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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卉 -【千歲戀人(掉錯時空愛對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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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00:11: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辛卉-掉錯時空愛對人01-千歲戀人

跨越遙遠年代,君霏意外闖入全然陌生的二十一世紀。
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好加在遇上了“恩公”救命。
可這男人怎麼老對她吹鬍子瞪眼睛,她也只不過是──
很“恰巧”測出他有危機,然後很“不巧”都命中而已,
只會說“離我遠一點”。哼!他竟敢糟蹋她的一番心意?
反正能不能回去也是未知數,為了賴上他,她只好……
自從撞見這怪女人,姜慎言的生活全陷入一片混沌中。
難道是豔遇?怎麼可能,更何況他最恨抱“貓”的女人。
雖然她長得清新秀麗,可是動不動就出言警告、詛咒,
這超現實的靈異他怎能忍受?只得將她“掃出家門”──
可自己真的無動於衷嗎?在酒店看見她時,他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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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00:12:2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喵唔--喵唔--」頭顱高高仰起,雙目明亮,叫聲也開始淒厲。

  突然間,一道耀眼的光柱如流星般劃過天地,將籠罩大地的夜幕撕裂。

  一陣陣風襲來,吹開了紙窗,寒風灌進簡陋斗室,吹滅桌上黯淡的燭光,唯一的暖源也隨之消失。

  不一會兒,一聲響雷劃破寧靜、霹靂驟起,待雷聲逐漸退去之後,萬籟才又恢復寂靜。

  「未雨先雷,難道有什麼事將要發生嗎?」一名嫻雅的女子喃喃自語,並不時安撫她身邊的貓咪。「別怕,只是打雷閃電而已。」

  合上父親遺留的卜筮舊書,她對貓咪輕輕一笑。「來,我們睡覺去囉!」

  抱起心愛的貓兒,她窩進床榻,拉緊破棉絮綴成的被褥。

  木床上的玲瓏嬌軀陷入沉睡。恍恍惚惚中,好似看見一個發著光的人影向自己趨近,明亮瞳眸溫和瞅著她,帶著貓眼般的銳利,卻又令她感到溫暖無比……

  朦朧之間,「他」開口了--

  妳快樂嗎?妳是否願意投注萬分之一的機會,尋求一個真正幸福的人生?

  隨我來吧!無論命運是否會帶領我們做出正確的決定,只要認真以對,還是有可能改變現在或未來!

  隨我來吧!

  夢境中,她漾開一抹甜美微笑,踏著虛幻的步伐隨著那光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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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00:12: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黃沙漠漠。

  一名年約十九的女孩不停的死命奔跑,身旁毛色純黑的貓緊隨著主人。

  不久,一陣雜遝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揚起漫天塵土。

  「她在那裏!」

  「不能讓她逃了。」

  如雷的吆喝聲鑽進女孩耳裏,讓她備感驚惶,更是不敢停下已然踉蹌的步伐。

  然而,幾日都未進食的她壓根沒有體力,能跑那麼長的距離全憑著意志力咬牙苦撐。

  若被那群山賊逮住,她唯有死路一條。

  可是,非但她的體力到了極限,連前方也是一條絕路--再往前幾步,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深壁斷崖。

  猶豫之際,追趕的人馬已經抵達,並將她團團圍繞。

  「哼哼!再跑啊!看妳往哪跑!」一名帶頭的山賊朝她逼近,嘴上帶著佞笑。「跟我們回去,乖乖的當押寨夫人,包准妳大魚大肉,餐餐吃得飽睡得好,不必再過這有一餐、沒一餐的窮日子。」

  「休想!」女孩美眸中散發著堅定的光芒。

  「哼!好個嘴硬的倔丫頭!」帶頭山賊不悅的啐道。「我們頭頭看上妳,是妳的福氣!」

  「我無福消受。」女孩依舊不屑道。

  「由不得妳決定,來人啊!把她抓起來、帶回去!」帶頭的男人一聲令下,其餘的小嘍囉便一擁而上。

  「我寧願一死,也要保住清白!」女孩用盡全身最後的氣力跑到崖邊,清麗的臉蛋沒有一絲畏懼。

  當初,若不是娘親以拖延之術換得她逃離的機會,她早在四年前就該命絕。

  一個人茍活,實在太孤單了。

  爹、娘,女兒不肖,辜負你們的好意了……

  她閉上眼,身子往後傾倒,虛弱的身軀便落進無底深淵,始終追隨她的黑貓也一躍而下--

  「啊--她居然跳下去了……」

  山賊們個個呆若木雞,楞了好半晌。

  女孩心中沒有一絲害怕,反而有種解脫的暢快,她覺得自己彷佛長了翅膀,騰空飄浮……

  在尚未感覺到死亡應有的痛楚前,她就被一片黑暗吞噬,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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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一道震撼力十足的巨響伴著閃電自天際蔓延開來,豆大的雨一滴滴落下,頃刻,成了氣勢磅礡的豪雨,熱烘烘的臺北瞬間籠罩在灰暗潮濕中。

  七月的雷陣雨,總是以驚人之姿傾盆而下。

  「唔……」

  公園一處有遮蔽物的隱密草叢裏,縮著一抹纖細身軀,被狂大的雷雨聲驚擾,口中逸出驚恐的囈語,接著自無底的黑暗中抽離,霍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腦子呈現一片空白。

  不知經過多久,先前的點滴一一重回腦中。

  為了不讓山賊得逞,被逼至絕境的她,縱身跳入深崖……

  她瞠大眼,連忙低頭檢視自己,然後摸著左胸口,感覺到心穩穩的跳動。

  怎麼可能?!她……沒死?從那麼高的地方往下跳,怎麼可能保住性命?但自己全身除了手腳有幾處外傷,她完全感受不到受傷帶來的劇痛。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巨大的疑雲籠罩心頭,她陷入冗長的呆滯中,任憑大雨打在身上也無動於衷。

  直到一聲聲細微的鳴叫,將她恍惚的心魂拉回現實。

  熟悉的貓叫聲,喚起君霏的注意,她低頭找尋唯一的親人與朋友。「黑兒。」柔聲輕喚貓咪的名,少女蒼白無血色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你……一直都跟著我嗎?」

  「喵。」黑貓彷佛聽懂她的話似的,低低叫了一聲。

  她真的還活著?或者,她只是個眷戀俗世,還在人間徘徊的一縷幽魂?但她的感受卻又如此真切……

  對了!她聽說正常人是看不見幽魂的,等雨停之後,她可以找人試試,若對方看得見她、肯跟她說話,就表示她真的還活著。

  轟--

  倏地,又一道氣勢萬鈞的巨雷劈下,君霏不禁縮著肩,害怕的摀住耳朵。

  幽魂,也會怕打雷嗎?疑竇在她心中擴大、蔓延,讓她茫然不已。

  等待的時間,她溫柔地將臉埋進貓兒的頸窩,緩和紊亂、忐忑的心情。

  「喵……」黑兒蹭著她的臉頰撒嬌。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喔!」君霏輕柔的語調中帶有些哽咽。

  想想,黑兒也陪她度過不少時日了,自她流落街頭以後……

  思及自己的身世,君霏不禁悲從中來--

  十五歲以前,她是個受盡寵愛的富家小姐,習得一手琴棋書畫。

  她總是喜歡纏著當官的爹問東問西,父親也會告訴她許多新奇趣事,傳授她一些卜卦之道,滿足她小小的好奇心。

  然而,在她及笄當日,父親卻被官府帶走。幾日後,竟被冠以叛亂之名處決,甚至招來滿門抄斬之不幸。

  若非娘親趁著危亂之際,將她趕離家門,恐怕她早已是一縷芳魂。

  她雖不懂官場事,但也明白自己的處境,絕對沒人敢收留。

  之後,她便展開流浪生涯,從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千金淪落為無依無靠、在街頭行乞的乞兒。

  好幾次,她因為撐不住饑餓而昏倒在街旁,然後,又因為饑餓而醒過來。

  如此反復幾次,她終於認清事實--

  她現下僅是個無親無故的流浪兒,想保命就得低聲下氣的求討,方有機會換來一點食物果腹。

  某日,不知打哪來了一隻貓,繞著她身邊打轉,雖說她自己也饑腸轆轆,卻仍將乞討來的一點點銀兩買了兩顆白胖胖、熱呼呼的饅頭,將一顆大方的分給貓兒。

  通常,黑貓被人們視為不祥之物,如同過街老鼠般屢見屢打,唯獨她不但沒趕走牠,還將一半的食物給了牠。

  接下來的日子,貓兒成了君霏唯一的朋友,陪伴著她,讓一顆空洞悲傷的心靈有了寄託,不至於太孤苦伶仃。

  由於牠有一身黑亮的短毛,於是她為牠起了個名字--「黑兒」。

  說也奇怪,自從黑兒來了以後,也不知是何緣故,她覺得自己隱約中似能感應到某些事,而且往往不久之後便會成真。

  而且行乞的成果愈來愈好,不若以往好幾天都分不得一個子兒,必須乾癟著肚皮挨餓。

  後來,黑兒還領著她找到了一處廢棄的草屋,雖然破舊荒蕪,但經過整理後倒也足以擋風遮雨,也算有了一個「家」,讓她能夠在裏頭讀書、睡覺。

  時光流轉,她長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縱使身著粗衣,但仍難掩天生麗質,每回在街上總是惹來地痞流氓的調戲。

  每當她以為逃不了,而絕望的想放棄時,那些人最後卻總是自動落荒而逃,彷佛被什麼鬼怪嚇著似的……

  疑惑歸疑惑,她也沒太過深究便是。

  「唉……」那惡夢般的場景一幕幕躍入腦門,君霏垂下沾了淚光的濕濡長睫,籲歎一口氣。

  

  雨來得急,去得也快,天空在最短的時間內由陰沈轉為清澈明亮,陽光探出頭來,普照大地。

  君霏撐起無力的身軀,搖搖晃晃的步出草叢,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綠意盎然,卻不見其他人影。

  難不成,她掉到世外桃源了?君霏四下張望,如是想著。

  走著走著,矗立眼前的高聳建築,令她目瞪口呆。

  那是什麼?!又一個問號竄進她空蕩蕩的腦海。

  雨過天晴後,人們又一一重新出來活動,有人在散步、有人繞著走道跑步,有人坐在樹下的長椅上休憩、納涼,十分悠閒。

  君霏揪著衣襟,瞪大水眸,喃喃自語:「他們穿的好奇怪喔。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大家怎會做這樣的裝扮呢?」

  殊不知,她披散的發和淩亂的穿著打扮落入其他人眼中,才是真正的異類,大家眼中充滿好奇但又不敢太明目張膽的打量她。

  君霏決定找個人問問,一方面也證實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請問妳看得到我嗎?」她挑了個一頭白髮的老太太,客氣的問道。

  歐巴桑當她是精神異常,撇過頭走開。

  「咦?」看不到她嗎?君霏一連找了幾個人測試,都是同樣結果。

  她真的死了……沒人看得見她……這情形令君霏沮喪不已,

  她明明不惜一死以保清譽,但在知道自己真的成了幽魂之後,卻又難掩失望,心有不甘。

  自己已不屬於這個地方,但她著實不曉得,一縷無主幽魂又該何去何從?

  茫然失神之際,黑貓冷不防跳離她的懷抱。

  「欸,黑兒,你上哪去……別扔下我一個人。」君霏反射性的邁開步伐,追趕靈活的貓影。

  她跑出公園,外頭是一條寬廣平坦的大馬路,不知情的她自然不識交通號志,闖了紅燈,造成交通一陣混亂。

  「吱--」

  緊急煞車所發出的尖銳噪音驟然響起,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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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惡!什麼東西?!」車內駕駛座上的俊美男子,面有慍色不雅的低咒。

  明明已亮起禁止行人通行的紅燈,為什麼還該死的有人沖出來?!

  若他反應再慢一點,煞車功能再差一點,這不要命的冒失鬼可能早已成了車下亡魂。

  對方不想活不關他的事,但險些害自己成為劊子手,他無法原諒。

  另一方面,被兇猛「怪物」龐大的身軀,以及所發出的「嘶吼」駭住,君霏跌倒在地,瞠大美眸怔楞住,腦筋全然一片空白。

  姜慎言將百萬房車駛到路旁,怒氣衝衝的下車找對方理論。「妳--」然而當他目光觸及那抹穿著不知哪個朝代的服裝、一身濕淋淋的女人後,斥責的言語全數凍結在嘴邊。

  「叭--叭--叭--」

  身後一陣陣急躁的喇叭聲催促著擋在路口的兩道「路障」。

  逼不得已,薑慎言只好不甚客氣的拉起女人,將她拖到紅磚人行道上,讓紊亂的交通恢復通暢。

  君霏震驚過度,早已呈呆滯狀態,整個人像具雕像般僵立著。

  「喂!妳這女人不想活,也別挑這種方式自殺!」他睨著眼前那張蒼白木然的嬌顏,沒好氣的低吼。

  她則驚駭得兩眼失去焦距,感到微微暈眩,不知做何反應。

  薑慎言擰起眉,直覺自己遇上了個精神失常的女人。

  撇開她在車流量極大的路口闖紅燈不說,光看她在高溫下還包得跟粽子沒兩樣,就不難判斷她的神智有問題!

  跟一個不正常的女人計較,顯得自己很沒度量,薑慎言沒了責怪的心思。

  「妳沒事吧?」他緩下口氣詢問。

  再怎麼樣,他確實嚇到她了,不管是否出於「自願」,他並不是個怕事、沒擔當的男人。

  君霏終於眨動酸澀的眼眸,楞楞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長得很俊秀,無論長相、氣質都和她所見過的男子不同,雖一臉不耐,但眉宇之間神采飛揚、意氣風發,讓她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君霏忘了女性該有的矜持,失禮的直盯著對方瞧。

  薑慎言瞇起眼,也毫不客氣的以同樣審視的眼光打量她--

  這女孩有一張鵝蛋臉,鑲著一對有著無辜眼神的晶燦雙眸,靈巧的鼻以及粉嫩的櫻唇,白皙素淨的嬌容沒有一丁點瑕疵,蓄著一頭及腰長髮,頸部以上是標準的古典美人胚子。

  烏黑的發絲貼在頰上,狼狽中又顯出楚楚可憐的嬌弱樣,她渾身散發著小女人的性感風情。

  至於頸部以下--零分!

  他實在不解,她這身打扮究竟是怎麼回事?活像個古裝劇中,飾演婢女之類窮困角色的女演員,沒有絲毫美感,白白糟蹋了清麗脫俗的長相。

  「不是啞巴就說話!」他的語氣微微上揚,透著濃厚的不悅。

  這淩人的氣勢,倒喚醒了她遲滯的思緒,君霏吶吶的回應。「嗯……」

  「我送妳上醫院檢查。」薑慎言冷冷的下達命令。

  「醫……院?」君霏遲疑的重複,隨後感到震驚。「你……你看得見我?」

  她眼中的困惑,讓他的火氣更甚。

  「廢話。」他的臉色很難看,話幾乎是從齒縫擠出來的。「快點,別浪費我的時間。」語畢,他逕自摜起她的細腕,打開車門等她入內。

  君霏瞠大美眸,愕然瞪著手腕上的小麥色手掌,全身僵硬彷佛被釘在原地。

  她……她沒有死?她不是幽魂,她還活著!只是掉進一個不知名的奇怪村落﹖

  「你真的……看得見我?」她不敢置信的再確認一次。

  薑慎言瞅著她,俊顏罩著陰霾,脾氣已瀕臨失控邊緣。「廢話!」

  剛從國外出差回來,就讓他遇見個瘋子!

  雖然被吼,但她一點也不以為意,逕自沉溺在她還活著的愉悅中。

  睨著怪女人不停轉變的表情,他的怒火飆至巔峰。「快點上車!」

  雖隔著一層布料,他掌心的溫度卻滲透至她的肌膚,教她血液逆流,直沖腦門。「放、放開我!」君霏不自禁的紅著臉,奮力抽回手,心兒蹦得好快。

  這男人,怎麼可以如此放肆……

  她的眸中充滿指責,彷佛他做了什麼罪不可赦的惡行。

  嗤!只不過碰了她的手,有必要露出一副被吃豆腐的模樣嗎?

  平時女人想靠近他,還不見得有機會!哪像她不知好歹,急著擺脫他,好像他身上有致命病毒似的。

  憑這點,他更確信她很不對勁!既然如此,自己也沒必要硬將麻煩攬上身。

  「妳看起來似乎沒事?那再好不過。」天氣很熱,姜慎言俊美的臉孔卻罩著冰霜。

  瞥他一眼,君霏螓首低垂,不敢直視他的表情。

  他長得很好看,性子卻很火爆……君霏在心中兀自評論。

  睨她一眼,薑慎言不再多言,甩上副駕駛座的車門,重重發洩了他的怒氣,繼而踅回駕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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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重新啟動引擎,駕駛座的車門忽然再度開啟,竄出一抹英挺身軀,俊臉佈滿驚駭之色。

  「該死的!車裏為什麼有一隻黑貓?」他的臉黑得彷佛烏雲罩在頭頂上。

  君霏瞅著他流露厭惡神色的俊容,覺得他和方才的自負高傲截然不同……前後簡直判若兩人。

  「喂!」他的語氣很差。

  今天真是倒楣透頂!差點被迫成為肇事者、對方還是個腦筋秀逗的瘋女人,更令他詫異的是,車內居然莫名其妙多出一隻貓--一隻看起來陰森森的黑貓!

  他沒空細想貓是怎麼進到車裏的,只想著該如何讓牠離開。

  「喂!女人。」他繃著臉,加大音量朝她喊道。「過來。」

  君霏對他狂妄的支使十分反感,並未依言移動步伐。「我不叫『喂女人』。」就算反駁,語氣也是溫婉。

  還懂得計較這種雞毛蒜皮小事?看來這女人並不癡愚。

  他捺著性子,放緩口氣道:「小姐,麻煩妳過來一下。」

  這男人真奇怪。這裏的人全都怪異得緊,她無一處喜歡……

  黑兒……她突然憶起與她相依為命的朋友,心陡然一沉。

  黑兒應該要一直陪在她左右的,為何一聲不響棄她而去?

  正在分神感傷之際,一道重量落在她纖細的皓腕上,不由分說的牽著她走。

  這男人打算當街擄人?她不禁聯想起山賊,頓時感到惶恐不已。

  求救的話尚未脫口,薑慎言已敞開後車門,搶先一步開口命令她:「幫我把那只噁心的貓趕走。」

  「咦?」君霏順著他的眼光看去--一隻毛色黑得發亮的貓半瞇著眼,趴在看來很舒服的軟墊上。看見牠,她素淨的麗顏浮現欣喜。

  「黑兒!」她明明看見牠跑過對街的,怎麼這會兒出現在他的……「車」裏?她記得他是這麼稱呼眼前的龐然大物的。

  「妳的貓?」薑慎言離車子遠遠的,面有菜色。

  她老實的頷首。「你不喜歡貓?」雖是疑問句,但她已從他的表情得到答案。

  他悶悶的點頭承認。「快把牠弄走。」有求於人的人,仍舊氣焰高張。

  她的貓誤闖進他的車,是她「管教不周」,薑慎言認為她沒立場責怪他惡劣的態度。

  躊躇了下,君霏懷著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鑽進車內,抱出貓咪。

  哇--裏頭好涼、墊子也出乎意料的柔軟,讓她幾乎賴著不想出來。

  「好了沒?」他沉聲催促。

  不耐的嗓音摧毀了君霏一時興起的念頭,連忙抱著貓退出後車座。

  「把妳的寵物管好。」他非但沒有道謝,反而冷聲訓斥。

  君霏被如此狂傲自大的態度惹得有點惱火,卻又找不到話可以反擊,僅能吃虧的保持沉默。

  「喵--喵--喵--」黑兒眼睛好似射出鬼魅綠光,發出一聲聲緊促的鳴叫。

  纏住他--纏住他--纏住他--

  強烈的訊息像閃電般迅速不期然的竄進腦海,君霏壓根來不及消化,只聽見自己以急迫的口吻叫住他。

  薑慎言止住腳步,眼神冰冷。「什麼事?」低沉的聲調彷佛來自地底。

  君霏張著小嘴,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開口喚他。

  眼前的男子雖然對她不假辭色,但他氣勢凜然,不像是為非作歹的惡人,至少和強擄民女的山賊頭子不同。

  「有話快說。」他戒慎恐懼的防備著她懷中的黑貓。

  「喵--」黑兒燦金的瞳眸轉黯,沖著他又是一聲低鳴。

  忽然覺得,牠是在為主人……瞪他?!薑慎言頓時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

  隨即,他推翻自己無聊又可笑的想法。

  他刻意回避那雙似能洞悉心事的淩利貓眼,心頭十分不舒坦。

  他討厭貓這種詭異的生物,小小的身軀,卻好像蘊藏著不可思議的力量,眼睛又妖氣十足,一點都不可愛。

  「我還有事。」他不想再多逗留一秒,陪一人一貓繼續浪費時間和唇舌,那會讓他覺得精神也快要崩潰。

  「我……我想……」君霏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妳想什麼都不關我的事。」薑慎言不再給她機會表達意見,從皮夾掏出一迭現金,以最快的速度塞到她手中。

  「身體如果有哪里覺得痛,這些錢夠妳住兩晚最高級的病房,妳就安心養傷吧!」

  語畢,他立即上車,揚長而去。

  君霏根本來不及挽留,只能目送如箭矢般疾駛而去的車影,轉瞬間,車便已隱沒在路的盡頭。

  他的離開,令君霏心中浮現無以名狀的失落。或許,因為他是第一個願意和她講話的人,她才會不由得對他產生莫名的小小依賴感。

  她輕喟一聲、搖搖頭,把那份孤獨、悵然摒除心房,告誡自己必須堅強。

  失去親人、幾近流亡的日子,她都咬牙熬過了,相信沒有什麼困難能擊倒她。

  只是,她盯著手中一迭紙張,俏臉滿是疑惑。「這是什麼?」上頭畫了幾個孩子,另一面則是兩隻……鳥?

  他給她這些紙,有何用意?

  佇立在熙來攘往的紅磚道上,君霏不禁擔憂起來,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往後的日子,該如何度過?

  而又有誰能夠告訴她,這裏,究竟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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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好香喔……咕嚕咕嚕……

  不行了!

  忍不住了……

  君霏緊緊盯著攤販冒著蒸騰熱氣的食物,摸著乾癟的肚皮,不斷咽下分泌的唾液。

  好餓,餓得前胸貼後背是她目前唯一的感受。至於什麼彷徨無措、無所適從,統統被拋至九霄雲外。

  來到這不知名的地方後,她沿著公園的紅磚道繞了一圈,然後在公園裏的涼亭窩了一夜,卻不敢入睡。

  天一亮,她拖著虛浮的步履,循著香味來到一家賣中式早餐的店面前。

  她已經一整天滴水未沾、粒米未進,再也無法忍耐饑餓與口渴,腹部發出嚴重抗議聲響。

  「黑兒,你一定也餓壞了吧?」她低頭問著懷裏的貓咪。

  「喵!」黑兒的聲音也是懶洋洋的。

  掂了掂身上僅存的銀兩,君霏鼓起勇氣走向老闆娘,怯怯說道:「請給我兩個饅頭。」

  她一靠近,所有客人紛紛與她拉開距離,同時又投以好奇眼光,打量她一身格格不入的服飾和邋遢的面容,每個人皆認定她精神失常。

  「妳有錢嗎?」老闆娘擺出勢利嘴臉,輕鄙之意溢於言表。

  「……」君霏遲疑了下,攤開掌心,上頭有幾枚銀子。

  「那是什麼?」老闆娘瞪著幾枚破銅爛鐵,拔尖嗓子厭惡道:「滾開!滾開!別防礙我們做生意。」

  圍觀的好事者全都抱著看戲的心態,沒人願意伸出援手。

  「這……不能買嗎?」她黯然收起僅有的「財產」,挫敗不已。

  「閃開!」老闆娘沒有絲毫同情心,像趕蒼蠅般的揮趕她。「要是再不走,我就叫警察把妳抓進精神病院。」

  君霏退到一旁,視線仍離不開蒸得白白胖胖的包子饅頭。

  她真的好餓……餓到想當小偷、搶匪……抓幾個饅頭就跑得無影無蹤。

  突然,她看見有人遞了一張紙給老闆娘,老闆娘十分樂意的接過,笑意吟吟。

  她連忙取出那迭繪著孩子和鳥的圖紙,確定和方才那位客人的一模一樣。「原來這些紙可以買東西呀……」

  有了示範,她再度走向店面。

  「妳還來?!」老闆娘見到她,就忍不住發飆。

  「這些錢夠買兩顆包子嗎?」她將整迭千元大鈔捏在手上,試探性問道。

  見錢眼開的老闆娘眼睛一亮,不過,隨後又懷疑道:「妳那是玩具鈔票吧?」

  君霏睜著無辜的杏眸,不解的望著她,答非所問。「如果不夠的話,那買一顆就行了。」

  倒是老闆為人正直,接過她的鈔票稍稍檢驗了下,確定是真鈔。「小姐,妳這些錢,夠把我們整個攤子的東西買下囉!」算一算,足足有兩萬塊哩!

  聞言,她既詫異又欣喜。「真的嗎?」

  「用不著那麼多。」老闆抽出一張千元大鈔,其餘的還給她,叮嚀道:「這些錢妳收好。以後想買什麼,再拿出來用。」

  君霏漾開笑容,開心的道謝。

  他是第一個和顏悅色同她說話的人呢!君霏心懷感激。

  年約五十歲的老闆被她單純沒心機的笑靨感染,也跟著呵呵笑了起來。「想吃什麼儘管點,這些錢夠妳吃的了。」

  每樣東西看起來都好好吃……她幾乎把豆漿店販賣的食物都點了一份。老闆則為她一一說明介紹。

  「黑兒,我們有熱呼呼的包子可以吃了耶!」她樂得幾乎手舞足蹈起來。

  「妳去坐著吧。」老闆把她當成一般客人看待,並不認為她有任何威脅性。

  聽她說話口齒清晰、表情豐富,頂多是智商低了些,不表示她是瘋子。

  眼睛是靈魂之窗,這女孩有一對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雖然懵懂但並不呆滯。

  「不准坐!」老闆娘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制止她入內。

  君霏尷尬的縮回腳,退出門外。

  「不必理她,進去坐,吹吹冷氣。」老闆白了妻子一眼,倒也挺有魄力,是個有主見的男人。

  冷氣?她歪著頭,腦中又冒出問號。不過,她學會保持沉默,免得招來白眼。「不必了,我帶著吃便行。」畢竟,她還抱著一隻貓,店家不歡迎也是理所當然。

  「算妳識相。」老闆娘啐了聲,轉向其他客人時,瞬間換了一副討好的客氣臉孔。

  老闆冷哼,沒再回嘴,不想在客人面前當眾吵架,讓人看笑話。將食物裝袋後交給君霏,還很誠懇地向她致歉。

  「我一點都不介意。」君霏心無城府道。心頭因為他的禮遇而感動莫名。

  「這是找妳的錢。」豆漿店老闆把錢輕輕擱放在她的手心。

  「老闆是個好人。」銅板殘留的溫度熨燙著手心,直達心窩。她微微一笑,滿懷感恩。「對不對,黑兒?」這句話已成了她的口頭禪,她習慣性的低頭和貓咪說話,神情很溫柔。

  「喵。」黑貓很柔順的應和。

  「妳一個人嗎?家人呢?」老闆不禁多問了幾句。

  怎知卻觸及傷心話題,君霏愉悅的小臉倏地蒙上一層哀愁。「他們……」死別的痛楚強襲她的心。「他們已經過世了。」

  清廉正直的父親被奸人所害,落得滿門抄斬的不堪往事,又在她腦海中顯現,霎時君霏心痛如絞。

  老闆為自己的多嘴感到很不好意思。「歹勢。」他抓抓頭。「我太雞婆了。」

  「歹勢?」她不輪轉的重複。「是什麼意思?」

  「喔!就是對不起的意思啦。」老闆以為她不懂台語,於是熱心告知。

  她了然的點點頭,憂傷之色很快自她清麗的臉上褪去。

  「死老頭,還不快過來幫忙!」老闆娘凶巴巴的聲音傳了過來。

  「妳一個女孩子要小心,現在壞人多……好好保護自己。」臨走前,老闆不由得又多交代了幾句。

  他的關心並非有其他企圖,而是他有個女兒剛好和她差不多年紀,所以這是出於真心的叮嚀。

  「嗯。」君霏笑開了臉,打從心底高興起來。「老闆,待會兒你別端東西給客人,否則會滑一跤喔!」她悄聲說道。

  「咦?」老闆被她突如其來的話搞得一頭霧水。

  「要記得喲!」她再度叮嚀,擺擺手後離開。

  三分鐘後--

  端著託盤走向客人的老闆娘,不小心踩到地板上的一灘水,結果腳底打滑,跌相難看不說,湯湯水水也潑灑了一身。

  老闆見狀,張大了嘴,感到不可思議。

  那女孩的「預言」居然成真?!莫非,她有神奇的預知能力?

  老闆一整天都在思考這個玄疑的問題。

    

  手中拎著一大袋沉甸甸的早餐又抱著一隻貓,君霏的步伐卻異常輕盈。

  對於這個一無所知的地方,君霏原來的擔心害怕,因為老闆溫暖的人情,而稍稍有了改變。

  隻身流浪在外,她嘗透了人情冷暖,對於非親非故的店家老闆願意對她多付出關懷這一點,著實令自己感動不已。

  從袋子裏取出一個包子,掰了一塊喂貓,君霏自己則大大的咬了一口。

  香Q的包子皮、香氣四溢的肉餡,在嘴裏蔓延開來。

  好好吃……她閉上眼睛認真咀嚼,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滋味--因為這是加了人情佐味的絕頂美食。

  她準備到前方不遠處、一家便利商店前的長椅坐下,好好享用豐盛的早餐--這是幾個寒暑以來,最、最、最豐盛的一餐。

  經過昨天的「研究」,她發現那個地方很明亮,有人進出時,裏頭還會流泄出冰涼的空氣,解解暑氣。

  只差幾步之遙就抵達目的地,但懷中的貓卻像是突然感應到什麼似的,不安分地竄出她懷抱。

  「欸!黑兒?黑兒?你要上哪去……」她一邊喊著,一邊在後頭追趕。

  貓咪靈活的身影躍出騎樓,沖向馬路,君霏忘了昨天的「教訓」,不假思索的忙著追趕,全然沒注意身側,有一輛黑色跑車正向她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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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

  千鈞一髮之際,昂貴的限量黑色跑車使出絕佳的性能,在距離行人約莫三十公分前停下。

  駕駛座的男人眉心擠出深溝,重重喘了一口氣。

  幾乎是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時間,上演同樣的戲碼!

  男人挾帶著一股怒氣,臉色陰沈的下車。

  在看到那一身布袋似的「戲服」時,薑慎言心裏已有了答案。「又是妳!」他的額際青筋跳動。

  這是什麼見鬼的巧合?!

  第一次,他可以當她是無心之過,但第二次就不難懷疑她有不良企圖。「妳這女人,到底有什麼目的?」他睨著跌坐在地的君霏,劈頭就道出想法。

  話語甫落,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撲向他,尖利的爪子勾住他價格不菲的手工西服前襟。

  薑慎言不必低頭看,光憑全身泛起的雞皮疙瘩和毛骨悚然的反應,就知道胸前掛著的,是什麼「東西」……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有失顏面、驚聲大叫的衝動,只是咬著牙低吼道:「女人!把妳的寵物弄走!」

  他俊臉鐵青,仰高下顎、別開視線,努力不看清胸前毛茸茸的噁心傢伙。

  啊--她的早點……君霏對他的怒吼充耳未聞,只顧著哀悼掉了一地的食物,兀自沉溺在難過的情緒中。

  她揀起散落一地、沾了沙土的包子、饅頭,專心吹掉上頭的髒汙和附著物。「還可以吃,太好了。」

  可是,她的豆漿打翻了,灑得她一身黏膩膩、濕答答。

  前一秒還噙著笑容,君霏下一秒便哭喪著臉。

  「妳這瘋女人……」姜慎言氣得口不擇言。

  「喵唔!」掛在他胸前的黑貓,抬起頭,沖著男人便發出警告似的尖利叫聲。

  他頭皮發麻,不敢稍加妄動。「快把牠弄開!」全身只剩嘴巴還勉強能控制。

  「我和黑兒的……」君霏尚未從「打擊」中回神。

  「喂!女人!把妳該死的貓給我抱走!」每個字都發自胸腔低吼,從薑慎言的齒縫中蹦出來。

  好吵!君霏擰著秀眉,抬頭氣嘟嘟的瞪向音源。

  一張俊美的僵硬臉孔映入眼簾,她馬上認出他。

  居然又見面了!君霏的胸口驀地一陣激蕩,有點詫異,還有一絲連自己都分不清原因的……高興。

  「看什麼?」薑慎言的五官幾近扭曲。「快把牠弄走!」他像頭暴怒的獅子。

  即便他這頭狂獅氣勢不凡,卻受制於一隻小小黑貓,動彈不得,更遑論反擊。

  「你弄翻了我的豆漿。」她的心好疼喔!

  可能是有了昨天的一面之緣,面對他,她已不若先前怯懦。

  薑慎言翻了個白眼。「我再賠給妳。」只不過是豆漿,何必囉哩叭嗦的﹖

  「真的?」她的眼睛透露出欣喜。

  「對。」男人忍耐著低吼道。「快點!」他已經全身發癢了。

  得到他的允諾,君霏才伸手將貓咪從他身上「拔」下來。

  獲得解放後,薑慎言大大的喘了口氣,俊美的臉孔仍一副驚魂未甫的模樣,雙眼則透著寒光,森冷的瞪住眼前的一人一貓。

  被他淩厲的目光看得極不自在,君霏垂頭回避他冷冽的注視。

  這個男人,眼神總是如此肆無忌憚,就算是瞪人,也搞得她心頭小鹿亂撞。

  「妳知不知道,妳很無恥?」他咬牙切齒道。

  君霏不明就裏的抬眼偷覷他,發現他的神情比下雪的冬天還森冷。

  「處心積慮的製造意外,妳有什麼目的?」姜慎言全然不相信這是碰巧,若不是碰巧,那就是有意的了。

  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豆漿……什麼時候可以還我?」她現在口乾舌燥,渴得可以喝下一缸子的水。

  姜慎言的黑眸幾乎要噴出怒火,他從沒見過這麼白目的女人。「昨天給妳的錢呢,不夠妳喝到不想喝為止嗎?」他ㄍㄧㄥ著所剩無幾的理智,恨恨的說著。

  君霏楞了下,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可是……

  她嘟著櫻桃小嘴,心有不甘的瞪著他。

  她不悅的眼神完全不構成威脅,薑慎言不以為然的嗤哼一聲,撇唇說道:「我不管妳究竟有何企圖,但別隨便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不會每一次都那麼幸運。」頓了下,他又道:「如果有什麼困難導致妳想不開、想尋短,拜託妳挑別的路段、選其他時間,或者改一下自殺方式。」

  他說得很清楚,但她聽得很模糊。

  對上她困惑的盈盈大眼,薑慎言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對牛彈琴的笨蛋。「總而言之,就是別再讓我看見妳!」還有妳那該死的貓!他在心裏抓狂的補充。

  他不是個愛發脾氣的人,但這不知死活的女人,就是有本事惹得他情緒失控。

  管她想敲詐還是自殺,他都不會再理她。

  一聲聲厭惡、排斥的口吻,令君霏覺得心底好不舒坦,她的星眸黯淡無光,感到無比委屈。

  上車離去前,薑慎言瞥了她破舊又骯髒的衣服一眼,挑剔的品味讓他忍不住開口批評:「這麼熱的天氣,穿成那樣,妳是想虐待自己還是荼毒路人?」

  是女人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賞心悅目的,至少,也該整理得乾淨清爽,而不是隨便套個麵粉袋就出門,連頭髮都不梳,成何體統?

  難怪沒男人疼,只能抱只貓在街頭亂晃。

  聽他提到衣服,君霏這才想起自己沒洗澡,炎熱的高溫熱出了一身汗,身子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囓咬,難受的不得了。再加上豆漿的「蹂躪」,衣裳早就毀了。

  「我……我沒有別的衣服換。」她囁嚅道。

  她根本來不及收拾包袱呀!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太讓人措手不及。

  他冷哼,不予以理會。

  轉身的瞬間,他的西裝下襬被一道細微的力量拉扯著,薑慎言低頭檢視,只見一隻白皙的小手正揪住他不放。

  他眉心驟地蹙緊,冷冷盯著她,深吸一口氣、再吐氣,壓低的音調飽含質問:「妳這是做什麼?」

  君霏螓首低垂,不敢直視他。「……」她的嘴唇蠕動,卻沒發出聲音。

  他沒好氣地撥開她的手,遲疑了下,板著臉怒斥道:「有話快說!」

  君霏咬咬唇,豁出去似的一口氣把話說完。「請你帶我去買衣服。」

  薑慎言瞇起利眸,不發一語的審視她。

  在他如寒似冰的眼光注視下,她的臉逐漸漲紅,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霎時消失無蹤,請求的話語硬是卡在喉頭,無法吐出一字半句。

  他的眼神從鄙夷轉為研究,想確認她的「愚蠢」是不是裝出來的,抑或僅是一種想接近他的手段?

  她的下顎幾乎要抵到胸口,明知道應該識相離開,可是,雙腳像有意識般的釘在原地,走不開……

  薑慎言投入商場的時間雖不久,但要他從表情與眼神判斷、分析一個人的情感真偽還難不倒他--

  她愁困的素淨臉龐,沒有一絲做作和虛偽,看起來不像在誆他。除非,她是個演技超級精湛的演員。可是……

  穿著邋遢又抱著一隻烏漆抹黑的怪貓,這女人怎麼看都不像演員。說她瘋了、腦筋不正常,但她靈活的大眼、豐富的表情變化又實在很難教他信服。

  只是,她的言行舉止又透著濃厚的怪異。

  到底搞什麼鬼?她背後的目的倒挑起他的興趣、勾起他的好奇,不禁想深入一探究竟。

  再者,她那副無辜的小媳婦神態,讓他產生些微的罪惡感,彷佛他是個心狠手辣的惡人,專門欺負女人為樂。

  姜慎言思緒峰迴路轉,但下一秒,當他的目光觸及她懷裏那只「怪物」時--難得的善念全數蒸發,涓滴不剩。

  算了,還是不要自找麻煩。

  既然心意已決,他毅然繞過車頭,準備上車趕往公司。

  「等一下……」君霏的小手又慌張的拉住他。

  姜慎言俊顏緊繃,沒有回頭。「小姐,我趕時間。」他接下總經理職位不久,不想給員工不良示範,更不想讓他的頂頭上司、亦是他的父親有機會「壓迫」他。

  「拜託你。」看到男人要離開,她也沒空顧及面子,再不找地方沐浴、換上乾淨的衣裳,她身子一定會長蟲的。

  光想,君霏就覺得全身更加難受了。

  嗚--她不要因為沒洗澡而被蟲子咬死、被臭味熏死哪!

  「沒空。」他無情揮開她的手,冷淡拒絕。

  君霏一時重心不穩、步伐踉蹌,模樣煞是狼狽。

  薑慎言反射性的出手扶著她,最後還是毅然收回手臂,掉頭走開。

  「喵唔!」黑貓一聲長鳴,迅速撲至他寬闊的背上,尖長的利爪嵌入昂貴的西服,抓出幾條裂痕。

  薑慎言當場石化,舉步維艱。

  「黑兒……」連君霏都在心底暗叫不妙。

  她的貓闖禍了,怕是他更不可能答應了。

  他身上穿戴的,是質感上乘的布料,她方才摸過的絕佳觸感尚殘留在指尖。萬一他反過來向她索賠,自己該如何是好?

  將他昨天給的錢賠給他?可這樣一來,她又兩袖清風、得餓肚子了……

  她的俏臉揪成一團,苦惱不已。

  「把、牠、弄、走!」他屏住呼吸,字字鏗鏘的命令。

  君霏則是緊抿著唇,心一橫,決定乘機把握住機會。「好。」她爽快應允。「但你也要答應我,帶我買衣服、並……並且找個地方,讓……讓我洗澡。」

  不敢看他發怒的神色,君霏才得已結結巴巴道出完整的話語。

  瞄見他肩膀微微起伏,顯然隱忍著強大的怒意。

  「喵唔。」助陣似的,黑貓淩厲一叫。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栽在一隻貓跟一個莫名其妙的瘋女人身上。薑慎言閉上眼,全身的力量都蓄積在緊握的拳頭上。

  不成嗎?見他遲遲沒回答,君霏反倒先慌了。

  要是、要是他突然發起狠,把黑兒逮住,對牠不利,她又該怎麼辦?到時她就真的孤伶伶一個人了。

  「好。」不情不願的沉重嗓音,從他口中擠了出來。

  「欸?」

  「最好在我改變主意前,把妳、訓、練、有、素、的、貓、弄、走!」他咬著牙根,忿恨低咆。「快點!」他沒辦法再忍耐了,胃正在劇烈翻攪著。

  他懷疑,這女人對她的貓做過嚴格的訓練,只要對牠使個眼色,寵物就會遵照主人的吩咐行動。

  聞言,君霏忙不迭抓回貓,緊緊將牠揣在胸前。

  感覺到背部重量驟減,薑慎言這才如釋重負的垮下肩。「上車。」交代後,他頭也不回的回到駕駛座。

  因為他怕回身看到她,會氣得血溢腦門。

  上車……這個動作難倒了她。怎麼上去呢?她杵在車門外張望半天,仍不曉得該怎麼進去。

  真糟糕。她皺起眉,努力的尋找機關,深怕再拖下去,眼前的人會反悔。

  薑慎言果然不耐煩的降下車窗,朝她吼道:「妳在磨菇什麼?還不快上車?」

  「我……我不會……。」她吶吶的告知。

  他重重的按下中控鎖,車門應聲而開。

  好神奇喔……君霏在心中讚歎,然後鑽進車裏,挺直背脊端坐著,透心涼的溫度直達四肢百骸,她舒服的輕歎了口氣。

  這女人,派頭還真大!

  這筆帳和窩囊氣,他會討回來的。

  睨著正噙著開心笑容的女人,姜慎言悶悶不樂的想,接著便踩下油門,跑車如同箭矢般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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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00:1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當薑慎言踏進高聳、氣派的辦公大樓時,俊美的臉孔、英挺昂藏的身材,毫無意外地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他上任總經理甫半年,傲人的身世背景、優秀的高學歷,以及出色的外表、貴族般的氣質和極佳的工作能力皆令人刮目相看,絕非是只懂玩樂的富家少爺。

  身為集團未來接班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重視。據知,他從未有遲到早退的紀錄,堪稱公司的最佳楷模。

  雖然偶爾傳出無傷大雅的緋聞,仍無損他在公司建立的威信和良好形象,薑慎言依舊是女員工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兼夢中情人。

  縱使他經常和名模、明星或名流千金的名字有所牽扯,但這些女人從沒踏進過集團大樓半步。

  但今天--

  他不但姍姍來遲,身後還多了一名邋裏邋遢、抱著黑貓的女人,這畫面極端詭異且不協調,所有人見狀莫不瞪大眼睛、張大嘴巴。

  警衛尾隨在鬼祟的女人身後,開口阻止她繼續前進。「喂!妳是誰?馬上給我站住!」

  君霏不解的望著他,懷中黑貓則眨著燦金色的魅瞳盯著警衛,蓄勢待發。

  薑慎言止住腳步,冷著俊顏回身,淡然解釋道:「沒事,她是我帶來的。」

  本來,停妥車子後,他可以搭乘專屬電梯直達總經理辦公室,偏偏電梯正在進行一星期兩次的保養維修,逼使他必須從大門出入。否則,他實在不想和一個怪裏怪氣的女人有所牽扯。

  再者,他老覺得背後那雙比鬼魅還駭人的貓眼,從頭到尾都在「監視」他。

  為避免黑貓隨時撲上來,造成不必要的騷動,他只好犧牲自己,換取公司的平靜--

  他當然不可能讓大家知道--他「討厭」貓。

  只是討厭,不是害怕。

  警衛一聽是總經理的客人,態度驟然丕變,連忙鞠躬哈腰賠不是,只是這回總經理的客人未免也……隨性得太特別了點。

  薑慎言刻意忽略員工們詫異的眼神,加大步伐穿過寬闊的Lobby,很快地來到電梯前。

  君霏則像初次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充滿無限驚奇的東張西望,一切的一切對她而言都無比新鮮。

  這地方,好大好亮好涼快噢……是宮殿嗎?

  她沒去過宮廷,但曾聽父親描述過,那裏占地廣闊、和天地一樣沒有盡頭,非平民百姓所能想像。

  這兒看起來也很壯觀呢,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沿路上,她的臉幾乎是貼在透明玻璃上貪看外頭的景物,當接觸得越多,君霏就越能深切體會現下的環境,與她的家鄉有多麼不同。

  她到底是掉進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呵?君霏仰著頸子左盼右顧,那模樣宛若剛進城的鄉巴佬。

  「走快一點!」站在電梯前遲遲等不到她的人,薑慎言又折回來找人。「我的時間不是用來等人的。」尤其不是等她這個莫名其妙的怪女人。

  「哦……」她收回視線,吶吶的應了聲,乖馴的疾步跟上他。

  大樓共有三部電梯供員工使用,距離規定的上班時間已逾半個鐘頭,所以電梯很快的降下來,薑慎言不假思索的踏進編號「1」的電梯中。

  君霏卻杵在門外,沒有進去的意思。

  當然,她不配合的舉動又引起他的不滿。「妳……」難聽的字眼卡在喉間,因為他看見黑貓「不善」的眼神,正直直的射向他。

  她緊緊盯著敞開的電梯,腦海中掠過一道畫面,頭微微暈眩。

  盯著她瞬息萬變的神情,薑慎言總覺得自己在欣賞川劇變臉秀。這女人……難不成真是個演員?

  他猜想,以她這副寒酸窮迫的德性,應該是某個不知名小劇團裏的演員,那種地方有時臥虎藏龍,有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人才與天才。

  也許,他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一例。

  她或許懷才不遇,未能有伯樂賞識,為了堅持夢想,所以只能靠著打零工,賺取微薄薪水度日。其餘時間則努力充實演技,等待機會降臨。

  但那與他何干?

  「妳還要浪費我多少時間?」薑慎言斂眉,口氣很差。

  一來因為她的拖延,二來因為自己無聊的臆測。

  她與他非親非故,她的職業、過怎樣的生活,對自己而言一點都不重要,他也不在乎。

  「不要進去。」君霏語氣輕緩而堅定。

  「妳在說什麼鬼話?」薑慎言快被她搞得精神錯亂。顧不得紳士風度,他伸手拽住她的皓腕,將她拉進電梯。

  「我們會被關在裏頭……」她猶疑的把方才感應到的情況道出。

  搭電梯,誰不是被關在裏頭?

  「閉嘴!」他沉聲低斥,然後按下最頂樓的數字鍵、再按下關門鍵。

  電梯開始攀升,君霏不禁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捉住他的手臂,忍不住細聲嚷嚷:「這……這是什麼?好像在動耶?!」

  這也是在訓練演技?姜慎言在心中冷嗤,沒有搭理她無厘頭的發言,在瞥見她緊緊抓住他不放的小手一眼後,才淡然命令道:「把手拿開。」

  見他繃著臉,很不開心的模樣,君霏羞窘的收回手,把困惑藏在心中,然後暗自懊惱--她對他似乎少了一份戒心,完全忘了應該和男人保持距離,甚至,她喜歡他身上的香氣。

  那氣味不同於姑娘家的胭脂水粉,而是若有似無的淡淡清香,聞起來很舒服怡人,害她老是想靠他近一些……

  當電梯爬升至十五樓,燈光突然熄滅,電梯劇烈的晃了下後,便停止運作。

  「咦?不動了?」君霏完全不懂「電梯」這項現代產物,自然沒有危機意識。「為什麼黑漆漆的?」

  姜慎言俊美的臉孔則是泛青,他怒火中燒,用力地撳著紅色的緊急對話鈕,差人在最短時間內將電梯修復。

  暴怒的語音迴響在闃黑中,格外教人發寒顫慄。

  第一次改搭員工電梯,竟遇到電梯當機?定期保養根本沒啥狗屁效能!更不爽的是,居然被那女人的烏鴉嘴料中了--

  他們真的被關在電梯裏?!

  連向來不迷信又相當鐵齒的他,都對這樣的湊巧感到詭異。

  與其說她預言成真,不如說遇上她准沒好事。

  莫非真有流年不利這回事?他篤信科學、實際的信念,產生小小的動搖。

  籲了口長氣,薑慎言煩躁的鬆開領帶,修長的身軀斜倚著壁面,等待救援。

  待眼睛適應黑暗後,他不經意瞄見角落那一雙魔魅的貓眼,驀地倒抽一口氣,不過,旋即恢復鎮定。

  「喂!妳還好吧?」他漫不經心的隨口問道。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嚇傻了?」薑慎言撇唇訕笑。

  還是一片緘默。

  「難道嚇暈了?」他的口氣有幾分幸災樂禍。

  三分鐘後,他聽見門外有了動靜。

  「總經理,請您再忍耐幾分鐘,電梯馬上就能正常運作。」工程部經理戒慎恐懼的報告,聲音還帶有微微顫抖。

  話才說完,電梯果然重新啟動、繼續攀升,彷若剛才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

  雖被困在電梯裏短短五分鐘,但薑慎言卻覺得像過了五個鐘頭般漫長難熬,他所剩不多的耐性宣佈用罄。

  將視線調向縮在角落的一團人影,冷峻的眼眸冷冷瞅著她。

  真的昏了?原來這怪女人怕黑。

  「叮!」

  電梯抵達二十樓,發出清脆的聲響,門扉自動往兩旁排開。

  門外,站著一名穿著名牌套裝的年輕女子,嬌麗的面龐寫著擔憂。「總經理,您沒事吧?」

  「嗯。」薑慎言的俊臉沒有多餘表情,猶豫了下,逕自步出不算小的方正空間。

  「聽到您被困在電梯裏,我真是擔心的不得了。」年輕女子的臉部線條仍舊處於緊繃狀態,亦步亦趨的尾隨其後。

  他微微攏起眉心,刻意忽略她的話。「Emi。」平淡的語調透著嚴肅。

  「是。」她勉強收起憂容,恭敬的回答。

  「有件事想麻煩妳。」他走進辦公室,立即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扔到沙發椅背上。

  Emi對他如此隨性的舉動,感到些微訝異。

  身為他的秘書,她清楚總經理向來極有原則,即使工作量極大,他的辦公桌永遠都維持得有條不紊,是個自律甚嚴的人。

  像這樣「亂扔」東西,還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再從他的臉色與行為來判斷,顯然他的心情相當惡劣。

  「為總經理辦事,是我的榮幸也是職責所在。」她由衷道,不帶一絲逢迎及敷衍。

  愛一個人,擔心對方、想為對方分憂解勞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她每天最期待的時刻,莫過於上班時間,這樣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跟他見面、說話,協助心愛男人處理任何大小事,那會讓自己有種「賢內助」的優越感。

  「電梯裏還有人,去把她攙出來。」他吩咐著。

  「咦?」Emi的眼底滿是問號,不解的望著他。「總經理的意思是……」

  「有個女人在電梯裏昏倒了,麻煩妳把她帶出來。」他已經坐進小牛皮座椅,開始翻閱公文,頭也不抬的補充說明。

  他不打算再接近那個怪女人一步,免得自己情緒失控,連人帶貓一起從頂樓丟出去。

  怔楞了下,Emi才從五里霧中回神,吶吶領命。「呃……是……我這就去。」語畢,她馬上退出辦公室。

  五分鐘後--

  Emi再度敲門進入總經理辦公室。

  薑慎言的視線膠著在報表上,薄唇緩緩吐出問句:「人呢?」

  「她……她在……會客室的沙發上。」Emi還微微喘著氣。

  「嗯,謝謝。」他淡漠的致謝,沒再多看秘書一眼。

  「總經理……」Emi輕喚。

  他停下筆,終於肯撥一點空檔望向她。

  Emi抿了抿唇,終於道出心中的疑惑。「那個女孩……跟您有什麼關係嗎?」她心中很介意,忐忑地等待他的答案。

  「沒有關係。」他的答話言簡意賅。

  他的回答令Emi喜出望外,落下心中的大石。不過,她還是不明白,既然沒關係,為什麼那女孩又會跟總經理一同搭電梯上來?

  思忖之際,薑慎言低沉悅耳的嗓音便鑽進她的耳朵裏,喚回她遠揚的思緒。

  「等她醒來,弄套乾淨的衣服給她,再找個地方讓她洗澡。」經過片刻思考,他還是決定履行承諾。

  Emi杏眼圓睜,不敢相信他交代自己公事以外的命令。

  見她沒有出去的意思,他冷冷的問道:「還有事?」

  經過一番掙扎,她還是忍不住追究清楚。「如果對方和總經理沒有關係,為什麼會跟您來公司,而且……」

  「Emi,妳干涉太多了。」他覷她一眼,語調平穩的提醒。

  「對不起。」她紅著臉低聲道歉,眼角餘光偷瞄他的俊臉,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緒起伏,深怕自己惹他不快,那樣她會很自責的。礙於身分,她也僅能壓抑愛慕之意。「我先出去了。」

  秘書退下後,薑慎言頹然靠向椅背,煩悶的吐了一口氣,惡劣的心情導致他無心辦公。

  既然沒辦法靜下心來工作,索性放自己半天假吧!他緊繃的神經需要放鬆。

  反正,他不遲到的紀錄既已打破,再添一次早退也無傷大雅。

  重要的是,他想和那個帶著一隻黑貓的怪女人保持距離,離她越遠越好,否則難保不會有更詭異的麻煩事降臨。

  趁此機會,他順便可以和從國外回來的大學學姐碰個面。

  他也是透過商業雜誌的報導,才知曉她最近的動向--

  聽說她特地回臺灣投資生意,挹注大把資金在北市的黃金地段,打造了一家超豪華男公關俱樂部。

  俱樂部未開幕前新聞就已炒得沸沸揚揚,開張後更是造成一陣超級旋風。

  雖然收費頗高,每天仍有許多女顧客趨之若鶩,生意好得令其他夜店眼紅。

  除了特地挑選、訓練的男公關之外,店中提供的食物與美酒也令饕客們嚮往不已……

  成立這樣一個充滿話題性的俱樂部,確實符合這位好朋友的行事風格。

  她是個來去如風的女子,本身就是個話題。

  她來臺灣時並未主動聯絡他,而他看了雜誌方知道她回臺灣時,自己又剛好準備出國洽公,直到現在,他終於有了空閒。

  擇期不如撞日,雖然現在拜訪時間早了點,但他相信熱情好客的學姐應該不會介意他的臨時造訪。

  重新將領帶調整好,薑慎言合上公文、拎起鑰匙,在秘書Emi錯愕的眼光下步出辦公室。

  今天的總經理實在太反常了!

  非但遲到、帶女人和動物進公司,現在居然一聲不響的離開辦公室……她今天並沒有幫他安排任何外出的行程呀!

  她追出去想問清楚他的去處,好方便掌握他的行蹤,然而薑慎言早已一步跨進電梯,門在她趕到時恰好關閉。

  她的心情也隨著電梯的降落,而蕩到了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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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慎言驅車來到臺北信義計畫區,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近期紅透半邊天的男公關俱樂部。

  即便沒有霓虹燈點綴,俱樂部富麗堂皇的建築外觀,就已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可以想見在夜裏更是如何的璀璨奪目、耀眼逼人,絕對是此黃金地段最具人氣、最教人迷醉的聖地。

  停好車,他盯著俱樂部深鎖的大門,有些懊惱自己未經計畫的衝動,隨性的貿然行事,通常會造成敗興而歸的下場。

  他望門興歎之際,門把霍地轉動,門板緩緩開啟,出現一張年輕的男性臉孔。

  姜慎言打量對方,覺得他似曾相識。

  「請進。」前來開門的年輕男子敞開門扉,客氣的邀他入內,彷佛已曉得他的身分。

  薑慎言並未依言進入,而是客套且拘謹的確認。「你好,敝姓姜,請問歐陽純小姐在嗎?」

  年輕男子懶洋洋的點點頭,大姆指朝內比了比。「就是她要我來開門的。」

  「謝謝。」姜慎言禮數周到的答謝。

  俱樂部裏的裝潢和設備,比他想像中來得寬敞氣派,以紅黑金三色調營造出成熟華麗的氛圍,從桌椅到擺飾全出自名家之手,質感自然不在話下。

  而幾名年輕男子穿著一派輕便卻十分有品味,他們姿態輕鬆的圍著L型沙發或站或坐,出色的臉孔均掛著笑容,顯然正在談論極有趣的話題。

  「如何?還不賴吧?」

  一道慵懶的女聲自他身畔響起,微揚的語氣是不難忽略的驕傲。

  「無可挑剔。」他側首,對來者報以微笑。

  「真是稀客,『鼎飛』集團總經理、未來總裁接班人、以及我親愛的學弟竟然大駕光臨。」歐陽純施了淡妝的五官,在燈光的映照下,依然是豔光四射。

  「好久不見。」對她一長串揶揄意味濃厚的稱呼,薑慎言感到有些吃不消。「怎麼知道我會來?」

  「我有特異功能,能預知未來。」她賞他一記淺笑,說得天花亂墜。

  聞言,他腦海中驀地浮現一張髒兮兮的無辜小臉……一股煩悶湧上心頭,俊臉染上幾分鬱色。

  「怎麼有空過來?不必工作嗎?工--作--狂。」歐陽純戲謔道。

  雖然平常疏於聯絡,但從報章雜誌上的專訪得知,他是個非常盡責的總經理,一天工作超過十小時,和自己那個為了逃避家業,而躲到臺灣玩樂的弟弟有如天壤之別。

  不過,也多虧她那不長進的弟弟找來一群死黨,讓她俱樂部男公關的養眼度更上一層樓。

  他們身分特殊,但也個個都有迷死人不償命的特質。

  她的視線調向幾位談笑的年輕男子--包括她弟弟在內,美眸裏釀著愉快的光采。

  她對這些小男人疼愛有加,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是女人心目中的至寶、她的搖錢樹,另一方面他們是小弟的摯交,她也理所當然的將他們當弟弟看待。

  「出來透透氣。」姜慎言答得淡然,對學姐的調侃習以為常。

  打從認識歐陽純,便知道她的嘴巴向來不客氣,甚至有時會得理不饒人,喜歡的人會認為她坦率敢言,不喜歡的人則視她為蛇蠍,避之唯恐不及。

  他還記得她那句「至理名言」--帥哥是用來疼的、用來寵的。而她也的確以行動表示,對於外貌出色的異性,總是多了幾分耐心和關心。

  薑慎言很有幸的,成為她善待的對象之一。

  而他也才有機會瞭解,在她美麗的外表、惡毒的言語下,其實有顆熱情溫暖的心。她雖和一般千金小姐一樣熱衷於名牌,可是有顆一點也不含糊的精明腦袋。

  光以俱樂部引發前所未有的轟動看來,便可證明她絕非泛泛之輩。

  「哦?」歐陽純嗅到他話中的無奈,感到興味盎然。「有啥大事難倒你了?」

  他這學弟長得俊美非凡,偏偏有著不搭軋的強硬個性,從不輕易示弱,會在上班時間拋下工作出來摸魚,還真是奇事哩!所以,她更想知道個中原因。

  她這人沒什麼嗜好,除了血拼,就是探聽八卦、嚼嚼舌根。

  「沒什麼。」薑慎言打馬虎眼。

  他不可能承認,導致他心情欠佳的罪魁禍首,是因為一個陰陽怪氣的女人和一隻貓。

  他「不喜歡貓」的秘密豈能流傳出去?!唯獨被那怪女人知道了……

  一思及此,薑慎言不禁又蹙起濃眉,低落的情緒益加惡劣。

  歐陽純察覺他眉眼間的悒鬱,頓時鳳心大悅。

  不消說,一定是為了--女人!

  真想知道是哪個女人那麼不幸、呃……幸運,獲得她優秀學弟的青睞。

  「慎言,我們好久不見,一起吃個飯、敘敍舊吧!」歐陽純主動提出邀約。

  「順便,介紹我的寶貝們給你認識,你們年紀相仿,一定很談得來。」

  這樣她就可以慢慢旁敲側擊,挖出八卦,尤其是男女之間的緋聞,她最感興趣了。

  若有餘力,她會考慮成立一家八卦雜誌社。

  「嗯。」姜慎言沉穩的應允。

  她領著他走向沙發,打入年輕男子的圈圈,一一介紹起來。

  之後,她吩咐大廚準備午餐,展開了一場熱鬧非凡的午餐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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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00:13: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用過了豐盛美味的午餐,並且喝了不少香醇的紅酒,姜慎言和俱樂部的幾名年輕男子們相談甚歡--不過,大部分時間他都是聆聽者,開口的次數並不多。

  他們年紀雖輕,卻都十分有主見和自我風格,猶如兄弟般的深厚感情著實令人羡慕。可是互損起來,簡直就像殺父仇人似的狠毒、不留情面,卻又趣味橫生、惹人發噱。

  和他們的開朗活力相較起來,虛長兩歲的他顯得太過沉悶。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可以放任自己嘗鮮,玩票性質的在俱樂部「打工」,而他在取得碩士文憑後毅然決然接掌家業的差別吧!

  他們一行人暍酒、抬杠直到下午三點多,薑慎言自覺叨擾太久,遂起身告別。

  「我說親愛的學弟,如果你願意,歡迎你來兼差。」歐陽純笑容滿面,不知是第幾次提出「建議」了。

  「我不適合。」他也不只一次拒絕了。

  「會嗎?」她打量他。「學姐覺得你適合極了。」光是那俊美的長相就夠迷死人啦!再加上酷酷不多言的個性,他渾身上下有種衝突的吸引力。

  薑慎言一臉敬謝不敏的神情。「我先走了,謝謝妳的招待。」

  「有空再來。」她送他到門口,然後冷不防在他的薄唇上偷了個吻。「KissBye!」

  薑慎言楞了幾秒後,扯開一抹沒轍的笑容。「國外住久了,妳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歐陽純聳聳肩,報以燦笑。「這可是帥哥才能享有的福利。」她字裏行間充滿著吹捧與自信。

  「多謝抬愛。」他輕笑,擺了擺手,不再逗留。

  歐陽純目送他離開後才關上門,眼前幾名年輕男子仍繼續圍著餐桌大啖美食、品嘗美酒,她不由得勾起嘴角。

  啊!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身邊圍繞著一堆帥哥,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她更確信,回到臺灣定居,以及經營這家俱樂部的決定,都是正確無疑的!

  她要讓出生在這塊土地的女性們,也都能享有同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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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公司時,已是下午四點多,薑慎言從停車場搭乘直達電梯回到辦公室。見到他回來,秘書Emi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

  「總經理,您回來了。」她像個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一臉光采的迎向他。

  「那個女人離開了吧?」他劈頭就問。

  女人?Emi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因為總經理交代過,等她醒來再……」

  他聽出她語氣中的遲疑,好不容易尋回的好心情,霎時煙消雲散,他語氣森冷無比。「她還沒醒?」

  「是……」Emi囁嚅道。

  明明不是自己的錯,但在他冷峻的眼神注視下,Emi還是忍不住心虛,彷佛是她辦事不力。

  他是個嚴格的上司,對於他的任何要求,自己都會盡力做到最好,只為獲得心愛男人的一句誇獎、或者一記充滿讚賞的笑容,那麼即使要做牛做馬,她也是無怨無悔。

  相對的,若未達到標準,雖不至於挨駡,但他一臉的冷淡漠然更教她心寒。

  薑慎言俊朗的眉心擠出兩道深溝。「馬上把她叫醒,事情辦好後,讓她立刻離開。」

  「是,我這就去。」Emi像個犯錯的學生,領命後匆忙離去。

  薑慎言在沙發上坐下,揉了揉微微發疼的額際,閉上眼緩和煩亂的思緒。

  或許是喝了些酒的關係,他在不知不覺間竟陷入睡眠狀態。

  直到會議室來電,告知他要臨時召開緊急董事大會,他才掬了把冷水洗臉,清醒微醺的腦袋,整理好服裝儀容後,趕去出席會議。

  縱然百般不願意,Emi還是不敢違逆上司的吩咐,於是費了一些工夫喚醒「昏迷」的女孩。

  君霏從睡夢中蘇醒,呆滯的環顧四周。「這裏是哪里?」來到陌生環境才第二天,她還沒完全調適好心境,融入這未知的世界。

  「總經理會客室。」Emi冷冷的回答,對眼前的女人懷有敵意。

  「總經理會客室……」君霏重複道,卻仍一頭霧水,睜著惺忪睡眼反問:「總經理……是什麼?」

  Emi瞪著她,以為這瘋女人存心找碴,實在懶得理會。「醒了的話,我帶妳去買衣服。」

  經她提醒,君霏混沌的腦袋逐漸有了頭緒。

  她從斷崖上跳下,之後在一個大園子的草叢裏醒來,接著遇上一個脾氣不好的男人……一連兩天都遇上的男人,有緣的男人。

  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請妳動作快一點,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忙。」Emi儘量用客氣的語氣催促道。

  「噢。」君霏應了聲,從真皮沙發上翻下身,不禁露出愉快的微笑。

  唔--睡得好過癮喔!

  床雖然小了點,但好軟好舒服,加上涼涼的空氣,讓她感到無比滿足。

  不過,她記得自己是蹲在那個會動的密閉空間裏打盹,是何時躺到這軟軟小床上的?而那個身上有著好聞香味的男子去了哪里?眼前漂亮的女子又是誰?

  這兒的一切,總是教她迷惑。

  「先去洗把臉。」Emi沒好氣的命令。「洗手間在最角落。」

  君霏來到洗手間,裏頭的設備徹底難倒了她。

  「沒有水耶……」她找了半天,最後終於看見了水。「原來水藏在這裏呀。」她蹲下身子,將手伸進容器內--

  「喂!妳在幹什麼?」Emi在外頭等得不耐煩,所以進來一探究竟,剛好看見她將手伸進馬桶裏。

  君霏被她尖銳的聲音嚇了一跳,慌張的縮回手,無辜解釋道:「我……我要洗臉。」

  「洗臉?!」Emi驚呼,表情扭曲。「妳想用馬桶裏的水洗臉?」

  馬桶?那是什麼?用馬做成的桶子?用來洗馬的桶子?

  君霏不明就裏的瞅著對方發怒又鄙夷的神情,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禁忌。

  「不、不可以嗎?」她很虛心的請教。

  「妳這女人,是不是有病啊?」Emi不禁提高音調。天底下,有哪個正常人會用馬桶裏的水洗臉?!除非那個人神智不正常!

  這女人是不是故意裝瘋賣傻,想博取總經理的同情?哼!只要有她嚴格把關,這種無恥的企圖是絕不可能得逞的。

  怎麼這裏的人老是這樣,動不動就凶巴巴的說她有病,卻吝於告訴她到底哪里做錯了?畢竟,她來到這個陌生地方才兩天,風俗民情一概不清楚,況且,這裏的每樣東西都是她未曾見過的。

  君霏有些沮喪。「對不起,我是從外地來的,所以……」她試著說明,希望對方能體諒自己的無知。

  從外地來的?外太空來的還差不多。「算了!」Emi揚聲打斷君霏的話語,她不耐的揮揮手。「我現在就帶妳去買衣服。」

  一聽到有衣服可以換,君霏用力的點頭。「謝謝妳。」

  睨著她單純的笑靨,Emi感到十分厭惡。

  到底是為什麼,讓總經理把這個奇怪的女孩帶回來?

  說他重視她,又察覺不出總經理有任何緊張、關切的模樣,甚至急著想將她趕走。

  說他不重視她,卻又破天荒的帶她進公司,還得負責幫她張羅換洗衣物。

  這兩人的關係著實撲朔迷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可以走了嗎?」君霏迫不及待想換下黏膩的衣裳,並好好的洗個澡。

  「走吧。」Emi收回思緒,踩著細跟鞋喀嚏喀嚏的率先走出洗手間。

  君霏離開馬桶,小跑步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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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進百貨公司,君霏再度歎為觀止,只是這次學乖了,不再多問,免得惹得別人不開心。

  「妳想穿什麼?」Emi來到專賣年輕女孩服飾的專櫃,詢問她的意見。

  「妳幫我決定就行了。」君霏聰明的不發表意見。

  這裏的衣服都好奇怪,她根本無從挑選,看了許多姑娘的穿著,沒有一個人和自己相同,她們有的穿長褲、有的則露出兩隻腳,有人甚至連手臂、胸前和大腿都暴露在外,教她看了都忍不住臉紅。

  依這女孩的年紀,簡單輕便即可展現青春活力--Emi的視線上上下下打量著君霏,隨後挑了粉藍色的無袖上衣和一條雪白的及膝圓裙塞給她。「進去試穿看看合不合身。」

  雖然非自願的接下任務,一旦做了就務求完美,絕不混水摸魚、濫竽充數--這是Emi的工作之道,也是她能晉升總經理秘書的原因之一。

  捧著軟綿綿的布料,君霏在售貨小姐的帶領下,進到更衣室--

  約莫五分鐘後,Emi已耐性盡失地在外面咕噥道:「妳到底好了沒?」這女人是烏龜轉世嗎?做什麼都慢吞吞的。

  「嗯……快、快好了。」君霏含糊的回應。

  再一分鐘過去,更衣室的布簾唰地被拉開,裏頭走出一抹俏麗的身影。

  「還不錯嘛!」Emi盯著她,滿意的是自己選衣服的眼光。

  「是啊!小姐身材好,穿什麼都很出色。」售貨員也讚賞的附和。

  君霏盯著鏡中反映出來的影像,著實怔楞了好一會。

  手臂和小腿都露出來了……讓她十分彆扭,可是又覺得換裝後的自己變得不太一樣,反而是先前的舊衣,在這個城鎮才顯得突兀。

  「就這套吧!」Emi指示店員結帳。

  買完衣服,她們又來到一家高級SPA,一路上,君霏都垂著頭,渾身不自在。

  Emi把她丟給服務人員後,付了帳款,臨走前告訴她:「結束後,妳就自己離開,別再到公司去,聽清楚了嗎?」

  君霏噘著小嘴。「可是我的貓……」少了黑兒的陪伴,她極度沒安全感。

  「我會派人把貓帶過來。」Emi斷然道。語畢,她便翩然離去。

  被留在原地的君霏,心頭浮現淡淡的不安與悵然。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這裏的每個人都亟欲擺脫她,彷佛多跟她講一句話,就會招來不幸似的,讓她好難受。

  「小姐,這邊請。」穿著制服的員工,帶著親切的笑容,輕聲細語的招呼著。

  這個小姐好親切,單純的君霏也跟著笑了起來,剛才的落寞旋即一掃而空。

  或許就是這種沒心機又健忘的個性,才使她得已度過失去雙親的流浪生涯,也能將所有不愉快深藏心中。

  當時的絕望仍繚繞心頭,此刻能夠呼吸、看著藍天白雲,讓她深刻體會到活著真好,她會好好珍惜生命。

  感謝老天爺!

  雖然感覺起來,未來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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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完會回到辦公室,薑慎言請秘書替他煮一杯黑咖啡,提振泛疼的腦袋。

  走近檜木辦公桌,他愕然的倒抽一口氣,反射性的往後退了好幾步,撞上剛好端咖啡進來的秘書--

  「總經理,對不起……」Emi慌張且自責的道歉。「有沒有燙著您?」

  男人頻頻深呼吸,半晌,才勉強開口道:「那只該死的貓,為什麼在我的辦公桌上睡覺?」

  「欸?」女秘書停下清理污漬的動作,茫然望向他所說的方向--果真有一隻蜷著身子的黑貓睡在公文上頭。「我馬上將牠趕出去。」

  她一走到辦公桌前,黑貓便抬起頭,用金黃色的眼瞳懶懶瞥她一眼,然後輕而易舉地躍上後方的櫃子。

  Emi不惜犧牲形象,踩上椅子伸長了手臂去撈,卻總被貓咪靈活躲過,害她一腳踩空,從椅子上摔下來,狼狽不堪。

  至於貓,當然還是斜臥在櫃子頂端,悠哉地擺著長長的尾巴,和躺在地上哀號的女人,以及退至門邊、臉色極差的男人呈現強烈對比。

  「喵。」貓兒輕叫一聲,開始以舌頭上的小刺整理牠的前腳,姿態優雅得彷佛是個高高在上的女王。

  薑慎言握緊拳頭,因過度使力導致指節泛白,。

  底下數百名員工,他管理起來遊刃有餘,沒道理搞不定一隻平凡無奇的臭貓!

  活了二十幾年,他第一次燃起和貓正面衝突的戰鬥力。

  他就不相信,自己會拿這只臭貓沒辦法!

  他卷起衣袖,從休息室裏取出一支高爾夫球杆,殺氣騰騰的趨近櫃子,將球杆高舉,對準貓狠狠的揮下去--

  下一秒,辦公室內爆出慘叫聲。

  「該死!從我身上滾開!」薑慎言暴怒狂吼!這一刻他只感到全身血液凝固、肌肉僵硬,半天都動彈不得。

  貓在他揮杆的瞬間縱身躍下,宛若背後靈般攀附在他身後。

  事實證明,他真的拿貓沒轍。

  特別是這只黑貓,好像跟他有仇似的,三番兩次找自己的麻煩。

  「總經理……」Emi爬起身,想要幫忙抓貓,但貓的爪子卻穿透薑慎言的白襯衫,抓傷了他的背,越想把牠弄走,那銳利的爪端就越深入皮膚。

  薑慎言的臉由青轉白,身處在開著空調的室內,額際卻冒著冷汗。

  見狀,Emi只好暫時收手,壓根不敢輕舉妄動。「我去找人幫忙。」在這慌忙的時刻,她完全忘了可以使用電話叫人,便倉皇的跑出去搬救兵。

  幾分鐘後,來了幾名壯漢,那時黑貓已從薑慎言的背上離開了,但無論眾人怎麼圍捕、驅趕,牠就是不斷在辦公室裏上竄下跳,沒人抓得到牠。

  整間辦公室被搞得像大戰過後的廢墟,滿地一片狼藉。

  「夠了!」薑慎言揉著眉心,制止這荒唐的鬧劇繼續上演。「你們都出去。」

  抓貓大隊這才悻悻然離去,免得掃到上司的颱風尾。

  「Emi,去把那個女人找回來。」他瞅著同樣狼狽的Emi,怒不可遏的咬牙低吼著。

  「是。」不敢稍有耽誤,她馬上以沖百米的速度趕往SPA。

  秘書沖出去後,薑慎言也不想單獨和貓共處一室,遂忿忿然的轉移陣地,打算到露天花園抽根煙,藉以發洩滿腔窩囊氣!

  真是受夠了這無厘頭的突發事件,徹底打亂自己的生活步調,致使他一直處於火冒三丈的憤怒狀態。

  禍亂的起源就是那個永遠在狀況外的怪女人!他實在很想捏死她,連同那只該死的貓!

  當他撚熄第三根煙後,秘書Emi才氣喘吁吁的找到露天花園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總經理,人我帶回來了。」

  「嗯。」薑慎言轉身,一抹纖麗的身影便落入眼底,不禁令他有片刻失神。

  眼前嬌羞的女人,一身清爽柔美的妝扮散發出純真氣息,宛若一朵脫俗清麗的百合花,嬌而不豔,而清麗的臉蛋和凹凸有致的曼妙體態,更讓人忍不住再多看幾眼。

  先前不修邊幅的邋遢樣,完全糟蹋了她的天生麗質。

  「聽說,黑兒牠惹麻煩了?」被緊急帶回的君霏,在觸及男人凝視的目光後,垂下羽睫好回避那令她無措的黑眸。

  撲通、撲通、撲通……她的心跳突然變得好快,雙頰也不斷發燙。

  「妳那只貓,抓傷了總經理!」Emi忿忿不平的嚷嚷,這比抓傷她自己還更教她難過。「現在馬上帶著妳的貓,給我離開這裏。」

  「對不起,黑兒平常不會隨便攻擊別人的……」君霏歉然道。「除非有人先對牠不利……」

  Emi瞪大美眸,揚聲指責道:「妳的意思是說,總經理會做出對一隻貓不利的舉動囉?!」

  一想起他討厭貓、那副怒火沖天的暴跳模樣,君霏並不排除有此可能。

  「說不定真的是那樣……」她很小聲很小聲的回答,並偷偷瞄了他一眼,但男人冷沉的神態教她馬上噤口。

  不過,薑慎言還是聽到了,他的俊朗五官彷佛罩著千年寒冰,怒瞪著眼前被改造過的小女人,語氣卻出奇的平穩。「把妳的貓帶著,立刻離開。」

  「你的傷……」

  君霏關心的話尚未說完,又被眼前男子無情的打斷。

  「現在!」他的語調雖沉,仍散發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我不想再見到妳!」

  君霏縮了下肩膀,心頭有些悶悶的。「可是……我有預感,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她幾近無聲的咕噥。

  「快點走!」Emi扯住她的皓腕,強迫性將君霏拉走。

  薑慎言轉身望著天空,沒有再看她一眼。

  他相信,他能幹的秘書能夠擺平這一切,他更相信,等那個怪女人離開後,一切將會步上原先的軌道。

  在露天花園裏待了一陣子,直到秘書前來通知他,說已經將君霏連人帶貓攆出公司大門,薑慎言才緩步踱回辦公室內。

  面對一室零亂,他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發疼。

  既然提不起勁工作,薑慎言決定打道回府,回去享受不被人打擾的靜謐空間。

  去他的巧合--

  去他的感應--

  他才不相信毫無根據的怪力亂神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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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00:14: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很完美的一個星期,一切都遵照行程表行事,所有的事態發展都在掌控中,這就是他所想要的生活。

  薑慎言合上公文,啜了口有些冷卻的黑咖啡,俊逸的臉孔透著淡淡的疲憊。

  每天晚上工作到九點,幾乎已成了既定的作息,偶爾他還會處理公事直到深更半夜,才獨自駕車回到居住的大廈。

  談不上好或者不好,自從接掌總經理職務,他一直都是如此度過。

  但今晚,他感到格外沒勁,想出去透透氣、吹吹風,並小酌一番。

  收好滿桌的公文卷宗檔案,他抄起鑰匙和西服外套、熄了燈,駕車離開公司。

  回到位於天母的家、沐浴過後,他穿著輕便的名牌休閒服,從冰箱內取出幾瓶冰涼的啤酒,再動手準備幾樣下酒小菜,打開高級音響設備,以最輕鬆自在的心情與姿態享受一個人的寧靜。

  甫打開啤酒,門鈴卻也隨之啁啾作響。在悠揚的古典樂音中,尖銳的電子鈴聲儼然成為最刺耳的噪音來源。

  難得的獨處時光被破壞,他攢起濃眉,端坐在沙發上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但電鈴亦沒有罷休的跡象。

  撇撇唇,薑慎言灌了自己一口酒,沁涼的液體順著食道滑進胃袋,令他通體舒暢,這時惱人的電鈴聲也驟然停止。

  他的耳根子清靜不到三秒,大門門板便霍地被人從外頭撞擊,發出一聲聲惱人巨響,大有破門而入之意味。

  他關掉音響開關,繃著臉走到門邊。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啾--啾--啾--

  「薑慎言,我知道你在家,快點開門!」

  撞門聲和門鈴聲以及高八度的女性嗓音輪流發作,簡直吵死人不償命。

  該死!薑慎言在心底咒駡,算准了節拍,猛地將門拉開。

  一道黑影踉蹌的跌了進來,他俐落的閃開身體,讓對方跌趴在地,發出疼痛的哀號。「唉喲……痛……」

  薑慎言居高臨下地睨著腳邊的窈窕身軀,從鼻腔逸出冷哼。「那麼急,究竟有何貴幹?」這女人急到差點把他家的大門給拆了。

  「唔……好痛……」地上的女子撐起身子,一邊揉著摔疼的部位,一邊噘著紅唇申吟、埋怨。「你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難怪交不到女朋友。」

  「這麼晚急著見我,只是想對我說這些?」薑慎言的語氣雖然冷淡,但緊繃的臉部線條已緩和許多。「說完了?請回。」

  俏麗的可人兒馬上鼓著粉腮,氣呼呼的瞪著高她不只一顆頭的男人,美眸閃著盈盈波光。「慎言哥,別這麼無情嘛!」

  他瞇著眼審視她,當她很有禮貌的加上一個「哥」字時,通常就是有求於人。身為獨子的他,把這位好友的妹妹也當作自己妹妹看待,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有什麼事,妳說吧。」

  可人兒終於漾開甜美笑容,將疼痛拋諸腦後,撒嬌地挽住他臂膀。「我就知道慎言哥最疼我了。」

  「廢話少說。」他斜覷著她。「直接切入重點。」自己太瞭解這小妮子,若不制止她東說西扯,可能會天花亂墜說個沒完沒了。

  「我做了一件善事喔!」美人兒揚揚眉梢,神情顯得驕傲無比。

  他沒接腔,僅是靜待下文。

  「她好可憐喔,要不是我機靈,她大概已經被壞人欺侮了。」可人兒尖巧的下顎抬得高高的,炫耀般地喜孜孜說道。

  姜慎言只是意興闌珊的點點頭,懶懶的開口說:「妳只是要跟我說妳英勇的善舉?」

  「當然不是!」她斂起笑,俏臉嚴肅了起來。「因為她說無家可歸,而且身體又很虛弱,所以我把她帶回來了。」

  聽到這裏,薑慎言突然又有種不好的預感。

  「然後,半小時前,她開始發高燒、臉色發白、盜汗……」可人兒戲劇性的擰起秀眉,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

  「伍曉薇,講、重、點!」他斂眉,黑眸中閃著慍意。

  「所以,你幫我載她去醫院啦!」語畢,她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到自己住處--同一棟大樓的對面大門內。

  薑慎言拉開女子纖若無骨的玉手,頗為無奈的道:「妳不知道有救護車可以叫嗎?像這種緊急狀況妳打119就好了啊!」

  呃……這倒是完全沒想到。「唉喲!不管啦~~反正你都來了,就幫幫忙嘛!」伍曉薇再度勾住男人的手,並使盡吃奶的力量拖著他高大的身軀。

  姜慎言任由她擺佈,並未強勢拒絕。

  「快一點。」她吃力的催促著,深怕再慢一些,對方會一命嗚呼。

  進到客房,他果然立刻頭皮發麻--

  一隻毛色黑亮的貓端坐在床頭,守護著床上面白如紙的女人……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世上竟會有這麼該死的巧合!

  臺北雖然不大,但未刻意安排而重逢的機率比中樂透頭彩還低,為何他偏偏躲不過噩運?

  他不信命運這種沒有科學根據的荒謬說法,但此刻卻找不到任何說辭來解釋這個中玄妙。

  「慎言哥,快點來幫忙呀!」伍曉薇焦急的催趕著他。

  「喵--」黑貓轉過頭,朝他嗚叫了一聲。

  「我沒空。」他的喉結滾動了下,轉身便想離開。

  「不行啦!你不能見死不救。」伍曉薇連忙擋住他的去路,義正辭嚴的制止他落跑的行為。

  「讓開!」姜慎言顧不得什麼紳士風度,將她玲瓏的嬌軀推到一旁。

  「薑慎言,你不可以走,一定要幫我。」伍曉薇直接連名帶姓的喚他,又死命的拉著他,兩人隨即展開一場拉鋸戰。

  「喵--」黑貓跳下床,走到他腳邊,用頭摩蹭著薑慎言的褲腳,全然不若先前幾次的氣焰囂張。

  牠溫和示好而不再對自己張牙舞爪,薑慎言甚感安慰,但還是無法領情。「我沒空。」他重申,脾氣幾近失控。

  「喵--」貓的聲調略略提高,炯炯發光的雙瞳隱隱散發出一股「殺氣」。

  「唔……」床上的人兒皺緊眉心,呼吸凝重,難受的低吟了一聲。

  薑慎言無奈的目光調向那抹蒼白臉孔,胸口亦升起淡淡憐惜,頓時,竟沒辦法對她的痛苦視若無睹、一走了之。

  見他的態度有些軟化,伍曉薇悄悄勾起唇角,就知道他是個外表冷漠、內心柔軟,典型吃軟不吃硬的男人。「她好像很不舒服耶……」

  真受不了這些麻煩的女人!他語意不清的咒駡了聲,踏步至床邊,輕而易舉就將病奄奄的麻煩精抱起,走出房間。

  她輕得幾乎感覺不到重量。薑慎言皺著飛揚的眉,胸口有點悶悶作痛。

  君霏在半昏迷之際,隱約覺得自己的身體正騰空而飛,一如她當初跳下斷崖那般,不著邊際的飄浮著。

  這一回,自己恐怕真的活不了……也好,反正她一點都不快樂。

  蒙朧意識的催使下,君霏豆大的淚珠忽而從眼角滑落,沒入耳後,一點一滴濡濕了他的衣袖。

  薑慎言被她不斷湧現的淚水搞得心煩意亂,他嘀咕:「別哭了!」

  「嗚……」病痛再加上孤單無助,君霏哭得像個脆弱無依的小孩。

  俊秀臉龐黑了一半,實在很想動手掐死她,一勞永逸!但實際上他只是不斷深呼吸,然後以誘哄的口吻對她輕聲說道:「別哭,現在就要帶妳去醫院了。」他怕再吼,她會哭得更大聲、更不可收拾。

  輕緩低沉的悅耳醇嗓,在君霏耳畔繚繞流轉,奇異安撫了她空寂的心房,下意識便往他懷中偎去,尋求溫暖。

  薑慎言斂眸,凝視她佈滿淚痕的白皙嬌容,無聲的淚水牽動了他某根心弦,胸口微微一窒。

  「不要……我不想……」君霏緊緊攀住他的衣襟,沒有血色的唇瓣逸出語意不清的細碎囈語。

  尾隨其後的伍曉薇見狀,喟歎道:「在路上被混混欺負,她一定嚇壞了。」

  不堪的畫面不斷在他腦海中放映,釀成一股憤怒,自胸臆間蔓延開來。「沒事了,不必怕。」他嗄啞的安慰著。

  黑貓亦跟在後頭,將一切看在眼底,燦金色的雙瞳閃著溫煦光芒。

  看來善良的主人,似乎遇到了有緣人。

  「記得帶車鑰匙。」薑慎言在踏出大門前,仍不忘向身後的女人交代。

  尾隨其後的伍曉薇吐吐粉紅小舌,粗心的她又趕緊折回房間取鑰匙。

  「還有,把那只貓留下!」進電梯前,他如此的吼著。

  欸?這麼厲害?連貓跟在後面他也曉得?難道後腦勺裝了義眼?伍曉薇見他那模樣,不由得嘖嘖稱奇。

  不得已,她只好彎下身摸摸貓頭,對著牠「曉以大義」一番:「你不能跟去醫院喔!乖乖在家裏等我們回來。」

  神奇的是,貓兒彷佛聽懂她說的話,還真的乖乖走回屋內。

  噢!她一定具有跟動物溝通的能力,哼哼!她終於發掘一項特殊的個人潛能,看以後誰還敢說她一無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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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數日調養,君霏的病情已好轉,唯獨纖瘦荏弱的身子需要隨時補充營養,否則隨時都可能再病倒。

  之前住院時,伍曉薇都會買一大堆吃的東西去探望她,像是昂貴的巧克力、各種好吃的零食和小吃,全都是高熱量的食物。

  君霏則照單全收,頻頻稱讚好吃,全都往嘴裏塞。

  好多東西她都沒見過,更別說嘗過味道了,每種滋味對她而言都是新鮮嘗試,也都令她愛不釋手。

  這裏的食物既特別又美味,而且這裏的人也不儘然都那麼壞,像眼前的救命恩人,便是在她危急時刻伸出援手的好人,還不厭其煩的教了她好多事。

  但,有件事君霏一直耿耿於懷--

  她曾試探性的提及她居住的城鎮、描述日常生活景象與當地風俗民情,卻換來伍曉薇一陣誇張的大笑:

  「妳說的好像是古代耶?妳該不會想跟我說,妳是古時候的人吧?」伍曉薇甚至笑到礬出淚來。

  看她笑得人仰馬翻,君霏卻被她的話給深深震懾,沒勇氣說出自己為了捍衛清白,跳崖卻奇跡生還一事,更不敢承認自己可能真如她所言,是古早以前的……古董--倘若,伍曉薇所言屬實的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明明墜崖選擇自殺,為什麼會掉到不知名的朝代來?

  她是有一些堪稱奇妙的特殊預知能力,但也不至於到能移形換位的地步。

  自己竟然可以跨越古今!這太不可思議也太荒謬了!

  可是,這裏的一切確實都和她生長的城鎮相差十萬八千里,這一點教她不禁心生動搖。

  電燈、電視、電腦、冷氣、水龍頭、汽車……等等先進物品,都是她從伍曉薇口中得知的,這些東西別說她之前沒看過,連聽都不曾聽過,每樣東西都像變魔術一般新奇。

  但這是真的嗎?自己真的來到千百年後的世界嗎?千萬個問號緊緊揪著君霏的心,常令她喘不過氣。

  她好想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但又有誰會相信?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呀!

  「多吃一點,補充體力。」伍曉薇甜甜一笑,順手幫她剝開巧克力糖球的精美包裝紙。

  她見君霏和自己年紀相仿,又很聊得來,平常一個人逛街、喝下午茶實在有夠無聊,現在多了一個伴,伍曉薇自然開心的不得了。

  雖然,有時候覺得這女孩怪怪的,看見每樣東西都會露出驚奇的表情,直呼好厲害,要不然就是支吾其詞、一問三不知。

  想必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難言之隱吧!

  嘿嘿嘿!她伍曉薇什麼沒有,就是很有耐心;什麼不會,就是喜歡挖人隱私。等她們混熟了,再好好對她「拷問」一番。

  所以呢,現在要做的,就是和這陌生女孩培養良好的感情,建立美好的友誼。

  「這陣子真的非常謝謝妳。」君霏收回游離的思緒,誠心道謝,千言萬語也不足以表達她心中的感激。

  伍曉薇憨笑了幾聲,心裏有種被需要的滿足感和虛榮感,再度覺得自己並非兄長所說的,是個只會吃喝玩樂、不懂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

  「霏霏,妳真的沒地方可去嗎?」裝熟,是邁向友情的第一步。伍曉薇親昵地喚著她的名,好像兩人真是相識許久的朋友。

  一個女孩子帶著一隻貓在外頭流浪,實在超級可憐的。

  君霏頷首、神色黯然。

  「那妳的家人呢?」伍曉薇小心翼翼的追探詢問。

  「他們都已經過世了。」君霏答得雲淡風輕,心頭浮現淡淡哀愁。事隔多年,她已不若當時痛徹心屝,動不動就淚流成河。

  「我也是耶!」伍曉薇仿若找到同類,便揚聲附和。「妳沒有其他親人嗎?」

  她緩緩搖頭。「他們全都被……」話到了嘴邊,突然有所顧慮的吞了回去。

  在情勢尚未明朗前,還是不要透露太多自己的背景和過去比較好。

  「全都意外身亡了。」她給了一個安全的答案。

  「我爸媽也是,在國外出車禍,當場死亡。」伍曉薇幽幽歎氣道。「不過,我有哥哥,還有一個疼我的慎言哥。」

  她至少還有人疼,哪像自己只有黑兒可以相依為命,完全不受人重視。君霏努力強迫自己不准落淚。

  「這幾天,多虧有妳的幫忙,不但救了我,還讓我住在這麼漂亮的房子、買東西給我吃,可是……我沒有錢可以還妳。」她困窘的道出實情。

  當她肚子餓想買東西吃時,才發現身上的錢不知何時已不翼而飛。

  伍曉薇擺擺手,露出一點都不介意的表情。「那一點小錢,不必放在心上。」

  「我一定會還妳的。」君霏說得有點心虛。她連下一餐都沒有著落,要還債不啻是癡人說夢。

  「要還也不是還我,因為錢不是我付的。」伍曉薇聳肩道。

  君霏狐疑的望著她。「不然是誰?」

  「慎言哥啊!」她將一塊苦味巧克力塞進嘴裏,語焉不詳道。「妳病倒的那一晚,他看起來好著急、好擔心呢!」她道出從旁觀察到的情形。

  慎言哥?沒聽過。「他是誰?妳哥哥嗎?」君霏歪著頭顱追問。

  「就是……」

  喀嚓--

  門突然被人打開,一道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嘿!說人人到。」伍曉薇吞下香味濃厚的巧克力,朝君霏眨了眨眼。

  君霏順勢抬頭,見到一張沒有溫度的俊臉,心陡地漏跳一拍。「是你……」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她以為得等上更久。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淡淡的喜悅自心頭漫開。

  但,他真的如曉薇所言,因為她生病而擔憂不已嗎?君霏的心中有了冀盼。

  姜慎言只是冷冷瞥她一眼,便將視線栘開。

  她垂下頸子,覺得胸口發悶,這感覺很不好,卻沒察覺自己一次比一次還要在意他的反應。

  「慎言哥,你終於來了,好慢喔!」伍曉薇嘟著唇、拍拍肚皮大發嬌嗔。「人家肚子快餓扁了。」

  薑慎言依舊面無表情,只是輕描淡寫的解釋道:「開會耽誤了一些時間。」

  今天是曉薇的二十三歲生日,她老哥還特別打越洋電話叮囑他一定要排除萬難幫她慶生,所以即使再怎麼忙,薑慎言一定會放下手邊的工作實現承諾。

  其實不必交代,他也絕不會忘記這個重要的日子,因為他早把曉薇當做自己的親生妹妹看待。

  尤其在她父母意外雙亡後,對她的疼惜就更甚以往。

  至於曉薇的兄長則為了保有父親的心血,便付出全部心力管理龐大事業,於是經常不在臺灣。身為好友,他自然責無旁貸地扛起照顧伍曉薇的擔子,比鄰而居也是他出的主意。

  「我還以為你打算放我們鴿子呢!」伍曉薇親密地攬住薑慎言的手臂,燦笑如花。「到時候,我一定會向老哥告狀,說你一點都不照顧我。」

  他戲譫似地以指彈了下她飽滿光滑的額頭,言語間淨是寵溺。「我訂了餐廳,差不多該走了。」

  伍曉薇撫著被他彈紅的地方,噘嘴抗議道:「你竟敢偷襲我?」她奮力的一躍想撲向他,卻被薑慎言輕易躲開。

  「別鬧了。」薑慎言擒住她不安分的柔荑輕斥,唇邊卻掛著淺淺的笑。

  唯有在她面前,他才會露出輕鬆自在的一面,和她嘻笑怒駡。

  看著兩人和諧、溫馨的相處模式,君霏既感羡慕,又有些悵然。

  他從未給自己好臉色看,更遑論對她談笑,恐怕連看她一眼都嫌多餘。

  「霏霏,走吧!」伍曉薇開心得宛若一隻鳥兒,毫無心機的拉著她一同離開。

  薑慎言繃著俊臉,眉頭深鎖。

  閉上眼、深呼吸,薑慎言緩和好情緒後,才隨後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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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00:15: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用完晚餐後,伍曉薇吵著要看夜景。

  拗不過她的堅持,薑慎言也只能順從壽星的「願望」,驅車上山。

  一路上,伍曉薇嘰嘰喳喳講個不停,他偶爾會和她聊上幾句,至於車後座的君霏則未發一語,安靜得恍若空氣。

  打從進餐廳後,她就徹底感受到自己有多麼格格不入,在這環境中有多突兀。

  而且,一大堆奇形怪狀的器具,看得她眼花撩亂,深怕自己的無知又搞砸當時樂絡的氣氛,會惹得他們不開心。

  再加上自卑、孤單和志忑的情緒擾得她胃口盡失,於是君霏始終保持沉默。

  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獨自闖蕩、摸索,是多麼的寂寞無依。

  或許,活著並不一定值得慶倖。

  君霏本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但強烈的孤寂感侵襲全身,導致向來樂觀的她忍不住悲從中來,眼鼻間泛起一陣酸楚。

  薑慎言抬眼,不經意瞥見照後鏡中那張淚光閃爍的憂傷愁容,一股無以名狀的奇特感覺油然而生。

  下一秒,淚水毫無預警的潸然而下,劃過她蒼白的臉頰,潛入他的心湖,餘波蕩漾。

  他別開眼,專注于前方路況,心卻平靜不下來,車速不自覺越來越快,想借著速度將無聊的掛慮甩至腦後。

  「啊!等等!」神經大條的伍曉薇突然緊急大喊:「慎言哥,在前面的便利商店停一下,我要買東西。」

  他若有似無的應了聲,減緩車速,在商店前停下。

  伍曉薇蹦蹦跳跳的下車,靜謐的車內則回蕩著微弱的抽泣聲,驚動他的神經。

  為轉移注意力,薑慎言動手打開音響,讓節奏慵懶的藍調爵士樂流泄、填滿整個空間。但他的心情非但沒有隨之飛揚,反倒越來越Blue。

  他下意識的望向照後鏡,不期然對上一雙蓄淚的燦亮雙眸,心口猛地一震。

  正想說些什麼來打破詭異的僵局時,君霏卻出乎意料地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謝謝你送我到醫院,還幫我付了錢,我、我會想辦法還你。」她盯著自己的膝蓋,語氣還夾雜著哭泣後濃濃的鼻音。

  「不過,可能……需要耐心等一陣子。」她小聲的補充。

  頓了下,薑慎言將音樂關掉,沉聲嚴肅向她道:「老實告訴我,妳是誰?住哪里?來這裏到底有什麼目的?」一連串的巧遇令他不得不對她背後的動機起疑。

  「我叫君霏,住……住……」她支支吾吾的,無法給予他明確的答案。

  「說清楚!」男人刻意壓低的嗓音,在密閉空間裏更顯得威嚇性十足。

  她絞弄著手指,囁嚅道:「我沒有地方可以住。」

  「是真的沒地方住,還是另有企圖?」這質疑的口吻令君霏沉重的心情更形晦澀,音量不自覺加大。「是真的!」

  姜慎言冷哼一聲,義正辭嚴道:「就算妳真的沒地方可去,也應該去找份工作賺錢養活自己,而不是賴著別人過活。」

  君霏垂下眼簾,聲調幽幽的說:「我知道,可是……我真的無路可去。」她無法把這麼奇怪的經歷告訴他,因為連自己都倍覺荒謬,又如何讓人信服?「總之,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只是弱者用來逃避的藉口。」薑慎言毫不留情的駁斥。「說!妳到底有什麼目的?一次把話說清楚,我不喜歡妳這樣糾纏不清。」

  止住的淚水又在她眼眶中打轉,君霏已分辨不了究竟是為自己的遭遇而感傷,抑或因他的冷淡而難過。

  「怎麼不說了?心虛?」薑慎言的態度咄咄逼人。「勸妳老實招來,我可以不計較妳深沉的心機。」

  這男人……動不動就懷疑她有所企圖,把她當小人一樣防範、討厭著。自己雖然一無所有、兩袖清風,但尊嚴還是有的。

  「我沒有什麼可招的。」她口氣有些動怒。

  「是嗎?」板著俊顏,薑慎言的語氣飽含不信任。「可是妳本身的行為,在我看來一點都不單純。」

  「我只是跟你比較有緣罷了!」君霏激動道。

  她恰好和他抱持著相反的信念,認為人與人之間總有一道無形的牽引,促使彼此相遇結識,她也相信所謂神鬼的存在。

  觀點背道而馳的兩人各執己見,就像兩條平行線,永遠得不到交集。

  「哼!真是個無從抗拒又冠冕堂皇的理由。」薑慎言別開頭,對她的憐憫已蕩然無存。「可惜我向來不吃這一套。」

  她瞪著他的背影,委屈的淚終究還是奪眶而出,對這男子的好感亦涓滴不剩。抿了抿唇,君霏艱難的啟齒:「我沒想過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她根本也不曉得他有多麼了不起,憑什麼口口聲聲指控自己有所圖?而她,又能圖些什麼?

  他挑眉,透過照後鏡看見她清麗的臉龐掛著淚痕,看起來無辜至極。「在我面前落淚,妳想博取同情?」

  再一次被他奚落的言辭刺傷,君霏的腮幫子鼓得像只生氣的河豚。「我沒有你想得那麼不堪!」

  這個自大的臭男人,說話字字夾槍帶棍,真是氣死人不償命耶!

  因為太生氣,她連淚都忘了流。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薑慎言眉心的結稍稍舒緩了些。

  「你的眼睛有毛病!」她不悅的嘟囔。

  薑慎言撇唇,把話挑明著講:「我不管妳有什麼苦衷,明天一早帶著妳的貓,立刻離開曉薇的住處。」

  她低著頭,默不作聲。

  「聽到沒?」他非得聽到她親口承諾不可。

  聽見這麼狂妄自大的口氣,君霏恨得牙癢癢,賭氣話語不假思索就沖口而出:「我不要!」

  沒料想到她竟會拒絕,薑慎言瞇起眼,一臉慍色。「這可由不得妳。」

  「我又不是住在你家,你沒資格反對。」被激怒的君霏也不是省油的燈。這男人老是污蔑她、又從沒給她好臉色看過,她也是有脾氣的人啊!

  所以,寧願選擇和他唱反調,不順他的意,算是自己抗議的方式。

  姜慎言的黑眸中有火苗閃動,不禁揚唇譏諷。「真是伶牙俐齒。」不過,若要他選擇,還寧可領教她不馴的抗議姿態而非可憐兮兮的眼淚攻勢。「可見剛才是裝出來的。」

  「才不是!」又來了!又來了!連她的喜怒哀樂他也有意見。君霏睜大星眸,試圖以著火的目光焚熾他。

  這回她打算堅定地與他對抗到底,挫挫這臭男人的銳氣。

  況且,自己可是牢牢掌握著他的弱點--經過幾次「見證」,她有把握能逼他乖乖「就範」……

  必要時,她一定一定一定不會手軟。

  君霏完全被他惡劣的高姿態惹得熱血沸騰,困擾她多時,導致她情緒低落的跨時空之謎,暫時都被摒除到腦外。

  買東西婦來的伍曉薇一回到車內,聽見兩人少有的對話,也熱烈答腔。「你們在聊什麼?好像談得很熱烈。」

  姜慎言從鼻腔冒出聲冷嗤。

  「曉薇,妳說願意讓我住在妳家,是真的嗎?」君霏瞪著他的側臉,存心作對的故意問道。

  「是啊!當然是真的,多一個伴日子才熱鬧嘛!不然我都快悶死了。」伍曉薇興致勃勃的應答。

  「不准!」薑慎言立刻沉著臉反對。

  「慎言哥?」伍曉薇一頭霧水的看著他。「為什麼不准?」真奇怪,他的反應好激烈喔!

  「不准就是不准。」他答得專制。「我這是為妳著想。」

  伍曉薇皺了皺悉心描繪的秀眉,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旋即發出了然的音調:「我知道了!」她唇邊噙著賊笑。「因為慎言哥想跟霏霏住?」

  她有注意到喔!吃飯的時候,他三不五時都在偷瞄霏霏,一定是對霏霏有意思啦!君子有成人之美,她當然可以犧牲小我,完成他的希望。

  「妳在胡說八道什麼。」薑慎言啼笑皆非的敲了她額頭一記。

  伍曉薇吃痛地撫著前額,俏麗五官皺成一團,不平的抖出實情。「如果你不喜歡霏霏,幹嘛一直暗中注意人家?」

  聞言,君霏的心狂跳,胸口亦鼓脹不已。

  他的俊臉也閃過一抹困窘,但很快地又恢復鎮定的神色。

  「慎言哥沒有反駁,那就是被我說中囉!」伍曉薇對自己的觀察入微感到相當得意,又證實了自己並不像哥哥所說的那樣粗心大意少根筋。

  君霏不由得屏息,血液直沖腦門,竟期待起他的回答。

  「親愛的壽星,妳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薑慎言牽動嘴角,不疾不徐的否認著。

  「騙人!」她朝著他擠眉弄眼。「一個男人盯著一個女人瞧,不是有興趣那是什麼?」反之亦然。一個女生目不轉睛的看著異性,也是同樣道理。

  「妳很有經驗?」薑慎言說話兜著圈子,不給予正面回復。

  「你別顧左右而言他嘛!」伍大小姐的八卦天性再度氾濫,她豪氣幹雲地道:「只要慎言哥承認,我一定挺你挺到底。」

  目睹他們有說有笑的良好互動,而自己又再度被晾在一旁,君霏的心頭泛起微酸,整個人顯得鬱鬱寡歡。

  他怎麼可能喜歡她嘛?一定是曉薇隨口胡謅的。

  「把安全帶系好,要上路了。」薑慎言不打算繼續這無聊且沒意義的抬杠,索性避而不答。

  再和這煩人精一搭一唱下去,包准會沒完沒了,他可不想自找苦吃。

  不過,伍曉薇卻以為他默認了,一刻不得閒的腦袋瓜子開始浮現各種稀奇古怪的點子,難得,這個時刻她終於安靜下來。

  至於君霏,滿心思緒則繞著他們談論的話題打轉,視線不受控制地飄向那俊逸側影,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沿途,三個人各懷心思,沒有再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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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目的地後,三人找了個視野極佳的位置坐下,放眼望去是一片萬家燈火;席地躺下,滿天星斗則映入眼簾,彷佛自己和大自然融為一體。

  伍曉薇將便利商店的大塑膠袋打開,取出零嘴、啤酒,啵地一聲打開拉環,咕嚕咕嚕的喝一大口。「哇!超舒服的!」不拘小節地又以手背抹抹小嘴,發出愉快的讚歎。

  薑慎言搖頭莞爾。這小妮子根本是假借賞夜景之名,行喝酒之實。

  真搞不懂她的腦袋瓜裏究竟裝了些什麼,老做這些出人意表的事。

  「慎言哥,你要不要來一罐?」伍曉薇甜膩膩的問道。

  「我不喝那種東西。」薑慎言直言不諱。說真的,他不喜歡啤酒的苦澀滋味,而且最後他還得負責開車送她們回家呢!

  「霏霏,妳呢?」伍曉薇轉移目標,眨著盈盈大眼向她間道。

  君霏收回遠眺的視線,不曉得曉薇所指為何,一雙比星兒還燦爛的眼眸寫滿問號。

  「啤酒啊!」伍曉蔽伸長藕臂,把鋁罐舉得老高。

  君霏不曉得什麼是「啤酒」,但總之是「酒」就對了,猶豫了幾秒,她點頭,伸手接過酒罐。

  不出一分鐘,伍曉蔽便解決了一瓶,又開了第二瓶。

  君霏依樣畫葫蘆的打開拉環,試探性啜了一口,沁涼而微苦的酒液順喉滑下,巴掌大的細緻小臉不禁皺了下。

  原來這就是酒的滋味呀……味道雖不是頂好,可是還在自己的接受範圍內,況且很符合她此刻的心境,既苦且澀。

  再嘗第二口,這次她仰頭暢飲,金黃色的液體溢出她嘴角,君霏自然而然地以舌尖舔舐著。

  薑慎言睨著君霏無心的舉止,心頭竄過莫名騷動,當下,他的目光竟無法自她身上抽離,全然定在那張姣美臉蛋上。

  一襲白色洋裝,及膝的裙襬隨風飄動,她修長雪白的玉腿也若隱若現,引人無限遐思。

  瞬間一瞥,會誤以為是精靈下凡。

  「ㄏㄡˊ」一道戲謔的單音驀地響起,劃破蟬鳴唧唧的寧靜夏夜。「慎言哥,被我抓包了吧!」伍曉薇示威般的抬高下巴,笑得好燦爛。

  他若無其事的回開眼,明知故問道:「抓什麼包?」

  「你又在偷看霏霏了!」伍曉蔽毫不保留的公諸於世,似乎唯恐天下不知。

  她記得慎言哥好像和前女友分手快一年,之後每天都埋首在公文堆中,成了標準工作狂。

  難得一向冶漠被動的他會主動偷瞄女孩子。唉,平時慎言哥對她那麼照顧,自己不幫忙撮合就太不上道了。

  君霏聞言不禁分了神,竟被酒嗆得咳嗽不已、滿臉通紅,眼角餘光不由自主的打量著右前方的男人,然而,卻只看到他繃著一張臉,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望見君霏過度直接的反應,伍曉薇笑不可遏。「霏霏,妳真的好單純、好可愛喔!」

*君霏頓時覺得臉頰一陣熱燙,無措的低著頭。

  睨著伍曉薇一臉誇張的神情,薑慎言除了無奈還有滿腔窩囊氣--氣自己鬼迷了心竅,才會盯著那個表裏不一的女騙子看。

  「伍曉薇,妳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把妳一個人扔在山上。」為了讓她閉嘴,薑慎言不由得出言恫嚇。

  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嗅出些許煙硝味,很識相的不再起哄。

  她當然不是擔心他真的把自己丟在深山裏,成為蚊蟲飽餐的對象,而是怕操之過急,反而壞了大事。

  她要更謹慎一點,不著痕跡的把他們送作堆。嘻!

  「好啦!不說就不說。」伍曉薇甜甜一笑。  薑慎言緊抿著唇,以眼神警告她不准再多話。

  他撇清了。君霏垂下羽睫,一大口一大口的飲著酒,不明白心中的悵然從何而來,恍神之間,酒罐已見底。「咦?沒了?」

  她發現喝酒可以讓腦筋一片空白,不會胡思亂想,所以又向伍曉薇要了一罐。

  「喝酒很舒服吧?」伍曉薇笑著把酒遞給她,心裏實在很高興有人共飲,喝起酒來更過癮。

  接過酒,君霏學著她坐在草地上,仰望繁星點點的深藍夜空,回憶過去也經常坐在家鄉的簡陋小屋外數星星,頓時心頭百感交集。

  當時的心境很單純,不像現在煩亂又空虛,像有千百條線纏繞心頭,又悶又痛,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哇!看不出來妳也挺會喝的嘛!」伍曉薇嚼著滿嘴的魷魚絲驚歎道。

  「該回去了。」薑慎言看不慣女孩子猛喝酒,他覺得那絲毫沒有美感可言。

  「可是酒還沒喝完耶……」伍曉薇剩餘的話,在男人的瞪視下嚥了回去。「霏霏,該回家囉!」

  「喔!」君霏含糊應了聲,吃力的撐起身體,一陣暈眩襲上腦門,致使她的腳步顛躓了下,頓失重心。

  站在身邊的薑慎言,眼明手快地攙住她搖搖欲墜的嬌軀。

  君霏抬眼,好似跌進他暗黑的深邃眸子裏,沉悶的心跳如擂鼓,強力的撞擊著胸口,忘了呼吸。

  扶著她腰際的厚實大掌,隔著薄薄的布料傳遞熱度,熨燙著她的肌膚,君霏感到渾身燥熱。

  男女授受不親……她應該推開他的觸碰……君霏殘存的理智不斷告誡著自己,身體卻像著魔般賴在他溫暖的懷裏,緊緊盯著那張俊美的臉孔,心湖漣漪逐漸擴大。

  姜慎言瞅著那張泛紅的麗容,以灼熱的眼神描繪著她精緻的五官,男性的感官被深深蠱惑。

  他們目光交纏,在爽颯的空氣中激蕩出熱切火光,全然忘了另一顆電燈泡的存在。

  「哈啾--」在一旁看好戲的伍曉薇冷不防打了個大噴嚏,將曖昧的微妙氣氛破壞殆盡。

  薑慎言率先回神,他鬆開手,以冷靜淡漠掩飾方才的失控,繼而調頭離開。「該上車了。」

  君霏突然失去依靠,終究還是逃不過跌倒的命運,狠狠摔了一跤。「嗚……好痛……」

  伍曉薇見狀,連忙前去攙扶她上車,自己再從容就座,幾瓶啤酒的酒精濃度對她產生不了一丁點影響,思路反而更加清晰。

  感受到身旁詭異的目光,薑慎言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向她發難。「妳這丫頭,看什麼?」

  「沒事!」伍曉薇收起詭異笑容,聳肩否認。

  呵!她才不會把心裏想的事說出來--

  沒想到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他,對喜歡的女孩子反而保守、純情得很耶……

  真是個意外的大發現。

  她待會回家一定要打電話跟老哥打小報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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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00:15: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當車子抵達位於天母的高級大廈時,不勝酒力的君霏早已睡得七葷八素、東倒西歪。

  「啊!」喝了將近十罐啤酒的伍曉薇絲毫沒有醉意,下車時突然低呼。

  薑慎言睨她一眼。「怎麼了?」

  「我想起我還有下一ㄊㄨㄚ得趕過去,朋友還在等我。」她恍然記起。「慎言哥,那霏霏就麻煩你囉!」

  他沒有搭腔,眼光透露著狐疑。

  「你的車子就先借我,明天再還你。」伍曉薇強搶過他手中的鑰匙,打算先下手為強。

  薑慎言眉心緊蹙,並非小家子氣不想借出車子,而是對必須「處理」一個醉倒的女人而苦惱。

  「人就交給你囉!」伍曉薇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君霏硬塞到他懷裏。「謝謝你今天的陪伴,讓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二十三歲生日。」末了,還在他臉頰上親了下,當做謝禮。

  說完,她便一溜煙的鑽進駕駛座,開車揚長而去。

  薑慎言俊臉拉得超長,低頭瞅著懷裏沉睡的女人。「喂!醒醒。」他搖晃著那荏弱的嬌軀,試圖喚醒她。

  「唔……」君霏口中逸出軟綿綿的申吟。

  「不會喝就別喝,淨會找麻煩。」他碎碎念,一邊不甚溫柔的帶著她進電梯。

  好難受……她虛軟無力的緊依著「支撐物」,勉強掀開眼,視線卻一片灰茫,看不真切。

  薑慎言稍稍拉開她過度黏膩的靠近,下一秒,她又偎了過來,牢牢地攀住自己的臂膀,活像只無尾熊。

  歎口氣,他按捺住脾氣,暫時認命的充當尤加利樹,任她依靠。

  好熟悉的味道……君霏雖然覺得腦袋昏沉,但嗅覺沒有失靈,她聞到他慣用的香水清爽氣味,反胃的不適感頓時舒緩許多,於是安心的閉上眼,對他有一種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她毫無防備的舉動與孩子般的睡顏,隱隱牽動他心底的某一根弦,心口堅硬的岩石悄悄崩解了一小塊。

  他忘神的凝視著她無瑕的臉龐,秀氣的眉、長而濃密的羽睫、清靈挺立的鼻以及粉嫩的櫻桃小口,組合成一張猜不出實際年齡的嬌美容顏。

  這樣的女人,究竟發生什麼事?為何穿著髒亂的奇裝異服出現?在街上遊蕩、錢財被搶、還差點被不良分子侵害,甚至還淋雨淋出一身病、饑餓過度?

  是沒有家?還是有家歸不得?

  時而懵懂無知,令人懷疑她是不是腦袋有問題;時而又甜美天真得宛若單純的小女孩;有時候又牙尖嘴利地教人想拿膠布貼住她的嘴,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他私下請人調查過她的身世背景,卻一無所獲,連家人、住處、學歷與交友背景,都沒有任何紀錄。

  一片空白的人生?太不尋常也不合乎常理。

  她背負著太多疑問,像一團謎,引人探究。

  他甚至連工作時都會分心,認真的思索起關於她的種種。那種感覺恍若在解一道深奧的難題,非得水落石出才能罷休。

  「……」君霏的唇瓣蠕動了下,發出含糊的嚶嚀。

  薑慎言低頭靠近她的唇,想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好香……他的溫熱氣息充斥著鼻腔,她貪婪汲取那教人迷戀的味道,柔嫩的唇無意貼著他的耳朵,接著,竟微啟檀口含住他的耳骨--

  薑慎言狠狠的倒抽一口氣,有瞬間竟動彈不得。

  「好香噢……」君霏意識模糊的呢喃,唇際噙著淡淡的滿足笑容。

  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貼著他的身軀,軟噥的語調與溫熱的鼻息在他耳畔吹拂,他感覺生理產生了微妙的反應……

  這女人點火的舉動,對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不啻是項嚴厲的折磨與挑戰。

  他低喘一聲,粗魯扣住她的皓腕,拉開兩人緊貼的身軀,企圖遏止心底莫名的騷動。

  君霏皺眉、噘嘴,不悅的細碎埋怨。「沒了……」

  「清醒一點!」薑慎言攬住她的肩,板著臉冷斥。他最近情緒動不動就失控,不若以往冷靜鎮定,全拜這個莫名其妙的怪女人所賜。

  他發自胸腔的低吼聲,驚醒君霏模糊渙散的神智,她醺醺然的掀開眼皮,眨了眨迷蒙雙眸,一張慍怒的俊顏映入眼簾。

  君霏癟著小嘴,哀怨的瞅著他。「你……很討厭……」我嗎?

  埋怨質疑的話尚未說完整,一道黑影便猝不及防的壓下來,堵住她一張一合的粉紅芳唇。

  君霏木然睜著失去焦距的水眸,沒有反抗、沒有推拒,因為她全然陷入呆滯,腦袋呈現停擺狀態。

  他的手緊鎖她的腰,霸道地將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納人口中,感受那甘甜柔馥的美好滋味,她的生澀與僵硬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望。姜慎言吻得益加深切,一股前所未有的憐惜湧上心頭,想將她占為已有的念頭,像魔咒般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專屬於他的獨特氣味令君霏著迷,她被動地任人予取予求--反正是夢嘛!此刻的君霏迷迷糊糊的想著。

  叮!

  清亮的聲響,顯示電梯已到達他們居住的樓層,宛若一道急雷劈進薑慎言的腦門,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衝動的吻了她!

  瞪著她嫣紅的俏臉,被他肆虐過的紅豔唇瓣半啟半閉,彷佛在誘他繼續品嘗。

  喉結滾動了下,薑慎言勉強自己別開視線,不想被她柔媚的嬌顏打亂心神。

  他鬆開手,沒想到女人的身體就這麼直挺挺的往後倒--

  幸虧他反射神經發達,一手又將她撈了回來。

  他攏起眉峰盯著她熟睡的模樣。這女人在耍他嗎?臉色比外頭夜空還晦暗的薑慎言,心頭湧現的悸動頓時被怒火燃成灰燼。

  「拎」著她步出電梯後,他才赫然發現:他忘了拿曉薇家的鑰匙,根本沒辦法將這女人「送回家」安置。

  「該死!」他忿忿地踢門,好發洩自己的一肚子鳥氣。

  不管了。反正只是睡覺,睡在哪還不都一樣。他很不體貼的讓君霏獨自倚著牆角,逕自走進對門自己的家,算是解決一樁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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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熱噢……

  君霏緊閉著眼,仍感受到節節高升的體溫,渾身像有一把火焚燒著肌膚。她張開小嘴喘氣,猶如一條缺水的魚。

  好想吐……勉強撐開眼皮,君霏努力想判斷自己身在何處,屁股下硬梆梆的觸感,很肯定她絕不是躺在舒適的床上。

  她被拋棄了嗎?

  「嘔--」一陣噁心感湧上喉頭,她摀著嘴幹嘔了幾聲,全身像消氣的氣球般癱軟無力,但思路倒是清明不少。

  從來沒喝過酒,不曉得酒醉的威力,竟讓自己如此難受。

  都是那個人……害她難過得想嘗試喝酒,明明又苦又澀,她還是傻傻的全灌進嘴巴裏。

  他好凶,又那麼冷漠……但她的視線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他的身影,然後,胸口就會溢滿莫名的酸楚與疼痛。

  剛剛的一切果然是作夢……他才不會對她做「那種事」呢……

  「好討厭……」君霏語焉不詳的咕噥。「我想回家……黑兒……」人在身體狀況差的時候,總是變得格外脆弱。

  「嗚……惡……」她又哭又嘔的,模樣很是狼狽。

  「咦?霏霏?妳怎麼睡在門口?」剛回家的伍曉薇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道。

  君霏抬起頭,辨認出對方的身分後,才虛弱道:「曉薇?」

  「快點起來,妳這樣會感冒的。」伍曉薇從包包裏掏出鑰匙開門,又吃力的攙她進入屋內。

  可惡的慎言哥!竟然把一個喝醉酒的女孩子丟在大門口,萬一有人對霏霏不利那怎麼辦?

  枉費自己開著車在路上晃了那麼久,還不就是為了替他們製造機會,結果卻讓她大失所望。

  哼!這一次失敗沒關係,她會再接再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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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她們雙雙進門後沒多久,對面的大門霍然開啟,走出一道修長身影。

  薑慎言盯著空無一人的角落,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愚蠢至極。

  洗過澡後,他在書房看了一會兒的書,躺在床上將近一個鐘頭,心思始終無法平靜,乾脆出來看看情況。

  他見鬼的不睡覺,沒事跑出來幹什麼?就因為一時同情心氾濫?

  那女人是死是活與他何干?他那麼雞婆做什麼引

  薑慎言懷著滿腔怒火,憤而轉身,「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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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七點,朝陽已高掛空中,熱力四射的夏日陽光,迤迤邐灑落在一個頎長身影以及俊美的臉孔上。

  男人蹙起眉,眼睛掀開一條縫,待適應了刺眼的光線後,才緩緩睜開深邃如子夜的雙眸,接著翻身下床,到浴室盥洗並沖了個冷水澡。

  梳洗完畢後,他穿著浴袍踱步到客廳,打開杜比環繞音響,讓他最喜愛的大提琴演奏家--馬友友的音樂充斥整個空間,也為自己忙碌的一天揭開美好序幕。

  「姜先生,早安。」一名中年婦人從廚房走出來,笑吟吟的向他間好。

  薑慎言僅是淡淡的點頭示意,態度並不熱絡。

  「房子我已經打掃過了,早餐也做好了。」黃太太負責這間房子的清潔工作以及料理他的早餐,等他出門後便是她的下工時間。

  「嗯。」薑慎言走到餐廳,餐桌上滿是豐盛又營養的西式餐色。「謝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黃太太笑了笑。

  薑慎言端起牛奶啜了一口,發現她還沒離開。「有事嗎?」

  「姜先生何時開始養貓了?」黃太太忍不住多嘴問道。

  她還以為像他這種事業有成的年輕單身漢,應該都喜歡養具侵略性的大型犬,養貓倒還挺罕見的。

  一個極度敏感的字眼直沖他腦門,俊美的臉蒙上陰霾。「妳說……貓?」不悅的氣泡自薑慎言心底不斷冒出。

  「是啊!一隻黑貓。」黃太太肯定的點點頭,指證歷歷道。「牠正在沙發上睡覺。」

  男人放下杯子,一口氣沖到客廳來一探究竟--小羊皮制的沙發上,確實蜷著一隻黑貓,正睡得香甜。

  薑慎言牙關咬緊、拳頭緊握,爆出不雅的咒駡聲,心情惡劣到了極點。「這只該死的貓,是怎麼進來的?」

  黃太太被他的吼聲駭住,悄悄往後挪了幾步,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那不是薑先生養的?」

  「我沒那個閒工夫。」他從齒縫中硬擠出話來。

  不過是只貓,趕出去就行了!有必要發那麼大的脾氣嗎?黃太太又往後退了好幾步,邊退她邊納悶地想。

  有錢人家的少爺,個性果然比較難搞,規矩也多了點。

  「沒事的話,妳可以先離開了。」薑慎言暫且壓下滿腔怒火,下達逐客令。

  他不可能讓任何人知道,堂堂大男人,竟對一隻貓束手無策?!

  「是,那我先走了。」黃太太如獲大赦,趕忙脫下圍裙、拎著包包迅速離去。

  過了三分鐘,薑慎言依舊站在沙發旁,用足以殺死人的森冷眼神睨著那團蜷縮的黑影,完全參不透牠如何溜進他大門深鎖的房子?

  但任憑自己想破了腦袋,也還是歸納不出原因。一早的好心情全被這只貓給毀了,就連悠揚輕快的大提琴樂曲,此刻聽來也恍如哀樂。

  薑慎言掄起雙拳,忘了自己身著浴袍,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對門,手才剛觸到門鈴,緊閉的門屝便倏地敞開,一道人影竄出撞上他的胸膛。

  只是,他不動如山仍舊挺立著,「肇事者」窈窕的身子卻禁不起衝撞而猛然往後倒。

  「欸?」出自本能的,君霏連忙伸手一抓,冷不防揪住了他浴袍腰帶,卻因力道過大,打了結的帶子順勢被解開,她的身體也急速往後掉--

  薑慎言想也不想便出手攬住她的腰,使力將君霏護在懷裏,嬌俏的臉龐就貼在他光裸的胸前,君霏整個人幾乎是偎在他身上,而男人深藍色的浴袍下,竟僅著一條貼身內褲!

  軟馥嬌軀散發出一股類似水蜜桃的甜香,隱隱撩撥著他的神經,考驗身為男人的自製力。

  懵懂的小人兒笨拙地挪動了下,無知的觸碰到男人最脆弱敏感的部位。

  他暗吸一口氣,嘶啞道:「還不放開!」

  低沉的嗓音像雷一樣劈向頭頂,君霏如夢初醒的彈開來,眼睛卻彷佛有自我意識的瞄向那具男性軀體--

  她、她、她居然看見男人的身體了……君霏全身血液頓時往腦袋炸開來,她當場面紅耳赤、呆若木雞。

  姜慎言重新穿好袍子,原本就很差的心情此刻更是雪上加霜。「把妳那只陰森森的黑貓給我抱回去!」他像只噴火龍似的咆哮。

  君霏還在神遊太虛,壓根沒聽見他說的話,整個人尚處在強烈震驚中,臉紅得更是不象話。

  從來沒有女人可以讓自己火冒三丈、青筋跳動,她是第一個!也是他最想掐死的唯一一個。

  「黑兒……真的跑去你家了?」好半晌,君霏出竅的元神才終於歸位。

  一早起來,她就發現黑兒不見了,直覺認為牠一定去了他家,才準備要去把貓抱回來,孰料他已經站在門外。

  奇怪,昨夜她起身小解時,明明還看見牠在床畔睡覺的呀?

  「廢話少說。」薑慎言怒斥,繼而轉身入內。

  君霏噘著嘴,尾隨而至。

  這是她第一次進到他家,房子內的家俱以黑白色調為主,感覺冷冷的,和他給人的感覺如出一轍。

  「貓拎了就快點出去。」姜慎言如君王般命令她。

  君霏抱起黑兒,輕輕地撫摸牠的頭,溫柔詢問著:「你怎麼一聲不響就跑來別人家呢?」

  別人?疏離的字眼令薑慎言蹙起眉峰,心頭掠過一抹不悅。

  「喵--」黑兒摩挲著她的手心,溫馴的撒嬌。

  君霏臉上露出淺笑,優美的櫻唇揚成寵溺的弧度。

  「妳可以走了。」他刻意忽略胸臆間的窒悶,不帶感情的驅趕著。

  他左一句「快點出去」、右一句「可以走了』,好像她身上有可怕的傳染病似的,教君霏聽了好不舒服。

  忽地,她憶起昨晚做的決定--要和他對抗到底,不讓他凡事都稱心如意。

  要她走,她偏不走!看他能拿自己怎麼辦?

  她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可是這個人一再排斥她、懷疑她,這樣的行為讓她十分不服氣。

  都說了自己不是刻意要接近他、更沒有什麼不良居心,這男人卻頑固的堅持己見,還把她批評得一文不值……

  但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自以為是隨意評斷他人,這也實在太不公平了。

  「妳還杵在那裏做什麼?」薑慎言的口氣十足不耐。一天的開始就被這一人一貓搞得烏煙瘴氣,任誰也高興不起來。

  君霏咬咬唇,以平靜的口吻道:「我不回去。」

  他的俊臉當場垮下,好似罩上一層寒冰,他不敢置信的反問:「妳說什麼?」

  「我不回去。」她提高音量再重複一遍。

  真的說出來了……她的手腳都還在發抖呢!

  「不回去……是什麼意思?」薑慎言半瞇著眼,冷冽的眼神直瞪著她。

  君霏努力克制逃跑的衝動,不容許自己臨陣退縮。「不回去……就是……不回去。」答了等於沒答。

  「妳在耍我?」他怒極反笑,語氣卻出奇的輕緩。「我沒時間陪妳胡扯,帶著妳的貓從我眼前消失。」

  「我要留下來。」他的一番話刺激到君霏好強的一面,她豁出去了。

  「休想!」男人瞪住她,宛若一頭狂獅盯著獵物,彷佛下一秒就會將她碎屍萬段、拆吃入腹。

  「喵!」

  黑貓發出淩厲叫聲,使得薑慎言的全身細胞立刻呈現警戒狀態。

  君霏轉過身與他對峙--事實上是將貓對著他,好壯大聲勢。

  不甘示弱想正面迎敵,但他倨傲的氣勢維持不下幾秒,便在黑貓金光閃閃的注視下節節敗退。薑慎言別開臉,不再和自己過不去。

  「在我出來之前,妳最好已經不在了。」回房間前,他不忘向她威嚇。

  男人的強勢激起君霏強烈的好勝心,她發誓,非要整得他灰頭土臉不可!她不會輕易屈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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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君霏抱著黑兒在沙發上坐下,等待中的她心裏忐忑難安。

  其實她並非真要住在他的房子裏,只是純粹與他作對罷了。她才不要跟一個冷淡無情的冰塊住在一起呢!

  況且,他還是個男人……

  驀地,令自己血液逆流的畫面又在她腦海浮現,害得她心跳猛然加速。

  男人的身體……男人的身體……她竟然看到了他的身體……

  「唔……我在想什麼啊?」她搖著快要爆炸的頭顱,試圖趕走這一幕過度刺激的畫面。然而越想忘記,她卻記得越清楚,連昨晚與他親密擁吻的夢境,也冒出來湊一腳,她的粉頰燙得好似要著火。

  她怎麼會仿那麼不知羞恥的春夢呢?真是一點都不害臊。

  薑慎言換好衣服出來,一眼就看見獨自在那兒搖頭晃腦、喃喃自語的君霏。

  「妳還沒走?」這女人,跟他玩真的?!

  君霏像個做壞事被逮著的偷兒,聽見他的聲音便陡然一驚、心虛不已。

  「這一回妳又在玩什麼把戲?要錢的話就直說。」他從皮夾裏掏出大把現鈔,走到她面前遞給她。

  又拿錢打發人?哼!不要白不要!君霏賭氣的收下為數不少的紙鈔,依舊挺直背脊端坐不動。

  「收了錢還不走?」他盯住她,語帶戲謔。

  憶及可人兒昨晚在他懷中嬌喘的撩人模樣,再和現下市儈貪婪的嘴臉相比,他胸口熊熊的怒火更形狂熾。

  君霏杏眼圓睜,不解的望著他。「我為什麼要走?」她又沒跟他要錢,是這男人自己要給她的。

  「妳!」他怒目相視,為之氣結。

  從沒見過這麼寡廉鮮恥的女人,而他竟然把她當作落入凡間的仙子,甚至還著魔似的吻了她,簡直是瘋了!

  去他的吻!這女人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他又何必耿耿於懷?

  「錢是你自己要給我的,我又沒答應你收了錢就要離開。」君霏理直氣壯的出言反擊。

  薑慎言意味深長地審視她清麗的容顏,沒想到這女人一點都不笨。「能徹底將我惹毛的女人,妳首開紀錄。」他嗄啞的嗓音蘊藏著危機。「妳真有本事!」

  他陰沈的模樣遠比發火的爆吼還更具威力,一股涼意從君霏的頭皮竄到腳底,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喵唔--喵唔--」黑兒掙脫她的懷抱,跳到地上拱起背,尾巴高高翹起,對男人擺出攻擊陣勢,示威性的朝他低鳴了幾聲。

  薑慎言撇唇,一反常態的勇敢與牠對看了幾眼。

  這只臭黑貓,總有一天一定會找到方法整治牠。他在心中冷嗤。

  他的念頭甫定,卻發現黑兒惡狠狠的沖著他發出不善的叫聲,好似能讀取他的想法。

  薑慎言心中暗吃一驚,當然不可能真的認為牠有特異功能,能洞悉他的內心世界,反而對牠的靈性更加厭惡。

  「我再說一次,出去!」薑慎言下達最後通牒,也是妥協。「要什麼條件妳儘管開口,我會儘量滿足妳的需求。」

  他無法忍受生活的空間裏有貓的影子和氣味,更甭說跟貓同處一室,那對他而言不啻是最殘酷的折磨與酷刑。

  「我要住下來。」君霏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接受他的威脅利誘。

  反而他低聲下氣的樣子,讓她心底兀自竊喜,得意洋洋。

  誰叫這男人老視自己為洪水猛獸,欲把她除之而後快。這一次,她絕不讓他順心如意,直到他卸下所有成見為止。

  然而,君霏卻沒細想過,在自己執著的背後,那份在乎他、不希望被他誤解的心情,究竟是蘊含著什麼意義……

  這回答等於是當頭澆了他一桶冷水,更教薑慎言火大的是--他竟然沒辦法出手趕她--礙於貓威之下。

  薑慎言瞪她幾眼後,不發一語便提著公事包往大門方向而去。

  「啊!等等。」君霏朝著他背影喊道。「這陣子你要儘量避免開車……」否則會發生意外……她在心裏補充道。

  砰!他甩門的力道之大,使得裝飾在玄關的水晶琉璃,發出因受到強烈震動而彈跳的鏗鏘聲響。

  君霏繃得死緊的神經,終於因他的離開而得已鬆懈。「黑兒,他好像真的很生氣耶……」她的心有些難受。

  她也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氣的,看他氣得連話都不想說,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時時縈繞心頭。

  拿別人的弱點逼人家就範,她的行為和那些土匪山賊有什麼兩樣?君霏難過的如此想著。

  「黑兒,我是不是做錯了?」她當真開始自我檢討起來。

  貓咪逸出細軟的喉音,閉起圓滾滾的眼睛,悠哉遊哉的準備進入夢鄉。

  「你喜歡這裏呀?」看著黑兒滿足的睡臉,君霏自言自語道。「可是薑先生怕你耶!」她不懂,像貓咪這麼可愛又有靈性的動物,為什麼他會這麼害怕?

  另外,她還有個疑惑:黑兒究竟是何時跑來他家的?又是用什麼方法進來的?

  似乎有很多問題,都找不到解答……

  包括她的存活之謎,也尚未厘出頭緒。

  君霏支著下顎,陷入深深的迷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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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遍臺北一家又一家的百貨公司和名牌精品店,伍曉薇仍是興致勃勃、精神奕奕,絲毫不顯疲態。

  同行的君霏則亦步亦趨的尾隨其後,看著她展現驚人的消費能力。

  不過,伍曉薇也不單單顧著自己瘋狂大採購,也請店員幫君霏挑了好幾套最新款式的衣服、配件和高跟鞋,慷慨地替她買下。

  從頭上戴的帽子、腳上穿的鞋子,到顯現「內在美」的性感內衣,全都是伍曉薇替她添購的重點。

  此刻,君霏正被迫踩著高跟的細帶涼鞋,走在光可鑒人的花崗岩地磚上,一路走來簡直是如履薄冰,隨時都有可能滑倒出糗。

  「霏霏,走快一點嘛!」走在前頭的伍曉薇發現她不見了,這才回過頭找人,然後拉著她的手疾步走進五星級餐館。

  伍曉薇點了一壺冰菊花茶和好幾道高熱量的甜點,一點都沒有時下女孩擔心身材而忌口的問題。

  至於君霏則點了冰水果茶和香醇滑口的烤布丁,這也是她今天的第一餐。

  這陣子跟著血拼女王伍曉薇四處征戰,果然對自己熟悉環境、增廣見聞有相當大的助益,對於現代化設備已不若初來乍到時那樣大驚小怪。

  侍者退開後,伍曉薇喝了一大口冰開水潤喉,接著悠然開口:「霏霏,妳老實告訴我,妳是不是喜歡慎言哥?」

  「咳咳咳咳--」君霏被甫入口的開水嗆著,咳得面紅耳赤。

  「反應這麼激烈呀!」伍曉薇調侃道。「慎言哥好幾天沒回家,妳是不是很想他?」

  待嗆咳緩和了些,君霏瞋怪的睨她一眼,窘迫說道:「我才沒有想他。」一張只上了唇彩的嬌容浮現淡淡酡紅。

  「嗯……是嗎?」伍曉薇提高的語調充滿質疑。「那妳臉紅個啥勁?」她又不是呆子!

  「哪有……」君霏很心虛的否認。

  自從她向他當面宣告要在他家住下的那天起,至今已過了五天,他都沒再回家過,聽曉薇說,他住在飯店裏。

  「喜歡慎言哥讓妳覺得很丟臉嗎?」伍曉薇瞇起眼審問她。「雖然他個性強硬又不夠溫柔體貼,但也是許多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光是他的俊美相貌和顯赫家世,就足以迷倒好幾卡車的女人了。

  君霏沒有接腔,僅是默默聆聽。

  「所以呀,妳要是不好好把握,積極一點展開攻勢的話,等哪天他被別的女人搶走,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啦!」伍曉薇一臉嚴肅的提醒她。「據我所知,妳的情敵目前至少有五個以上。」這一點也不誇張,只是那位能力超強,唯獨對感情遲鈍到極點的薑慎言自己沒察覺罷了!

  「我又沒說我喜歡他。」君霏噘嘴抗議,心口卻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呼吸很不順暢。

  伍曉薇一臉的不以為然,非要逼她吐露真言不可。「妳不喜歡他,那沒事跑去他家住做什麼?他家有比較漂亮、比較舒適嗎?」

  「我只是想和他唱反調、氣氣他……」明明是事實,她遲疑的口吻卻一點都理不直、氣不壯。

  「ㄟˊ--」伍曉薇誇張的拉長尾音,擺明瞭不信她的話。「唉!好糟的理由喔,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我又沒撒謊。」君霏嘟著嘴,有氣無力的辯駁。

  「所以結論是,妳對慎言哥沒感覺,就算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妳也無所謂?」伍曉薇繼續旁敲側擊,試探她的心意。

  君霏的腦海中浮現他親吻其他女人的畫面,心口猛地一窒。「當、當然。」楞了下,她語調故作輕快道。

  「是喔!」伍曉薇意興闌珊的應和。

  這下可好,一個這麼嘴硬、一個反應遲鈍,她伍曉薇第一次出馬就遇到這麼棘手的難題,這個紅娘還真難當咧!

  應該趕快想個辦法把他們湊在一塊才有戲唱嘛!否則再這樣「分居」下去,還有什麼搞頭?!

  伍曉薇開始動起腦筋,思索著該如何製造機會,才能讓兩人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乾柴烈火之後就生米煮成熟飯,然後……

  上一次女主角喝醉,這個大好的機會男主角不但錯過了,還冷漠地把人家丟在門口,實在有夠豬頭--跟她預測的發展相差十萬八千里。

  服務生上前送來飲料和甜點,打斷了伍曉薇的苦思。她決定先把這個難題放在一邊,稍晚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那才是她今天安排的重頭戲。

  「等一下我們先去做SPA、再去弄頭髮。」伍曉薇氣定神閑地公佈接下來的行程。

  君霏兀自耽溺在個人的思緒中,壓根沒聽見她說了什麼。

  「他」有喜歡的女人嗎?他會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像在夢中吻她那樣吻著別的女人嗎?

  對於情愛她一無所知,那越形擴散的不知名情緒充盈著胸口,君霏覺得悵然若失,整個人無精打采。

  伍曉薇仍舊在一旁自顧自說著,但她半個字也沒聽進去,情竇初開的單純心思正品嘗著思念的酸澀……

  那是邁向成長的滋味之一,任何人都逃不過也避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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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後的臺北,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妝點成一座閃耀繽紛的不夜城,誘引著忙碌又寂寞的人們解放緊繃的身心,拋開束縛與煩惱,盡情投入夜的懷抱。

  剛從高級美髮沙龍出來,伍曉薇就拉著君霏馬不停蹄的驅車來到信義計畫區著名的男公關俱樂部。

  她老早就想來一窺究竟,親自體驗一下高級食材、頂級大廚、昂貴名酒以及傳聞中棒透了的男公關!今晚終於如願以償。

  她可是在半個月前就預約好,才能在週五的黃金時段堂而皇之入內消費。

  伍曉薇報出名字後,負責帶領客人的doorman照慣例提出檢查證件的要求,避免未成年女客人矇騙入內。

  確認伍曉薇的年紀後,Doorman繼而轉向君霏,露出專業又迷人的笑容,以磁性的嗓音道:「這位小姐,麻煩請出示您的證件。」

  「嗯?」證件?君霏狐疑的望著他。

  「證件呀!身分證、健保卡還是駕照都可以。」伍曉薇在一旁催促,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到裏頭享受美好的夜晚了。

  那些是什麼?君霏仍一頭霧水,「我沒有。」她無辜的搖搖頭。

  「很抱歉,我們必須拒絕您的光顧,請您見諒。」長相斯文的Doorman唇邊仍掛著合宜的微笑,溫和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風。

  「沒、沒關係。」對方過分禮遇的態度,反而令君霏不太習慣。

  腦海中不期然冒出那位老是以不屑口吻、命令語氣跟她說話的俊美臉孔,君霏的心跳陡然失序。

  「什麼沒關係!」伍曉薇賞君霏一記白眼。可惡!她就是一個人會害怕,所以才要拉人作伴的啊!「妳的證件放在哪?我叫慎言哥送過來。」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來了她絕不可能就此放棄。

  「我沒有。」君霏據實以告。

  「沒有?」伍曉薇不禁提高音量,語氣顯得不耐煩。「妳是偷渡客還是外星人嗎?怎麼可能沒證件?」她以為那只是君霏的推託之辭。

  我真的沒有。君霏在心裏無聲的辯駁。

  因為、或許、可能……她真的是古代的人……所以根本不會有所謂的身分證、健保卡跟駕照之類的東西。

  「我可以在外面等妳。」君霏並不介意她不悅的口氣,天真的說道。

  「不需要!」伍曉薇氣呼呼的回嘴。「妳真奇怪。」彷佛被澆了一大桶冷水,她原本的興致和期待霎時全無。

  「對不起。」君霏垂下頭,小小聲的歉然說道。她真的無心惹人生氣,卻又難以開口解釋,僅能默默承受被誤解的落寞。

  「算了!妳先回去!」伍曉薇冷冷地覷她一眼,態度倨傲的丟下話後便轉身離去,賭氣意味甚濃。

  「嗯,妳一個人要小心唷!」君霏黯下眸光,極力忽略心口淡淡的刺痛,勉強的含笑叮嚀。

  伍曉薇沒有理會她,逕自交代Doorman帶位。

  目送她的倩影消失在視線內,君霏才離開俱樂部。站在人行道上,眼簾映入一片璀璨繽紛的燈海,她不禁感到迷茫。

  不管去到哪里,她的過去甚或是將來,始終都是孤單一個人。君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街頭佇立多久,直到豆大的雨滴打在臉上,她才回過神來。

  沒有像其他行人一樣形色匆忙的找尋遮蔽處,君霏反而仰起臉,任憑雨水侵襲她全身,夏季的雨是溫溫熱熱的,她卻感到有些寒意。

  雨勢逐漸加大,沒有攜帶雨具的路人忙著躲雨,由於跑得太快,從她身邊經過時還撞上了她的肩膀,致使嬌荏的君霏跌坐在地。

  路過的人僅匆匆一瞥便立即走開,沒有人趨前關切或伸出手拉她一把,彷佛為個陌生人逗留一秒都嫌多餘、浪費時間。

  君霏無視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異樣眼光,過去在她行乞維生的那段日子,鄙夷不齒的對待,已讓她學會咬牙忍耐,才能撐過那段毫無尊嚴可言的日子。

  她頹喪的坐在紅磚地上,心想既然無處可去,乾脆瀟灑地淋個痛快,只是,為何眼睛也不斷溢出水來,酸痛的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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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收到麻煩精不在家的好消息,薑慎言立刻放下手邊工作,從公司驅車回到家,偏偏半途下起大雨,更令他氣憤的是,竟然還有豬頭轉彎時不減車速,從旁撞上他的愛車,害他車門凹了一大塊。

  幸好安全氣囊及時發揮作用,但他的鼻樑仍因強烈撞擊而冒出兩管鮮血,害他一時天旋地轉、失去知覺。

  肇事者也好不到哪去,流了滿頭的血,模樣十分駭人。

  沒多久,警車和救護車陸續抵達了車禍現場,將患者送往醫院。

  在到達醫院前,薑慎言便已蘇醒過來,但頭仍然隱隱作痛。

  「我沒事,不必去醫院。」他撐起上半身,皺著眉對隨車的醫護人員說著。

  「先生,請你躺下。」對方連忙壓下他的身體。「你的頭部受到撞擊,必須做更進一步的檢查才行。」

  「我說沒事就沒事,停車!」他態度強硬道。

  不合作的傷患他們見多了,自有一套應對措施--就是比對方更強硬。

  「先生,請不要造成我們多餘的困擾,快點躺下來。」中年女性護理人員將他壓回擔架上。「那麼大的人,別像小孩子一樣。」末了,還板著臉訓斥他。

  薑慎言翻了個白跟?倒也沒再開口。

  在醫院做完一長串的腦部檢查後,醫生建議他先住院觀察一晚,確定無大礙後即可出院,但薑慎言卻堅持馬上離開。

  醫生敵不過他淩厲的氣勢,最後只好妥協。「不過,你明天一定要記得過來看報告。」

  他隨口應了聲,付過醫藥費後便搭計程車回家。

  薑慎言無力的靠著椅背,閉上眼籲了一口長氣,腦中驀地響起幾天前,當他準備出門上班時,身後傳來的細柔嗓音:這陣子要儘量避免開車……

  只是湊巧,湊巧被她蒙中的!

  他絕對不相信未卜先知這種無稽之談。

  但話說回來,那女人實在太詭異、太不尋常了……遇上她准沒好事,還是儘早讓她離開才是上上之策。

  薑慎言再度吐了口悶氣,決定暫時讓思緒放空,好讓他疼痛的腦袋得以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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