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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葆琳 -【惡魔的天使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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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 22:40: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惡魔的天使新娘-葆琳

她就不相信有哪扇門可以擋得住她。
這次,她滿懷自信的扮成風塵女郎,
孰料,一切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我不是妓女!」

「妳是誰?」

「我…我是……」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天哪,看她為自己找了什麼樣的麻煩!!

望著他那張如阿波羅般的五官,
她只能屏住呼吸發出一聲讚歎;
然而,他臉上那兩道糾結的疤,冰冷的眼神,
卻在在的提醒她,他就是人們口中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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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 22:40:47 |只看該作者
惡魔與天使   

  如果黑色是我所能擁有的羽毛,我寧願選擇當只黑烏鴉。

  有則童話說,烏鴉想競選世界上最美的鳥類。它聰明的收集了許多鳥羽毛。有來自黃鶯的,有來自孔雀的,還有天鵝、鸚鵡等等各色的羽毛,它將這些不屬於自己的絢麗羽毛往身上粘,裝扮出一隻前所未有的美麗烏鴉。它驕傲的一如灰姑娘換上新衣,站在台上選美。果然一舉擊敗所有的參選鳥兒。

  眼尖的孔雀認出自己的毛,一口咬走了它。接下來,鳥兒們紛紛奪回自己的毛。最後,美麗的羽毛脫落,只留下一身是黑色的烏鴉。

  然而,我選擇了當只黑色的烏鴉,心滿意足的守著自己的黑羽毛。我保證我會十分愛惜的保護羽毛。不論風霜,我都會讓這些黑色羽毛在花紅燦爛的其他鳥兒間,散發我黑色光亮純淨的毛色。是的,我寧願自滿的守著我的黑羽毛。

  黃鶯的歌我不會吟唱,只能呀呀。孔雀的屏我無法展開,只懂得在電線桿上徘徊。天鵝的優雅我沒有,只是偶爾揮揮翅膀在天空轉轉圈。

  我也許是只雄的烏鴉,也許是只雌的烏鴉。不管我是雄的烏鴉或雌的烏鴉,因為我的不突出、不亮麗兼毫無色彩,所以我也只能吸引到烏鴉。

  可是烏鴉配烏鴉就很好,因為我也是烏鴉。

  天鵝驕傲沒有慈悲。黃鶯纖細沒有韌性。孔雀虛華沒有實心。

  烏鴉該配的就是烏鴉。不論是老的烏鴉,小的烏鴉,胖的烏鴉,瘦的的烏鴉,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大不小的烏鴉,都來我身旁。聽我呀呀,陪我飛飛,偶爾一起排排站在電線桿上。也許,我就是你這生的烏鴉,好嗎?

  有人討厭烏鴉,因為它太黑太醜聲音太啞。

  可是烏鴉不黑不啞,會是什麼烏鴉?當被那堆羽毛層層蓋住後,它既不是烏鴉也不是其他的鳥兒,它該當自己是什麼?

  烏鴉也喜歡美,問題是羽毛太黑,聲音太啞,所以你不懂我。

  讓我當我的快樂烏鴉,請看看我黑羽毛有多柔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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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 22:40:5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傳說--惡魔住在地獄。那火燒一樣的地方,終年不停的煉火燒炙著罪惡深重的人們。他揮動他駭人的披風,冷眼笑看人們的掙扎和苦痛,與死神為伍。以其邪惡俊美的面孔與千變萬化的手法,誘人沉淪於地獄之火中,無法自拔。

  *****

  閻旭七歲。他走上陰森森的樓梯。七歲小男孩的心中,陰暗隨之而來的恐懼,早巳深深的捉住他不放,扼住他的呼吸。

  「媽媽?」他怯怯的往樓梯頂上呼喊著。

  清晰可聞的叫罵聲,仍然不停的灌注到他耳中。

  「你瘋了,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給你我的兒子?小旭不可能留在你的身邊。」

  「我是他的母親,我當然要我的兒子。」

  「我們閻家的子孫,要留在這間屋子裡長大。」

  「閻正清,你不要逼人太甚。你在外面養女人我不管你!你帶回家裡我也不管你。你還想怎麼樣?離婚,也就罷了。要我放棄我自己的兒子?你休想。」

  「休想?休想的是妳。你真以為自己能養小旭嗎?考慮一下你自己的身體狀況。」

  「呸,小旭是我兒子,他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否則我絕不離婚。」

  「你以為這樣能要脅得了我嗎?」

  「閻正清,是你逼我的。」

  「我逼妳?是妳逼我吧!我已經容忍你很久了。」

  接下來傳出的是驚天動地的摔東西聲。

  閻旭那張清秀可愛的小臉上,圓圓的一雙黑色大眼,淚水撲簌簌直流。「媽媽。」

  「啊!」

  尖叫聲劃破了天際。

  閻旭驚懼的張大了眼。

  「你該死!」

  他聽見母親的聲音拔尖捏高了說著,一點也不像平日那溫柔細語的聲音。他幾乎都認不得了。

  「去死!你該死!是你!是你的錯!」

  一片的靜瑟。

  只有母親瘋狂的笑聲,在笑聲之後是哭聲。

  門開了。門內的燈光,照亮了陰暗的樓梯,閻旭也看到了母親。

  惡魔。

  渾身沾著血,紅紅的血,到處都是。她的手上、發上、甚至是臉上。母親的衣服被撕破了一大塊,亂糟糟的。  

  「小旭。」母親又溫柔的喊著。

  「媽媽。」閭旭由趴伏的樓梯上,緩緩的抬起臉看著母親。

  「過來媽媽這裡,小旭,快來啊!」

  閻思湘蹲下身,抱住了衝到她懷中的小旭。「好乖!好乖!」

  緊窒的擁抱,閻旭能感覺到母親是不同的。他想要看看這究竟是不是母親,但他掙不開母親的手臂。

  「小旭。」銀光閃起。

  痛,像一道燙人的火炙燒過肌膚。閻旭卻嚇得連哭都忘記了。母親的臉,母親的手,她手上的刀,血紅的一片天,母親最後溫柔的笑。

  「別怕,媽媽很快就來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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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 22:41: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岳可玟很習慣碰釘子了。

  因為她的興趣與眾不同。

  假如說,她喜歡音樂--錄音帶行多得是;喜歡畫畫--博物館畫廊裡面都有;喜歡看電影看小說看帥哥--市場上應有盡有。

  可是她喜歡的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就見得到的。

  她喜歡什麼?

  她喜歡考古--不是去挖死人骨頭的那一類。

  她做的是中古時代的文學考究。

  通常這種東西,大概在台灣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也不打算要在台灣找到什麼東西供她研究。她會出國去搜集一堆的資料,然後帶回來,像是只回家過冬的熊一樣,慢慢的消化完她三季辛勤的工作。

  台灣對她來說,像個藏冬的地方。

  不像她的天才老哥,這裡是他準備一展鴻圖的地方。

  不曉得她家那棟被火燒的房子怎麼樣了?

  可是新聞照片上的大哥大嫂臉上的表情挺愉快的,所以她猜一切已經圓滿大結局了。

  既然如此,那他們的事也不再重要了。可玟把有關岳邦樵的思緒推到一旁去。

  話說回來,剛才提到碰釘子。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明知道會碰釘子,可是她還是照樣站在這裡等著那根釘子敲到她的鼻頭上。

  因為當她聽到自家後院有珍寶的時候,就顧不得冬藏的規矩,興匆匆的跑來了。

  要她打消主意?想都別想。

  自家後院?喔!就是指台灣嘛!

  她一位要好的朋友兼死黨傳真來函說,在台灣南部的一個氏族擁有珍貴的中古世紀文獻,而且是他們最有興趣的「魔鬼」典章,問問可玟有沒有聽說過。

  天吶!要是她聽說過,她還會坐在家裡管兄嫂的閒事嗎?!

  可玟當下捆好包袱,直下台南,來到這荒僻的地方。以她現代的眼光來看,這種三十分鐘找不到一輛計程車的地方,稱呼荒僻還不夠完美。

  她按下門上的對講機,並且連按了數聲。因為這樣才會有人回答。

  「請你離開,小姐。你若是再不走,我們只好請警車來了。」門內的聲音,恭敬而有禮的說。

  「離開?我連輛牛車都招不到。」可玟半笑不笑的說:「也許警車正是我需要的。」

  「很好。」那人竟說。

  「喂!等等。」可玟不希望邦樵得花上四、五個小時的車程來保她出警察局。

  「你還有事嗎?」

  「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我只是想問一下,你們裡面有沒有電話,可以讓我叫一輛計程車嗎?我真的等不到計程車也不是我的錯。」

  要是真以為她是要乖乖離開,那就太不瞭解岳可玟了。

  她那是障眼法,只要他們讓她進了門……嘿嘿!她的爸媽常說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可以說動死神放下他手中的獵物。

  「抱歉。這點我們無能為力。」

  「你們不會這麼無情吧!」

  「小姐,請你向前走個五、六百公尺左右,有幾處農家,你可以向他們借電話。」

  噢!氣死她了。岳可玟生氣的瞪著那扇起碼足足有兩公尺半的高大鐵門。她猛踢一下牆角,這家人可能都是吃「釘子」長大的,這麼會給人釘釘子。

  哼!她不會善罷干休的。她一定要見到那批文獻不可。不然,艾琳一來,準有她笑的。

  岳可玟伸伸腰,舉目四望,她提起背袋,準備朝那五、六百公尺的長途跋涉邁去。

  她不懂為什麼擁有珍寶的人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在她的研究生涯中,碰到這類人的釘子已是不計其數,她知道怎麼應付他們。她明天再來、後天再來,只要她有耐心,總會敲開這扇門的。

  很恐怖喔!這麼有死纏爛打精神的人。

  幸好,可玟對自己說一聲,只有對於她的興趣她才能這麼堅持,其他的……就青青菜菜放水流了。

  *****

  「她來了。」歐陽烈看著監視器,語氣輕快的說。

  這代表他又有事做了。

  「嗶嗶。」門前的通話器響起。

  「閻宅,請問你是哪位?」

  「嗨!老兄。又是我,別說你不認得我,我現在作惡夢都會夢到你的聲音。下次你要拒絕我的時候,能不能稍稍放一點溫暖,你那種冷冰冰的聲音--」

  「小姐。」歐陽烈唇邊帶笑,但語氣仍是寒冷的說:「請說出你的來意。」

  她大聲的朝對講機歎了口氣,「請問一下,我何年何月何日有幸能見到閻先生?」

  「請到台北的閻氏五號大樓的三十二樓--」

  「去向他的秘書接洽是嗎?」她也不客氣的說:「我打過電話去了。你們公司生產皮球嗎?」

  「據我所知,有運動器材部。」這和她的約會有關嗎?歐陽烈納悶。

  「你們的皮球一定賣的不錯,個個都練得好本領。」

  「抱歉?」

  「她是指你很會踢皮球。」在歐陽烈身後的閻旭,冷冷的說。這點才讓歐陽烈差點跌下椅子,奇跡出現了嗎?閻旭竟然出現在這裡?

  「只要請你轉達一聲,給那位神秘的閻先生。我不是什麼小報的記者,我也沒興趣知道他究竟有什麼樣的私生活。我是規規矩矩的研究員,只要讓我看一眼那些文獻,我馬上就離開。請他考慮一下,幫助文學研究也對他的名聲有所提升。」

  歐陽烈一邊聽著,一邊回頭看閻旭依舊莫測高深的臉。他揚起一眉,無聲的詢問著閻旭。閻旭緩緩的朝他搖了搖頭,可是雙眼則專注的看著螢幕上那張熱切等待回答的臉。

  那是一張充滿熱切的臉,也是具有亮眼生命力的。那耀眼的生命力閃耀在她貓般微揚的大眼裡,在她彎成極佳弧度的兩瓣豐滿的唇上,也在她小而堅定的下巴上。

  這個女孩子,整個人都在發光。那不是因為他們的螢幕效果好,而是她的氣息連機器也抵擋不住。耀眼而奪目,像是一個令人驚訝的天使。

  天使?

  閻旭望著她,「拒絕她,不要讓她再出現在這裡。」接著,他扭頭走出了警衛室。

  歐陽烈傷腦筋的搔搔頭,他在閻家管大門當看門犬也有一段日子了,從沒看到這 傷腦筋的狀況,說要拒絕這小妮子簡單,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讓她別再出現在這裡呢?

  她可以天天走到這裡,每天按門鈴,問一聲無傷大雅的話:「我能進來嗎?」

  他們能因為這樣告她嗎?就算能,也不值得對一個小女生這樣動氣嘛!

  「小姐。很抱歉,閻先生還是無法見你。你說的文獻不在這裡。」

  「我要見到閻先生,讓他當面和我確定。」她不放棄的態度,讓歐陽烈很頭痛。

  「呃……閻先生嘛……他這兩天就要出國一趟,很久才會回來。所以,你還是去向台北的秘書小姐約時間吧!」

  歐陽烈知道繡紅不會讓他的謊話穿幫,所以放心的說。

  「是嗎?」

  雖然螢幕是黑白的,但歐陽烈揉揉眼皮,他發誓他看到那女子的眼中閃過些什麼。

  「請回吧!小姐。」

  她又大大的歎聲氣。可是他的鼻子嗅到不對勁,說不上是哪一點。

  「很遺憾,看來我這小小的拜訪,必須到此為止了。」她說:「謝謝你的耐心,希望你是個好人。」

  「啊?」

  「拜了。」她揚揚手,在各個不同角度的螢幕上,只見到她轉身離開的模樣。

  歐陽烈只好把這當成是她的最後一次拜訪。

  *****

  他站在三樓陽台的陰暗中。不遠處,可見到路上她修長勻稱的身影騎上自行車,隨風在奔跑的髮絲揚在身後。

  「奇怪的女人。」背後,一個柔細的聲音說。

  閻旭沒有費神回頭。

  「可是起碼她得到你的注意力了。那是我花了三年的時間都沒法辦到的。」她站起來,站在他的身後,手有一搭沒一搭的畫著他的背脊。

  「也許,」她悶悶的說:「我該學學她,每天在你家門口按按鈴,說點俏皮話。」

  他還是沒有開口。

  楚雲那張艷麗的嬌顏換上一抹怨懟,「你就是不肯多在乎我一點。」

  「我告訴過你。」

  他的冷淡更讓她火氣上升。「閻旭,你不要表現得那麼難以相處,說不定我們會有未來的。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這樣?」

  閻旭挺起肩,「我讓老烈送你出去。」

  「我沒說我要離開。」楚雲很懂得他的拒絕手段。

  「再見。」這是他僅說的話。

  楚雲乾脆將自己擺到他身前去,擋著他說:「你就這麼希望我不要來?你知不知道你的朋友已經不多了,你要是繼續這樣下去,我懷疑你會有多少朋友。你聽我專家的勸,把自己放鬆一點,我會很高興見到你愛上某個人,即使那個人不是我。」

  愛情?閻旭低頭看著楚雲,「下次要來之前先通知我。」

  他輕輕鬆鬆的移開楚雲,往他自己私人的領域中邁步而去。楚雲詛咒著,知道他會做的不過是把他自己鎖在那封閉的空間中。

  她應該叫永樹一起來的,有永樹在,他們之間就不會這麼僵硬。永樹總是有辦法讓閻旭稍稍表現得像人類一點,而不是像大家私底下取的綽號「惡魔」。

  今天注定她是不可能留下來了。楚雲走回客房收拾她的行李,自己走下了樓梯,沒有和吳嫂、江哥及老烈說一聲就離開了。

  *****

  「搞不懂你一個女孩子家,為什麼硬要到那鬼地方去咧?」楊媽媽是鎮上唯一一家小旅館的老闆娘,今天她又看到可玟風塵僕僕的回來了,知道她又去過閻家的地盤。

  「是工作。」

  「什麼工作要去找那怪物?」

  「怪物?」可玟對這稱呼抬了抬眉。

  「怪物還算好聽。有人叫他魔頭、魔鬼、惡魔,反正和什麼鬼、怪有關的都少不了他。」楊媽媽揮揮手說:「我說他是大怪物一個。」

  「你見過他?」

  「誰見過啊!」楊媽媽驚叫著,「聽說他長得很醜、臉上有一道很噁心的長疤。你知道的,因為他的媽媽瘋了,所以--」

  「所以怎麼樣?」

  「你沒聽說過啊?那件案子在十幾二十年前很轟動的。」

  「十幾二十年?我那時……不知道出生沒有,就算出生也才兩、三歲吧!」

  「喔!」楊媽媽點點頭,「那就難怪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案子?」可玟不是好奇寶寶。可是閻家非得這麼神秘的道理在哪裡呢?她想知道。

  「唉,可憐。他媽媽有天發了瘋,殺了他父親,然後放火燒屋,她連自己兒子也沒放過,聽說臉上頸上畫了兩刀。但那小子命大,活了下來。  」

  「他母親呢?」

  「那還能活嗎?自殺死了。」

  「這麼可憐。」可玟同情心油然生起。「為什麼大家要喊他怪物或是惡魔什麼的?」

  這句話楞住了楊媽媽,「我沒怎麼去想。這些是外號嘛,還不就是他家族的那些惡名。誰不知道他家以前是軍閥,後來抗戰又逃到國外去,等到穩定了才逃到台灣。他們的錢都是些不義之財。那人又以神秘怪裡怪氣著稱。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是鬼怪投胎的,嚇都嚇死他們啦!」

  對於楊媽媽這種鄉願的看法,可玟不怎麼放在心上。可是有關那段遭遇若是真的,她倒頗能同情這傢伙的神秘兮兮。

  有那樣的過去,還要承受眾人的眼光……,她相信他需要一點保護色。

  這對可玟的計書,同樣沒有影響,既然她知道閻旭要出國去了,那麼她恰巧可以在不打攪他的情況下,潛進他的屋中,做點小小的研究。

  可玟不認為自己在冒險。

  她不會偷走任何東西,充其量,她頂多會拍下些照片,以供研究。重點不是文獻珍品,而是那些文字。對她來說,能解讀其上的文字,然後得到其中的訊息,知道文明的進展這些都是最重要的。一點小小的阻礙……

  這麼說好了,--只能延後結果,卻無法讓結果不發生。

  在她聽到有「魔鬼」典章的那一刻,她就無法不走到這一步了。

  想到「魔鬼」典章這讓她不由得一楞。現在照那些人的說法,「魔鬼」典章正是在一位「惡魔」的手中啊!

  可玟搖搖頭,向楊媽媽搖個手就往她自己的小房間走去。

  管它呢!反正惡魔明天就不在家了。

  *****

  他不在家。當可玟隔天縮在牆角下,等著月光躲起來時,心中一直念著。

  他不在家。她看一眼兩尺半高的牆。

  他不在家。誰知道牆壁後面有什麼東西?

  他不在家。希望沒有西藏獒犬。

  他不在家。差不多了,月光逐漸的暗淡在多雲的夜空,詭譎極了。

  可玟念了聲佛菩薩保佑,拿出她的家當。

  她有一堆家當專門用來破門而人的,足可以媲美專業小偷。

  既然講究一切要輕便。她只套上了件薄黑色毛衣及緊身黑牛仔褲。頭上的頭套及手套也沒有忘記。更重要的,她的護身武器都貼身帶著。她不希望裡面有麻煩,但是有的話,她一定要能安全脫身,不然的話……

  她在護腕上及腳踝上小心的裝上一具具有吸壁性的活動圓盤。它可以讓她爬上那座牆而不用冒險的拋繩進去。

  她由側邊的門牆開始攀爬。

  小心翼翼的,她一厘厘往上移動。她感覺得到上層傳來電力發出嘶嘶的聲音。老天,這裡的守衛可真是卯足了勁,嗯?

  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可玟由腰袋中,取出一個紅外線眼鏡,讓她可以看見那些無形的電網有多麼密集。

  可是這種電網,偶爾也會失靈的,譬如一隻低飛的鴿子,一隻不識相的貓咪。或者……可玟由腰包的另一側拿出她事先準備的一隻小白老鼠。

  她把它放到城牆上。不久,電網果真發亮起來。

  這之後,會有一到兩分鐘的中斷期,這時,也就是進攻的最佳時機。

  可玟一個俐落的翻身,翻進了院子裡。

  她在心中叫了一下,這可真是我的老天啊!

  她看到的是一座矗立高大的屋宇,起碼佔地有三、五百坪。而她站的院子--一棵樹也沒有。

  懂了吧!她站在一片綠地上--只是夜色中的綠地是黑的,四周沒有半點可供遮掩的地方。而如果在牆上有監視器的話,她八成是逃不過人家的法眼了。

  她什麼都想了,就是不曾想過自己會站在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院子,除了滿地該死的草。連朵花兒都沒有,這是什麼樣的院子?

  可玟真希望自己是只蒼蠅,如此一來,就可以飛離這裡了。

  而現在,她前進不能,後退……

  幾秒鐘過去了。

  幾分鐘過去了。

  可玟咬咬唇,決定大大方方的穿越這片綠地,直接去敲屋子的大門。

  既然閻旭不在家,也許他們會讓她瞧瞧典章。

  她走到門口,門已經自動的開了。

  「岳小姐。」歐陽烈對著她說。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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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 22:41: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歐陽烈不知道自己該拿這小女生怎麼辦!

  「你打算把我關起來嗎?」可玟開口說。

  「那是我老闆的權利。我只需要通報這件事給他。」他冷淡的說。

  可玟打量著歐陽烈。

  他四十開外,黑濃的發中已出現銀絲,眼角的紋路及不曾閃現波瀾的眼,都說明了他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

  「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嗎?」

  他沒有說不。

  「既然閻先生不在家,那麼,我假設今天這裡的安全設施是在你的管轄之下吧!」

  他沒有說不是。

  「我知道我是擅闖民宅。你可以報警捉我,我不反對。」

  他還是保持沉默。

  「那……在你請警察來之前,可不可以讓我看一眼那些古文呢?」

  歐陽烈的臉皮上是面無表情,但肚子裡可是累積了一堆笑。這小女孩在這幾分鐘的表情,除了小心翼翼、謹慎嘗試外,還有滿臉的希望。那種希望的模樣讓你捨不得說「不」。

  可是歐陽烈不是閻家的主子,他沒有權利說什麼。「我去問一問閻先生。」

  「你是說他在家?」

  歐陽烈點點頭。

  「可是--」

  「我那麼說是希望打發你,不是希望你來這裡闖空門。」

  闖空門?可玟很想告訴他,這一點也不像闖空門。這裡比博物館還戒備森嚴。可是她轉動了下眼珠,沒有把話說出口。

  「跟我來。」歐陽烈轉身往屋內走。

  咦?莫非她有這榮幸見到閻家的主子嗎?

  他打開一間裝飾古樸的小起居間。「你在這邊等,請不要擅自離開。我問過閻先生後,馬上就回來。」

  「謝謝你。」可玟認為這是她現在唯一能說的。

  他們沒有立刻將她扭送法辦已經大出她的意外,現在又這麼慎重的去問他主子,這可說是很禮遇了。

  歐陽烈關上門後,讓自己在門外揮發完那些笑意,才舉步走向閻先生的書房。

  他的書房在屋中的最高層--五樓,是閻先生的天地。沒有得到允許,連他都不能擅自闖進禁區。

  記得剛到閻家時,他就對這屋中有這許多的禁地感到訝異。不只是他的書房,還有這閭屋子的地下室,藏在屋後的唯一一座玻璃花屋,這些都屬於禁區。闖人禁區當然不可能勁死,可是……就別想在閻家混下去了。

  而這飯碗不是白捧的,閻家的待遇高出外界許多。

  「閻先生。」歐陽烈站在他書房門口。

  「進來。」

  閻旭一身寬大的睡袍,顯然是被吵醒了。「有訪客?」他挑起一眉問。

  歐陽烈點點頭,走到他書桌前,打開了一架裝設很久卻很少使用的顯示器。他按下幾鍵,螢幕轉到起居室的一角。

  「就是她,岳小姐。」歐陽指著螢幕說。「她試圖趁你不在的時候,說服我給她看那些文件。我需要報警嗎?」

  閻旭淡淡的說:「你不想報警?」

  「是。」歐陽烈坦白說:「我想她是個無害的小東西。只不過是對她所研究的事稍微熱中了一點。」

  「那麼你已經做了決定了。」

  「你才是能做決定的人。」

  閻旭還是淡淡的說:「我說過我不想再見到她。」

  「她出乎意料的固執。」

  「那麼,讓她不要太固執。這就是你的工作。」閻旭以決定的口吻說:「讓她走,可是不要讓她再次出現在這裡。」

  歐陽烈知道這是自己下台一鞠躬的時候,可是……「可以讓我說一句話嗎?」

  閻旭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這張老臉也知道臉紅,歐陽烈感覺自己雙頰的溫度上升,「我……我是想說……我不是要幫她說話,可是……讓她看一下那些文件並沒有關係。她應該不會帶出去或者--」

  「老烈。」閻旭的眼光銳利起來,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歐陽烈知道自己踰矩了。

  在他的眼光下,即使是最天真無知的孩童也要退縮。「是……是。我知道了。」

  閻旭點了下頭,看著歐陽烈走出了書房。

  螢幕上的女孩仍在左顧右盼著。她移動到起居室擺設的書櫃前,碰觸著其中一座玻璃藝品。那是一朵高溫燒製的玻璃玫瑰。

  閻旭的臉上掠過一絲痛楚。  

  *****

  「我還是要請你離開,岳小姐。」歐陽烈很遺憾的說。

  可玟的失望寫得非常明顯。「警察什麼時候到?」認命的她說。

  「沒有警察。我們沒有報警。」歐陽烈說:「可是下一次,我無法保證。」

  可玟抬起頭頑皮的看著他說:「你怎麼知道我下一次還會來?」

  歐陽烈真的失笑了。

  「不錯嘛!我以為你不知道要怎麼笑呢?每次都裝酷。」

  「這不是裝酷。笑會使人失去戒心,戒心則是幹我們這一行的護身符。我不想死得莫名其妙的。」

  「死?老天,你不會是說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工作,竟要冒生命危險吧?」

  「閻先生有不少敵人。我們必須謹慎提防。」

  「是嗎?難怪他那麼排外了。」可玟搖搖頭說:「有錢人就是這麼可憐。」

  「你家的環境也不差,岳小姐。」歐陽烈說。

  可玟拉大了嘴,「你們對每一個按你們家電鈴的人都做身家調查嗎?」

  「只是一點小功夫。」

  「嗯哼,我瞧這位閻先生的敵人想必很恐怖,才會嚇得你們凡事都這樣小心。」

  歐陽烈含著笑說:「那些與閻先生為敵的人,他們的警戒只怕有增無減。他們才是那些擔心得要死的人。至於閻先生?他本人可是一點都不在乎。」

  「是嗎?那你們又替他在乎什麼?」

  「他是我們的主子。我的責任是替他看著背後,萬一有人放冷箭,還是要防著點。而他,他自己比較需要的是隱私。」

  「我說--」

  「岳小姐,你真是比小報記者還厲害。我們不能再說下去了--」

  「他也管你們的言論自由嗎?」

  「不是。」歐陽烈再次歎氣說:「聽著,你已經耽誤我們很多時間了,我們--」

  「我知道,我該走路了是嗎?」

  歐陽烈點點頭。

  「你知道我也還沒有放棄,對嗎?」

  他無奈一笑。

  「那麼,下回見了。」可玟起身離開說。

  「岳小姐。」歐陽烈在她走到大門之前說。

  可玟回頭看他。

  「你只是白費力氣。沒有人可以改變他所做的決定。假如他不想讓你看文件,你是絕對不會看到的。」

  她挑眉灑脫一笑,「是嗎?」

  「替你自己和我省點力氣。」他誠摯的說。

  「歐陽先生,」可玟乾脆站到他面前說:「你一定很熱愛你的工作,對不對?」

  歐陽烈點點頭。

  「那麼,我也一樣。我不會簡簡單單不經過努力就放棄。我曾經敲過無數個堅持不對外開放的門。你也許不相信我這樣一個弱女子能堅持到什麼程度,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曾失敗過。我會努力下去。」最後這句話,她是站到一幅畫的面前大聲的說。

  「妳知道我們在那裡裝了監視器?」

  「我哥是電子天才,與那方面有關的東西,我見多了。這些不過是小把戲。」可玟說,手指著畫上的小孔,「當然,你們已經下功夫了。」

  「不會有用的。」

  可玟對這句話報以疑問。

  「閻先生從來不看那監視器,他恐怕早巳經去休息了。」

  可玟聳聳肩,「但試無妨。誰知道呢?」

  「走吧!我領你出門去。」

  *****

  歐陽烈錯了。他在看,他坐在書桌前,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她。

  閻旭以為自己的心早已冰冷。

  他藉著許多的事來忘記自己還是個人。

  直到現在。

  他不曾這麼鮮活的感覺到自己的心仍在胸腔中鼓動。他伸出手去就能觸摸到她的臉頰,隔著涼冰冰的螢幕,她的生命力似能燙傷他的指尖。

  憤怒堅定的眼,那麼耀眼的連螢幕都遮擋不住。

  本能的,閻旭的慾望也隨著鮮活了起來。

  他們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沒有資格去擁抱一位天使,她會灼傷他--漫不經心的無意間,她會奪去他的冷酷和漠不關心。她會使他想活下去;她會使他想去擁有。

  這些都是他不要的。

  外界在他眼中不過是一粒不得不容忍的沙。

  他千辛萬苦拚命推出去的沙。

  現在他也一樣要這麼做。

  惡魔,閻旭在自己臉上掛上冷笑,惡魔應與邪惡的人相處。是的,他會為自己找到合適的女人,而非眼前這位。

  *****

  可玟真的會為自己的所做所為感到丟臉。

  可是她下了決心一定要完成,不管丟臉或是丟人。而在她離開前,已在閻家的電話上裝了竊聽器。

  若說竊聽人家的隱私是件丟臉的事,她舉雙手贊成。所以她聽到的一切,她都會把它當成是過耳就忘的事,除了對她有幫助的事外。

  竊聽的目的是幫她瞭解一下閻旭這個人。他的起居作息。他什麼時候出門,什麼時候回來等等,只要有幫助的事都可以。

  她不怕竊聽的辛苦,只要有代價。

  所以她帶著耳機和器材躲在一輛她租來的小貨車上。車子就停在閻家的後方。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聽到什麼,她只希望老天爺給她機會,她一定要見到閻旭一面,或者起碼能進去閻宅而不被發現。這一點在一小時前,已證明是不太可能的。

  「嘟!」訊號響起。她全神灌注的聽著。

  「閻先生在嗎?」一位女子的聲音說。

  「稍待。」

  「我是閻旭。」可玟覺得他的聲音有種駭人的冰冷深沉。連聲音都這樣,真不知道他人會是如何的。

  「我是楚雲,永樹和我後天會過去一趟。」

  「有事嗎?」

  「有關東台島的開發案的那個問題。」

  「我說過了,補償金已經發放過,沒有理由再發第二次。工程應該在下星期順利動工。」

  「是的,可是永樹說……」

  「永樹心軟,你也會和他一樣?」他聲音滿是嘲諷。

  「閻旭,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我不像你,已經沒有人性。」

  可玟對這句話倒抽口氣。

  「我以為你在嘗試中。你也一直表現不差。」

  「是啊,謝謝你這種稱讚。可是島上兩千個住戶中,沒有幾個人收到補償金,你希望那些窮老百姓離開他們居住了數百年的家園,應該--」

  「楚雲。」閻旭只輕輕說了幾字讓她住口,「我不在乎。」

  可玟氣憤的想捉起桌上的東西摔出去,根本不是人嘛!就那位楚雲說的話,他怎麼敢說他不在乎。黑心的魔鬼也不過如此。

  楚雲喟歎一聲,「我知道。」

  「讓永樹來見我。」他幾秒鐘後說:「你可以不必來。」

  「我不必去?你會把永樹剔骨剝肉的吃下去。」楚雲想也不想的說:「我不會讓永樹一個人面對你的。他的心太軟了。」

  「我如果真要對他怎樣,你在也沒用。」

  「起碼替他收屍。」

  「你對他還不錯。」

  「我對你也不錯啊!」楚雲一轉語氣說:「只是你不領情。」

  「等你更具惡魔性格一點吧!會心軟的女人,我不敢要。」

  「是啊!你又知道那些陪你上床的女人不會心軟了?」

  「那些是金錢交易。」

  「你知道嗎?」楚雲突然提高音調說:「世界的潮流是希望人愈來愈善良。你這 堅持當個壞人,不辛苦嗎?」

  「再見,楚雲。」

  電話就這樣被掛上了。

  可玟聽得全神貫注,幾乎是沒有注意到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她也很想知道答案。為什麼有人會以成為惡魔自豪呢?原本她以為那位老闆娘說的傳聞是一些欲加之罪,沒想到這並不是一般的空穴來風。

  閻旭真是那麼邪惡。真正的企業家,不該罔顧人心。無怪乎他要那麼周密的保護措施了,他確實是個惡魔,惡魔會缺少敵人嗎?

  不會。她想一定有很多很多人憎恨他。

  她不知道一個人怎麼能冷到這種程度,對於兩千人的生活和未來只用一句「我不在乎」來打發。

  她為那些人感到同情。

  希望那位叫什麼楚雲的能讓閻旭想清楚點。不過可玟對這點並不抱希望,反倒是相反的狀況可能發生--閻旭把那位楚雲訓練成另一名惡魔。

  「嘟!」這回是打到外面的電話。

  「花獵坊,請輸入會員號碼。」

  花獵坊?這是什麼奇怪的地方?

  「您好,閻先生。」嬌滴滴的聲音響起。「需要我們的服務嗎?」

  「嗯。」

  「需要指定是哪位嗎?」

  「不用。」

  「那麼,我們有位新來的小姐名叫『香兒』可以嗎?」

  「嗯。」

  「她會在三十分鐘內到你那邊去。」

  原來是那種地方!

  可玟微紅著臉,天吶!這就是他們口中的「金錢交易」。

  這人還有什麼壞事是他沒有份的。連女人都要--

  驀的,一個想法擊中了可玟。

  她知道自己要怎麼混進去見閻旭了。

  *****

  閻旭坐在他的臥室長椅上,手上端著一杯琥珀色的陳年威士忌。

  平日他不怎麼需要女人。

  偶爾當他需要放鬆一下,或是一時不經意又記起自己是個人類後,他會藉著幾種方武來排解痛苦。這是其中的一種方式。

  他固定的在某一家高級俱樂部維持他會員的身份,也從來不挑他的對象。

  這樣有個好處,相互不會有什麼眷戀。

  他知道以前曾有個應召女郎試著收買俱樂部,想成為他唯一的對象,結果他的反應是換一家俱樂部。

  希望能藉著這種管道成為他情婦的女人很多,可是他並不想要。

  所謂的情婦,不就是感情及床上的奴隸,而感情是他所不需要的。

  他寧可中間只有金錢這種冰冷的東西。

  「閻先生,一位香兒小姐到了。」

  「讓她上樓來。」

  他關掉室內的燈,月光由窗口透進來,他安適的坐在暗處,又啜了口酒。

  輕叩一聲後,那位小姐慢慢的走進來。「閻先生?」

  「把門關上。」他說。

  她不尋常的猶豫了幾秒鐘,閻旭瞇起一眼,難道他們沒告訴她規矩?終於,她反手關起門,可是依然站在門邊。

  她的輪廓在皎潔月光下,顯得高眺勻稱,黑色狂野鬈曲的髮絲熠熠生輝。裡在黑色緊身低胸禮服內的胸脯高聳白晰,順著而下的平坦小腹和纖細腰肢可以燃起任何男人的慾望。他相信光憑他所見的這一些,已經夠讓她成為受歡迎的應召女郎了。她的長相並不重要,所以他沒有費神去瞧那月光下灰暗的面孔。

  「過來。」他放下酒杯。

  「閻先生,我--」

  閻旭發現他這一刻並沒有什麼耐性。

  一晚上,他思緒都被那名固執的活力天使給佔滿。他現在為了某種他不想去深究的原因而灼熱,他要盡快的把這股熱給除去。

  他起身往前跨兩大步,站到月光底下,伸手去拉她。

  而她發出了一聲劇烈的抽氣聲。

  *****

  可玟聽人說他長相可怕,所以心裡稍有準備。可是他的模樣--超乎她所能想像的。

  當他站到月光下,讓他的臉呈現出來時,她只能發出抽氣聲來表示她的震撼。

  他是她所見過,最英俊也是最醜陋的男人。

  他的五官有著驚人的吸引力,像是阿波羅的雕像,完美的比例,就算是潘安也不過如此。可是他的臉卻被人殘酷的畫上了兩道長疤。一條是由左臉頰延伸到他的頸際,另一道則在他的左上額斜畫到右上角隱入他的髮際。兩條疤在左額上交叉。

  那兩道長疤是這麼明顯,可想當初受到傷害時,他有多麼疼痛。那是道很深很深的疤,不是輕輕的割痕。他們醜陋的盤據在他的臉上。

  「你可以閉上眼睛。我不在意。」他並不意外的說。

  那雙眼比月色還要冰冷,他的眼又黑又深,像是冷硬的石頭般,無法投射出任何的情感。

  而可玟則訝異的不知道自己該移動。

  下一秒鐘,他已經堅定的來到她的身邊,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和他眼神、口吻的冰冷相反。他的唇,很溫暖。

  她楞楞的看著他曲線完美的唇。

  「張開嘴。」他命令。

  「我--」

  他沒有說話的興致,他的唇舌在她開口的瞬間,已經進佔了她的。他的舌以極其猛烈的態勢攫取她的甜蜜,當他吮吸的那一刻,可玟的身體己然著火,無力支撐自己,她不得不攀住他,接受他這狂妄又火熱纏綿的一吻。

  天,這已經不只是吻了。

  她的頭腦昏亂得不知道要怎麼反應。她想要他停,卻也想跪下來要他別停下他正在做的。他正在搗毀她的意志。

  進攻完了她的唇,他的舌溜進了她的耳垂,他逗弄著,咬嚙著。可玟不知不覺的發出一聲呻吟。

  「香兒。」他氣息不穩的說:「把衣服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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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 22:4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他的話,恰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她在做什麼?她被他這惡魔迷昏了頭,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她湧生出一股力氣,掙開他緊箍的懷抱。

  「不。」

  閻旭不明白她的拒絕,他伸手想再度握住她的肩,「你不想脫衣服也沒關係。」

  「不。」她倒退離開,一邊猛烈搖頭,找回自己冷卻下來的理智。「不是衣服的問題。我不是香兒,我不是--」

  「不管你是誰,」他沒放手,「都無所謂。」

  「我不是妓女!」她終於銳聲說。

  黑暗中,閻旭的表情她無法看清。也許他曾經吃驚,可是她無法確定。

  「你是誰?」這句話裡的冷意,讓她倒退到門口。

  「我……我是……」

  他突然按開了室內的燈光,讓可玟眨著眼說不出話來。一下子,燈光變得那麼刺眼,照出所有的事實。

  「岳可玟。」她喃喃的說。

  閻旭一把拉過她的手臂,摘掉她的假髮,看清在那濃妝下的面孔,就是曾在他的螢幕上出現過許多次的那張臉。

  在燈光下,那些傷痕顯得更猙獰,那雙眼顯得更冰冷。

  此刻除了冰冷外還有一股讓她感到後悔的神情。她後悔自己這麼堅持要見到他。真是「地獄無門」她硬闖了進來。她連動都不敢動,怕發現自己在他的凝視下早巳成了冰,她一動就會破碎。她害怕他的目光。

  「你真是不擇手段是嗎?」他吐出這幾個字,可玟懷疑她怎麼沒見到冰塊掉出來。

  「我……我想我們需要談談。」她竟沒結巴。

  閻旭用指尖捏起她的下巴,「我不想談話,尤其是現在。」

  她不會傻到問他想做什麼。「那我就走好了。」

  「走?」

  這是句笑話嗎?可玟不知道為什麼,閻旭的神情擺明了他認為她在說笑。

  「這裡不是博物館或紀念館,就算你買了票也不見得能進來。」他慢慢的說,好似怕她聽不仔細,「我沒有邀請你進來,岳--可--玟。我甚至三番兩次警告你別進來。可是你就是不肯放棄是嗎?」

  「我--」

  「太遲了。」

  什麼太遲了?

  閻旭手攬在她腰上,一使勁,他們除了臉及身高的距離外,能貼在一起的全都粘在一塊兒了。「你既然是今晚的應召女郎,那麼……開始你的工作吧!」

  漲紅雙頰的可玟一雙眼瞪得大大的,他不會想--她給自己找了什麼樣的麻煩?

  「等一等!」她嚷著躲開他的吻。可是躲不開的是自己渾身的燥熱及他貼在身上的奇異感受。

  他沒有等,他的唇錯過她的唇落在頸際,他順著滑嫩的肌膚徘徊到她如凝脂般的胸前,在禮服上緣游移著。

  可玟的呼吸急促起來。「不,你不可以。」

  他的手由她光裸的背上往下滑,捧起她圓潤的臀,迎向他。

  可玟吸了一口氣,吞下一聲呻吟。「我會告你強暴。」

  閻旭舔著她的頸際,然後說:「我有律師。」

  「你真是個黑心魔鬼,不是嗎?」她生氣的回嘴,一邊控制自己不要崩潰或是屈服在他愛撫的手上。

  他沒有費事回答這一句話。他只是伸手到她背後,拉著她衣服上的拉煉。

  「放開我。」她最後一次說。

  大手扯下她的拉煉。

  可玟一咬牙,握著她手上藏的電擊戒子,朝他的頸上觸壓下去。他立刻放開她,而她的衣服也往下一滑。

  「噢。」她急忙抓住衣服。

  這給了他機會,他握住她的手腕,高高舉起,強迫她倒向那張席夢思床上。他的身體也重重的落下,壓住了她。

  「不。」可玟絕望的動著手腳,試著擺脫身上的他。她知道他會真的做,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個黑心的惡魔。「我……我沒有經驗!」

  這句話,讓閻旭頓了一秒鐘。「那麼你即將會有。」

  可玟恐懼地看著他動手要脫掉她身上的禮服--現在已是勉強被她拉在身上,她又咬又踢的想讓他退縮。可是他堅持的手依然剝掉她的禮服,露出她僅有的薄絲內衣。

  不能慌張,可玟拒絕讓自己感到絕望。她開始在腦中想著所有可以阻止他這麼做的理由。她口不擇言,滔滔不絕的說:「我有病,你小心被我傳染上。我什麼保護都沒有,假如你想要那個的話,小孩怎麼辦?還有,你不能擺脫醜聞,我會一直騷擾你讓你付出代價。」

  她還能再說下去,不過閻旭已經沒有壓在她身上了。他坐在她身旁,臉上還是面無表情。是她說的話讓他住手嗎?她趕緊抓起床單裹住自己,「算你聰明--」

  「妳走吧!不要再來了。」他沒等她說完就說。

  可玟看著他起身背對著她走到一旁去端起一杯酒。

  「我可以走了?」可玟盯著他寬大的背說。

  他以端著酒杯的手示意她離開。可玟下床抓起那件禮服。「在我走之前,我可以看文件嗎?」

  他的背僵了一下,緩緩的抖動了兩下,接著,她聽到一陣笑聲。

  低沉的笑聲,攪著她的神經。

  怪異。雖然剛才的氣氛是那麼的緊張,可是聽到他的笑聲,可玟不自覺的在唇角上浮出笑意。她知道如果自己聰明的話,應該趕快撿起自尊滾蛋,但那句話卻是這麼自然的脫口而出。

  「你這麼熱愛那份文件?」他又轉身看著她問。

  這回,她可以直視他的黑眼而不感到恐懼。「不,是我的工作。我愛我的工作,所以我一定要看到那份文件。」

  「為了看到那份文件,不論什麼代價都在所不惜?」

  「不是任何代價。」她表示,「我不想為了工作喪命。」

  「除了喪命呢?」

  「我也不會為了那份文件和你上床。」她坦白說。

  「假如我不停手,你已經和我上床了。」

  「沒有發生的事不需要討論。我不接受假如。」

  「好個不接受假如。」他走向她,垂眼看著站在床邊裹著床單的她,「如果我說……除非你和我上床,否則我不會讓你看到那些文件呢?」

  「這也是個『如果』,我不想討論。」

  「好。那我說,等你陪我上床,我們再討論文件。」他拉著她裹在身上的床單說:「你可以把這東西丟了,我已經看過了。」

  可玟朝他皺皺鼻子,「你不會喜歡的。」

  「不會喜歡?我很喜歡我記憶中所看到的。」

  「我是說,」她強調的停頓一下,「我是個木頭人,你不會喜歡和我上床的。剛剛你見識到了,我一碰到男人就會全身僵硬,緊張的要命。我保證我會大叫大吼,一點都不好玩。你換個條件會比較有用。」

  「我吻你的時候,你可不像木頭。」

  這讓可玟想起那一吻,心似小鹿在她心頭亂竄。「吻是一回事。等到你更進一步的時候,我會緊張的像根木頭。」

  「喔?」

  他的口吻馬上讓可玟說:「你不要不相信,我試過了。我和喬治--」

  「我對你的嘗試沒有興趣。」他又把話說得像冰塊了。

  可玟閉上嘴。

  「你知道我的條件了,所以,想不想要就在你了。」

  可玟懷疑的瞇起一眼,「你知道我不可能那麼做,又開了一個這樣的條件,你真的是要我知難而退是嗎?」

  讀他的表情好比在讀偵探小說。

  可玟陷入自己製造的僵局進退兩難。「你不是真的要我吧!」

  他啜口酒,坐到大沙發上。「我要妳。」

  面對這樣的對白,可玟真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站在這裡說下去。可是她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覺讓她不肯放棄。「我相信你不要我。你要的是香兒小姐,你想要的是金錢交易。」

  這句話讓他抬高一眉,「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竊聽電話?」

  可玟咬咬下唇。

  「所以你才可以代替那位香兒來。因為你聽到了。」他不需求證,因為她臉上的紅暈已經證實了。

  「我很抱歉竊聽你的電話,我--」

  他沒有聽她的抱歉,他拿起電話按下內線。「老烈,檢查屋內所有每一具電話,有人在裡面裝了竊聽器。」

  可玟沒想到她的一個小小竊聽器可以引起那麼大的騷動。那位她曾經見過一面的「老烈」在十分鐘後帶著她裝的竊聽器到閻旭的臥室來。

  歐陽烈丟了他的工作飯碗,而可玟則滿心都是悔意和歉意。

  沒想到自己的堅持竟讓別人遭了池魚之殃。到了這種地步……她看著黯然離開的老烈,「你沒必要那麼做。全是我的錯。」

  「我想休息了。」他不為所動的說。

  可玟瞪著他的臉,現在她習慣了那疤痕,倒覺得和他很相配,那就是惡魔的印記,提醒別人他的心腸有多硬。

  「我希望你休息一輩子。」她忍不住說。

  「排隊吧!甜心。想要讓我休息的人不只你一個。」

  「真遺憾。」

  「我相信妳自己找得到路出去。我不送了。」

  閻旭解開睡袍,不管她是否還在一旁,他逕自上床睡覺了。

  幾分鐘後,門被關上,燈也被按熄。

  他以為岳可玟離開了。

  「讓我看文件,讓老烈回來工作,讓東台島的居民有遣散費,我就……就是……就是你的。」她的聲音在黑夜中顫抖著。

  「回去,岳可玟。」他說。

  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下來床單被拋到他的身上。

  可玟勇敢的站在他的床前,努力的不為自己接近赤裸的狀態感到羞辱。「你自己下的戰書,難道你又改變了主意?」

  黑暗中他沒有出聲也沒有移動。

  「你快點決定。」受不了這種懸疑又待宰割氣氛的可玟說:「我要感冒了。」

  他終於笑出聲。「很適當的話。」

  「你的幽默感需要修正一下。我不覺得感冒是件好笑的事。你不是那個站在冷空氣中像個被評斷的豬肉的人。我可是冷僵了。」

  「上床。」他掀開被窩說。

  這意思是……

  「我今晚不會要你。」他接著說:「不是因為我發慈悲,而是因為我今夜被一個反反覆覆的小女子攪得昏頭轉向了。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是睡覺。」

  可玟不知道自己該先鬆口氣,還是先抗議他的侮辱。天曉得,她反反覆覆?她可是很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做下了重大的決定。拜他所賜,她也沒想過要做這類的事--將自己投懷送抱出去。

  事情還不算結束,「那我剛剛說的--」

  「明天再討論。你要不要上來睡?」他問。

  「我們兩個躺在床上?」

  「我只有這張床,睡不睡隨你。」

  「你應該有客房吧!」

  「有。」

  他就不能好心的主動提供她客房嗎?可玟強迫自己開口,「請問,我可不可以睡在你的客房裡呢?」

  「不可以。」

  「為什麼?」她衝口說。

  他清晰的歎了聲氣。「睡或不睡?」

  她咬咬牙。當躺到他身旁時,她故意貼著床沿躺著。

  閻旭一聲不吭的抱著她睡在床中央,自己貼著她躺。可是他很有自知之明,在她的身上先裹上另一層被單,而兩人之間還隔著一條粗床單。

  「晚安。」她說。這是她向來睡前的習慣。

  「.....」

  她不曾期待他的回答。

  「晚安。」他幾乎不能察覺的說。

  *****

  清晨的凝重霧氣,緩緩的由院子的一角飄遊到另一角。

  他一個人踩著緩慢的步伐,走到了玻璃花屋。

  裡面清一色的種著各色玫瑰。有人說玫瑰代表愛情,所以他為母親種了一屋子的玫瑰花,只是她不曾看到過。

  母親過去是個缺少愛情的女人,他希望在她死後,起碼能為她做到這些,讓她擁有這一屋子滿滿的愛情。

  但閻旭從不走進花屋。

  平常花屋有專人在照顧,他不插手管屋裡的部分。只要由外面見到花屋裡面的花朵個個爭奇鬥艷、欣欣向榮,他就滿意了。

  所以他的清晨小散步,就在花屋前繞了一圈,沒有再靠近。

  岳可玟還睡在床上,所以他遲疑著沒有馬上回屋裡去。

  他沒有錯看這女孩,她的確是個麻煩。

  不過短短一個晚上,她就快要將拯救世界的重責扛在她肩上了,他敢說她想必認為,她自己就是上帝派來要阻止他這種惡魔的使者。拿她自己換文獻、老烈的工作及東台島上兩千人的工作,難道她真相信能和魔鬼交易嗎?

  楚雲說的沒錯,他是處心積慮要當個壞人。

  壞人在昨夜會毫不遲疑的佔有她,拿走她的純真和無知,教會她社會現實的考驗,嘗到失敗的經驗。

  他很壞。有人形容他是無「心」的人。

  他希望他真有那麼壞。真的。

  *****

  「睡得怎樣?」

  可玟在打第一聲呵欠的同時,也立刻清醒了。她看到閻旭坐在沙發椅上,一身的黑衣,他面無表情的臉上連陽光都卻步。

  這是第一次,她可以這麼從容的打量這個人。

  昨夜的氣氛緊張的讓她連思考都難,現在觀察他比較容易。他的臉很好看,即使是那兩道疤都不能減少他的魅力。那雙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睛,神秘危險。他的靈魂之窗是一片的黑暗。躲藏在那雙眼下的閻旭,可有一顆人「心」?

  研究這個人可能代表著有上癮的危險。

  「你大清早就喝酒,太不健康了。」她縮在溫暖的被單下,歪著頭看著他說。

  「根據我的手錶,現在是十一點鐘。」

  「還是早上。」她又打了個呵欠,「謝謝你,我睡得很好。」

  這倒讓可玟想到了一件事,「沒想到你是個標準的君子,沒有佔我便宜。我說出去一定沒人相信。」而這也讓她重新評估他這個人。

  「我從不佔便宜,我只是得到我所想要得到的。」

  他這句話說得很不客氣,讓可玟馬上憶起他可以有多冷酷。「我懂了。」

  她真的能懂嗎?閻旭晃晃手中的杯子。「文件就在我桌上。」

  可玟整個人馬上坐直起來,身上當然還裹著被單。

  「你如果想看,就別忘了代價。」

  可玟的肩膀又垂了下去,隨即挺起,「告訴我,你這樣快樂嗎?」

  他挑眉。

  「當個這麼令人憎恨的壞人,你高興嗎?」

  他聳聳肩。

  「我知道,你不在乎是嗎?」她替他說。

  他回答她的是嘴角微微的扭曲。勉強算是笑吧!

  「其實,你要的東西,沒有什麼可怕的。」她突然說。

  他的黑眼靜靜的看著她。

  「不是嗎?身體。很多男人會企圖以一些愛情神話來交換女人的身體,然後在利用過後一走了之。他們不光要了她們的身體,更糟的是,他們還騙走了女人的情意。讓她覺得自己受人利用,愚蠢並且自尊心被踐踏。就某種角度來說,你是光明正大的,起碼你擺明了你要的只是--SEX。」

  沉默持續在蔓延,他似乎只要坐在那邊就很滿意了。對她的話,沒有意見。

  可玟不是大膽型的女孩子,她只是直了一點,不喜歡拖泥帶水的解決一件必須解決的事。她問自己,能不能和他上床?

  昨夜的愚勇及腎上腺素此刻已經退去。

  「問題是,我能不能像你一樣,心中也擺著文件,而把SEX當成一種手段?」她幾乎是自言自語的說:「我能嗎?」

  可玟吸口氣,「閻旭。我可以這樣叫你吧?我想,我不會再找你要文件看了。我們可能再也不會見面。所以,我只想告訴你,不管你小時候發生過什麼事,你都不該讓這些事改變了你。當個壞人是很辛苦的。」

  「你決定要走了?」

  「對。因為我怕我會因為做了那件事而後悔一輩子。所以,我還是放棄了。我敵不過你,你贏了。」

  他沒有露出特別高興或是在意的神情。

  「其實,我懷疑你有自閉傾向,你應該考慮去找位精神科醫師。人不要太壓抑會比較健康。」她說這話的本意,是希望試探這個人的無動於衷能到什麼地步?

  「謝謝。」

  夠冷。她無奈的笑說:「能不能請你離開呢?我想換上衣服了。」

  他由沙發上起身,但並不往門口走去,卻朝她而來。出乎可玟意料的,他的雙手攀在她雙臂上帶起她的身子,「這是你說的。」

  一個強勁的摟抱,他的唇溫存的印上她的,輾轉吮吸直到她在壓力及慾望趨使下分開她的唇瓣,任他長驅直人。灼熱的吻使歡愉在她的血液脈動中沸騰,幾乎達到疼痛的地步。

  他終於放開了她,「沒有壓抑的我,誰能承受?」

  進射出熱度的雙眸凝注她,她動彈不得,思緒完全是一片空白。在一個難解的苦笑之後,他丟下她,大步的離開房間。

  可玟整個人虛脫的坐在床上。

  她原以為那人沒有情感,是個冷血動物。

  可是她剛才的一吻中嘗到的又是什麼?那種令她血脈僨張的激情是怎麼發生的?她為什希望他永遠不要停止?那種需要和慾望為何能讓她有如此強烈的感受?

  她執意敲醒的是什麼樣的--兇猛野獸?

  *****

  閻旭在游泳池中來回的游了兩趟,然後是第三趟。

  他需要藉著水來遺忘她在他心中挑起的火。

  奮力划動的手,不停的排開他心中的念頭。想留下她的念頭已經強大到他不能不正視的地步。他不要她闖進來的禁地,她卻早巳生根。這是什麼道理?她有什麼特別?為什 他就不能把她當成一般人來看?他需要--

  不,他誰都不需要。

  需要是種愚蠢的行為。

  他再度在游泳池裡游了一趟,思緒逐步由火熱而漸冷卻。

  一切都會回復到原來的狀況,在她離開後,他還是可以當閻旭。那沒有血、沒有情緒、沒有心的閻旭。那比較適合他。

  「閻先生。」

  閻旭攀著池邊的鐵扶梯起身時,看著接替老烈的副手湯尼。「有事?」

  「那位岳小姐……」

  閻旭幾乎要生氣了。幾乎。若不是他早已經忘了生氣是何種情緒的話。她就不能靜悄悄的離他遠一點嗎?

  「怎麼了?」他微提高聲音問,不悅於湯尼的吞吞吐吐。

  「她在下樓的時候,腳一滑摔下樓梯了。」

  湯尼憂心忡忡的看著閻旭的臉。沒想過他的臉除了冰冷外,竟還有另一種表情的出現。在這一瞬間,湯尼知道外界說他心硬如石的說法是錯的。閻旭還是有感覺的,只是它們被保護得如此之好,從沒有人能見到。

  他臉上混合了吃驚、憂心及疼痛的感情是如此的人性化。那不是造作的假情假意。

  閻旭把手上的毛巾往他手上一丟,匆忙的跑上樓去。

  幾分鐘後。

  岳可玟躺在他的床鋪上,臉色蒼白。

  「怎麼發生的?」他問站在身後的湯尼。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她手上拿著鞋子,正由五樓要下來。我是由監視螢幕上看到她摔下樓梯,看得並不仔細。也許是受了什麼驚嚇,一失足,或者是一時踏空台階。總之她是一摔就直滾下了樓梯。」

  「把它拆了。」

  「啊?」湯尼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說的那幾個字是如此之輕。

  閻旭再說了一次。「去找人把那層樓梯給我拆了!」

  湯尼沒有再發出疑問,「是。」

  「醫生呢?」

  「馬上就到。」

  閻旭沒有再開口,湯尼只好悄悄的走出房門。

  他緊緊握著岳可玟的左手,曾經是那麼具有活力的手,現在卻是那麼的冰冷。

  「你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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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岳小姐的右小腿有骨折的情形,不很嚴重,只是輕微的裂開。而其他還需要注意到腦震盪的程度,我們要多觀察兩天。不如幫她轉到醫院--」王醫師一邊寫下他的診斷一邊對著閻旭說。

  「不。她要留在這裹。你的人可以過來照顧她。」

  王醫師點頭說:「好吧!那我會請密斯李過來照料她。每天我會過來看她一次。」

  「她什麼時候會醒?」

  「這很難說,可能的話,一、兩小時。我也見過有個病人僅昏迷五分鐘就醒的。不過她由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管是幾分鐘都不可以輕視。醒來後,千萬不要讓她隨意移動。萬一有嘔吐或暈眩的現象,馬上通知我。」

  醫生走後,所有的人也都離開了。沒有一個人有膽量單獨留在他身旁五分鐘。

  他現在很想狠狠的發洩他心中的怒火。很久很久以來,他首次讓自己的情緒浮上表面,允許它們接收閻旭這個人和這個軀殼。他憤怒的可以赤手空拳拆了那座樓梯。

  外面傳來的敲敲打打聲,讓他稍微有點滿足感。

  他不管那些工人要怎麼再變出一條聯結四樓及五樓的通道,他就是要見到那道樓梯屍骨無存,只因他火大了。

  在這世界上,沒有人或物可以傷害到她。無論是什麼人傷害了她,都要付出代價。那座樓梯得為它的錯誤付出代價。

  而她躺在床上的身軀仍然昏迷著。

  閻旭終於忍受不了這種痛苦,他需要把自己心中的情感做個整理。他大力的推開了椅子,毅然的走出了房間。

  他以快速的步伐穿過了四、五層樓梯,走到車庫。

  隨手抓了一副車鑰匙,盲目的駕著一輛車,高速轉動的輪胎在吱嘎的地面上停留不到一秒鐘,便直奔出敞開的門。

  「沒見過他這麼失去控制。」湯尼對著監控螢幕告訴一旁的另一位安全人員說。「我以為早上當我告訴他那件意外的時候,他會--你知道的--把我殺頭。他真的非常的生氣。」

  「是嗎?他竟然也會有感情。」

  湯尼回憶起閻旭那一刻的表情,「也許是他藏得太深,所以當它們爆發出來時,才會這麼強烈吧!」

  「我還是很難相信你形容的。他,爆發?我在他身上只見過冰和冷。根本沒有火存在的空間。」

  「當冷到了某一種程度,或是熱到某一種程度,它們都有同樣的反應。」

  「你在說什麼?」

  「冷熱的極端都是痛苦和麻木。沒被凍過或是燙過的人是不會懂的。」

  「說得好像你很懂。」

  「不,我不懂。可是我也希望永遠不要知道那種感受。」他瞇起眼看著跑車消失的方向,「看看那個人,就會知道我們起碼無知的很幸福。」

  *****

  朦朧的月光下,她好像看到一位美男子側坐在她身邊。他的側面帶著濃濃的哀愁和深深的疲憊。他的髮絲輕輕的在他頸際聚攏,寬大的肩膀微微下垂。他的目光專注在遠方。

  這麼近,她觸手可及。

  不自覺的,她已伸出了手。

  驀然,他捉住了她的手,轉過來的臉孔,嚇得她退縮。「啊?」她輕喘。

  下意識的,他眼中露出了一點傷害。可是他隨即放開她,坐遠了些,讓月光下的陰影遮住他的臉,「你醒了?」

  「我……」

  「不要動。」他按住她的肩,不讓她起身。

  「好痛。」她輕呼。

  「哪裡痛?」

  「我的腳。」

  「你摔下樓梯了。」他說:「傷了右腿,醫生說沒有大礙,不需打石膏。固定木板就好了。  」

  她安靜了半晌。眼中明顯的寫滿了一個又一個的問號。「我摔下樓梯?」

  「你不記得了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我--現在不太記得。」

  「沒關係,你只是不小心。」

  「嗯。」她又閉上眼睛,接著像想到什麼似的慌忙睜闊眼說:「對不起。」

  他不解。

  「我剛剛不是故意--被嚇到的。只是一時--」

  「你不需要解釋。」他阻止了她的愧疚。

  「痛嗎?」她又問。

  「我?」

  「那些在你臉上的傷痕,一定很痛吧!」

  「都過去了。」

  「你不喜歡說話嗎?我可以和你說話嗎?我覺得……你好像不太高興。是我說的話侵犯到你了嗎?」

  「妳休息吧!」她看到他的高瘦輪廓在暗影中站起身。

  「等一等。」她懇求說。

  「什麼事留著明天再說。」

  「可是我想問一件事。」她猶豫的說下去,「你是誰?」

  這簡短的三個字投在他的腦中引起了巨大的波瀾,衝擊著他的心。

  「你--」他詫異的語氣已經說盡一切。

  她咬咬嫩粉色的下唇,「我認識你吧?因為你好像認得我。可是為什麼……我沒有見過你的印象?」

  「你什麼都忘了?」

  她習慣性的歪頭想著。「不。我記得我的名字,我也記得一些臉孔,可是裡面沒有你這個人。你是誰?你不像是壞人。為什麼我會摔下樓?是不小心嗎?這是你家吧!我記得我家是比較舊的。」她吐吐舌說:「這個床也比我家的大多了。」

  「我是壞人。」他對這一連串的話只回答了一句。

  她聞言瞅著他看了半晌,「那--是你推我下樓的?」

  他搖了搖頭。

  「你是打了我、罵了我,還是搶了我的錢?」  

  他還是搖頭。

  她臉上掛上一種可笑又令人生氣的恐懼。「更糟的?」

  掠過他眼中的笑意使冷硬的眸子添上生氣,可是他的嘴角沒有一絲動靜。

  她眨眨眼,「我一定得認識你。」

  他挑挑眉。

  「為什麼?因為我第一次碰到這麼不喜歡講話的人。不,應該說在我的記憶裡面,你是唯一不喜歡講話的。你瞧,你的眉毛就替你說了好多話。我一定得認識你,把你這招學下來。你不會連名字都不告訴我吧!」

  「我是閻旭。」他開口。

  「閻旭。地獄裡面的日出嗎?好奇怪的名字。」

  「不是什麼日出。」他只說:「你記得自己是什麼名字?」

  「瑪丹娜。」她說。

  他沒做什麼反應。

  「連笑話都不懂。你真的十分十分十分的酷。」她歎氣說:「我姓岳,名可玟。很抱歉它不能再特殊一點。不像你的名字那麼令人震撼。」

  「你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兒,你一點都記不得了嗎?」他靜靜的問。

  她聳聳肩,「不太記得。我記得我哥、我嫂、我家沒有寵物。啊!好像還有一個什 麼--我一定還有什麼該記的。」

  「妳的父母呢?」

  「父母?父母。」她垂下臉努力思索。「父母。父母……」突然抬起臉說:「每個人都有父母吧!我的父母呢?」

  「妳休息吧!」他依舊站在夜影中說,話中多了絲暖意,「明天或許就記起來了。」

  她看得出來他要離開了。「晚安,閻旭。」

  「……晚安。」

  「其實你不是個壞人。你剛才是在說笑的。」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門已經悄悄的合上。

  隔天她還是記不得。

  「這是失憶症嗎?醫生。」她乖乖的讓王醫師檢查完,問道。

  「可能是摔下來時,一時震盪到了某個部位,所以部分記憶遺忘了。沒關係,給自己一點時間,它會慢慢回來的。」

  「萬一我一輩子都記不得我爸媽怎麼辦?」

  「不會的。」王醫師對這個問題報以一笑,「你記得的東西不少,表示你不會遺忘事情太久的。慢慢的相互聯結起來,花點時間,你可以記得起來的。」

  「太可惜了。」她喟歎一聲,「我還以為可以當孫悟空一段日子,認為自己是從石頭縫中蹦出來的呢!」

  「哈、哈。」王醫師被她的話逗笑了,神情愉快的提著診療包說:「瞧你這麼有精神,我想你不出幾天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真的?」

  「只要你的腳癒合,當然沒問題。」

  「她的腳癒合後會不會有其他的後遣症?」一旁的閻旭開口,所有的空氣似乎又凝結住了。

  「呃,」王醫師收起笑容,「不會的。只要定期復健,我想對於她的行動應該沒有影響。不過,想跑奧運金牌可能是不太可能了。」

  「就算我原來的腳也不可能跑奧運金牌。」她自己笑著說:「我倒想下床動一動。」

  「不行。」王醫師搖搖頭,「留在床上,直到我說你可以下床為止。」

  她誇張的歎口氣。

  閻旭讓湯尼送走王醫師。

  「我該通知你哥哥來接你。」

  她眨眨眼,「可以啊!我哥哥家的電話--」

  他等著。

  「我--忘了。』

  「沒關係,我們很快就查得出來的。」

  她轉轉眼珠,慘叫一聲,「啊!」

  閻旭的神情一緊。「怎麼了?」

  「我……我……我不能回去。」絞緊雙眉的她泫然欲泣的說。

  他不解的看著她。

  「我摔傷了腿,要是讓我哥知道了,他會殺了我。以後我就別想再出門。他對我很凶的。」

  「那對你有好處。」他反而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說。

  「我就這麼惹人嫌?」她低聲的說:「我知道,我話太多了。所以你嫌我煩,想趕快讓我離開這兒。也不顧念我是個腿上有傷的人,我還是在你家受的傷呢!我應該摔得記憶全失,那你就沒有理由甩開我了。我幹嘛要這麼笨!摔在你這種人的家裡!真笨!」她敲著床上蓋著被單的雙腿。

  閻旭兩大步來到床邊,握住了她的雙腕。「夠了。不要再打了。」

  「你關心我做什麼?你走開。去打電話嘛!」她有點失控的吼。

  他緊捏著她的雙腕,讓她痛呼一聲。「不要鬧。」

  「我--」

  她話沒說完,他就以唇壓迫在她唇上,燃燒她的意志。

  「我們……」她不再掙扎,但以迷濛的眼及虛軟的口吻說:「是戀人嗎?」

  聽到這句話,閻旭避而不答的鬆開她,向後退了幾步。

  可玟接受了這訊息。「我們不是。」

  「妳休息吧!」他拋下這句話之後,急急的離開。

  一天到晚就叫她休息。可玟吐出悶在心中的氣。她側著臉看向窗外的庭園。幾分鐘後,一陣高速駛動的汽車噪音劃過天空,一抹黑色的車影迅速的在園門外消失。

  閻旭。她黯然的知道那是閻旭開的車。

  可玟拿起床邊的電話,按下幾個鍵。

  「喂,惠田電子您好。」

  「請問,田芸小姐在嗎?」

  「請稍等。」

  幾秒後。「我是田芸。」

  「芸姊,我是可玟。」

  「可玟!」電話裡面的俐落女聲立刻換上關心的呼喊,「老天!你怎麼一去都沒有消息,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了。你人在哪裡?」

  「說來話長。」可玟以手梳過額際的劉海,「哥呢?在你那兒嗎?」

  「妳等等。」

  幾分鐘後,一個令她思念的聲音說:「妳出事了,我知道。」

  可玟對這個雙胞胎哥哥的感覺是言語說不出的。他們自幼親密,就算是打罵玩鬧也不會傷感情。「你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就我這兩天的心跳來看,好壞都有。」岳邦樵回答。

  「我戀愛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得視你的對象而定。他是誰?」

  「閻旭。」她乾脆的說。

  「閻旭?『那個』閻旭?」

  「對,就是那一個。人家說最神秘的黑暗企業的首領。」

  「妳去招惹他?」

  「不如說我運氣不好。老天爺把他扔在我眼前,非讓我發現他不可。」

  「裡面一定有故事。」邦樵瞭解的說:「你打算生擒他還是活逮他?」

  可玟笑笑,「我看我是碰上對手了。」

  「什麼?號稱最詭計多端的岳可玟會自認為無法生擒對手?」

  「這不就像咱們爸媽常說的,一物克一物。」

  「這不太像你的口氣。你不是認命型的,小妹。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就先讓我保持這點秘密吧!至於我最後會怎麼樣,是成功是失敗,你總會知道的。老哥,我要是滿身傷痕的回去,你會收留我吧!我怕我萬一失敗……」

  「呆子,老哥當然會收留你。你要是碎了,我就帶吸塵器去。」

  可玟輕笑,「夠義氣。」

  「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唉,」她歎聲氣,「我該掛了。不要擔心我。」

  「保重。」

  可玟掛上電話,重新瞪著天花板。

  她這招假裝失憶症能為她掙得多少空間和時間?她能夠在閻旭發現她的企圖前,成功的突破他的心房,讓她擠進他冰冷的心嗎?她想為他解凍,卻懷疑自己有沒有這個能耐。也許最後受傷最大的是她自己。

  為什麼是他?

  可玟不由自主的想起那雙在月光下漆黑的眼,及那雙火焰高張的眼。她知道,她沒有退路,無法自拔。惡魔在無聲無息中已然取走了她的心。

  她還沒有輸,她要留下來,不管用什麼方法,她會探知在惡魔表皮下是怎樣的靈魂。

  他只肯讓她看一眼,而那一眼就讓她無法再忘記。

  她知道裡面的閻旭是個完全不同的閻旭,她要用她這個人和這顆心,換取他的靈魂,即使必須向惡魔做交易也在所不辭。

  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她就會去做。

  *****

  不曉得原來摔下樓是這麼累人,可玟很意外的睡了一覺,醒來後又看見他坐在床邊。「這是你的床?」她揉揉眼後,睏倦的問他。

  沒有回答。她並不意外。

  「你老是這樣守在這張床旁邊,是不是沒有它你就睡不著呢?」

  「……」

  「如果你不打算陪我聊天,那就出去。省得我像個呆子,一個人自言自語。」

  「你哥哥出國了。」

  這回換可玟說不出話來。

  「我打電話過去,有人告訴我,他出差到美國去。要兩個星期才會回來。」

  「沒有人照顧我,所以你不知道要拿我怎麼辦是嗎?不要擔心,你一樣可以叫輛車把我送回去。我一個人會沒事的,這點小小的骨折、小小的腦震盪及小小的失憶症都和你沒關係。」

  「我已經留下訊息,在你哥哥回來之前,你會住在這裡。」

  「不需要麻煩你的,你不是很怕我打攪嗎?」

  「你已經闖進來了。」他沒有給她回答的機會。「我會讓人給你安排一間睡房。」

  「等等。」她喊住他,怕他又離開了。

  「我想知道--在我失足摔下去前,我們……究竟是什麼……什麼關係?是朋友嗎?還是--一定有點什麼關係吧?」

  他搖搖頭,不打算給她答案。

  「你究竟是誰?」

  黑眼一暗。「只有名字對你而言不夠嗎?」

  「人不只是有名字。」

  「知道我名字以外的事,你會很危險。」

  「危險?」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她從未聽過「危險」兩字。

  閻旭的臉掛上一絲的冷意,像黑豹發動攻擊前的冰寒目光。「你不明白是嗎?我是個你該敬而遠之的那類人物。我不懂得仁慈,也不會放手,我會搾乾別人的血,只要我高興。我這樣的人,你想知道什麼?別靠我太近,也許你會發現你已經無法脫身了。」

  「我不怕。」她毅然的不顧一切說。

  這句話打破了所有他刻意製造的冷空氣。

  他更嚴厲的看著她,「你不怕?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嗎?你知道你可能失去什麼嗎?我也許會把你的話當真。」

  「你只會說說。」她激他。

  「不,不是說說。」他俯身看著她,一手慢慢的由她的肩頭滑向她的上臂,猛然攫住她的手,「我要你。你會發現自己身在我的地獄中。你想嗎?和我這樣一個醜陋的惡魔纏在一起?我可能永遠也不會放你走。你能受得了嗎?」

  「『可能、也許』,你真喜歡做假設。」

  他閉上眼,似乎在培養點耐性。

  「你以為這是個遊戲嗎?」他捉住她的手,「這是真的,不是我貼上去嚇人的!」他強迫她的手貼上他的頰。

  可玟顫抖的手碰觸到他那半邊被毀容的臉頰。她不是因為害怕或恐懼,而是因為那深沉的疼痛。她能感受在那層表皮下的痛苦。

  「你害怕了是嗎?明白了嗎?」

  她猛然的搖頭,淚在眼眶中轉著。「不是害怕,而是心痛。」她低語,「誰會那 殘忍,竟對你做出這種事。」她收攏指尖,慢慢的、溫柔備至的撫著那道傷痕,「你一定很痛。」

  他震懾住了。被她的話、她的人及她的淚給嚇呆了。為什麼她不是尖叫著推開他,卻是這 溫柔的觸摸著他的臉。

  在他生平第一次的不知所措中,她更進一步的攀住他的肩,將自己溫暖的唇,壓在他的臉頰上。一次又一次,印下許多的吻。

  直到他一個兇猛的動作推開了她,「不要給我同情,我不需要。」

  他甚至不給她機會將話說出口便離開了。  

  「這是愛情,不是同情。你這個傻瓜。」她無奈的低語,她沒有辦法用這雙腿站起來追他,否則她會在他的耳邊吼,明白的告訴他。

  她現在最想要的不是被他推開,而是他緊窒的擁抱。

  哪怕是他的傷,他的冷淡,他駭人的冰冷情感,都再也不能推開她了。

  *****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

  一個女人的聲音,吵醒了正在小睡的可玟。

  她已經有兩天沒看到閻旭了。似乎自兩天前的那場小小衝突後,他便決定要在她身邊銷聲匿跡。樂觀的看,這可以表示她稍稍的撼動了他的心,所以他必須躲避她。

  「妳--」

  「閻旭的朋友。」她自動報上名說:「我是楚雲。」

  「我該認識你嗎?」原來是她,可玟看著楚雲。

  「不。我不在你消失的記憶中。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你為什麼說我很厲害?」

  「因為她腦子有問題。」一個十分溫柔敦厚的男聲說:「嗨,我是丁永樹。」

  可玟轉頭看到站在她床頭的男子。

  「我們也不認識。」他自動補充。「希望你不介意我們不請自來。因為老烈告訴我們你現在躺在這兒,所以我們很好奇想見一見你是何方神聖,這麼不簡單。」

  「躺在這兒是件很難的事嗎?誰是老烈?」她真想問那可憐的警衛現在在做什麼。關於她讓他失去一份工作的事,她還是很耿耿於懷。

  「你的問題都很難回答。老烈是這裡的安全人員,不過他現在並不在這兒工作。」

  「拜你之賜。」楚雲接口。

  永樹怨怪的看了楚雲一眼。「他現在有另外的工作。」

  「我的錯嗎?我讓他換了一份工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現在是在做什麼?」

  「你不要擔心,他很好。」永樹舉手保證說:「他只是換回台北的總部去。」

  還好。她不禁想到,為什麼閻旭要讓她以為他開除了老烈?她看向楚雲及丁永樹。

  楚雲是個很艷麗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庸俗型,而是她的艷麗是那麼地奪目,讓人覺得她想必有個辣脾氣,不是個簡單的女子。

  丁永樹有雙溫柔的眸子,善體人意的笑容及微圓的娃娃臉。這樣的人,不可以輕視。

  這兩個人的模樣恰似南轅北轍。

  「你躺在這兒並不難,可是想要待在這兒兩個星期,可是我花了三年還沒辦到的事。」楚雲有著濃重的醋意說。

  「不要理會她。」永樹說:「她喜歡當個令人討厭的女人。」

  「丁永樹,你這麼迫不及待的想保護起她啦?你可能晚了一步,我看閻旭比較想把她留給他自己。」

  「楚雲。」永樹溫和的兩個字,卻成功的讓楚雲閉上嘴。

  「請問,」可玟充滿希望的問,「你們知道閻旭在哪裡嗎?」

  楚雲對這問題揚起一眉,「你住在他家,還要問我們閻旭在哪裡嗎?他當然在這兒。」

  「可是我已經有兩天都沒有看到他了。」

  「他並不想見你。」楚雲直說。

  「楚雲!」這回永樹的聲音不再溫和,「你說的夠多了吧!」

  「我知道他不想見我。」可玟說:「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離開了。」

  「你在乎他離不離開?」楚雲不管永樹的阻擾。

  可玟知道此刻不能膽怯。「我在乎。」

  楚雲說:「在乎他?你在乎閻旭嗎?你不是只為了他的文獻假裝的吧!」

  「文獻?」不,不是為了文獻。

  「噢,我都忘了。」楚雲挑挑眉,「你已經失去那部分的記憶了。」

  「請告訴我他在哪裡。」

  楚雲瞪著她,一旁的永樹只能觀看著這兩人的對峙。氣氛緊張的連空氣中似乎都佈滿著電流或火花。

  「他在屋裡,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永樹打著圓場,「岳小姐你不要擔心。」

  楚雲換上一張惡作劇的臉,「你想見閻旭嗎?」

  「楚雲!」

  「是的,我想。」她急急告訴楚雲。

  「那好,我帶你去見他。你需要什麼?輪椅?」

  「不用輪椅。我可以走。」她推開被子,「只是你能攙著我嗎?」  

  楚雲二話不說的提供她的手臂給可玟。

  「不行,岳小姐。你的腳傷還沒好,不能輕易下床。」

  「永樹先生,讓開。我們需要一點空間。」楚雲一邊攬著可玟的腰,一邊等她穿上拖鞋。「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就是擔心你這點。」永樹難得氣憤的說。

  「你知道,這也許是閻旭需要的一點小刺激。我試了很久,想給他的安樂窩一點搖晃,可是他不為所動。誰知道,也許岳小姐可以。我只是帶她到門前,她要不要進去,就是她的決定了。永樹,這件事你不要管。」

  「我怎麼能--」

  「你能。」楚雲已經頭也不回的帶著可玟往門外走去。

  一走到門外,可玟先是一楞。「這--」

  楚雲一笑,「很好笑吧!一座好好的樓梯被拆成這樣。」

  「為什麼?」

  楚雲黯然。「因為你。」

  「我?!」

  「他說這座樓梯讓你摔下去,所以必須拆了它。」

  「可是……」她不能說自己是故意的,其實她是存心--這說明什麼?閻旭在乎她?可是相反的,為什麼可玟想到另一個可能性。

  閻旭也許氣惱她不得不留下來,所以拆了那座樓梯洩恨。

  「不用管這個了。他想做什麼事,沒有人會阻止他的。」楚雲帶她走向一旁。現在有一架臨時搭建的升降梯代替了樓梯。「走吧!我們要到地下室去。」

  「地下室?」可玟一跛一跛慢慢的走進升降梯。

  「聽吳嫂說,這兩天他沒有離開地下室過,應該還在那邊。」

  「在地下室?」她有絲驚奇。

  楚雲聲音裡透著一絲苦楚,「是的,在地下室。傳說惡魔都有巢穴。閻旭是不是魔鬼我不知道,可是他的巢穴就是在那裡,這裡的地下室。」

  「為什麼是地下室?」

  「這只能各憑想像了。因為他絕不可能會說的。」

  「你問過了?」

  楚雲給她一個白眼,「誰敢問。」

  「那你怎麼知道--」

  「拜託!我還不想死的那麼早。地下室是他的禁忌話題,誰敢提起。」

  「但是你要帶我去地下室。」

  「我可不會幫你敲門。」楚雲冷笑,「如何?改變主意,不打算進去了?我們也可以打道回府。既然你已經知道他會生氣。」

  可玟用瞭解的目光說:「你就是希望我退縮?」

  「見鬼了,我喜歡看戲。」她不客氣的說:「我還等著要看你在經歷他的脾氣以後怎 生存下來呢!你退縮是我希望的?不,你絕不要打消這念頭。可是我也不會拿柄槍逼你進去。這樣就不好玩了。因為你會有借口說,你不是自願進來的,是我推你進來的。」

  可玟笑笑。

  「怎麼樣?要去嗎?」她們站在一樓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口。

  「要。」

  楚雲的詫異只維持了一秒鐘。「好。」

  可玟抬起下顎,「我們走吧!」  

  不論她將看到什麼,她都會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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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事實上,可玟以為自己對於任何即將出現在她眼前的事,都做了心理準備,而事實卻不然。她站在那兒,意外的看著入口。

  地下室的入口處,並沒有森嚴的門禁,只是一處以簡單拉簾隔起的空間。

  這只告訴了可玟一件事,閻旭絕對沒有預期到會有人膽敢闖進這裡來找他。所以連門這種東西他都絲毫不介意。而這背後,更代表了她闖進去後即將面臨的後果。

  她的理智在勸她退一步,不要逼急他。

  但她的情感卻說,一切再不開始,閻旭會在它有機會發展成熟之前扼殺了這份情感。

  情感,理智,她該聽從什麼?

  「你推開門簾就可以看到他了。我不送了。祝你好運。」楚雲轉身要走。

  「等一等,楚小姐。」

  楚雲等著。

  「你--和閻旭是什麼關係?」

  楚雲惡意的一笑,「我是他的情人,如何?」

  「不,情人不可能會幫助自己的敵手,我知道你一定是善妒型的女人。」

  「嫉妒要有本錢。閻旭根本不把我放在他心裡,我吃個什麼醋?我早就放棄他了,他之所以容忍我這個人,不外乎他以為他適合我這種壞女人。不過說實話,即使是壞女人也忍受不了他的冷淡。他沒有心。他根本不會在乎,也不會受傷。」

  「可是你還是愛他?」

  楚雲挑起一邊唇角,「不。我不愛他,我只是喜歡看他被我煩的樣子。」

  「你是愛他,就像永樹也愛他一樣。」

  「就一個今天才看見我們兩個人的人來說,你倒自以為挺瞭解我們的。」

  「因為你自己和永樹都說,你們是閻旭的朋友。假如他這麼讓人受不了,你又怎 會願意當他的朋友呢?」

  這讓楚雲說不出話來,可是她也反問,「你呢?你是愛上閻旭了還是什麼?你想見他的原因呢?」

  可玟考慮了一會兒,「我和他之間的,究竟是什麼,我想我還需要時間來證明。一

  「你把他當作實驗題的對象嗎?還需要證明。」

  「你這是在保護閻旭嗎?」可玟透析的問。

  楚雲怔了一下。「我--」

  「放心,我不會傷害他的。」可玟暗自的想,她比較可能傷害到的是自己。

  楚雲被她這一說,臉竟然紅了。「我要走了。」

  「謝謝你。」可玟還是來得及對著她的背影說。

  等楚雲一走,就只剩她和那門簾對峙著。

  該來的總是要來。可玟在心裡面對自己說。她伸手去握拉門的把,門簾緩緩的朝著軌道無聲的移動著。

  「是誰?」

  可玟佇立在那兒,雙眼盛滿了令她心驚的畫面。

  地下室偌大的空間裹顯得陰森黑暗。漆黑無比的焦牆,一塊只剩下半邊畫面的帷幕,許多燒焦的傢俱,無處不瀰漫著恐怖氣息,處處都是火災後的模樣。

  這是有心的,有心要把這個地方佈置得像火災過後的模樣。

  唯一一件不屬於火場的東西,是一座高熱的熔爐。熔爐發出的噬人熱焰,讓人感覺怵目驚心。它就那樣突兀的立在這一片的黑灰之中。

  而閻旭呢?

  他整個人站在熔爐之前,在火焰的背景前,浴火而立。他就是火焰,火焰也比不過他全身散發出來的火力。

  他眼中進射的怒光,射向了可玟。

  「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不像閻旭。閻旭該是以冰冷的態度來面對她,而他現在卻以一種足以燒死她的怒焰吼叫著。

  可玟曾肯定他不會傷害自己的。她是那麼的肯定。莫非……她錯了?

  「我--」

  「出去!」他直指著門說。「出去!」

  她不退反進。「我要和你談談。」

  「談!」他狂暴的眼神,讓可玟不知怎麼面對這個新的閻旭。他不再像冰,而似火。

  「對,談。」她冷靜的看著他說。

  「在我傷到你之前,快滾出去!」

  平時的冰冷外皮一揭去,他像是火爆浪子似的說。

  「這裡是你療傷的地方嗎?」她反而轉開臉,看向那些傢俱說:「很奇怪。」

  閻旭扔下他手中的鐵棒,朝她走了過來,可玟心一緊。

  「我想你。」她在他走到面前時突然說。

  閻旭頓住。

  「這兩天,」她以誠實的眼,誠實的說:「我很想你。」

  他眼中閃現的痛苦混合著掙扎。她真的懂了,這個閻旭是來不及隱藏起來的;來不及冷凍的;他只有在這兒才能讓自己赤裸而沒有封閉情感。所以她能讀出他的情緒。不論是痛苦,還是憤怒,都那麼清楚的在他的面孔裹,眼眸中,嘴角刻痕上。

  「你就是不知道怎麼罷手,是嗎?」他痛苦的扭著唇說。

  「不是同情。」她只說:「上次我給你的真的不是同情。」

  「否則是什麼!」他挑釁的語氣,看她是否真敢說出口。

  「是……是……我愛--」

  「不准說。」他怒斥,一把拖過她的雙臂,不顧她腳傷的情況,拉住她。「你膽敢說出口!你膽敢說你愛我!你不愛,你根本不是要愛情。你只是想念這個。」

  他殘忍的唇降下,壓迫在她的唇上。完全不美好,一點也不溫柔,只有火熱燃燒的憤怒在驅策著。他蹂躪著她的唇,喃喃低語,「你只是想要這個。」

  可玟知道他試著在轉變情勢。她不能被他的攻擊嚇倒,他會以為自己得逞了。

  他終於放開她,「這不叫愛。」

  「是的,」她點頭同意,「那不是愛。可是我要的,不是這個。」她拉下他的臉,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是這個。」接著是在他的唇上輕啄,「這個。」輪到他的疤痕。「還有這個。」

  閻旭推開她,「你--」

  「我愛你。」她只是清晰而又無比鎮靜的告訴他。

  這句話像二十磅黃色炸藥在這小小的空間中爆炸。他們相互瞪視著,沒有一點浪漫的情調,只是一場驚天動地的表白。

  「愛我?」他一轉而為強烈的譏誚。「哦,我不需要愛情。不過如果你真這麼笨,真以為自己能在三天裡面愛上我的話,我倒可以要一樣東西。」

  可玟努力地不讓他眼中高漲的烈火給燙傷,她緊張的看著他再次的靠近。

  「你說你愛我是嗎?現在我回答你,我不愛你,可是我要你。」他牢牢握著她的雙手,「就是現在,馬上。」

  他毅然的宣佈完後,不待她的回答,逕自將她拖往一旁的大床上去。

  可玟的心跳得如此之快,她竟一時間找不出答案也做不出反應。當她發現時,自己已被拋擲到燒得漆黑的床上,而他的手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的解著她的睡衣鈕扣。

  「不--」她終於驚慌的意識到他的行為。

  「不?」他嚴厲的眉似在嘲笑她,「為什麼不?你自己說你愛我的。既然愛我?為什麼不,這應該是你要的。」

  可玟由床上爬起來,「不,不,不。」

  「你只有這句話要說嗎?『不』什麼?不要我?不愛我?還是不知道?」他一膝跪在床上,一手仍緊握她的手腕不放。他噴火的目光似乎要剝去她的自尊。

  「我--」

  他一個動作,輕易的將她重新拉倒在床上,這回他執意要完成它。「沒有『我』了。你有機會走,有機會逃,這是你自己放棄的機會。我不再在乎了,管你什麼天真純潔,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在這裡,在我手裡,你就永遠都不能離開我。你已經沒有選擇了。我要將你由我的血液中除去!」

  可玟瞭解到一件事實,在這兒,他足以憤怒的拋卻顧忌,罔顧她的意志強佔她。

  他沒有耐心除去她的睡衣,改而掀起她的下襬,去除障礙,當他伸手到自己的長褲上時,可玟突然開口。

  「你要了我,也附帶了我的心。這不會只是性,你知道的。」

  他停下手,一手攫住她的下巴,「不要再天真了,你以為我會為這一點而擔心?你付出什麼是你的事,但是我只要你的身體。」

  「他們是一起的。你以為你可以輕易的強佔我的身體,然後一走了之?不會的。我會讓你記住,只有我是真的連人帶心的一起給你。不為金錢,不為得到你的心,也不是為了讓你感到愧疚。只要你能真的那麼冷酷的佔有我,那就拿去吧!」

  「我不相信妳。」他俯下身時,口中說著。

  「我愛你。」這是她唯一的答覆。

  在他佔有她的前一刻,她不願閉上眼來逃避,她清澄的眼凝視著他火一般的眸子。

  「我愛你。」

  這終究是有差別的。他放開手。「住口。」

  「為什麼?」他痛苦的問,「為什麼不走?不離我遠遠的?」

  可玟看著他背對自己,痛苦寫在他背上每一時堅硬的肌肉和剛硬的線條上。她慢慢攏起敞開的衣襟,坐起身。

  「走?我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可能走不遠吧!」她故意笑著,緩和他們之間那股強大的張力。雖然方纔他沒有強行佔有她,可是,在兩人衣衫不整及慾火末退的狀況下……,她迫切需要一些別的事來移轉自己注意力。

  「愛情,」他語氣平靜的怪異,「是一種美好的感情。不要將它浪費在我這種人的身上,去外面尋找更適合你的人。其實你不愛我,這只是一種暫時的假象。」

  「我不認為。」她輕輕反駁。

  「我沒有辦法供給你任何的情感。」

  「你不像你自以為的無情,閻旭。你還活著,你心裡一定還有情感。」

  「情感?假使痛苦和酸澀也能算情感的話,那,是的,我有情感。」

  「快樂呢?喜悅呢?」

  「對我而言,那一直是遙遠的形容詞,存在一些人的想像中。」

  可玟靜了下來。她一直不知道,原來世上真有人不懂得如何追求快樂。快樂理所當然的在她所住的世界裡,卻顯然未曾來拜訪過閻旭。

  「妳懂了吧?我們之間的距離,好比白天和黑夜。」

  「在凌晨的時候,白天和黑夜的距離豈不只有千分之幾秒的差別?」

  「接著背道而馳。」

  「不,互相奔向對方。」

  他搖頭,伸手套上長褲。「我會讓湯尼下來帶你上去。」

  「我要留在這兒。」

  「不要考驗我,這兒的我,和在外面的我不一樣。我不會阻止自己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包括佔有你,我的血還在為你沸騰。」

  可玟紅著臉,覺得自己即將說的話大膽而顯得放蕩。「我不在乎。」

  他挑起眉,可是沒有點出她的涵意。「你以為在這兒能找到什麼?我的情感?」

  「我想瞭解你。」

  「我之所以醜陋的全部嗎?」

  「你之所以是你的『全部』。」她強調。

  「你知道之後,又怎樣?」

  「更知道我為什麼會愛上你,更知道要如何去愛你。」

  他不再說話,只是重新走到熔爐的前面,執起原先的鐵棒,現在可玟看清楚那是一柄鐵夾。他以鐵夾夾起一塊透明的物體,送進熔爐裡。

  「你在做什麼?」

  閻旭似乎下定決心不準備理會她。

  她撐起腿準備下床。

  「你敢用那條受傷的腿走看看!」他驀的轉首對她吼。

  可玟嚇得縮回腿。

  「你今天這樣走下來,本就是不該。你現在還想動!我真該找條鏈子把你栓在床上,看你還能不能亂跑。」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閻旭哼了一聲,「你的腳好了,就沒理由待下來。」

  可玟不理會他,依舊喜孜孜的笑著。

  她喜歡新的、不怕說話的閻旭,起碼比那自閉的模樣要好多了。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會生氣的。

  「等我弄完,我會親自將你送回去。把你綁在房間,直到你哥哥接你回去。」

  這句話奪走了她的喜悅。

  他真知道怎麼滅人威風。

  閻旭專心的弄起他手中的物品。而她開始覺得睡神找向她,她頻頻的合上雙眼,漸漸的打了兩聲呵欠後,她不再能夠集中焦距,睡意濃重的她趴躺在床上,睡著了。

  ******

  閻旭專心的工作了兩個鐘頭後,一件玻璃維納斯站立在火爐之前。

  他觸摸著冰涼的雕像,冷卻後的玻璃,已經不再帶有煉火的炙燙。雕像是完美的,面頰帶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彷彿已知道自己的命運。  閻旭慢慢的舉起雕像,一把扔進了熔爐裡,那高張如餓火似的噬人焰舞,著了火的維納斯,迅速的消失在火爐裡面。

  他那份被燃起火焰的心,也隨這儀式得到了冷卻。

  閻旭回身去看安靜無聲的可玟時,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他以為每一次自己是在避開她、躲開她,卻總在不知不覺間讓她又靠得更近。

  她愈來愈靠近,他也愈來愈無法控制自己。

  說愛情?她怎麼可能說出口?  

  他,一個毀了容的醜陋漢。他,一個冷血無情的企業家。他,一個先天家庭就不正常的怪胎。怎麼是他?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我愛你。」這三個字不該給他的。她有更多更好更正常的候選人能接受這份情感。她卻傻傻的說愛他。  不管她是好奇,是同情,是無知,還是天真。她都引發了一頭飢渴野獸的危險渴求。

  他是飢渴的。

  對於她的愛情,她的人,及她截然不同的心。

  一顆純淨,受到呵護安全成長的心。  

  由七歲那年起,閻旭已經失去那顆心,他不願意再記起那種情感,七情六慾的感受。他寧願就一直這樣保持下去。  

  他可以處理心中的飢渴野獸。

  問題是,他怎麼做才能讓她離自己遠遠的?

  *****

  「也給我倒一杯吧!」

  楚雲走進黑暗的書房,看著閻旭站在窗前獨酌的輪廓說。

  他舉起桌上的酒瓶,倒出一杯酒,沉默的遞給她。

  「她還在睡。」

  楚雲故意告訴他,想試探他的反應。

  「你知道嗎?當大家看到你抱著她走上來時,所有的人第一個想法是--她還活著嗎?」她想說個笑,只可惜他不可能欣賞。

  她歎口氣,啜口酒。「我決定了。」

  他沒有問她的「決定」。楚雲等了又等,還是自己說:「下次,我也要下去那兒看看。既然她可以平安無事的闖進你的禁地,那我也要。」

  聽完這句話,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拉楚雲。

  楚雲訝異的看著他。他的臉緩緩的低下來。莫非他真要吻自己?楚雲頭腦有點短路的想著,而他的唇已經貼上她的。

  慢慢的,楚雲合上眼。

  兩人溫存的一吻。一吻結束時,閻旭冷靜的看著她,楚雲沒有昏倒也沒有喘氣,同樣的冷靜回視他。

  「為什麼要吻我?」

  「練習。」他說。

  「不會吧!」楚雲笑兩聲,「你怎麼會不知道怎麼接吻,為什麼還需要練習?」

  「岳可玟說她愛我。」

  楚雲對這句話抬抬眉。「哇!」

  「你可以幫我。」

  「當你的假情人?可能早被她看破了。她問過我和你的關係,我故意說是情人,她一點也沒受影響。我想,你可能會失望。我不是個好的擋箭牌。」

  「你願不願意?」

  「我是個壞女人。一個壞女人什麼都敢做,我為什麼會不願意呢?」楚雲斜眼一笑,「問題是,這解決不了你的問題。我看得出來,你對她是動情了。可是這讓你害怕,因為你不想有感情,想當個狠心的魔頭。」

  「我不需要心理醫師。」

  「很不幸的,我卻說中了。」

  閻旭沉默了下來。

  楚雲又後悔自己的快嘴總是讓他沉默。一旦開始沉默,就沒有人能解讀出閻旭的想法。

  「好吧!」她歎口氣,「我幫你。」

  他側臉看她。

  「想讓一個女人死心是嗎?那就不要怕傷害她。你得手後,馬上分手。她絕對不可能誤會你對她還有感情,她會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女人的情感之所以脆弱,就在於把情感和身體連為一體。所以,你傷害了這兩者,也是最難復元的。」

  他皺起眉。

  「不捨得?那就沒有別的法子了。我現在給你的是過來人的意見。其他的,你就自己想吧!我沒有別的方法了。」

  楚雲放下杯子。「另外,束台島方面--」

  「照做就是。」

  「我知道。不過現在不太一樣,有個議員知道了,他要調查整件事。」

  「讓他查。」

  「可是這樣一來,他或許會查到『憶湘』基金會。」

  「他有那麼厲害?」

  楚雲聳聳肩,「我接觸過他一兩次,非正式的,在電話上。他是那類自以為是正義之神的化身,剛正不阿的那一型。還聽說,有人暗示授惠給他,馬上被舉發呢!」

  「先做好準備。不到必要,不要暴露出『憶湘』基金會的內幕。我不想惹出那些大老們來。他們已經是古板腦筋了。」

  「這我知道。」

  「永樹知道嗎?」

  「我會告訴他的。」

  她走出書房,永樹已經等在門外。「他怎麼說?」

  楚雲暗示他一個眼神,兩人走下了樓梯。「保護『憶湘』基金會是首要目的,其他的……看著辦囉!」  

  「你沒說--」

  「說什麼?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女孩子的事。他甚至想用我來嚇退那女孩,懂嗎?他已經黔驢技窮。我想,或許最不可能的事還是發生了。我們的閻旭大少爺,竟愛上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

  「岳小姐不是小女孩。」

  「傻到愛上閻旭的,就算。」

  「你不愛他?」

  「大約只有幾分鐘吧!別傻了,對我?他這輩子連一秒鐘都不會愛我。」

  「也許她不笨,畢竟她讓閻旭走投無路。」

  「誰說她不笨?閻旭有我這麼個狠心的狗頭軍師,她,遲早糟殃。」

  「你給閻旭出了什麼主意?」

  「女人的毒計。」楚雲一點也不介意的回答。

  「妳!」永樹急急的歎口氣,「為什麼這麼做呢?」

  「因為,」楚雲停頓半晌,「我想看看有沒有一種愛情,真的叫愛情。」

  「我搞不懂妳。」

  楚雲拍拍永樹的臉頰,「你這種好男人,一輩子也無法理解我的生命中遭遇過什麼。所以,就像可玟一樣,她如果要真的接近到閻旭的心,她一定要吃點苦頭。」

  「我希望閻旭不要聽你的。」

  「機會渺茫。」楚雲說。

  「你對自己的毒計這麼有信心?」

  她搖搖頭,「因為對閻旭來說,他已經無計可施,無路可走。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是的,非攻即守,在敵人一味進攻之際,只有奇招能致勝,楚雲知道閻旭十分清楚這一點。他不可能棄守他的觀念,只有對岳可玟進攻了。

  楚雲會等著看,愛情究竟是什麼東西!

  *****

  可玟在溫暖的床上翻個身,對柔軟的被褥,發出滿意的咕噥。柔軟?她腦子的警鈴一響,她立即翻身坐起。

  可玟連想都不想的伸腿下床。

  「不要動。」

  黑暗之中,他的聲音沉穩而冷靜,完全像是冰冷的閻旭,不再是地下室中狂傲的男子,不再有激烈的言詞。

  她聽話的收回腿。「我只是想去找你,你既然在這兒,那我當然可以不要動。」

  可玟聽不到回音,只好扭亮小桌上的燈。燈照出了他坐在床前的沙發椅上。

  閻旭拱起雙手,考慮的黑眼深邃的看著她。  。

  可玟知道事情有變化了。閻旭在計畫著什麼,而他的計畫讓她感到一朵不祥的雲飄過上空。是什麼?他決定不滿兩星期,就把她送走?還是他識破她的失憶症是假裝的?

  「妳多大了?」他開口。

  這是第一次,閻旭對她有絲好奇。他竟想知道自己的年齡?可玟訝異的眨眼。

  「二十三歲。」

  「很誠實。」他點頭。

  「當然,反正你們早就調查過--」可玟一咬舌。她這句話已收不回。

  閻旭拾抬眉,不置一詞。

  「你就是來問我有關失憶症的事嗎?」可玟索性說,「我承認。」

  「想起來了?」

  「根本沒有失憶症。全是我編的,因為我想留下來。」

  「怎麼不繼續往下問呢?生氣啊!對我吼啊!我欺騙了你耶!」可玟挑釁著。

  「我們都是成人了。」

  「我是。至於你的年紀,你可能還停留在受到傷害的那一年吧!」她故意出擊。「你母親傷害了你,你就把自己封鎖起來,不再成長。扮演著魔鬼的角色,試圖讓所有的人都離你遠遠的,這樣你就可以躲在自己的安樂窩裡面,不是嗎?」

  「你有機會走。」

  「我不走。」她頂回去,「不論你怎麼想,我都要把你由那安樂窩裡面拖出來。我要撕破你魔鬼的面具,我要讓你知道你是值得愛的,不是個有缺憾的人。你不能把自己封閉起來。相信我,我愛你。」

  他垂下眼,修長的指尖摸著沙發的扶手。「沒錯。」

  可玟幾乎要錯過那兩個字。「什麼?」心跳了兩下,接著狂奔。

  「妳是對的。」他同意。「我們都是成人了,沒什麼需要逃避的。」

  不需逃避?可玟看著他著魔般的撫著紅木的肌理。彷彿在他手指下被撫弄的是她的心。

  「我們可以作項安排。」

  「安排?」他是在引她走進某種陷阱嗎?

  「你說你要把我由安樂窩中挖出來,」他引用她的話,對她少有的一笑,「你需要時間,需要瞭解我,要讓我愛上你,不是嗎?」

  可玟似懂非懂的點頭,他說的沒錯,可是重點呢?

  「我,可以給你時間,我不再抗拒。你所有的問題,我都會回答。你想怎麼瞭解我,怎麼改造我,可以。歡迎。」

  「可是?」她小心的問。

  「與魔鬼交易,通常要付出代價。」

  「我的心早給你了。」可玟指出。

  「心,是無形的。我要有形的妳。一天二十四小時,日夜都要在我身旁。一個星期。」

  可玟的心由狂奔到失速。「你要我用我的身體來交換?」

  「不。事情會順其自然,當我要你的時候,也是你要我的時候。」

  「我不明白,這樣做有何用意?」

  「妳不需要明白用意,只要回答。」

  似乎這是個好機會。

  而可玟知道世界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在計畫什麼,可是她卻飛蛾撲火般不能自制。「我答應你。」

  「好,等明天醫生拆了夾板後,我們的契約就生效。」他說,放下腿,站立起來。「一星期,岳可玟。」

  *****

  「恭喜你了,現在你腳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醫生一邊取下夾板,一邊告訴可玟。可玟的全副精神完全擺在站立在門邊刻意疏遠的閻旭。

  今天他一身白襯衫,深藍條紋長褲,有絲雅痞味。

  「謝謝。」她回過神,對王醫師一笑。

  「你有沒有再想起些什麼?」

  可玟微紅著臉說:「你說的對,睡一睡我就什麼都記起來了。」

  「太好了,我總算不負所托將你又完整的交回閻先生手中了。」

  可玟像個紅臉關公似的不敢說一個字。

  她還是--對於欺騙所有的人感到理虧的。

  醫生前腳一走,閻旭就關起了房門。

  可玟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即刻隨著他的靠近波濤洶湧起來。

  閻旭坐在床沿,掀開她的被單,看著她右腿上蒼白的那塊肌膚。他的手溫柔的貼在上面。「會痛嗎?」

  她搖搖頭,因為自己的聲帶不聽使喚。

  他握著她的右小腿,做了一下曲膝延伸的動作。「這樣呢?」

  「不會痛,我感覺很好。」

  閻旭滿意的點頭,「你可以下床走走。」

  得到允許,可玟迫不及待的就踩到地板上,走了兩三步,她高興的旋個身,「你瞧--」她撞到了在她身後不遠處跟著的閻旭,話也就這樣不見了。

  他牢牢握著她肩膀的手,溫暖的定住她。她能嗅到他身上混合著淡淡清新的香皂味及刮鬍水味及屬於男人體味。讓她暈眩了一下。

  「小心。」他說,慢慢的讓她站好,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她嫣紅的臉蛋,說不出一個字。今天的閻旭,溫柔的奇怪。「我沒事。」她終於說。

  「衣櫃裡有一些衣服,是我請人去帶回來的。都是新的。你自己挑套外出服,我帶你出去玩一玩。」

  「玩?」

  「慶祝你的康復。」他說,舉起腳朝外走,「我會在一樓等你。」  

  是她頭發昏不正常了嗎?閻旭竟說要去「玩」?他,玩?這突兀的轉變,卻讓可玟臉上掛的開心笑容愈蕩愈開。他想玩嗎?太好了,她會教他知道人生也有快樂的一面。

  幾分鐘後,可玟慢慢地走下樓。

  閻旭站在樓梯口等,眼神專注。「你今天氣色很好。」

  「才怪,」她吐吐舌,「我躺在床上都快一星期了,早就像風乾的蘋果。我需要曬點太陽。」

  「不,」他說,握著她的手,接著是她的腰。「你看起來--完美。」

  「完美?」她聞言皺皺鼻子,「那種形容詞是給大衛雕像用的。」

  「你希望我怎麼說呢?」

  「只要你喜歡就好。」

  「我喜歡,非常喜歡。」他俊美的臉上湧現的欲情,讓她起了一陣震顫。

  「我們要去哪兒?」

  「樂園。」

  可玟以為他在開玩笑。當她笑著坐上他的法拉利車時,她一點也不認為他們真的要去什麼樂園。可是他說的是真的。

  車子駛進一座聞名的遊樂園。

  遊樂園內以著名的白色細沙灘,絕景的湛藍海水,及昂貴的各種陸上、水上遊樂設施而聞名。這裡向來都是人來人往的。可是今天呢?

  「為什麼停車場連人影都不見一個?」

  「因為我包下來了。」他邊取出車鑰匙說。「下車吧!」

  可玟推開車門,徐徐的風已經吹過來。「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再說,別人也有來玩的權利,憑什麼讓你一個人包下來?」

  「我們公司握有這遊樂園的大部分股權。」閻旭下車,並戴上墨鏡說。

  「這不代表你有權--」

  「可玟,一次一步。」他歎氣的提醒她。

  可玟知道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好。我一次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過要讓我瞭解你的。」

  他點頭同意,「可以。你問一個問題,交換一個吻。」

  換成可玟挑眉了,「先前並沒有這條規定。」

  「增加一點趣味。我太久沒有考過試了,如果你想知道什麼,起碼讓我保持清醒。你的吻--是最有用的提神劑。」他盯著她的紅唇。「怎麼樣?」

  可玟喜歡他的吻,她不會羞到不承認。在這種地方,一個吻想必不傷大雅。

  「成交。」

  他臉上的笑,可以讓一打的小女孩酥軟昏倒。「GOOD。」

  「我的第一個問題,自從你七歲之後,是誰撫養你的?」

  閻旭臉上的笑容消失。「你真不浪費時間。」

  「我很想知道。大家都說你七歲時發生意外,我卻想知道意外中生存下來的小男孩到哪裡去了?」

  閻旭轉頭走向陸上的遊樂場。高聳的旋轉椅,摩天輪,三百六十度雲霄飛車。「你喜歡玩什麼?」他站在人口處問。

  「我的答案。」

  「我會告訴你。」

  可玟看一眼場中的遊戲,臉上浮起調皮的模樣。「雲霄飛車。」

  「可以。」他朝遊戲場的工作人員點個頭,隨即有人啟動了雲霄飛車。「走吧!」

  坐在雲霄飛車上,有閻旭在身旁,是種怪異的刺激。他完全是壓抑派的。不論車速有多高,旋轉有多眩天轉地,他照樣一言不發的安靜坐著。

  可玟是那種盡情尖叫,鬆手,玩得很瘋的那型。

  「哇!」等到車子緩緩到站後,她舒口氣,「我們到了。」

  「還想再玩一次嗎?」

  「不要了。」她認為高度刺激是僅供發洩的。

  「我住在親戚家。」

  這麼突然的給她答案,可玟有點轉不過來。「你還有親戚?」

  「這是你的第二個問題嗎?」他又笑了。

  「HELL  HOT。」

  他墨綠色鏡片下的一眉高聳,「『見鬼』可不是淑女該說的話。」

  「不公平,你回答的太短了。」

  「我只告訴你,你問的。」

  那她在完全瞭解這男人前,最好墊厚自己的唇。「我的問題有沒有長短限制?」

  「沒有。可是記得,一個問題,一個吻。」

  「我知道。」

  「那麼,我可以索取我的吻囉?」

  回答像烏龜般慢,討賞倒挺神速的。可玟仰起臉。

  他攫住她的下巴,以折騰人的慢速度,印上她的唇。

  純潔的一吻,完全出乎可玟的意料。

  「下一項,你想玩什麼?」

  閻旭大步走開的時候,可玟還傻傻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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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 22:43: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們接下來又玩了三、四種其他的遊戲設備,包括鬼屋。一路上玩得最起勁的是可玟,他則像個旁觀者,雖然如影隨形,可是一點也沒有透露出他的情緒。

  而她的問題,也還是接踵而至。

  「你住哪一個親戚家?他們對你好不好?」

  「換來換去,不一定。對我?就像個第三者。我不屬於他們,他們也不屬於我。」

  「怎麼認--丁永樹和楚雲的?還有沒有其他的朋友?」

  「永樹是……我的表弟。楚雲?是她自己來認識我的。朋友?沒有。」

  「你在地下室放的東西是什麼?那座爐是做什麼用的?」

  「火災後的舊傢俱。我偶爾燒點小東西娛樂自己。」

  「什麼樣的小東西?」

  「玻璃類的小東西。」

  「客廳裡的那朵玫瑰--」

  「這是問句嗎?」他看著她的訝異。

  可玟記得她曾讚歎過那朵玫瑰的神韻是如此傳神,脆弱的玻璃花瓣,尖刺的花身。

  「你為什麼不把作品都收集起來?它們很棒。」

  「我都毀掉了。那朵玫瑰--是為了某人保存的。」

  「誰?」

  他意外的沒有說出答案,可是他眼神的憂傷讓可玟知道那是一位十分特殊的人。

  「我們走到海邊來了!」她掉頭看向碧翠色的波浪,溫和的起伏著。給閻旭一點空間,讓他由憂傷中走出來。「好美的地方。」

  綠波迎上沙岸,消失在千千萬萬顆細沙間。遠處點點風帆。

  「你想玩什麼?衝浪板?還是水上摩托車?」

  「我穿這樣!」她指著自己的薄呢褲及絲襯衫說。

  「這裡有泳衣可以換。妳自己挑一件。」

  「可以嗎?」

  「當然。」

  可玟歡呼了一聲,她好久沒有在水中嬉游了。忙於工作及生活於大台北那種都市水泥牆中,人都要僵化了。

  她走進無人的更衣室,眼前看到的泳衣讓她大吃一驚。由最保守的型--到最新潮暴露的比基尼,應有盡有。簡直是泳裝大展。也讓她對閻旭的手筆及細心吃驚。

  「讓你久等了。」她帶著大浴巾及遮陽帽走出來。

  閻旭坐在偌大的遮陽傘下,沙灘已鋪好一條方格子布。

  「你怎麼不換衣服?你不下去玩嗎?」

  「妳去就好了。」他說。

  可玟怎麼可能滿意這樣的答案。「你不去的話,我一個人玩會有什麼意思呢?我也許會變成一條美人魚溜走喔!別忘了,我還欠你那麼多的吻,我可能會蹺頭不還。」

  「那麼,我最好現在取點債回來。」

  不等可玟的回應,他伸手一拉,她已經半跌在他身上了。他技巧的讓她穩穩坐在懷中,開始了他緩慢的索債過程。「第一吻。」他說,唇挑逗的輕觸一下她的。簡直是種折磨,折磨她的感官。「第二吻。」他加強了力道,兩人的呼吸都急喘著。「第三吻。」他一吻,入侵了她自然而然開啟的唇間。「第四吻。」他吸吮她的唇角和舌尖。火焰在他的唇上和身體中。可玟完全沒有意識到兩人竟在大太陽底下纏綿熱吻,只曉得她希望他永遠別停手。

  他鬆開手,「去玩吧!」

  可玟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躍進水中。她要藉著水澆熄那股他升起的火。她幾乎就快要求他別停手了。

  多可怕,他說的沒錯。

  事情將會自然而然的發生,他要她,她也同樣的需要他。

  而這不過是一星期的頭一天。

  她要怎麼度過這一星期?

  更恐怖的是度過這一星期之後,他會要求她離開嗎?

  為了掩飾她每分鐘增加的恐懼,可玟故意讓自己在水中待久些。水逐漸的消退了些閻旭所帶來的情慾,隱隱作痛的身軀也得到平靜的空間。

  「你該起來了。」閻旭站在海邊,等著她靠過來時說。「否則會錯過我準備的。」

  「你準備的?」

  他但笑不語。「走吧!」

  可玟讓他握著自己的手,她由水中起身。海水順著她黑色泳衣及白晰的肌膚往下滑。他以浴巾裹住她。「別著涼了。」

  「謝謝。」她在冷風吹來時,一陣顫抖的說。

  「我替你在度假中心安排了間房,你可以在那兒泡個熱水澡,並且換上乾淨的衣物。我替妳--」

  「我知道,又準備了點衣物。」她接口,「我希望下次你不要那麼浪費了。那麼多衣服或是泳衣,我只有一個人,怎麼可能穿得完?你不要以為有錢就可以浪費得心安理得。」

  「這次只有一套。我保證。」

  可玟搖搖頭,「哇!想必更昂貴。」

  他笑了,「快去吧!遲到了,可要罰。」

  踩著輕快的腳步,可玟走到度假中心的別墅區。一位服務生領著她走進那間特別留下來的房間。房間中沒有滿屋的衣物,倒是有滿間的各色花朵及大大小小的彩色汽球。

  足以令她目瞪口呆的,是那件立在屋中心的假模特兒身上的衣服。

  說是衣服還太輕描淡寫了點。

  衣服只是布料裁剪的組合。可是眼前的這一套,足可擺在藝品店內供人欣賞。記得童話故事中總喜歡以星星或是太陽般的衣料來形容一位公主擁有的美麗服裝,可是她從沒有想過想像可以成真。

  這套衣服的領口及裙邊都是閃爍的珍珠釀起來的邊,圓潤的散發光輝。剪裁是古典的線條,而領口則大膽的裁成方形,袖口是綴著精緻蕾絲的水袖。

  「老天。他想安排什麼?一場婚禮嗎?」

  今天他雖然不那麼地冰冷了,可是可玟不以為他會突然有這麼大的改變。婚姻絕不會是閻旭計畫中的。

  她好奇的走進浴室,裡面是各式盥洗用具及各種她數都數不清的沐浴用品。他真想寵壞她是嗎?她隨意的挑了種上面印有紫色桔梗花的香精,草草的泡了下熱水,清洗她含著沙的長髮。她正走出浴室,門已經傳來兩聲輕敲。

  「是誰?」

  「我是來幫小姐弄頭髮穿衣服的。」

  可玟歎口氣,打開門。她想,今天閻旭是希望她當灰姑娘吧!

  *****

  閻旭不知道他等的是什麼。

  不,他知道他在等著可玟。他不知道的是,楚雲幫可玟挑了一套怎樣的衣服。他知道可玟很美,可是不知道她穿上一套適當的服裝後,竟還可以更美。

  美得璀璨,美得驚心,美得令他心碎,美得令他自慚形穢。

  可玟也有同樣的讚歎。

  今夜注定她要醉。

  她凝望著他,魁梧英挺的穿著一身深藍色西裝,領口繫著高貴的領巾,而非死板的領帶。向來豐厚的黑髮,貼順的向後梳去,更凸顯他五官的輪廓。當然,不能忽視那兩條交錯在他臉上的疤痕。

  可是今夜她認為那些疤痕正說明了他性格的一面,襯出他危險的氣息。

  「不,不要動。」他阻止她走進屋裡。「我怕我會昏倒。」

  「你?」

  「當然,驚艷而亡。」

  「多奇怪,我對你也有同樣的感覺。」

  「我?」這下是閻旭的苦笑,「你說錯了,該換成驚丑而亡。不久前你看到我的長相還會吃驚。」

  「不,我一直告訴你。我不是被嚇到的,而是心痛。你不相信我?」

  他轉頭,「我們的餐點準備得差不多了,你要過來嗎?」

  「不行。不要再逃避我的問題,記得嗎?我有發問的權利。為什麼你以為我會介意這兩條小小的疤呢?」

  「又要開始我們的小遊戲了嗎?」閻旭抬嘴勉強說:「我想一想--就說,是因為我從小就學會了人們的眼光有多殘酷吧!因為這條疤,由小到大,幾乎人人都想避開看我。其他小孩則選擇嘲笑我的疤,說我是怪物,魔鬼投胎的。隨你怎麼說,我已經接受自己醜陋的事實。」

  「你不醜陋。」

  他聳肩,不願與她爭辯。「我們要錯過了。」

  「錯過?」

  他拉過她的手臂挽在手中,帶著她朝著陽台走出去。外面正滿天彩霞。

  「這個。」

  原來是夕陽。他希望自己能欣賞到萬紫千紅,千變萬化的繽紛雲彩。「好美。」

  「不只。」閻旭手指一彈,立刻在中庭躍出一道道噴出的水柱。隨著夕陽、彩霞及燈光的變幻下融合成如夢似幻的一段舞蹈。

  可玟感覺自己好像到了某種新奇的糖果屋,看著那些舞動的水波,變幻出各種的姿態,是一種像吃糖般奇妙的感受,剝開一層又一層。

  「喜歡嗎?」

  可玟猛點頭,「可是太奢侈。」

  「享受你所見到的吧!」他只說。

  看了一段水舞後,夕陽也退場。星子冒出深藍底色的天空,帶來清清涼涼的夜風。

  「我們就在外面吃。」他帶著她走到不遠處,侍者正來來回回的忙著擺上一些桌椅。

  「燭光晚餐?你今天到底在想什麼?又有玩又有吃的,是不是想讓我暈頭轉向呢?」

  「這算幾個問題?」他看她一眼。

  她努努嘴,「一個。」

  「賴皮。」

  「你又在迴避我的問題了。」

  「我想--」他轉而盯住她,「灌醉你,趁你神智不清的時候,佔你便宜。」

  「那我得小心別上當了。」

  「得非常小心。」

  可玟搖搖頭,「不,我決定了。」

  「……」

  「我才要灌醉你,讓我佔你便宜,然後你會哭著要我負責任。我喜歡!」

  他被她臉上的神氣模樣逗笑了。

  「你笑起來很好看,為什麼不多笑笑?」

  「你確定要將吻浪費在這種小問題上嗎?」

  「我以為你會不注意這類小問題,不小心回答了我。」

  「可恥喔,岳可玟。竟想佔我的便宜。」

  「你要讓我佔嗎?」

  他搖頭苦笑,走向一旁拉開座椅,「請坐吧!小姐。讓我想想食物可不可以滿足你的口舌之欲,少說點話。」

  「我就知道你討厭我話多。我們剛見面的那回,你滿臉苦瓜。」她就座後說。

  「可憐的我。」他歎息,坐到她身旁。

  侍者開始上菜,於是他們邊吃邊談。談話的當中,大多是可玟發問,閻旭短短的回答。可是他神情放鬆,不再有冷漠的疏遠,可玟真的認為他們的關係有了長足的進步。他現在能這樣不露出威脅的坐在她身邊就是最好的明證。他也點點滴滴的回答她一些有關他的問題。

  閻旭的家族並不龐大,只有他父系的兩位叔伯。他的堂兄弟現在都各自負責家族企業的一部分,而閻旭的父親是家族中的掌管者。

  他們是把家族企業交給最有能力者來掌舵,所以兄弟之間的競爭心永遠比親情要高,不太有成為親密夥伴的機會。

  閻旭的父親一過世,棒子便交給了伯父。

  伯父一家在掌握了主權二十年之後,閻旭手下的企業逐漸凌駕其他企業,所以自然的,董事間推出了新一代的掌門人,並將整個主權移轉到閻旭手上。

  這對閻旭的堂兄弟們來說,無形中增加了仇恨。

  可玟想到老烈提過的仇家,難道這之中有人會想殺了閻旭,取而代之?

  「不會的。他們還不至於這麼大膽。要是誰真有這膽量,他們也不會讓我取得主權。」

  「那仇家是哪裡來的?」

  「閻家不是以乾淨的手法起家的。在黑道中,有閻家的事業。麻煩也就難免。」

  他雖說的簡單,但是可玟知道這裡面必定牽涉許多她不懂的內情。

  「我真希望你能把閻家的財團領向一個比較正常的方向。」

  「正常?」他嗤之以鼻。

  「其他股東怎麼想?」

  「他們要的只有錢。不論我怎麼做,只要閻家賺錢就行。而我唯一在行的就是賺錢,我想,他們也就容忍我這一點。」

  「太冷酷了。」

  他突然又露出冷酷的表情。「那是我的本質。」

  「我是說那些人這麼對待你。」

  「他們自有標準。」他抬眉,「我不希望你又產生了母性,或是同情心。」

  「同情無罪。」

  「是嗎?有時,同情是傷人如利刃。你不會懂的。」

  這點,可玟必須同意。

  「談談你的父母。」

  他閉上眼。「不。」

  「你--」

  「我不記得那一切的事了。你聽過街頭巷尾的傳言,那就夠了。」

  可玟不願在這件事上逼他。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並不是好奇心驅使她想問這些問題。她只希望能夠多一分對他的瞭解,讓他走出那些陰暗恐怖的地獄中。

  「酒很好喝。」她低頭看著杯中葡萄色的汁液說。

  「我灌醉你了嗎?」他問。

  「我希望。」她低語。

  他並沒有漏了這短短的三個字。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緩緩梭巡她被燭光酒色釀出來的粉桃色臉頰,雙唇艷紅欲滴。他以指尖描繪著她的唇型。

  「今夜不要走。」

  她明亮的眼閃爍著。

  「讓我愛你。」

  「愛?」

  「是的,用我的唇和我的心。讓我愛你。」

  她咬咬下唇。「我們不該--」

  「但是我們想要。」

  惡魔探出他邪惡的角了,他試探的輕刺能突破她心房嗎?

  可玟無法在這般醉人的氣氛中對他說不。也許她應當,可是她要怎麼想出制止自己的方法?她全心全意的愛著他,也同他一樣想接近對方,想佔有他的一切。

  似乎枷鎖已經在他的眼中融化。

  「好。」

  不再遲疑,沒有猶豫。

  *****

  夜色極美。

  遠處傳來波濤逐浪的聲音。一陣陣,緩緩的在追逐著。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新鮮的海風。

  一盞燈在角落,孤獨的照著引入遐思的床。

  可玟感到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知道就是今夜,兩人不再有距離,不再隱藏。

  慵懶的血液舒暢的流過全身,她輕輕的靠著他赤裸的胸膛,任由餘韻漫布在全身。

  他的手愛戀的纏繞著她的髮絲,愛撫著她的額際。像一位心滿意足的男人,別無所求的懷抱他的女人。

  「你好安靜。」

  她趴在他胸膛的臉顫動的笑著。

  「怎麼了?」

  「我沒有經驗嘛。通常人們……在做過……這種事之後……需要講什麼話嗎?」

  他說:「就我想,在美國他們會點根煙說:『嗨,你好。』」

  她拳起手在他胸上輕敲。「嗨!沒那麼糟。我們起碼認識。」

  「不。我只是在想,你怎麼可能在美國待這麼久,一點也沒--被教壞?」

  「這是壞事嗎?」

  「妳知道我的意思。」

  「我有過男朋友,他們也想要進一步。可是……我總覺得他們不是我要的。」

  「你不愛他們?」

  「你會吃醋嗎?」她抬起臉來看他。

  「你希望我吃醋嗎?」

  她飛快的在他頰上一吻,「你不必。因為我只對你真心愛過,過去的都是兒戲。」

  「這麼肯定?」

  「第一眼見到你,我還沒發覺。我只覺得你對我的吸引力很強大,我從未像在你面前這樣失去理智過。我忍不住的想你、需要你。我想,這就是愛情。」

  他為這句話給她一個纏綿火熱的吻。

  「閻旭,」她微微冒著熟汗的臉上,一片嫣然。「會不會太快了?」

  「太快?」

  她低聲的說:「我想--」

  他止住她囁囁嚅嚅下去。「我為你燃燒。」他吻著她,愛撫著她。「這裡和這裡。」他親吻她的唇,她美麗的胸前,和她每一時熱燙的肌膚。「永遠都不會太快。」

  害羞悄悄的退去。

  熟焰再熾,她熱情的回應他的愛。

  夜,慢慢燒起。

  *****

  可玟在夢中歎息一聲,慢慢的轉身,搜索著昨夜她熟悉的一種觸覺,溫暖又堅硬的軀體。他會抱她入懷,寵愛的親吻著。

  而當她遍尋不著時,可玟納悶的睜開眼。

  明亮刺眼的白日照進屋中,明顯的,床上僅有她一人。

  「閻旭?」她喊著。沒有一點回音。

  可玟下床披起睡袍,尋找著浴室及起居室。

  沒有人。她震驚的發現。

  他為什麼扔下她一個人走了?莫非有急事?為什麼連紙條都不見一張呢?

  突然間,可玟覺得好冷好冷。她緊緊的縮起身子,坐在床沿,莫名的淚水滑下雙頰。

  *****

  「對不起,岳小姐。閻先生出國去了,一個月以後才會回來。」

  湯尼深感抱歉的看著她。

  他真不忍心告訴眼前的她這個消息。她看起來似乎會在太陽的強光中昏倒。慘白著臉色,但仍兀自堅定的保持她的鎮靜。「他沒有留任何消息給我?」

  「你可以進來,問一問楚小姐。她還沒走,也許閻先生告訴她了。」

  「謝謝。」

  湯尼領她進了起居室,留下她一人。

  楚雲在幾分鐘內出現,「你想找閻旭的話,他的飛機已經起飛了。他要去歐洲一個月。」她坐在可玟面前,和往常一樣的美麗自信。

  「他是去辦公的?」

  「不是。」楚雲挑起一眉,「是去散心。沒有理由的。」

  「他有沒有說--有沒有留消息給我?」

  「你看起來臉色很差。」楚雲評道。

  「他沒有留信,對嗎?」

  「對。他是早就決定要去歐洲的。今天他一早回來就出發了,什麼也沒說。」

  可玟緊緊掐著手,站起來。「謝謝。」

  「對了,有件事。」楚雲喊住她,「是昨天你們出去前,閻旭交代我的。你還記得你想要的那份文獻嗎?閻旭請人拓印了份副本要給你。你回去前,應該就做好了。閻旭說,你可以在這裡住滿一星期。」

  可玟的模樣像是被人深深的侮辱。「我現在就要回去了,那份文件--」她苦笑一下,「你寄到我工作的機構來就好了。」

  「你真的沒事?」

  她仰起頭,「沒事,只是心有點痛。」

  「我本不想問的,可是--你昨天和閻旭--」

  「作了場夢,夢醒後是場空。」可玟說:「我以為我改變了他,現在看來,是他改變了我。」  

  「你現在相信我的話,他是個無情無心的冷血人?」

  可玟眼光落在那朵屹立的玫瑰花。「楚小姐,我現在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我們都知道他對你做了什麼,你難道對他不生氣?不憎恨?」

  可玟習慣性的看向那幅畫,半晌後說:「恨他什麼?他一開始就說了,要我離他遠遠的,是我傻得認為自己能改變他。恨他的狠嗎?他一直試著對我狠心,只是現在我才嘗到苦果。為了什麼生氣?氣我自己傻得太可笑,還是氣自己睜著眼跳進狼的口中?」

  「氣他拋棄了你。」

  「楚雲,」她轉身面對楚雲,瞼上依舊是雙充滿情感的眼。「我並不可憐。他傷害我只是一時,而他使自己失去的愛卻是永遠。傷痕總會復元,而情感卻無法挽回。我並不愧對自己,我努力過,只是失敗了。他虧欠他自己的,只怕是再難討回了。」

  楚雲銳聲說:「你怎麼能這麼說!彷彿你一點也不在意他這麼對待你。他利用妳。恨他、唾棄他、報復他才是你該做的。你還算不算是女人!」

  可玟誠實的看著她,「正因是女人,所以我不能報復一個我曾經深愛的人。我這麼做,不等於是間接甩我自己耳光?他沒有脅迫我,強佔我。」

  「難道你愛一個人就代表他有權利蹂躪你的情感,像是不要的廢棄物,用過就丟?」

  可玟緩緩的搖了搖頭。「受傷的感覺存在心中,不斷的去回想才會造成蹂躪。我現在……只想忘了這兩星期的事,忘了一切。」

  楚雲退了兩步。可玟的豁達遠超過她的年齡。楚雲不知道女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她想起自己--沒錯,岳可玟才是聰明的。當你不在乎的時候,沒有人能再二度傷害你。同樣的道理,只是表現的方式不同。楚雲是深刻的體會到,而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壞女人。而可玟呢?則聰明的保存她的光明磊落。

  「妳真能忘了他?」

  可玟沒有回答這問題,「謝謝你這兩天的照顧,告辭了。」

  「再見。」楚雲自然的說。

  她淒楚的一笑,搖搖頭。「不,不要說再見。」

  「那--」

  「就這樣吧!」她離開了起居間。

  就在她走後不久。楚雲聽見樓上傳來一聲巨大的重物落地聲。她望著天花板。「我究竟干涉了什麼?」她自問,「一份本來可改變閻旭的愛情嗎?」

  她聽見門口的吳嫂緊張的說:「快來啊!楚小姐。不好了,閻先生他--手上流了好多血。他翻倒了整座酒櫃,玻璃碎的到處都是,樓上是一片的混亂。」

  是啊!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

  台北,深夜一點多。

  「誰啊?門鈴按這麼緊。」

  田芸看著邦樵起身,自己也起床。這麼晚了,會是誰在敲門呢?

  「哥。」門口的岳可玟,微笑說。

  「可玟?」他看著眼前蒼白臉色的老妹,眉頭不由得一皺。「怎麼會--」

  「我回來了,你的吸塵器呢?」

  他正要說,卻見可玟身形一晃,倒進了他的懷中。「可玟!」

  田芸衝上前來幫著邦樵把可玟抬進了屋內。

  可玟再度清醒時,身邊坐著老哥和嫂子兩人。他們臉上都寫著關心。

  「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田芸湊近前問她。

  「不用。」她搖搖頭。

  「怎麼一回事?」

  可玟搖頭,「我沒事,只是有點累。讓我休息一下就好。」

  「你這兩星期--」

  「哥,讓我先休息。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盤問我。」

  「我不想盤問你,可是你一定要好起來。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我不准你把自己搞得一副精疲力盡、心神俱碎的模樣。」

  「我知道了。」

  田芸歎氣,「讓她有點安靜的空間吧!我們走吧!」

  溫柔的嫂子帶著她仍在火氣中的哥哥走出門。一等到房間只剩她一人時,可玟隨即卸下所有的堅強,任由心痛爬滿臉頰,奔騰出她的心中。沒有人的時候,她才能坦承自己心中有多酸,有多苦。

  豁達是給別人看和說服自己用的,並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怨不悔不恨不嗔。

  天堂與地獄在相距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地方交接,教她要怎麼適應?

  能不能告訴她,為什麼?!

  可玟哭累了就疲倦的睡去。睡醒了臉上仍舊是爬滿了夢中的淚水。

  渾渾噩噩的過了數小時,數天,一星期。

  直到邦樵真的看不過去了。

  邦樵把她由床上拖起來,強迫她坐到澡盆中,潑了她一盆又一盆的冷水、熱水。

  「我要把你澆到清醒,讓你自己想想這樣是為了什麼?日夜不停的為自己感到抱歉?我已經幫你把心都收集起來了。我現在要你睜開眼來瞧瞧,還有人在等著你。我們,每一個關心你的人。大家都在替你擔心,你現在是在做什麼?用淚水和惡夢把自己淹沒嗎?我要見到過去那個天塌下來都不怕的岳可玟。我想看見她!」

  他激動的說著,手邊不停的潑著水。

  田芸拉不住也勸不住他,「你瘋了,這樣會生病的。你有沒有頭腦?可玟起碼還有理由是因為失戀瘋了,你呢?你跟人家瘋什麼!」

  「我不瘋怎麼能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火大了,乾脆扭開水閘,大量的水潑灑下來,澆得他們三個人渾身濕答答的。

  「夠了嗎?可玟。回答我!這麼多的水,幫你哭夠了沒?不夠,我請老天爺來幫忙,下場暴風雨來幫你哭,說話啊!可玟,該死的你。」

  奇跡出現了。第一次,可玟做出了反應。「關上該死的水籠頭,我冷死了。」

  邦樵和田芸對看了一眼。「妳--一

  可玟抖著聲音說:「我恨死冷水澡了。」

  邦樵高呼一聲,擁住他快冷死了的老妹,分不清是高興多一點還是想勒死她多一些,總之,是狠狠的,使勁的給她一個大擁抱,就在淹水的浴室裡面。

  幾分鐘後,田芸忙著伺候他們兄妹倆。

  左端一杯姜母茶,右遞一條乾毛巾,耳朵還要忙著聽可玟的敘述。

  聽完她說完這兩星期內的事後。

  「我該宰了那兔崽子。」

  「你不該。」可玟僅是說:「事實上這是我自找的。」

  「有你的抬愛,他該對你感激涕零。他這不知好歹的,天高地厚的渾蛋。」

  「我現在不想去想那麼多了。」可玟握著暖暖的溫熱茶杯說:「過去了。真的。我只想好好的讓自己重新回歸原來的路線,就當它是段不小心脫軌的回憶好了。」

  「能這麼做是最好的。」田芸贊同的說。

  「我要知道,」邦樵問,「他有沒有佔你便宜?」

  「邦樵。」田芸白了他一眼。「你怎麼問這麼大男人的問題,可玟大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你爸媽也不會這麼問她。」

  「誰說不會。」邦樵自認有理的說。

  「我沒有被佔『便宜』。一切都是自願的。」可玟平靜的說:「芸姊說的對,我並不需要回答你這問題。即使在美國,我也不會讓爸媽干涉我的選擇。」

  「你有沒有考慮到孩子的問題呢?」

  可玟臉發紅,說:「有。」

  「太好了,起碼我們不用擔心事情會更嚴重。」

  「你瞧瞧,你又在自以為男性優越了。我相信可玟自己會處理得很好的。」田芸搖頭說。

  「不,這是保護心,和男性主義一點關係也--哈啾--沒有。」

  「說錯話了吧!」田芸遞給他一張面紙,一手習慣性的幫他把浴巾拉緊些。

  「幸災樂禍的壞女人。我要是感冒了,看你怎麼辦。」

  田芸溫柔的在他唇上一吻,「我陪你。」

  喀的一聲,可玟手上的杯子不穩的掉在桌面上。可玟勉強的笑笑,「我大概是累壞了。我先回房間去了。」

  「我扶妳。」田芸自告奮勇。

  「不,我還沒有那麼累。妳陪哥聊聊。」

  田芸憂愁的看著她的小姑匆匆的走開。「我看我們以後要小心一點。」

  「你是怕可玟觸景傷情?」

  「你沒看她剛才的臉色有多難看嗎?」

  「她還在愛那傢伙?」

  「你以為愛情可以一天愛一天忘嗎?那就不叫愛情了。」

  「我知道。可是他傷害她那麼深--我以為--」

  「太快了,再給她一些時間。她會想通的。」

  *****

  「他人在哪裹?」楚雲生氣的質問著永樹。

  「回去了。」永樹指著窗外說:「剛才讓司機送他回去了。」

  「你能相信他在高層會議上做了什麼事嗎?他竟在所有的股東面前打呵欠!」楚雲把手中的一迭文件摔在永樹的桌上說:「他在所有人的面前讓我難堪!」

  永樹同情的看著火冒三丈的她。

  「他愈來愈怪。我真後悔當初教了他那一招,反而害了我自己。」

  「現在後悔了?」

  「該死,不要笑。我不喜歡讓人嘲笑我的失敗。失敗已經夠難堪的。」

  「你就是太驕傲了,楚雲。」

  「驕傲使我活到今天,丁永樹。」

  「是啊。」他輕歎。「同樣的驕傲,卻讓他這麼痛苦。」

  楚雲臉上扭曲一笑,「你太不懂他了。他是自卑,不是驕傲。逼一個人去吞下驕傲簡單,想消除一個人根深蒂固的自卑,可得花點時間。你只看到他表面的冷傲,以為那就是驕傲。他那是極度自卑演變的執拗。」

  「他?自卑?」

  「不是嗎?只願與壞女人為伍,因為他不認為自己配得上一位好女人。」

  「岳可玟是好女人。」

  「正是。」

  永樹點頭,「你說的對。」

  「在愛情這門學問上,你最好相信我的經驗之談。」

  「噯,你要去哪裡?」

  她揚揚手說:「你看這時間,我和高議員的會晤都快給耽擱了。我要趕過去了。」

  「他還在查嗎?」

  「沒錯。」

  「有沒有辦法讓他罷手?」

  「難說,連我的美色都無法撼動他。」

  「楚雲!」永樹說:「我不是要你拿自己冒險,是要你在唇舌上費點功夫。」

  楚雲笑說:「可不是嗎?唇舌上的功夫。」

  永樹無奈的紅著臉,看她像旋風般的掃離他的辦公室,思緒則回到他的表兄身上。

  閻旭,快點忘記她,恢復以前冷冰冰的模樣也好,只要他不再怪裡怪氣,記起來他還有份事業得掌管,他想怎麼樣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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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 22:43: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可玟!」一聲驚訝及高亢的叫聲引來研究室內其他人的注目。

  可玟對其他的研究人員點點頭,一手匆匆拉著魏書雅走到她獨立的小研究室內。

  「妳究竟去哪裹了?一個月都沒進來露過臉,主任的臉都快黑了。」

  「一位UCLA的朋友告訴我一條消息。我找文獻去了,我已經和主任報備過了。」

  「是啊!可是他沒想到你一去就是一個月,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因為途中出了點意外,我在家休養了幾天。」

  「那你的典籍拿回來了嗎?如果你手中有東西,我想主任的臉還有機會漂白。」

  「沒有。」

  「沒--有!」魏書雅差點昏倒的說。

  「放心,主任不會怎樣的。」可玟拍拍她的肩說:「在這年頭,要找我這種研究員已經很不簡單了。」

  「可是他的臉還要繼續黑一個月,我們可有得受了。」

  可玟說:「都是我的錯,你們可以拿我出氣。」

  「少來了,你什麼時候和我們這麼客氣。」話一出,魏書雅才猛然想起,「啊!有件事--等我一下。」她「啪」的拉開門,小跑步出去。

  可玟無聊的翻著檔案,上面已經浮著一層薄灰。她從沒想過會離開那麼久,所以有幾樣東西都匆忙的扔下。一份寫了一半的報告,她拿起來看,自己都快忘記這報告是為什麼寫的。短短的一個月,恍若隔世。

  感覺自己好像有點蒼老,不再有過去的衝勁。

  這不是說她已經不熱愛這工作。

  工作是她現在唯一的依靠。穩定、長時間、沉悶的研究,能使她回復一種心靈的平靜。

  「這是你的。」

  重新闖進來的魏書雅在她桌上扔下一個郵包說。

  可玟審視著上面的寄件人。

  「楚雲是誰?」魏書雅好奇的問,「這包裹寄來近一星期了。妳不在,我只好代收。」

  勾起的回憶,讓可玟恍惚了幾秒。

  「可玟,你還好吧!」從沒見過可玟失神的書雅湊過她的手,問著。

  可玟拍拍她的手,「沒什麼,早餐沒吃肚子在叫罷了。我很好。這是一位朋友托送的東西,謝謝你幫我保管。」

  「小事一樁。」書雅一笑,「我幫你泡杯牛奶,你自己整理整理桌子。」

  「謝謝你。」現在可玟才知道朋友這種溫和的,不強烈的感情有多麼窩心。熾熱的愛情太危險,也太累人。

  書雅離開了。可玟把包裹扔到一旁,忙著整頓自己桌上所有的東西。她愈是存心要忘記那包裹的存在,而包裹就愈明顯的落入她每一個角度的眼尾中。不論怎麼躲她都會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游移到那黃牛皮包裝的紙袋上。

  不要去看。

  不能看。

  不准看。

  她嚴厲的制止自己心中那啃噬的念頭。

  別忘了這是他想付給你的代價。他想用這東西來代表他對你的情感不過是一夜之歡,他以那袋文件來買他的愧疚,好讓他沒有掛礙。

  可玟坐下來深思著。

  閻旭真的改變了她的想法,以前的她絕不會有去拆那包裹的。

  若是沒有那一晚--

  「可玟。」莫雷文敲敲她的門口,黑框眼鏡下的眼神有著不悅。

  「主任。」她趕緊站起來。

  「我聽到他們在談,才知道你回來了。回來怎麼不先去找我?」

  「我,」她看著桌上一堆的書,「桌子太亂,所以就先整理一下桌子。」

  「不要給我借口。事情呢?」

  她看著莫雷文嚴肅的眼,「我沒有看到文獻。」

  「你去了一個月,結果卻什麼都沒有?」

  這種答案當然是每一個主管都不會樂意聽見的,可玟抿緊唇不說話。

  「我很失望,可玟。你向來做事都是全力以赴的,你這次是全力以赴嗎?」

  她說不出口,只能點頭代替。

  莫雷文繼續盯著她,「你瘦多了,要注意身體。」

  「……」她眨眨眼。

  「快開始工作吧!」

  這是第一次,可玟聽見莫雷文提到工作以外的事。他關心她的身體?!

  「還有,」彷彿驚訝還不多似的,「我要你陪我出席一年一度的學術募款基金餐會。」

  「我?」

  「你對於現在研究的每個案子都很清楚。我們必須向那些工商人士解釋所有的事,你陪我去會很恰當。」

  「可是……」

  「把它當成工作的一部分好嗎?」

  「我……」

  「就這樣決定了。後天的晚上,你在家等我,七點我會去接你。」

  可玟沮喪的坐倒在自己的位子上。她只想工作、工作,為什麼總有事要找上她呢!

  想洩憤的她,捉起那郵包就想往垃圾筒內扔,可是怎麼也扔不下手。

  不要傻了,一份郵包能造成什麼不同?

  可玟撕開封口,她就不相信,這還能夠再傷害她!

  完整的拓印本掉了出來,還有一張短箋夾在裡面。

  你值得這一切。

  *****

  楚雲摔上她火紅色三菱跑車的車門,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閻家那棟獨立的宅子,「湯尼,」她看著站在門口的守衛說:「閻先生呢?我打了一天的電話,為什麼他接都不接?」

  湯尼搖搖頭,「閻先生在地下室裡面。」

  「進去多久了?」

  「從上次去開會回來到現在。」

  「已經快一星期了?」

  湯尼點頭。

  「我下去找他。」

  「沒用的,楚小姐。從上次那位岳小姐闖進去後,他把地下室都給封起來了。現在除了他有鑰匙外,沒有人可以找到他。」

  「他以為一扇門能讓我死心嗎?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非得挖他出來不可。」

  湯尼不會傻得去擋楚雲的道。他讓開路,看著楚雲衝過了大廳走下樓梯去。

  楚雲敲著地下室的門。

  「閻旭,出來。你一定要出來,不要再躲在裡面了。聽見沒有?出來!你要是不出來,我就不會走。你別以為這樣你就會得到安靜,我不會讓你安靜的!」

  裡面安靜無聲。

  她咬咬牙,重新回到樓上去。

  十五分鐘後,她搬下來一台車上的音響、音箱,扭開了頻道,播放最吵最沒有音樂感的搖滾樂,決心要轟出某人來。

  瞬間,整座樓都迴響著八、九十分貝的噪音。

  分針秒針緩緩爬著刻度過去。

  楚雲不耐的坐在樓梯上等著。

  閻旭繃著臉出來了。他的頭髮凌亂,下巴鬍子也沒刮,整個人像流浪漢似的。

  他手上的棒子簡單兩下就毀了那座不堪一擊的音響。楚雲眼眨都不眨的看著他。

  「不,你不可以再縮進去。你可以毀了一台音響,但是我一定要和你談一談。不管你是不是認為岳可玟的離去就代表世界末日,但我告訴你,你還有日子要過。你的企業正面臨危機,你不可以不顧。」

  「走開。」

  「我沒辦法阻止高委員了。他已經準備正式抖出閻氏企業與『憶湘』的內幕。你要是還想擔任這個總裁,我希望你最好在明天之前,召開股東會。把『憶湘』的事告訴大家。否則,他們會十分的不高興。」

  「我不在乎。」

  楚雲走到他面前,「所以世界是毀了嗎?沒有她,你就可以快樂的活在自暴自棄的地獄裡面了是嗎?你這是在做什麼?過什麼日子?你還是個人嗎?你幹嘛不乾脆為她自殺算了?自己拋棄她,又在這邊自怨自艾,算什麼男人!你根本就是垃圾。」

  他捉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痛呼一聲。

  「痛嗎?我已經沒有疼痛的感覺了。一個連感覺都沒有的我,你希望我在乎什麼?」

  「騙子。」她說,一再的說:「騙子,騙子,你是個騙子。」她對著他的背影拚命的說。

  他走回門口。

  「你說沒有感覺?那你現在就不會為她痛苦了。你想騙誰?我嗎?還是你自己?」

  「不要管我,楚雲。」

  「你以為我喜歡嗎?你這傻瓜!」楚雲說,「因為我是你的妹妹我才管你!」

  閻旭扔下手中的棒子,不可遏抑的大笑。「你在胡謅什麼?」

  「我沒說我是你的親妹妹。」

  「我父親有女人,可是他絕不會在外面生孩子。這是誰都知道的,他憎恨私生子。」

  「你知道你爸爸有女人,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那女人是有孩子的。就是我。」

  閻旭確實無話可說了。

  「是我母親造成你的家庭悲劇。我母親臨死前要我無論如何都要照顧你。你想做什麼都要幫你成功。我母親說這是她欠你的。」

  「我不相信妳。」閻旭喃喃的說著。

  「你還記得火災那天發生什麼事嗎?」

  閻旭眼裡露出少見的傷痛。

  「你記得。可是你不知道你父親為什麼惹得你母親生氣,是嗎?因為他想離婚,他要離婚來娶我的母親。閻正清--你父親沒有很多情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媽媽--楚月琴。他在第一眼見到我母親的時候,就要定我母親,不管我母親仍在喪夫之痛,不管她懷中還有個遺腹子,他收買所有的人心,只為了要我母親當他的情婦。當時,閻正清也沒料到他竟會這麼深愛我母親。經過了三、四年,他決定要和你母親閻思湘離婚。

  「閻思湘本身患有輕微的假想症。她一直假想閻正清是她的敵人,她從來都不靠近你的父親。甚至為了要有你這個傳宗接代的兒子,他們還得去醫院以人工的方式來受孕。閻正清一直都容忍這樣的妻子。直到閻思湘決定要找人去傷害我媽為止。」

  「妳一派胡言。」閻旭指著楚雲的鼻子說:「誰讓你說這些鬼話來中傷我母親的?」

  「你很難相信是嗎?這些全是我母親告訴我的。」

  「你母親說謊。我媽是溫柔和氣的好女人,根本不可能做出傷害他人的事。」

  「你臉上的傷怎麼說?」

  「那是--你亂說,你說的一點邏輯都沒有。我父親和我母親--不像你說的--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七歲大的小孩,知道什麼?」

  「妳也才四、五歲,更不可能知道。」

  「永樹他知道。」

  「什麼?」

  「永樹的媽媽,就是你母親的姊姊,她一直同情我母親和閻正清的事。她知道自己妹妹的病況是沒有救的,是她讓你母親同意離婚的。」

  「不會的,事情不是這樣。」

  「是這樣的。你母親原本同意的,在出事的那天,他們正是在談離婚的事。我母親告訴我,那天閻正清心情很好,買了個訂婚戒指給她。他說,今天就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了。他還……說我可以有個好哥哥來陪我玩。」楚雲黯然的低聲說。

  對於閻正清,她記憶中的模樣已經斑駁不成痕跡。她還存有印象的,不過就是那雙厚厚的大手,常常抱她玩飛機遊戲。

  「他們在那一夜為了爭奪我的撫養權而大吵。」閻旭低聲的說。

  「沒錯。」楚雲點頭,「閻正清一定是讓你母親動怒了。所以--不幸就發生了。」

  閻旭沉默著不說話。

  「你肯相信我了嗎?雖然,我們沒有法律上的兄妹名義。可是真的說來,就差那麼一點機會。我沒有父親,你的父親對我就像是我的父親。那麼,稱你為我的哥哥,其實並不為過吧!」

  「為了這樣,所以你才--」

  「你還不清楚嗎?你可以說是現在世上我唯一接近稱得上是親人的人,我想,不管你能給我什麼,友情、愛情,我都能接受。可惜,你從來也沒愛上過我。但起碼,我還能在你的公司當個助手,在你的生活中當個不受歡迎的朋友。」

  「楚雲。」

  「你現在肯相信我了嗎?」

  「像你說的,我得花時間才能適應這種想法。」

  「我不要你接受我像親妹妹一樣,只是我不能看你再繼續這樣下去。你還不明白嗎?繼續這樣下去,對你自己和所有人,甚至是公司都沒有好處。」

  「你並不欠我什麼。」

  「你說對了,過去我是這麼想的。」楚雲也毫不猶豫的說:「我曾是個反叛的女孩。我母親試著讓我覺得我應該來幫助你,可是我從來也沒聽過。我做了很多糊塗事,惹很多人生氣。直到--我被騙了,受傷了,我回家尋求母親的懷抱,才發現她已經病得很重,再也不能給我安慰了。從那一刻起,我整個人都改觀了。我決定要完成我母親的願望。我是不欠你,可是我給過我母親承諾。而且--」

  楚雲拉過他的手說:「我看到你的時候,就想起童年閻伯伯給我的溫暖。我想給你一樣的溫暖。起碼這是我能做的。」

  「你媽媽現在--」

  「我母親三年多前就死於骨癌。」楚雲說:「她得到解脫了。」

  閻旭握緊她的手說:「妳--」

  「我還是一樣啊!這 任性的一個壞女人。」她笑說:「你臉上的表情是抱歉嗎?我一定是看錯了。」

  「我現在知道,」閻旭說:「為什麼我第一眼看到你,會覺得你很像我。」

  「我們有同樣的問題。」

  「我該選擇你。」

  「現在還不遲。」

  閻旭搖搖頭,「幾個月前,也許。現在--」

  「岳可玟,是嗎?」

  「妳知道的。」

  「你只是在意自己的臉。我覺得那並沒有什麼,你的心和任何其他人一樣的高貴美好。你並沒有什麼醜陋的過去,發生在你身上的是父母的悲劇。我今天說的話,應該能讓你更明白才對,我母親、你母親和你父親之間的三角問題,都不是我們的錯。他們的命運,我們不能阻止,也不能不讓它發生。」

  「除了那些,我的家族、我的人,這些對她來說都不可能。我們在一起會是個錯誤。」

  「我不想改變你既有的決定。可是你不能讓閻氏受到這次『憶湘』的打擊。既然事情已經要發生了,你只要在股東會上說明你最近這一連串的作為就好了。股東一定還是有很多支持你的。你可以把閻氏帶到新的方向,也許這正是個機會,讓閻氏改觀。」

  閻旭認真的考慮起來。

  「好,讓他們準備召開一次說明會。我會把『憶湘』的事交代清楚。」

  「好極了。」楚雲終於能鬆口氣。

  *****

  可玟沒什麼心情裝扮自己。

  大嫂卻執意的說,既然有男伴同行,一定要稍稍化妝一下,所以她七手八腳的替她梳發更衣,讓她看起來光鮮亮麗。

  「不要哭喪著臉,你把我辛勤工作的成績都毀了。」田芸好心的說。

  「對不起。」

  「小傻蛋,開心一點。妳是要去玩耶!」

  可玟歎聲氣。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

  「不要說。」可玟趕緊制止她,「我不希望記起來。」

  「你怎麼可能『記起』一件生根在你腦海裡的事呢?」田芸轉個彎說:「你得先忘記才行。今天,就是要你好好去玩,把他忘記。」

  「我盡量好嗎?」可玟打起精神說。

  「瞧,說曹操曹操到。電鈴響了,你可要高興點去玩,我去開門。」

  田芸終於把可玟高高興興的送出門。

  可玟好不容易擺上的微笑,出了門口,就自動的收藏起來。

  莫雷文今天開著他的白色豐田車,兩人安靜的上路。

  「你今天很安靜。」

  「……」

  「平常在研究所看你倒是挺活潑的。」

  「……」

  「聽說今天有個貴賓會來。聽說是很難得見上一面的,是高委員請來的。」

  「……」

  「妳今天很漂亮。」

  「謝謝。」

  莫雷文特別的看了她一眼,「我以為你今天打算一句話都不講。怎麼?和人家打賭嗎?否則為什麼這麼沉默?」

  「有很多原因能使一個人沉默。」

  「那麼,你沉默的原因呢?」

  可玟的眼前浮上一張面孔。

  「就快到了吧!」她看看窗外,不再討論那個問題。

  莫雷文知趣的讓話題到此為止。

  宴會是在一所五星級飯店的樓頂上舉行的,有露天的陽台及室內的高級宴會所。

  他們到達時,屋內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家三三兩兩的成群聚落一方,各聊各的。當然,裡面有不少學術面孔是他們倆認得的。莫雷文手挽著她,四處去向人寒暄。

  樂隊在小平台上演奏著一些輕柔的音樂。

  各種開胃的小餐點也爽口恰人。  

  可玟逐漸讓自己融入這種社交的氣氛中。

  「你終於有笑容了。」

  「啊?」當可玟正要伸手拿杯香檳時,莫雷文開口說。

  「我以為你忘了要怎麼笑。」

  「我看起來有那麼糟?」

  他不予置評,但是指著大廳的另一端說:「喏,那就是今晚的貴賓,終於到了。我想理事長一定很高興--可玟,你怎麼了?」

  可玟沒注意到莫雷文的問句,她全副的心神已經看在那遙遠一端的高瘦身影上。

  閻旭。

  即使他戴上墨鏡她都能認出那張臉。

  莫雷文取走她手上搖晃的水晶杯,關心的搭著她的雙肩。「你還好吧?」

  「我好悶。需要點空氣,對不起。」可玟推開他的手,急忙的說:「我失陪一下。」

  她匆匆的越過人群,沒有發現到那雙銳利的目光,正緊緊的捕捉她的每一個動作。即使連她消失在幃幕後,仍舊定在那兒。

  可玟衝到女士專用的化妝室。她闖進去的時候,有一、兩位女士好奇的看著她煞白的臉色,可玟避開那些視線,獨自走進一間洗手閭,鎖上門後,雙手雙腳仍顫抖的不能自己,她坐在馬桶座上,腦中是一片的渾沌。

  天啊!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出現?

  已經一個月了嗎?他何時回來的?他是不是後悔了?他會來向她道歉嗎?

  成千上百個疑問一起湧上了她的心間。

  經過了幾分鐘,震撼稍減後,她真正的開始用大腦而非感情在思考。

  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並不重要。因為--

  結束了,不可能再有所不同。

  不錯,也許她還沒那麼快忘記那些……他的事。可是又如何?在他這麼清楚的表示他一點也不要她的愛之後,她還要怎麼樣?沒有愛情,起碼要保留點自尊吧!

  她嘗試過給他愛情,是他拒自己於千里外。

  現在,她並沒有虧欠他什麼,她不需要躲著他。

  那一晚的事,就當雲煙已逝。

  可玟重整自己後站起身,走到外面的化妝間去洗手和補上點紅妝。可是,她蒼白的臉色連胭脂都抹不紅。可玟狠狠的捏了自己面頰,希望讓自己能看起來有點血色。

  她深呼吸,伸手去拉門。門被推動。走進來的是她最不曾料到的--閻旭。

  可玟一看到是他,一個反應是合上門。可惜他早巳搶了先機,門在他的推動下敞開。

  她索性手一鬆,「先生,你走錯地方了。這是女用化妝間。」

  閻旭反手關上門。

  可玟怒瞪著他,試著想越過他開門。但他整個人都擋在門前,她怎樣都無法得逞。

  「你究竟想怎樣?」

  閻旭抬起在墨色鏡片下的眉,「你還好嗎?」

  「你以為我會怎麼樣?」

  「傷心,受到傷害。」他說。

  「那不關你的事,不是嗎?你早就警告過我,是我自己找罪受。一切都很公平。」

  「不,一點也不公平。」

  可玟懷疑他為何會冒出造句話。

  「妳太天真,太善良,太相信我,太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你還愛我。」他說著,一邊舉高手撫向她的頰側。

  「不!」她猛然退開,害怕他正在她心裡勾起的感覺。

  「現在你知道我真的是『壞人』了。」

  「是,我是知道了。」

  他悵然的放下手。「你知道和惡魔交易之後,人們必須付出什麼代價嗎?」

  她警覺的像頭狡兔,雙眼圓睜的看著他。

  他捂著心口說:「他們要付出靈魂。我真希望自己是惡魔,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擁有你的靈魂為代價。你擺脫不掉一個惡魔的糾纏。」

  「那會是你的惡夢不是嗎?」可玟忍不住說:「你就怕我會去找你?你就怕自己多個負擔?你希望這種事不會發生。」

  「不,不。」他墨鏡後的面孔憂淒的說:「我想要它發生的程度讓我害怕。」

  「你在做什麼?玩弄我的情感還是希望?」

  「只是一點真心話。」他說:「可是你並不需要認真。」

  「我當然不會認真。」她聽到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有人要進來使用化妝間了,你話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問一件事。」

  她等著他開口。

  「你……每月的月信還正常嗎?是不是有什麼我該知道的。」

  他突然的問句讓她楞住。

  她從沒有注意過這問題,「不用你操心。」

  他不放手,「你一定要說。」

  「我不知道,時間尚未到,可以嗎?」

  閻旭鬆開手,但--「有任何我需要知道的事,你可以打到公司去給楚雲。她會告訴我的。」

  她不理會他,自己開門離開了。

  「可玟,」一走出來便看到莫雷文。「你還好吧?我看你在那裡面待了這麼久。」

  「沒事。八成喝多了香檳。」她說,「我們到前面去吧!我突然覺得好餓。」

  可玟親熱的挽著莫雷文離開時,還能感到後方的視線壓力。

  宴會持續下去,不到一半,她便看到閻旭和幾個身穿黑西裝的人離開了。

  「你今天有點怪。」莫雷文看著她吃不多的餐盤說。

  可玟勉強的笑笑。「是嗎?」  

  「剛才你在化妝室--」

  「為什麼高委員會請閻氏的總裁來這兒?」本來可玟只是隨便拿個話題發揮,沒想到她的問題竟繞到閻旭身上。

  「你還不知道?你聽過『憶湘慈善文教基金會』的事嗎?」

  「有點模糊的印象。」

  「那是閻總裁一手辦的。」

  「什麼?」

  「很吃驚是吧!大家都以為閻氏企業是只顧賺錢的黑色企業。沒想到暗地裡,他竟創辦了一個專門幫助各類高深研究及窮殘救濟為目的的慈善機構。連我們的研究也有他的贊助。只是從來都沒人發覺,直到前陣子的東台島案--」

  「東台島?」

  「閻氏開發的東部小島。高委員想調查閻氏有沒有企業過失時,連帶查出了『憶湘』的背後主持人。聽說,閻氏的股東們還為此表決。」

  「為什麼?」

  「我不清楚。可能是認為閻總裁在扯後腿吧!想一想,堅持不再發放補償金的東台島案,最後竟是由總裁自掏的腰包。這種事給閻氏內部的人聽了,感覺不好吧!」

  「他並沒有做錯什麼!」她保護的喊道。

  「沒有人說他做錯了。可玟。」莫雷文溫和的說。

  「噢。」她改喝口水,減低她困窘的紅頰。「我只是有點打抱不平罷了。」

  「你認識他?閻旭。就是剛才的--你好像很關心他。」

  可玟多喝了兩口水,「我們--見過。」

  「見過?」

  擋不住莫雷文好奇的眼光,她只好說:「應該走了,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

  「你什麼時候這麼注重打卡這儀式了?」莫雷文笑道,但仍取來了外套,起身。

  回去的路上,可玟還在想著閻旭。

  今天這短短的會面,究竟他有什麼用意,她下意識的撫摸著肚子,不會這麼巧的。她沒有這種運氣,能一次就中獎。

  中獎?可玟臉上不禁掛上苦笑。

  車子停下來她都沒發覺。莫雷文自己熄了車子的火,然後轉頭看著她。

  「可玟?」

  「嗯?啊,下車了。」

  「等等。」他伸手拉上車門說。「我有些話想說。」

  莫雷文神情帶點遲疑。「我……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日子了。雖然大部分時間,我們只談公事,可是我希望你知道--不,考慮一下,將來……」

  可玟懂了。「『主任』,我從來就沒想過你和我,未來,這些東西。」

  「一點機會也沒有?」他抬起眉問。

  「有的話,我一開始就會讓你知道了。」

  莫雷文轉眼直視前面。「我早該料到的。可是我一直想--」

  可玟拍拍他的手,「我們還是好夥伴。你實在是個很好的主管。」

  「謝了!」他揉揉她的鼻尖。「我猜我最好是拿你當我的妹妹看,這會比拿你當我的女人或什麼的要簡單多了。」

  「是嗎?我哥哥可不同意。」她推開門下車。

  莫雷文也鑽出車外,「我送你到門口。」

  可玟點點頭,讓他擁著她的肩走到大樓底下。

  「放開她的肩。」

  這句冰冷的話同時讓他們定住。可玟的臉色變得非常慘白,接下來是惱怒的紅。而莫雷文則是困惑十足。

  「可玟,離開他。在我傷害任何人之前。」

  閻旭走出他站的陰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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