杯湯,這才開心地去結帳。

  他們回到空地,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品嘗熱騰騰的關東煮。

  顔旭驚奇地發現,她說得沒錯,這湯頭其實還不錯。它看起來雖不起眼,但是各種食材的美味滲透在其中,有著純樸、傳統的味道,很令人懷念呢!

  “很像我小時候吃過的黑輪。”顔旭咬了口魚板,笑著說道。

  “味道怎樣?”她有點擔心,怕他不喜歡這樣的東西呢!

  “比我今晚吃的五星級大餐還要棒!”他嘖地一聲,用力吻了下她的唇。

  “啊——”花晏涵沒想到連吃東西都會被“偷襲”,當下跳起來哇哇大叫。

  “呵呵……”顔旭笑眯了眼,心情萬分開朗。

  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自然就會變好,只要看見她,他就覺得好開心。

  真的——好開心!

    * * *

  或許是上天嫉妒他的幸福吧,他和晏涵的相戀之路,開始荊棘叢生。

  周六早上,顔旭一身輕鬆的便裝,手裏甩著車鑰匙,吹著口啃輕快地下樓,準備去接心愛的晏涵。他們約好了今天要到擎天崗踏青。

  他剛下樓,還來不及打開大門,就被從書房出來的父親喊住。

  “顔旭,你要去哪里?”顔嘉棟穿著深藍的織錦厚睡袍,手裏拿著報紙,鼻梁上架著老花眼鏡,銳利的雙眼正從鏡片上方不贊同地瞪著他。

  “嗯,有點事出去。”他含糊回答。

  對於自己和晏涵的事,他在父親面前依然半個字都不提,他就像匹急欲保護伴侶的狼,防備著周遭任何一個可能傷害她的人。 

  “你不能出去!我邀請張老和巧鵑來家裏做客,你必須留下來作陪。巧鵑和你談得來,一直想再和你聊聊!”

  “您這時候才說?!”顔旭震怒地瞪著他。“我都已經約——”

  “約什麽?”顔嘉棟敏銳地眯起眼。

  “沒——沒什麽!”顔旭回避地垂下眼,不願讓父親知道晏涵的存在。

  “你該不會——約了什麽人吧?”顔嘉棟狡猞地試探。

  “當然沒有!”顔旭立即否認,他怎麽也不可能承認。

  “既然沒有,那麽就留下來吧!”說完,顔嘉棟不再等待他的回答,逕自轉身走回書房。

  “嗯……”顔旭緊捏著雙拳,拼命忍住咆哮怒吼的衝動。

  他的美好假日泡湯了……他該怎麽向晏涵請罪呢?

  他隨後撥了電話,告訴花晏涵自己臨時有事,並向她道歉。幸好她也體諒他,笑著說她正好可以去花店幫忙,要他儘管去忙不必擔心她,他才安心許多。

  原以爲這只是偶發事件,沒想到接下來一次又一次,他與晏涵訂好的約會都極爲湊巧地被迫取消,他不由得開始起疑。

  父親——是否知道他與晏涵相戀之事?

  這天是禮拜五,已經好幾個禮拜沒和晏涵碰面的顔旭,再也耐不住相思,一下班就匆忙離開辦公室,想去花店接晏灑下班。他已盤算好了,兩人可以先去吃頓晚餐,然後找個有氣氛的地方待上一整晚,讓他們互訴相思。

  啊!他們太久沒見面,想到等會兒就可以見到她、擁抱她、親吻她,他的手因爲興奮而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直奔停車場,還來不及將車開出公司,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從口袋取出手機,一看來電號碼,臉色陡然一變。來電者正是他父親!

  他握緊手機,遲疑著該不該接,鈴聲持續響個不停,他用力一咬唇,最後按捺不住,不耐地接起電話。

  “爸,有什麽——”

  他才剛想問父親有什麽事,顔嘉棟嚴厲的聲音便漠然打斷他的話:“誰允許你下班的?我還有事吩咐你做,馬上回來!”

  “爸——”他沒機會把話問清楚,因爲顔嘉棟已挂上電話。

  拿著嘟嘟作響的手機,一股憤怒的情緒霎時湧向他。

  爲了父親的緣故,他與晏涵好幾個禮拜無法見面,因爲父親,他屢次被迫取消訂好的約會,即使再怎麽體貼包容,晏涵也開始感到不安了,他都知道。父親究竟還想怎麽樣?

  洶湧的怒氣暫態直撲而來,他甩上車門,將手機塞回口袋裏,然後轉身大步朝電梯走去。

  今天他非要把話說開不可,就算被父親發現他和晏涵的事,他也要問個清楚,父親他——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 * *


  踩著憤怒的腳步踅回樓上,顔旭直奔董事長辦公室。

  “您急著找我回來,到底有什麽事?”他推開門,快步走了進去。

  搭電梯時,他拼命告誡自己得敬重父親,不能口出惡言,然而即使他強自壓抑憤怒的情緒,此時此刻仍氣憤得想吼人。

  顔嘉棟將好幾本厚厚的企劃書扔給他,漠然命令:“這些企劃書今晚留在辦公室看完,明天和我討論!”

  顔旭接過企劃書,稍微翻了翻,發現那都是明年——甚至後年才有可能實施的方案,父親急吼吼地把他召回來,就是爲了叫他加班看完這些非急迫性的東西嗎?

  “您把我叫回來,就是爲了看這幾份企劃?”顔旭真有想摔東西的衝動。“您在跟我開玩笑嗎?這些企劃距離實行的日期還有一兩年,根本不急著現在看!”

  “難道你打算等到實行前一天才看嗎?”顔嘉棟諷刺地問。

  “當然不是!我只是不明白,這些企劃有這麽急,非得在今晚看完不成嗎?明天、後天、大後天再看難道不行?我有事——”

  “不行!”顔嘉棟淡淡地說:“我要你今晚先看,你乖乖留下來給我看完。”

  顔嘉棟的要求根本不合常理,荒謬的理由就像要阻止他離開似的……顔旭望著父親,警覺地蹙起眉頭。他——是不是察覺了什麽?

  不管父親是不是知道都無所謂了!他受夠了,決定把自己和晏涵交往的事說出來,不願再像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人,辛苦地東瞞西藏。

  他望著父親,嚴肅地開口:“我有女朋友了,今晚我和她約好要碰面。”

  顔嘉棟緩緩擡起頭看他,詭異地不發一語。

  顔旭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她叫花晏涵,我和她相識十七年了!從美國回來後與她偶遇,之後開始正式交往,如今也有半年了。我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顔嘉棟依然沈默不語地看著兒子,看起來完全不驚訝,那過度平靜的眼神,終於讓顔旭察覺有異。

  “您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父親漠然的神色說明了一切,他惱怒地大吼:“難怪這陣子您突然干涉起我的行動,您想拆散我和晏涵?”

  “她不適合你!”顔嘉棟啪地合上文件,不再隱瞞自己知情的事實。“她只是個花店小妹,而你是堂堂光翔企業的唯一繼承人,這樣的感情,能得到大家的認同嗎?”

  顔旭震驚于父親老成的心機,急忙爭論:“有何不可?至少我們是真心相愛!再說——晏涵是在花店幫姐姐的忙,如果您真的介意,我可以拜託她換份工作。”

  “就算她換了工作也沒有用!無論她換什麽樣的工作,依然掩蔽不了她是平民女子的事實,她——配不上你!”

  “平民女子?”顔旭幾乎失笑。“您活在什麽樣的世界裏?我們不過稍微有點臭錢罷了,您真以爲我們是王公貴族?我們也是人,一樣需要吃飯暍水,一樣有喜怒哀樂、一樣渴望溫暖關愛,這點我和晏涵並沒有什麽不同!”

  “當然不同!光是出身她和我們就不同——好比猴子和人類的差別,猴子穿上衣服,無論模仿得多麽像人,依然是只猴子,永遠也不可能變成真正的人。同樣的道理,花晏涵出身低下,就算再怎麽掩飾,也藏不住她與生俱來的窮酸性格,難道你希望我看到我的兒媳婦,在隆重宴會上拿著塑膠袋包剩菜嗎?”

  “不許您這麽說,晏涵她不會這麽做!”顔旭惱怒地大吼:“晏涵知書達禮、善良體貼,您根本不瞭解她,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好,我願意給她一次機會!這個周末在周老闆家裏有場宴會,你帶她來見見場面,如果她過關了,我就不再反對這件事。”顔嘉棟老謀深算地眯起眼。

  “您說真的?”顔旭雙眼一亮,面露喜色。“只要她表現得宜,你就答應讓我們交往?”

  “沒錯。不過記住——我的條件是,她的表現必須讓我滿意!”顔嘉棟意味深長地冷笑。

  “好!我相信她會做得很好的。”顔旭篤定地回答。

  事關他們的幸福,相信晏涵一定會努力獲得他父親的認同!

    * * *


  花晏涵對著鏡子,穿戴大姐借給她的一套珍珠首飾。因爲手抖得太厲害,她試了好幾次,才順利把珍珠耳環穿進耳洞裏。

  她好緊張,自從顔旭告訴她要帶她參加一場宴會,順道見見他的父親時,她就一直緊張到現在。

  從顔旭的言談間不難感覺,他的父親是個冷漠嚴肅的老人,即使對自己唯一的兒子也從不假辭色,更何況對待一個外人?

  她知道那天會有場盛大的宴會,但是毫無經驗的她根本完全不知該如何準備,最後她只好向大姐招認顔旭的真實身分,並告訴她自己即將與顔旭的父親會面,請大姐替她想想辦法。 

  花晏萍知道實情後,二話不說帶她去買了件漂亮的洋裝,並借她這套她結婚時購買的珍珠首飾,之後塞給她幾片面膜,要她每天晚上敷臉,這樣皮膚才好上妝。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肌膚水嫩透亮,薄薄的妝容貼在姣好的肌膚上,更顯得光潤剔透、容光煥發,大姐的面膜果真神奇,她的皮膚好得不可思議。

  而她身上穿的是一套淺藕色的削肩洋裝,露出一雙粉嫩嫩的玉臂,長及小腿肚的裙擺輕柔飄逸,足上套著一雙白色的高跟鞋,整個人看起來宛如大家閨秀,清新秀麗得叫人忍不住駐足觀賞。

  當顔旭來接她時,整整半分鐘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嘛,你幹嘛不說話?”他活像要吞了她的眼神,讓花晏涵嬌羞不已。

  “今晚你真是太美了!”顔旭沙啞粗嗄的嗓音,說明了他的渴望。“如果不是怕弄壞你的妝,我真想狠狠地吻你。”

  花晏涵聽了更羞了,賞他兩顆白玉丸,嬌瞠地嚷道:“人家都快緊張死了,你還有心情想這個?”

  顔旭憐惜地一笑,握住她微顫的小手說:“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在你身邊。”

  “嗯。”花晏涵用力點頭,心中感動萬分。

  “那麽——準備好,我們要上戰場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6-4-26 10:42:38 |只看該作者
  第 九 章 

  走進那個她生平僅見的豪華宴會,也見到了顔旭的父親顔嘉棟,花晏涵緊張得連心臟都快跳出胸口。

  “伯……伯父,您好!”她抓緊手中的皮包,恭謹地朝他行禮問好。

  “嗯。”顔嘉棟眯眼打量花晏涵,心裏對這女孩討人喜歡的模樣與溫柔婉約的氣質,其實還給予滿高的評價,只可惜她的家世太差,注定不能成爲顔家的媳婦。

  要怨,也只能怨她的命不好!

  “晏涵,你自己去拿點東西吃好嗎?”顔旭先支開她,想和父親談談。

  “好的。”花晏涵當然也知道他的目的,所以即使有點慌亂不知所措,還是強自鎮定地對他笑笑後,獨自走開。

  她走後,顔旭迫不及待詢問父親:“您覺得晏涵怎麽樣?”

  “哼,是有幾分姿色,難怪讓你迷戀成這樣。不過我說過,出身低下是無藥可救的絕症,除非她有本事令我刮目柑看,否則我永遠不會認同她!”

  顔旭聽了忍不住動氣。“我不明白,出身、家世、金錢、權位,這些東西對您來說究竟有什麽意義?這些都是身外之物,難道這些東西會比感情更重要嗎?”

  顔嘉棟冷冷地說:“你現在還年輕,天真得以爲愛情就是生命的全部,將來你自然會明白,如果沒有那些東西,愛情什麽都不是!”

  “是嗎?就像您和大媽堅貞的愛情?”顔旭出口諷刺後,見父親臉色微變,立刻後悔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那麽說的!”

  父親再怎麽錯,他都不該譏諷他與大媽的婚姻。

  顔嘉棟歎了口氣道:“無妨!我和你大媽的婚姻,確實不能說是天作之合,但至少我們維繫了二十年,直到她離開人世爲止,我們保住了兩家的合作關係,以及兩家的名譽。”

  顔旭不敢置信。“對您來說這就夠了嗎?你們的人生,就爲家族犧牲了?”

  “至少我們在其他地方獲得補償了。”他的元配喜愛珠寶華服和奢華享受,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她都過著非常滿足的生活。

  至於他的補償——已經深埋土底了!他哀傷地一笑。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生活,我絕對不要任由他人擺佈自己的婚姻!”

  “人生在世最大的痛苦,就是身不由己。你生在顔家,是顔家唯一的繼承人,自然有你該背負的責任,你永遠也擺脫不掉,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使命。”

  “我是無神論者,從不相信宿命,至於使命——我相信路是人走出來的,沒有人天生該做什麽,我也不是生下來就該成爲顔家的繼承人!”如果母親依然健在,父親也從來不曾出現,現在他應該過著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所以何謂宿命?只要換個角度想,稍微轉一個方向,就是截然不同的新世界。他才不願爲了一些市儈、愚蠢的理由,葬送他的幸福!

  顔嘉棟知道兒子不可能輕易改變想法,也不再試圖說服他,他只用父親的權威告訴他:“我中意的媳婦人選是巧鵑,我要你和她結婚!”

  “您瘋了!我的婚姻不是賺錢的工具,我不可能爲了利益結合,而隨便跟一個沒有感情的女人結婚!”父親荒謬的命令令他錯愕。

  “感情可以婚後培養,但是空有感情,卻培養不出兩個財團的穩定與團結。”

  “說來說去還是爲了權勢!只要有錢,就算要我和一尊雕像結婚,您也無所謂吧?”顔旭忍不住高聲嘲諷。

  “至少我沒真的要你和一尊雕像結婚!巧鵑是個好女孩,我叫你和她結婚並沒有虧待你。”顔嘉棟平靜回答。

  “晏涵也是個好女孩,爲什麽您就是不肯用心體會她的好?”

  “看來我們無法取得共識,不過你的堅持改變不了什麽,我和張老已經敲定婚事,近期內就會讓你和巧鵑完婚。”

  “您休想操控我的婚姻!”顔旭氣得腦袋快炸開了,握拳對父親怒吼,絲毫不顧自己已經引來他人注目。

  “注意你自己的形象!”顔嘉棟冷聲提醒。“別忘了,你母親臨終前,你在她的病床前發過什麽誓?你向你母親保證會回到顔家,敬我爲父,聽從我的命令——這些你全忘了?難道你想讓你母親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嗎?”

  顔旭恨恨咬牙,無法反駁。

  當年爲了讓母親走得安心,他確實發誓永遠順從父親,而今—他真恨自己曾經許下這個誓言!

  這時,大廳的另一方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大家的目光霎時全掃向那個地方。

  “看你的女人出了什麽醜!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女人,能成爲顔家的媳婦嗎?”顔嘉棟鄙夷地嘲諷,隨即掉頭走開。

  顔旭緊張地回頭搜尋花晏涵的蹤迹,可是找了一會兒沒看見,片刻後才發現她狼狽地跌落在一堆散亂的鮮花上。

  “晏涵!”他高呼一聲,立即沖過去。

    * * *


  花晏涵神色不安地走到放置餐點的白色長桌前,望著數十道美觀且看似可口的佳肴點心,不知該怎麽取用。

  其實她緊張得根本感覺不到饑餓,來拿食物只是爲了找點事情做。

  “嘿!你需要盤子嗎?”突然,一道熱情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接著一隻潔淨的瓷盤出現在她面前。

  她擡起頭,只見一個穿著白色及地禮服,明媚端莊的女人友善地對她微笑。

  “謝謝!”她接過瓷盤,感激地對那名女人微笑。“我本來還在猶豫,不知道要不要拿東西吃。”

  “這麽多好菜,爲什麽不吃呢?”女人一面挾取菜肴,一面與她說話,動作熟練優雅,神色自若大方。

  “說得也是。”難得有人會跟她說話,花晏涵像是遇到知音,也跟著她挾起菜來。

  挾完菜,她們退到一旁,開始享用晚餐。

  那名女人咬了一口蘆筍生火腿卷,突然道:“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張巧鵑,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叫花晏涵。”花晏涵吞下嘴裏的食物,趕緊回答。

  “真好聽的名字。”張巧鵑叉起一塊橙汁鴨肉,明亮大眼悄悄打量花晏涵,然後試探地問:“我注意到你是和顔旭一起來的,你們認識嗎?”

  對於顔旭,張巧鵑早已心有好感,因此對於和他相關的人,自然也特別留意。

  “嗯,我們是——”她正要說出下頭那句話,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忽然蜂湧而至。

  “張小姐,好久不見了!呵呵呵……”穿得金光閃閃的胖婦人,用塗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掩著嘴,像火雞般尖銳地笑著。

  “您好,吳夫人。”張巧鵑微笑答禮。

  “哎啊,巧鵑,你還是這麽漂亮!”另一個穿著閃亮貴氣的刺繡旗袍,尖瘦厲害的女人推推眼鏡,虛僞地讚美道。

  “謝謝林伯母誇獎。”張巧鵑臉上還是堆滿微笑。

  “這身衣服真漂亮,是古奇的最新款吧?”一名衣著時髦的年輕女子萬分仔細地打量張巧鵑身上的衣著。

  “是啊!瑤琴真是好眼光。”

  花晏涵都快被這陣仗嚇傻了,張巧鵑依然能夠巧笑倩兮地一一對答。

  驀然,這票三姑六婆將目光一轉,落在站在張巧鵑旁邊的花晏涵身上。

  “這是哪一位呢?”她們開始朝花晏涵聚攏過來。

  “我沒見過你,你是哪家的千金?你父親是哪間企業的負責人?”

  “我……”

  “你是生得不錯,但好像不是上流社會人士吧?”

  “我不……”

  “你身上這套衣服是哪個牌子的?我怎麽沒印象,這不是知名品牌吧?”

  大家圍著她你一言我一語,把從沒見過這等場面的花晏涵嚇壞了。

  “對不起!我不是……我只是和別人一起來的……我的衣服是在百貨公司的專櫃買的……”

  花晏涵一面喃喃回答,一面畏怯地往後退,直到張巧鵑大叫:“晏涵,小心後面——”

  來不及了!花晏涵往後退到牆邊,不慎撞倒一隻半人高的花瓶,花瓶倒地的巨響招來四周的驚呼聲,花瓶裏原本插滿的鮮花和水全部灑落一地,而花晏涵也因爲重心不穩跌在這堆混亂上,看來更加狼狽不堪,引來更多竊竊私語和批評聲。

  “晏涵!”顔旭飛快出現,將她從地上拉起,心疼地問:“你不要緊吧?”

  “顔旭……”花晏涵一見到他,就仿佛看到浮木似的,小嘴一癟,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那票三姑六婆見顔旭出現,而且顯然和出了大醜灼花晏涵相當親密,於是再度圍過來。

  “顔少爺,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她是哪家閨秀呢?”

  “她的衣服——”

  “抱歉!她可能受傷了,必須立刻接受醫治,請讓一讓!”

  顔旭不理會那堆三姑六婆的圍攻,抱起花晏涵突破重圍,直奔屋外。

  張巧鵑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黯然心傷。如果顔旭肯這麽抱她,就算要她出這樣的糗,她也願意啊!

    * * *


  “要不要緊?”顔旭打開車門,讓花晏涵坐在皮椅上,面朝車外,自己則蹲跪在她面前,仔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幸好她身上除了被花梗紮到的些許刮傷之外,就只被花葉的汁液沾汙了衣服,顔旭見了這才安心。但花晏涵卻開始哭了起來,而且哭得很傷心。

  “我覺得好丟臉……而且,也丟了你的臉!”想到自己居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跌倒,她就羞窘得恨不得死去。

  “沒關係!人生本來就會經常發生一些小意外,不必太放在心上。”他再度抱起她,讓她坐正身子。“來,我先送你回去!等明天醒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真的嗎?”花晏涵懷疑地想:真的一覺醒來,什麽尷尬丟臉的事,都會消失不見嗎?

  事實上,那些事不但沒有消失不見,反而出現更多,一件又一件,接二連三地向他們襲來…… 

  這天她照常在花店上班,姐夫突然從外頭沖進來,語氣不佳地質問:“晏涵!你和那個顔家的公子到底怎麽回事?你們不是在交往嗎?爲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世偉,別這樣!你冷靜點——”花晏萍在一旁極力勸阻丈夫。

  “大姐,姐夫……發生什麽事了嗎?”

  花晏萍爲難地看了妹妹一眼,才道:“光翔企業取消與我們的合作關係,改向別間花店訂花了。”

  花晏涵聽了也錯愕不已。“這怎麽可能?”

  “不只這樣!其他公司也紛紛跟著取消訂單,光是這個月,我們損失就將近二十萬!”鄧世偉憤懣地嘀咕。

  “怎麽會這樣……”花晏涵怔忡半晌,突然轉身往外沖。“我先出去一下!”

  “晏涵——”花晏萍追出去,想告訴妹妹別衝動,但她早已跑遠了。

  花晏涵跑了一段路之後,冷靜下來想了想,這樣沖去公司找顔旭似乎不妥,所以先停下來,從口袋取出手機撥給他。

  顔旭接了電話之後,立即請假外出,在公司附近的一間小咖啡館和她碰面。

  聽了花晏涵的陳述,顔旭當然憤慨不已,隨後沈默不語。他知道,父親之所以撤銷訂單,是想藉由花晏涵的親人向他們施壓,好逼迫他們分手。

  “到底怎麽回事?伯父爲什麽突然這麽做?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沒告訴我?”花晏涵從他晦暗不定的表情瞧出端倪,立即追問。

  顔旭知道無法再隱瞞,才把父親的反對以及逼他和張巧鵑結婚的事,全部告訴了她。

  “你爲什麽不告訴我?爲什麽不告訴我!”多種情緒衝擊花晏涵脆弱的心,傷心、憤怒、恐懼、自卑……種種複雜的情緒反覆在她心中來回撞擊,讓她幾乎無力承受。

  如果沒見過張巧鵑,她或許不會有這麽深的哀痛,偏偏那天讓她認識了她,也親眼見識到她八面玲瓏、進退合宜的大家閨秀風範。

  和張巧鵑相比,她顯得太小家子氣,若要擔當顔氏未來的當家主母,她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勝任。

  現在她終抄開始明白,人家常說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族的事!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在她已經深深感受到對方家族所帶來的龐大壓力。

  “我沒辦法……我沒辦法的!我真糟糕……”她掩面啜泣,開始埋怨起自己。

  “晏涵,別這樣!”顔旭心疼她所受的折磨,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因爲母親臨終前的遺願,他立下了永遠服從父親的誓言,如今他必須爲自己的承諾付出慘痛的代價,甚至還可能犧牲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他比她更懊悔,更加痛恨自己呀!

  “是我不好!我無法好好保護你,是我對不起你!”他們兩人握著對方的手,爭相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或許他們誰也沒錯,錯的是命運的捉弄吧!

  顔旭凝定心神,擠出笑容道:“走吧!我今天不回公司了,我們到其他地方去走走,接下來的時間都是你一個人的。”

  “嗯。”花晏涵也抹去眼淚,悽楚一笑。“好,今天我也蹺班陪你,就算會被大姐和姐夫罵,我也不管了!”

  因爲,這可能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機會,她寧願受到全世界的責駡,也不願錯過

  僅存的甜蜜時光。

    * * *


  這一天他們其實哪兒也沒去,就窩在顔旭的小公寓裏,聊著一些陳年瑣事,分享彼此的心事,還有擁抱、親吻……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做這些親密的動作,難免擦槍走火,擁吻到最後,他們雙雙倒在地毯上,開始了激情的探索。

  顔旭狂野地扯開花晏涵身上的衣物,饑渴地親吻她裸露的雪白肌膚,愛憐地用唇一一洗禮……

  激情燃燒到沸點,一切即將發生—然而到了緊要關頭,他卻急忙踩煞車。他粗喘著翻身離開,隨手抓起衣物遮住身旁姣美的身軀,自己則閉著眼大力喘息,好盡速恢復鎮定。

  “旭,怎麽了?”花晏涵擁衣坐起,害羞地說:“我願意的。”

  “但我不能這麽做。”顔旭終抄恢復平靜,才敢睜開眼睛注視她嬌羞紼紅的容顔。“我現在沒有把握能給你幸福,所以我不能自私地奪去不屬於我的東西。雖然現在,我還不想放棄與父親的對抗,但未來的事誰也沒把握,就算最後終須放手,我也要把完整無瑕的你,還給你未來的丈夫。我沒資格得到這麽好的禮物!”

  “旭,我不在乎的……”其實花晏涵和他一樣絕望,所以才想把自己交給他。就算將來無法廝守終生,她也不會後悔! 

  但顔旭愛她、尊重她,怎麽捨得在看不見未來的情況下,草率地佔有她?所以無論再怎麽痛苦,他都忍了下來,只爲了心底那份憐惜。

  所以他只是緊緊擁抱她,告訴她:“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再和我爸爸溝通看看。”

  雖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因爲父親已經緊鑼密鼓地與張家商談婚事,要他打消這個念頭,簡直難如登天。

  但他會再和父親談一談,希望他能顧念兒子的幸福,取消和張家的婚約。

    * * *


  “爸,我能和您談談嗎?”

  深夜,顔旭走進父親的書房,他正在裏頭看公文。

  印象中,父親的一生好像全部奉獻給公司了——他的時間、他的休閒、他的快樂、他的婚姻……好像全和工作息息相關,一旦抽開工作,他的人生幾乎毫無樂趣可言。

  “什麽事?如果你是想來說服我打消與張家聯姻的念頭,我勸你可以省了!”顔嘉棟取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鏡,一雙炯炯有神的利眸直盯著兒子。

  “爲什麽?!您爲何如此冥頑不靈?”顔旭狂怒嘶吼。

  他真的不僅,家世和權位,真的比自己親生兒子的幸福還重要嗎?

  “我說過,你有你的責任,必須繼承顔家的事業,並用婚姻鞏固它,這是生在豪門的無奈,你的長輩都是這麽走過來的,你沒有理由做不到!”

  對顔嘉棟來說,身爲顔家的子孫,爲顔氏家族的興旺辛苦奮鬥、犧牲奉獻都是應該的,這是他們天生的使命,誰也逃避不掉。

  顔旭拒絕和張家聯姻,就是對家族事業不負責任,而不負責任的子孫,將無法獲得家族的認同,他不願見到唯一的兒子被家族驅逐。

  多年前他也曾經歷這一關,那時他甚至已經結婚了!後來那善良柔弱的女人帶著兒子離去,他心裏哀傷痛苦,但也強撐著熬過來了,所以他潛意識裏認爲,兒子也該和他一樣堅強果決,懂得取捨。

  當然相對的,家族也會給他一定程度的庇佑,如同大樹與啄木鳥的關係。啄木鳥爲大樹啄出害蟲,維護它的健康,大樹也會提供一個穩定之所,讓啄木鳥安穩棲息。

  一旦離開顔家,兒子將失去庇護,未來的人生是好是壞沒人敢斷言,他這麽做也是爲了保護唯一的兒子,他相信顔旭的母親若地下有知,也會贊同他的決定。

  “我和你們不同!你們眼中只有權勢地位,根本不懂得愛,而我是真心愛著晏涵,您爲什麽忍心拆散我們?”顔旭怒吼。

  “你這是什麽態度?你要爲了那個女人和我翻臉嗎?”顔嘉棟不悅地沈下臉。

  “我真恨,恨自己爲什麽是你的兒子!我寧願永遠沒有父親,也不要回到這個家!你根本沒有感情,你是自私冷血的魔鬼!”顔旭恨恨地自言自語:“我爲什麽要對你唯命是從,連我的婚姻都得受你擺弄?告訴你,我根本不愛張巧鵑,也不會娶她!”

  “那你到你母親靈前親自告訴她呀!說你不打算遵守對她的承諾,你要自毀誓言,你敢嗎?”

  顔旭僵硬地捏緊雙拳,說不出反駁的話。

  沒錯!他無法告訴母親他不能遵守對她的承諾,他知道母親若是天上有知,將會非常傷心。

  他生平最不願做的事就是傷母親的心——即使她已經不在了。當年正是因爲母親含淚央求,他才摒除怨恨,認祖歸宗,跟隨他從不願承認的父親,回到顔家。自此他的人生不再是自己的,而是以操控他爲樂的父親所有的!

  顔旭瞪視著父親,眼神憤慨,心底卻是酸苦的。爲何父親不明白他心中的掙扎與痛苦呢?

  他幽怨地開口:“如果我跪下來求你,你是否願意放過我,讓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什麽?”顔嘉棟怪異皺眉。

  顔旭說完就陡然跪下,以沈痛、懇求,和從未有過的謙卑語氣對父親說:“我承認我無法違背母親的遺願,所以我只能求您——取消婚約,成全我和晏涵吧!”

  “快起來!”顔嘉棟氣急敗壞地拉他。“一個大男人說跪就跪,成何體統?”

  “我不在乎您瞧不起我,我只求您成全我和晏涵!我只愛她,我需要她!”

  “你永遠別想我會成全你們!”顔嘉棟又急又怒,花晏涵對兒子的影響力令他驚訝恐懼。“瞧那女人把你變成什麽樣子?我們顔家沒有你這種沒出息的子孫!我不准你再接近她,要是你敢和她偷偷來往,我會讓她的家人一無所有,另外——我也會儘快安排婚禮,讓你和巧鵑完婚!”

  顔旭已經憤怒到完全發泄不出怒氣了,他幽冷地瞪著父親,一抹深深的絕望湧入眼底。“您就是不肯放過我,對不對?您非要看我葬送幸福,您才甘心嗎?”

  突如其來的憤怒,讓顔旭倏然發狂。“好!您要我和張家聯姻,我可以辦到,但你要有心理準備,顔家的血脈會在我這一代終止!張巧鵑不會生下任何顔家的子嗣,因爲我絕對不會碰她,我會和她相敬如冰,至死都不會同床!”

  他對父親由怒轉怨,又由怨轉恨。他豁出去了!如果父親堅持以他的幸福來換取顔家的興旺,那麽他會以讓顔家絕後作爲陪葬,不惜玉石俱焚!

  “你這是在要脅我?”顔嘉棟見過大風大浪,豈會被他三兩句話嚇到?“你將來想怎麽做都隨你高興,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把巧鵑娶進門,聽到了沒有?”

  望著父親僵硬冷厲的面孔,顔旭只覺荒謬,發出刺耳的狂笑。

  這個毫不在乎他幸福的人,居然是他的父親?他前世究竟造了什麽孽?

  笑到最後,幾滴淚水從眼角溢出。這是自從十年前母親過世之後,他第一次流淚。

  “你笑什麽?別又哭又笑的裝瘋賣傻!”顔嘉棟嚴厲斥責。“快和那女人劃清界線,與其有那時間,不如多和巧鵑培養感情!”

  “我對張巧鵑永遠也不會有感情!”絕望到盡頭只剩一片空洞,顔旭像個戰敗的鬥士,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與敵人對抗。

  他頹然轉身,宛如木偶般僵硬地走出門外。

  注視兒子宛如喪失求生意志的蕭索背影,顔嘉棟臉上不禁浮現擔心的神色。

  他剛才說永遠也不會和巧鵑同房,應該只是一時氣話吧?畢竟巧鵑年輕貌美,天天共處在一個屋檐下,沒有道理不會心動。

  所以他是庸人自擾,這種事根本不需要擔心!

  顔嘉棟強自按捺心底的不安,開始著手籌備婚禮。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2 00:1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