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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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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非10]美食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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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發表於 2016-5-6 17:04:47 |只看該作者
160:病倒

  「有的!今早阿芙和阿宇還去買了呢,我在後院兒都聞到那香味兒了,錯不了!?」江櫻邊往外走邊道。

  雖說現如今瘟疫橫行,出來做生意的人不多,但卻還是有的。

  方昕遠聞言嘴角一抽。

  她真的是去找線索,而不是去吃東西的嗎!

  而且,烤地瓜什麼的,真的有可能制毒嗎?

  ……

  昏曉時分。

  江櫻和方昕遠撐著圓滾滾的大肚子回到了一江春。

  跑了大半天,除了收穫了一肚子的食物,其餘的……一無所獲。

  方昕遠打了個嗝,有些喪氣地說道:「白白跑了大半天,該吃的吃了,不該吃的也吃了,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找到……」

  起初他真的是去調查有無可與那奇毒相剋的材料的?

  但最後就……

  不知不覺間,竟然是將錦雲街上所有出來做生意的小攤小店都吃了個遍……

  可這不能怪他啊!

  如果不是她找的東西都那麼好吃的話,他又怎麼會跟著吃了那麼多?

  在這件事情上,方少年不打算承擔任何責任。

  好在江櫻並未打算推卸責任,她覺得這事兒的確怪她。

  本是沒有出去大吃的打算的……

  可許多事情,一旦到了那個關頭,便身不由己了。

  「改日再查,我先回去了——」方昕遠覺得自己撐到了,眼下該做的事情是回去歇著。

  江櫻點頭表示贊同,便在一江春門前同方昕遠分道揚鑣了。

  約莫是聽到了動靜,二樓上的樊氏自房間走了出來,在二樓圍欄處喊了一句:「阿櫻回來了——」

  江櫻仰著頭衝樊氏笑了笑點頭。

  「莊大姐回來沒瞧見你,問我你去了哪兒,我也不曉得,只道你同晉起那孩子一道兒出去了。」樊氏說到這兒掩嘴笑了。

  江櫻聽罷也訕訕地笑了,卻也沒有去解釋什麼。

  想來該是樊氏見晉起今日來找過她,便誤以為她是同晉起一道兒出去了。

  但能同晉起沾上些誤會,江櫻倒也覺著……挺不錯的。

  沒錯,這貨已經無藥可救到了開始享受自欺欺人的程度了。

  樊氏也未再去調侃,只笑著提醒江櫻:「莊大姐找你像是有些事情,現應該在後院兒呢,你先去瞧瞧吧,等過會兒咱們就做晚飯了。」

  江櫻笑著點了頭,便穿過了前堂,朝後院走去。

  想著現在正是做晚飯的時辰,江櫻便先去了廚房,卻未瞧見莊氏。

  這才又提步去了莊氏的房間找人。

  「奶娘,我回來了——」江櫻見房門虛掩著,抬手虛叩了幾下便信手推開了一扇門,邊走了進去邊道。

  卻未聽到莊氏的回應。

  難道不在房裡?

  還是又出去了?

  江櫻疑惑地皺眉來到內室,卻是瞧見了莊氏面朝內正躺在床上,被子只蓋了一半,冷的身子蜷縮成了一團。

  江櫻怔了怔,試探地喊了一聲:「奶娘?」

  怎麼這個時候就睡覺了?

  是幫著春風和春月操持李嬸的喪事累到了吧。

  莊氏似乎睡得很沉,並沒有聽到江櫻的話。

  江櫻走近,抬手將被子給莊氏蓋好。

  低頭的間隙,卻見莊氏的臉色有些異樣——臉色微微有些不正常的燒紅。

  江櫻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忙地伸手探了探莊氏的額頭。

  剛一接觸到手下的皮膚,江櫻便被手心裡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

  這顯然是……發燒了!

  想到奶娘有可能也染上了這種怪病,江櫻臉色巨變。

  「奶娘!你醒醒!」江櫻晃著莊氏的肩膀著急的喊道。

  莊氏睜開了眼睛,皺著眉頭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但見到江櫻,臉上還是放鬆了一些,道:「是櫻姐兒啊…這是去哪兒了?大半天也沒見你回來……」

  因為發燒的緣故,莊氏的聲音不復半點平日裡的粗曠響亮,虛弱的不行。

  江櫻心底一陣恐懼,根本顧不得去回答莊氏的問題,只道:「奶娘你先躺著,我這就去給你找大夫!」

  莊氏想要再開口,江櫻卻已經飛快地跑了出去。

  江櫻飛也似地跑出了一江春,直奔了街道對面的方家藥行。

  「方昕遠!」江櫻一跑進藥行中,便焦急地喊道。

  藥行中的邱掌櫃正在櫃檯後看帳簿,聽到動靜忙地抬起了頭,有些昏花的視線中便忽然冒出了一個小姑娘的匆忙的身影——

  這小姑娘他認得。

  不是對面飯館兒裡的小掌櫃嗎?

  且聽阿福說,這小姑娘之前也是連城人,且還對少爺……死纏爛打過——

  但據說現如今不是死心了嗎?

  「這位姑娘,你這是——」邱掌櫃連忙從櫃檯後走了出來。

  「我找方少爺,他可在藥行中!?」江櫻忙看向面前頭髮花白的老人問道。

  邱掌櫃略顯猶豫地點了點頭,「在……」

  「可否請他出來,我有急事找他!」江櫻急的已經冒了汗。

  邱掌櫃見狀微微皺了眉。

  心道這姑娘看起來倒是真的像是有急事,可少爺……少爺說他吃撐了,心情不好,天塌下來也不要去找他……

  邱掌櫃有些躊躇,便問道:「不知姑娘找我家少爺是有何事?可方便同老夫講一講?」

  「家中長輩起了高燒,來請方少爺過去看診!」江櫻焦急地解釋道。

  「哦……」邱掌櫃瞭然地點了點頭。

  合著是來請少爺看診的。

  可是……請少爺看診?這真的不是在逗他嗎!

  他家少爺給誰看過診……?

  原諒他真的是想不出來——

  「既是看診,那不如老夫隨姑娘去看一看吧?老夫雖然談不上妙手回春,但好在也略通醫術,城中近來肆虐的怪病,倒也經手了幾例——」邱掌櫃最終還是覺得不要驚動方昕遠為好,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聽他說自己會醫術,江櫻毫不猶糟了頭,「那便有勞大夫隨我去對面的飯館一趟了!」

  邱掌櫃點頭應下,邊道:「那請姑娘稍等片刻,老夫去將藥箱取來。」

  江櫻雖是著急的不行,卻也只能點頭等著。

  然而邱掌櫃剛一轉身,還未來得及離去,便見方昕遠迎面自內堂走了出來,皺著眉問道:「怎麼了這是?」

  邱掌櫃以為這句話是衝著他來的,可一抬頭,卻見方昕遠的目光越過自己落在了自己身後的小姑娘身上。

  「我奶娘可能也染上了這種病了……!」江櫻儘可能精簡的回答道。

  方昕遠聞言怔了怔,而後忙衝邱掌櫃道:「快給我取藥箱過來!」

  什麼……

  邱掌櫃呆了片刻,這才連忙去拿藥箱。

  直到方昕遠接過藥箱,快速地跟那小姑娘一併消失在了對面飯館大堂後,邱掌櫃猶未回神。

  少爺這回突然這麼緊張是為了什麼?

  肅州城裡每日新染上此病的人多了去了,怎不見少爺露出過如此神情,還這麼著急忙慌的親自去出診?且還是在吃撐了並且心情不好的情況之下……

  邱掌櫃覺得事態有些嚴重。

  他很好奇那位姑娘口中的奶娘,究竟是何許人也——

  ……

  方昕遠隨著江櫻腳步匆匆地來到了莊氏的房。

  先前被江櫻搖醒了的莊氏,現如今已經再度昏睡了過去。

  方昕遠一改平日裡的懈怠懶散,來到床前將藥箱放下,便細緻地為莊氏看起了診。

  待他各方面查看了一番過後,江櫻早已急的汗如雨下,一見方昕遠收回了手,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如何?」

  「的確是起了高燒……」方昕遠道。

  其實真要論起來,他這句話等同廢話。

  畢竟就莊氏這幅模樣,就是不懂醫術的江櫻,也絕對看的出來是發了高燒的。

  但就是這麼一句擺明了是廢話的話,落在江櫻耳中,卻仍舊令她覺著猶如五雷轟頂。

  如果奶娘真的同李嬸那樣……她真的不敢想……

  「這……這怎麼可能呢,我們今日不是也說了嗎,錦雲街這邊定是有同此毒相克制的東西,既是如此,奶娘又怎麼會染上這病?」江櫻望著床上的莊氏,有些手足無措地說道。

  「我不是也同你說過了嗎,此毒會根據不同的人產生不同的毒效,且這所謂的與之相剋之物,也絕非是可以治癒此毒的,最多是暫時穩住不甚嚴重的病情……」方昕遠說到此處,略微一頓,復才說道:「錦雲街上的百姓,也並非是未染上此病,而是毒性暫時被克制住了而已,總有一天是會發作的,早晚的事情罷了……」

  說到此處,朝著躺在床上的莊氏看了過去,推測著說道:「大致是今日莊嬸在桃花鎮幫忙處理喪事之時,接觸到了可促使此毒發作的東西……」

  江櫻不可置信地看著方昕遠。

  「換而言之,若是無法在毒性發作之前找到解藥,錦雲街上的百姓也會同其它地方的一樣……你和我,亦是不能例外倖免。」

  江櫻卻是覺得她現在根本無法去關心、去思考自己的以後會如何。

  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奶娘身上,她也只知道她不想讓莊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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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發表於 2016-5-6 17:05:01 |只看該作者
161:喪事

  江櫻看著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臉上不見半點平日裡的精神奕奕的莊氏,一顆心彷彿是被人攥在了手心裡,越收越緊。

  方昕遠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這件事情似乎在逐漸變得明朗。

  然而,卻也越來越複雜了……

  江櫻就這麼看著莊氏,良久才開了口,聲音已經恢復了大半平靜,轉頭看向方昕遠,問道:「是不是只要找到能暫時克制住此毒的藥材,奶娘就能有救了?」

  「也只是能拖延些時日而已……」方昕遠有些不忍地說道。

  「那也是好的。」江櫻臉色略顯木然地點了點頭,又道:「肅州城名醫無數,韓家也在盡力解決此事……我想奶娘一定可以等到那天的。」

  她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保住奶娘的性命。

  方昕遠聽罷默然了片刻,而後,目光堅定地看著江櫻,道:「還有我。我也會盡力而為——」

  看著這樣認真的方昕遠,江櫻微微一怔。

  「我要讓肅州城裡這幫庸醫瞧瞧,我方家數百年傳承下來的醫術可不是蓋的!」方昕遠有模有樣地拍了拍胸膛說道。

  末了又對江櫻說道:「所以你可千萬別自作多情,覺得我是為了你和你奶娘……」

  不料江櫻聽罷卻是反常的彎唇微微一笑。

  方昕遠被她笑的心驚膽戰——這該不會是真的以為自己是為了她吧!

  雖然,雖然他一時間也有些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剛想要開口再解釋兩句,卻聽江櫻對他輕聲說道:「謝謝你,方昕遠。」

  「……」方昕遠愣住了好一會兒。

  他得有多久不曾聽到江二用這麼友好溫柔的聲音同他說過話了?

  好像自打從來到肅州之後。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吧……

  久到他甚至都要快記不起當初的江二面對他的時候,那含羞帶怯、面紅腮熱的樣子了。

  不對……他,他這是在……懷念嗎?

  可是這究竟有什麼好值得懷念的啊喂!

  方少年忽然覺得自己的頭腦好像也隱隱有了要發燒的跡象。

  接下來的整整兩日,在一江春裡幾乎都是整日都瞧不見江櫻的身影。

  她這兩天早出晚歸的跟著方昕遠四處採尋草藥,可謂是將錦雲街方圓幾十里內。都翻找了個遍兒。

  然而整整兩日下來,卻是一無所獲。

  饒是如此,江櫻也沒有半點氣餒之意。

  雖是食之無味,但也盡量的該吃就吃,該睡便睡。

  她懂的道理或許並不多,但卻也明白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哭天喊地和尋死覓活都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只要還有半點希望,她就不能放棄。

  次日晨早。

  正東方青灰色的天際,迸發出第一縷金色的光芒之時,江櫻推開了窗戶。

  今日是李氏出殯下葬的日子。

  莊氏的情況顯然無法到場,她只能一個人過去送李氏最後一程。

  洗漱乾淨之後。江櫻挑揀了一件素白色銀色暗紋的裙衫,髮髻上也僅僅只簪了一根銀釵,其餘的首飾一概未碰,素淨到了極點。

  江櫻來到桃花鎮的時候,不過也才辰時。

  宋家大門兩側都掛著白綢,站在門口往裡看去,入目便是無暇收拾的庭院,院中擱置著辦喪事所要用到的一應物品。

  再往裡看。便是被收拾出臨時當做了靈堂的堂屋,正中央是剛上了漆的棺木,黑底金字的「奠」字刺目無比。兩側的白色紙紮靜靜的立在那裡,靜謐卻沉重。

  江櫻望著這一幕,心底難掩悲涼之感。

  實則近來辦喪事的情況,不光是宋家,也不止是桃花鎮,而是對於整個肅州城來說。都已成為了常景。

  江櫻在門外靜站了良久,直到自堂屋內行出了一個熟悉而削弱的人影。

  「怎麼來這麼早。外頭冷,快些進來吧。」身披孝衣的宋春月站在堂屋門檻內。看著江櫻聲音沙啞地說道。

  江櫻望著幾日下來已經瘦的不成樣子、面容憔悴無比的宋春月,心中五味繁雜。一時間卻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言辭來——

  「還不進來幫我洗菜嗎?」見江櫻站著不動,宋春月竟然勉強地勾了勾唇角說道,「雖然今天來的人不多,但兩桌估計還是有的,我自己一個人可應付不過來。」

  竟然是反過來在安慰江櫻。

  江櫻意識到這一點,微微怔了怔,而後抿了抿唇點頭說了聲:「好。」

  言罷便舉步朝著宋春月走了過去。

  來到堂屋之中,江櫻這才看到宋春風跪坐在一排紙紮後,正低著頭往火盆裡投燒著紙錢。

  江櫻一走進來,他便似有所查一般地抬起了頭來。

  「櫻櫻來了。」宋春風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著江櫻說道。

  江櫻點點頭,接過宋春月遞來的孝布掛在了脖子上。

  宋春風也站起了身來,取了三炷香遞給江櫻。

  江櫻在一側燃著的白蠟上將香點燃,雙手舉起,正對著棺木躬身連拜了三次。

  想到往昔李氏對自己的種種好,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前的景物已經朦朧成了一片。

  再有一個時辰,李氏便要入土為安。

  但江櫻覺著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忘掉李嬸——這個在她來到這個陌生時空之後,第一次給她送肉吃的人。

  江櫻不著痕跡地將眼角的淚水拿衣袖擦去,恐被宋春風和宋春月看了去觸景生情。

  「春風——」

  忽然,江櫻聽得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春月,江櫻……」梁文青邊走來邊喊道,好在她平日裡雖然驕縱慣了,但好歹還知曉在靈堂前要顧及死者的規矩,聲音放的極輕。

  宋春風恍若未聞,重新跪回了蒲團之上。

  梁文青對他的態度早已全然不在意,再加上她也很懂得失去母親是怎樣一種悲痛,故此刻看向宋春風的眼神裡只有感同身受的心疼。

  「再過一個來時辰幾家的親戚應當就過來了,我們先去廚房準備吧……」宋春月對江櫻和梁文青說道。

  按理來說,宋春月作為嫁出去的女兒,這些事情本是輪不到她來操持,但宋春風至今未娶,家中連個女眷都無。

  自然,宋春月也並未存有任何怨言。

  對於她來說,這本就是她該做的事情。

  「我,我先給嬸子上柱香。」梁文青忙地說道,生怕宋春月會剝奪她藉著上香多同宋春風相處片刻的機會。

  宋春月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蒼白削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寬大的孝衣彷彿是掛在身上的,風一吹人就要倒下去一般。

  江櫻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擔憂地皺了皺眉頭,而後道:「春月,不然這樣吧,我先去廚房準備著,你回房裡歇歇,等待會兒有人過來了,我再去喊你。」

  「用不著。」說這句話的時候,宋春月的口氣倒是恢復了以往的幾分颯爽,可聲音裡的疲憊和沙啞卻是如何也遮蓋不住。

  江櫻皺眉道:「可你的臉色……」

  然而她話剛出口便被宋春月打斷了,宋春月沒得商量地說道:「別說我了,你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這兩天你為了嬸子的病也沒少費心費力,別廢話了,咱倆一起儘快給拾掇好了,也好儘早歇息去。」

  這番話說的果真是既爽快又輕鬆——

  可事實卻是恰恰相反了……

  興許是這番過於爽快的話徹底耗光了宋春月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故她話音剛落,便覺一陣天旋地轉——

  「春月!」

  江櫻被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住了宋春月的半邊肩膀。

  再低頭一瞧,人竟是已經閉著眼睛昏迷了過去……

  說好的一起儘快拾掇好,然後一起儘早歇息呢!

  江櫻欲哭無淚地看著懷中的宋春月,一面對宋春風和梁文青道:「快去找郎中,春月昏倒了!」

  「什麼,又昏倒了!」宋春風皺著眉站起了身。

  江櫻和梁文青俱是一怔。

  什麼叫……又昏倒了?

  「這幾日加起來已經昏了十次有餘了……勸她去歇著偏生不肯聽,昨日裡請過大夫,說是操勞過度,歇一歇便沒事了。」宋春風嘆了口氣,道:「暈了便暈了吧,暈了也好,將人扶進去躺著便是,不必去請什麼大夫了。」

  江櫻面色複雜地看了宋春月一眼,只得和梁文青合力將人扶進了內間歇著。

  這一上午,又是出棺下葬,又是準備酒菜招待宋李兩家的親戚,江櫻和梁文青忙得不可開交。

  梁文青卻是樂得其所。

  她覺著由此一來,她同宋春風之間的關係,在無形中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這回倒並非是梁文青的錯覺,而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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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05:13 |只看該作者
162:這才是真愛

  因為但凡有別的鎮子上過來的、不認得梁文青的親戚問起她是哪家的姑娘來幫忙,梁文青便極羞怯的一笑不肯說話,目光卻是刻意地往宋春風那邊落了一落。

  幾次三番下來,已有不少人在私下欣慰地說道:「這回宋家嫂子在泉下也該瞑目安息了,春風這孩子也總不至於討不到媳婦兒了啊…」

  不得不說,『宋春風討不著媳婦』這一認知,已經在廣大親友心目中形成了共鳴。

  是以,眾人看向被誤認為成了宋春風未來媳婦的梁文青的眼神,便有那麼點異樣……

  能有姑娘看得上春風,想必這姑娘必不是一般人啊——

  梁文青卻毫不在意,甚至若非是顧念著今日是李氏的下葬之日,她只怕定要尋處沒人的地方,仰天大笑三聲才好。

  江櫻的心情卻遠遠不如她這般好。

  一來是氣氛使然,二來則是還滿心掛念著莊氏,三來則是前來奔喪的親友們都吃完飯陸續離去了,然而宋春月卻仍然不見有轉醒的跡象。

  周敬平終於還是無法淡定了。

  他是臨近中午的時辰過來的,那時便被告之妻子因操勞過度昏睡著,而距今幾個時辰過去都沒見人睜眼,便再也不敢去相信大舅子那通『睡夠了自然就醒了』的不負責任的說辭——

  於是周敬平喊了郎中過來為妻子看診。

  可如何也沒料到,等待著他的竟會是一個晴天霹靂——

  「這位夫人怕是患上疫病了,只是癥狀初起,還不甚明顯罷了。」這些日子來,見過的病人十人中必有九人是患的此病,故郎中已經可以足夠十分平靜地說出這句讓人無法平靜的話來。

  「什,什麼!?」周敬平和宋春風異口同聲地說道,面色俱是震驚無比。

  江櫻則是整個人。

  春月竟然也……

  江櫻忽然想起方昕遠兩日前對她說的那句話——『如果無法在毒性發作之前找到解藥,整個肅州城,包括錦雲街,都將無人倖免。』

  先是李嬸,後是奶娘,現在就連春月也染上了……

  這種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陷入絕境,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江櫻打從心底感到恐懼。

  宋春月醒來的時候,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宋春月睜開雙眼,入目便瞧見了江櫻和周敬平、宋春風還有梁文青四個人站或坐在床邊,目光一個較一個渙散。

  「我昏了多久……」宋春月揉了揉疼痛的額角,聲音竟是較昏迷前還要疲憊沙啞上幾分。

  「春月你醒了!」

  江櫻和梁文青連忙圍了上去。

  周敬平和宋春風也趕忙上前。

  「你,你們……」宋春月茫然地看著幾人,輕輕皺了皺眉問道:「你們作何一個個的都這樣看著我?」

  「春月……」宋春風看著宋春月喚了一聲,臉色猶豫不決。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他也……不想說出口。

  好像只要不說出來,事情就尚有挽救的餘地。

  「嗯?」宋春月一頭霧水地看著宋春風,而後忙地問道:「可是我昏迷的時候娘的下葬禮出什麼岔子了?」

  不待宋春風回答,周敬平便溫聲安慰道:「沒有,有江姑娘和梁姑娘幫忙,一切都很妥當,岳母走的很好,你且放心吧……」

  宋春月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低聲道:「這樣我就安心了……」

  只是終究會因為沒能送母親最後一程而感到愧疚。

  「今天多虧了你們倆。」宋春月略微調整了心緒,抬起頭對江櫻說道。

  江櫻見她要坐起身來,連忙上前去扶,邊搖頭道:「哪兒有什麼好謝的。」

  此情此景,宋春月染病之事,她竟也覺得無從開口了。

  宋春風見狀便別過了臉去,不敢再去看妹妹一眼,手掌暗自攥成拳,嘴唇亦是緊緊抿起成了一條線。

  梁文青看著他,也未出聲說話。

  她自知自己不是一個懂得偽裝情緒的人,只怕一開口便會被宋春月看出端倪。

  雖然她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說,畢竟她只想跟著大家的意見走……

  而江櫻則是尊重周敬平的意思。

  卻聽周敬平不做猶豫地對宋春月說道:「事情差不多都處理完了,我們回家吧。」

  梁文青下意識地看向周敬平。

  春月患上了瘟疫,他非但沒有任何避諱,且還主動提出要帶她回家……

  梁文青不由地想起了隔壁家的婦人染上瘟疫之後,被丈夫和婆婆趕出家門的可憐模樣。

  一份兩廂情願,堅定不移的感情,來的要比任何東西都寶貴難得吧……

  這一刻,梁文青忽然很羨慕宋春月。

  不明內情的宋春月只當是周敬平覺著她近來在娘家住的太久了,家中瑣事無人打理。

  再加上李氏的事情已經辦妥,家中公婆身體亦是不太好,她若再繼續住下去的確不妥,便對周敬平點了點頭。

  周敬平對她溫和地一笑,伸手將妻子扶起。

  宋春風這才開口,盡量緩解著僵硬的臉色,交代道:「外頭天快黑了,路上小心著些。」

  宋春月點點頭,由周敬平為她披上夾了棉的披風,才同江櫻和梁文青道了別。

  江櫻和梁文青卻不約而同地將人送出了大門外。

  宋春月在院門外止步,回過頭來,好笑地道:「這是做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她身後正是霞光萬丈的夕陽餘暉,竟也將她蒼白羸弱的臉龐映照出了幾分紅潤的暖意來。

  江櫻笑了笑,只道:「路上慢些。」

  宋春月對她點點頭。

  而後目光便越過江櫻,瞧見了站在院中的宋春風。

  「哥,你一個人在家照顧好自己。」宋春月提高了聲音衝宋春風說道。

  宋春風微微抿了抿唇點頭。

  「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也都快回家去吧。」宋春月對江櫻和梁文青說道,末了又看向江櫻道:「待明日得空,我再去看看莊嬸。」

  江櫻點頭,目送著宋春月和周敬平的身影消失在餘暉之中。

  「這件事情先別告訴春月。」待宋春月走的遠了,宋春風方道。

  梁文青自是點頭應下,江櫻則是沒有說話。

  就目前而言,要她瞞著宋春月肯定不是問題,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待病狀加深,宋春月又怎會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櫻櫻,這兩日你不是在跟那方少爺四處找葯嗎?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宋春風忽然說道,目光堅毅無比地對江櫻說道。

  江櫻愣了愣,而後點點頭道,「也好。」

  多一個人總能多一份希望。

  誰知梁文青一聽宋春風要去,當即也忙地道:「江櫻,我也要幫忙!」

  宋春風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目帶嫌惡地道:「用不著你幫忙,你別給我們添亂就算是幫大忙了!」

  她能幫上忙才真的是怪事了——

  梁文青卻是毫不介意他的話不甚好聽,雖是沒有出聲反駁,但那眼神兒顯然也是沒得商量的。

  反正這麼多年都這樣厚著臉皮過來了,橫豎也不差這一回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咱們再一同出去找藥。」江櫻乾笑了兩聲之後,看著二人說道——全當是沒瞧見宋春風眼中濃濃的抗議。

  呃,畢竟……如果她說不讓梁文青去,梁文青真的是很有可能會打死她的?

  梁文青對江櫻的識相十分滿意,走上前來一把挎住了江櫻的一隻胳膊,道:「我跟你一道兒回去,正巧去找我爹。」

  自從莊氏染病以來,梁平乾脆什麼禮節名譽都不去顧及了,不管莊氏怎麼趕,都堅持寸步不離的照看著她。

  江櫻打從心底覺得梁鎮長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奶娘可不是普通的小婦人,她所謂的「趕人」,可不是說上幾句難聽的話,再不行就推上兩把那麼簡單。

  她這個趕人,比較「實在」……

  雖然說奶娘如今患病在身,力氣減了大半,但將梁鎮長折騰的鼻青臉腫卻還是綽綽有餘的……

  江櫻倒也嘗試著跟莊氏解釋過這病不會經人傳染,可後來……奶娘乾脆連她也不肯見了。

  江櫻之前一直不是太能明白究竟什麼樣的感情才是真愛。

  起初她想,她對晉起的感情大抵是可以稱得上的。

  可現如今,在這樣的梁鎮長面前,江櫻不得不甘拜下風……

  一邊忍受著被拒絕被驅趕的苦楚,一邊還要拼了命的堅守——這才是真愛啊!

  但是——

  回到一江春之後,江櫻看著眼前面目全非的梁鎮長,不由還是覺得有些心疼……

  奶娘,您生著病還下這麼重的毒手,真的好嗎?

  「爹,我們回去吧!」梁文青在一旁眉頭皺的死死的看著梁平,口氣十分的不悅。

  對莊氏她雖然沒有之前那麼討厭了,但主要的目的還是為的挖掘感情經驗,所以坦白來說,對莊氏她絕對稱不上喜歡。

  至少……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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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不棄

  雖然身邊的人都說她同莊氏越來越親近了?

  但這僅僅只能解釋為……她偽裝的太好了?成功的騙過了所有的人?

  開玩笑,她怎麼會真的同這樣一個粗鄙且同自己的父親糾纏不清的婦人親近呢?

  要知道,她可是一個很有原則的姑娘家!

  而且,眼下看著自己的親爹被揍成這個樣子,作為一個正常的少女,她真的是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倘若不是莊氏臥病在床,而且她又心知這事兒純屬是她爹自個兒上趕著找揍,不然她定是要衝進去找莊氏算賬的。

  所以她縱然是再生氣,也只能拉著梁平回家去。

  而作為當事人的梁平,卻完全沒有順從女兒心意的打算——

  「方才對面的方大夫來過,新配了一副藥,說要等萍娘醒來後讓她喝下,這藥我還沒熬好呢,暫時不能回去,你要是著急就先自個兒回去吧,不用等爹了。」梁平對女兒溫聲說道。

  梁文青氣的嘴巴都歪了!

  她生病的時候,也沒見她這個爹親自給她熬過藥好不好!

  而且什麼叫做別等他了?

  她的重點真的是著急回家嗎?

  難道她想把這個丟人現眼的爹拖回家的意思,就表現的這麼隱晦不清嗎?

  江櫻盡量降低著存在感,從梁家父女身後繞了過去,直奔了莊氏的房間。

  她平素最怕的就是淌別人的渾水了,遇見此類事情。自然是能躲多遠便躲多遠的……

  梁文青氣的兩頰鼓起,一雙杏眼瞪著梁平。

  梁平輕輕咳嗽了一聲,而後走到女兒身旁,放低了聲音說道:「爹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爹現在……真的是不能走。你莊嬸她現如今昏迷不醒。我哪裡能放心回去?」

  「可是……」梁文青剛要再說什麼,卻覺梁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嘆了口氣繼而又道:「聽話,先回去吧。」

  梁文青抿緊了唇不再說話,眼中的怒氣卻是愈盛。

  梁平又在她肩上輕拍了兩下,便折身走開了。

  見他去的是方向正是莊氏的房間。梁文青氣的跺了腳,卻也別無他法。

  梁平來到房中,正見江櫻在床邊彎身替莊氏掖著被角。

  見梁平進來,江櫻轉過頭對他微微一笑,「梁叔。」

  梁平亦對她回以一笑。只是不作防之下這麼一笑,不小心牽動了左腮上的傷口,頓時疼的齜牙咧嘴,溫和的風度瞬間全無。

  江櫻有些想笑,更多的卻是愧疚。

  「梁叔,這兩日來真的辛苦你了……」江櫻說到『辛苦』二字之時,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梁平傷痕纍纍的臉頰上。

  「哪裡有什麼辛苦不辛苦——」梁平的口氣沒有半分抱怨。

  「可是梁叔你臉上的傷……」江櫻一臉複雜的看著梁平。

  這真的……不辛苦嗎?

  不料梁平卻道:「萍娘她之所以如此待我,無非是想讓我走。怕我也染上疫病…她此般為我著想,我高興還來不及,又何來的辛苦。」

  江櫻聽得微微一怔。

  卻又聽梁平向她問道:「所以也就是說。萍娘她對我下的手越重,便代表她越在乎我……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呃……」江櫻無言以對。

  看著梁平這幸福感洋溢的一張傷臉,江櫻忽然發現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看來梁鎮長有著很強烈的受虐傾向啊…

  「我上半輩子真的虧欠了萍娘良多。」梁平說到此處,緩緩行至莊氏床邊,眼中帶著愧疚,低聲說道:「所以這下半輩子。我說什麼都不能再負她了,萍娘這輩子活的太累太苦了。而有一大半是因我而造成的,若有可能。我情願將我的性命換給她,也不想見她承受如此病痛煎熬——」

  末了頓了一頓,又苦笑著說道:「她時常說我不欠她什麼,更不用我來做什麼彌補……但我卻覺得,我也並非全是為了彌補她,更多是還是為了我自己。」

  江櫻聽得明白,卻因為未曾經歷過這樣的遺憾而無法感同身受。

  但她看向床上的莊氏,心中的感慨也並不比梁平少。

  正如梁平所說,奶娘這輩子活的太苦太難了。

  一個女子要在這種世道中活下來或許並不難,但要在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之後,還能以這樣一種堅韌樂觀的姿態活著,當真是十分不易。

  她總覺得像奶娘這種人,下半輩子該是苦盡甘來,和樂平安順遂一生才是。

  「雖然我也不知道這下半輩子還能有多長……」梁平溫聲說道,望著莊氏的眼神中滿都是久經歲月沉澱之後的深情,「但無論何種境況,我都不會對她棄之不顧。」

  江櫻從始至終也沒有開口插話,只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也正是在此時,她忽然產生了一個很荒謬可笑的想法——

  她在想,倘若晉起待她也能如梁平待奶娘這般、哪怕只是一半,便是讓她當即患上這疫病立馬兒躺到床上起不來身,她定也是樂意之極的……!

  無可救藥的江櫻,陷入了各種荒誕的臆想當中。

  而房門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聽了回牆角的梁文青,面色複雜至極。

  方才梁平的話,幾乎是一字不落的被梁文青聽進了耳中。

  她不是不知道她爹同莊氏之間的過往。

  她也早將梁平對莊氏的好看在眼中。

  可她從來不曾認真的思考過,她父親對莊氏,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而此時此刻,她忽然就懂了。

  竟然是深刻到了這種地步嗎?

  一直自顧自地竭力反對著的她。好像從來都不曾真正的了解過吧……

  梁文青在門外立了良久,神思飄的愈來愈遠。

  ……

  次日,清早。

  江櫻端著米粥從廚房而出,來到了莊氏的房間。

  昨晚下半夜才回去了桃花鎮的梁平,今早已經早早地趕了過來。眼下正在廚房中為莊氏熬藥。

  昏昏沉沉的莊氏,被江櫻扶起靠在了大迎枕上。

  「奶娘,我餵你吃點粥吧。」江櫻細聲地說道。

  莊氏從昨日開始便吃不下去飯了,只能吃些清淡的粥類。

  江櫻今早還特別將粥多加了水多熬了半個時辰,就是為的能更好吞咽一些。

  意識不清的莊氏好在還有些求生的意識,盡量配合著江櫻。雖說動作緩慢艱難,但兩個刻鐘下來,也勉強算是吃了大半碗下去。

  江櫻舒了一口氣,將粥碗放下,拿著帕子將莊氏嘴邊擦拭乾凈。

  這時正巧梁平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可吃下了嗎?」梁平剛一走進來便朝著江櫻問道。

  「吃了些。」江櫻點著頭。上前接過梁平手中的藥碗。

  碗中是黑褐色的藥汁,光是氣味鑽入鼻孔間,便讓人覺得澀苦非常。

  這是方昕遠連夜剛為莊氏配製的新藥方。

  這幾日來,方昕遠可謂是日日都要變著法兒的給莊氏配藥,嘗盡了不知道多少方法來幫莊氏抑制病情。

  卻並無任何收效——莊氏的身子仍在每況愈下著。

  然而繞是如此,卻無人存有想要就此放棄的想法。

  按照方昕遠的話來說,且就死馬當作活馬醫了,若是任其發展下去。結果只有一種,而若是嘗試著去努力,至少還有一絲希望——

  沒人想去放棄這絲渺茫的希望。

  ……

  因有昨日宋春風和梁文青的話在先。今日進山尋藥小組,便多了兩名新的成員。

  老烏山處於錦雲街西後方,錦雲街百姓平日飲用的水,便多是源於老烏山中一處泉眼。

  然而老烏山不僅山嶺繁多錯亂,山勢更是險峻非常。

  也正是如此,這兩日以來。江櫻和方昕遠雖然整日都在老烏山中,但卻也只山中走了不到一半的範圍。

  各種各樣的草藥不知道採了多少。藥簍也不知填滿了幾個,然而對莊氏的病情能起到作用的。卻是一味也沒有。

  「這溪水可真清!」梁文青指著山間的一脈清流欣喜地說道,並轉頭看向宋春風,笑著說道:「春風你們渴了沒有?我去打些水回來——」

  說罷,也不理會宋春風的回答,拿著牛皮水壺便小跑著去了溪邊。

  宋春風皺著眉對江櫻說道:「早說了不要讓她跟來了,盡會添亂。」

  江櫻正彎身同方昕遠查看著腳下的幾株草藥,聽了宋春風的話,抬起頭來笑了笑,道:「正好也有些口渴了。」

  聽她這麼說,宋春風便未有再說什麼,只是臉色仍舊不怎麼好看。

  不多時,梁文青便提著水壺走了回來。

  「這水可真甜,要比咱們桃花鎮的水好喝多了,春風你快喝幾口解解渴!」梁文青先是笑瞇瞇地將一個水壺遞給了宋春風。

  宋春風接過,咕咚咚的幾口喝下去,便將水壺掛在了脖子上。

  梁文青見狀抿嘴笑了,這才又遞了水給江櫻和方昕遠。

  方昕遠正皺眉觀察著手上的褐紅色藥材,順手接了過來吃了兩口,便將水壺放到了一旁,注意力從始至終都在手中的藥材上面。

  江櫻也微仰著臉吃了一口。

  這溪水並不算太冰,但卻有一種極為清甜的味道。

  江櫻初至錦雲街之時,便注意到了錦雲街附近的水較桃花鎮和其它地方都要清甜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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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回城

  此刻來到上游嘗用,這種清甜之氣便更是有增無減。

  甚至隱約間還能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淡香。

  江櫻凝神品了品,只覺得既像是梔子花香,又似是竹葉的淡淡清香。

  這溪水怎會有如此獨特的味道?

  江櫻凝神片刻,又嘗了一口,而後忙看向方昕遠,問道:「你覺得這水是不是有些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小爺都吃了半年了……」方昕遠不以為意,仍舊專註於手中的草藥。

  「你再好好嘗嘗?」江櫻看著他說道。

  方昕遠這才疑惑地抬起了頭來看著江櫻。

  江櫻指了指他手邊的水壺。

  方昕遠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倏然一變,而後連忙放下了手中的藥株,拿起了水壺。

  江櫻一瞬不瞬地看著方昕遠吃下了一口水。

  方才她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一點——既然錦雲街上的百姓多未染上此病,想來那味可以暫時壓制住毒性的藥材,定是平日裡最容易被接觸到的——

  如此說來,平時百姓們所飲用到的水正是最有可能的……!

  加之這水的味道的確有些不同。

  但她對這方面僅僅只是一知半解,要想確定,自然還是要經過方昕遠來確認——

  實際上,這幾日她和方昕遠不光是在找可以壓制住毒性的這一味藥,同時也在找可以配製出解藥的藥材,但由於方昕遠稱配製解藥需要多種藥材,眼下最重要的是壓制住莊氏身上的毒,為配製解藥爭取時間,故二人才將尋藥的重點放在了錦雲街附近。

  江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這麼看著方昕遠。

  因為正如方昕遠所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壓制住莊氏身上的毒。

  方昕遠臉色微變,邊思索著邊喃喃道:「我怎麼沒有想到問題會出在這裡……」

  「怎麼樣?」一見方昕遠放下水壺,江櫻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只見方昕遠一臉正色道:「這水中的確含有季陽草的氣味。」

  「季陽草?」

  「沒錯。」方昕遠點了點頭,也沒有過多解釋,只伸手指向前方道:「要想確認究竟是不是,只需沿著這條溪走下去找找看,便可知曉了。」

  江櫻聽罷臉色一喜。

  這麼說……她的猜測很有可能是對的!

  是以,江櫻忙道:「那我們現在便沿著源頭走上去——」

  方昕遠點頭,神色亦是少見的認真。

  --

  正午時分,韓府。

  外書房。

  韓旭坐於書案後,威嚴的臉上陰雲密布。

  下方站著的三名大夫低著頭,皆是噤若寒蟬的模樣。

  「整整六日過去竟然毫無進展——」韓旭目光凜然地看著三人,口氣冰冷逼人。

  「回刺史,此毒……我等實在是見所未見……」為首的柳大夫臉色惶恐地道。

  早在六日前,他們便查出了這所謂瘟疫的源頭,實則並非天災,而是被人暗中下了毒。

  只是韓旭為防止引起更大的惶恐、造成民心大亂,這才讓他們守口如瓶,不要將消息走漏出去,只將研製解藥當成首要之事——

  誰知這毒不僅發作的過程十分怪異,就連毒的配製也是分外繁瑣古怪,他們幾人合力破解了整整六日,先別說解藥了,就是這毒的成分,也只將將弄明白了一半而已……

  「見所未見?」韓旭聞言冷笑了一聲,道:「成日裡虧你們一個個自詡妙手回春,一遇到棘手之事便只會告訴我見所未見?若果真如此,那我留你們何用!」

  「刺史息怒!」三人聞聽此言連忙跪倒在地。

  「息怒?現如今整個肅州城儼然成了疫城,百姓們多半染上此毒,性命時時堪憂!想我韓家駐守肅州城數百年,一直護的城中百姓安寧順遂……」韓旭說到此處氣血上湧,伸手拍案而起,「你們倒是說說,我該如何息怒!」

  他韓家百年美譽,怎能就此毀於他手裡?

  若說韓旭著急研製解藥解救百姓困苦,乃是為了延續世家美名,那麼還有另外一大半的原因則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災禍大大妨礙到了他的計劃——

  他正值養兵用兵之際,可這一場所謂的『瘟疫』下來,各大營中竟是有近一半的士兵們病倒在床。

  準備了這麼久,籌謀了這麼久,他說什麼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計劃就這樣被毀於一旦!

  究竟是誰在背後暗中使了手段想要毀掉他韓家,他遲早是要查出來的,但眼下最緊要是卻是儘快將此毒破解,如此方能保住肅州城——

  可一日日下來,眼看著肅州城的形勢越來越惡劣,就連他韓府上下也有過半的下人患得了此病,然而這群他花重金養著的大夫卻是一日日的束手無策!

  三名大夫見狀頓時跪了一地,連聲求饒。

  他們知道,韓旭的脾氣雖是持重不外露,但一旦真的動氣,後果必然是極其嚴重的——

  更何況,韓旭的確是給他們留了不少時間了,在此種嚴峻的情勢下,耐心被消磨掉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這毒當真是太過奇特怪異,饒是他們不眠不休,卻也無法配製出相應的解藥……

  韓旭正待發怒要處置了這三名大夫之時,卻聽書房門外傳來一聲僕人的急稟:「啟稟老爺,少爺回來了!」

  「什麼?」韓旭倏然瞪大了眼睛。

  「少爺回來了,已經回到問梨苑了!」僕人忙又道。

  韓旭聽罷即刻從書案後離身,大步出了書房而去。

  先前他書信中不是已經明確交代了他暫時不要回肅州嗎,怎麼一聲不響、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回來了!

  他知道現如今肅州城是何種形勢嗎?

  現在回來同送死又有何異!

  韓旭既驚且怒的來到了問梨苑。

  問梨苑中的氣氛亦有幾分奇怪。

  下人們彷彿並沒有因為主人的忽然歸來而感到欣喜。

  青央與青舒等幾個大丫鬟,臉色複雜不可名狀。

  韓呈機回府的消息,先前她們也是同樣的不知情。

  畢竟韓呈機當初臨走之時,便是沒打算回肅州過年的,更何況肅州忽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不料他不僅未聽從韓旭的話留在禹城多待些時日,且還提早趕回了肅州。

  襯著韓呈機被伺候著更衣的間隙,青央一把拉過了阿祿,放低了聲音皺眉問道:「少爺怎麼忽然回來了?」

  「這……少爺的心思我哪裡猜得透啊?大抵是不想一個人留在禹城……苟且偷生……吧?」阿祿說罷忽然覺得『苟且偷生』這個詞好似不太合適。

  果然他這句話剛落音,就被後頭的青舒在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真是越發不會說話了!」

  阿祿知道自己失言,連忙點著頭認錯兒,「是是是……」

  青舒氣鼓鼓地指責道:「你說你也真是的,怎麼能任由少爺他回來自尋死路呢!」

  青央聞言不禁扶額。

  一個個的這都用的什麼詞兒……

  「我這不是勸不住嗎……」阿祿欲哭無淚地道:「這一路上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不僅沒能勸住少爺,還將少爺煩的不許我貼身伺候了……」

  阿祿說到最後聲音裡險些帶上了哭意。

  青央嘴角不停的抽搐著。

  很顯然,比起沒能勸住少爺,阿祿更在意的是遭受到了少爺的冷落……?

  這真的是重點嗎!

  青央剛想將話題扯回到正常的軌道之上,卻見門外身穿粉色比甲的小丫鬟疾步走了進來。

  「什麼事情?」青央看著她問道。

  「回青央姐姐,老爺來了,在前廳等少爺過去呢——」想到方才韓旭那黑的好似要滴出墨來一般的臉色,小丫鬟不禁打了個冷顫。

  青央瞭然地點頭,遣了小丫鬟下去回話,只道韓呈機稍後便去。

  小丫鬟應下,絲毫不敢怠慢,疾步去了前廳。

  然而,韓呈機來到前廳之時,已經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與青央先前所吩咐小丫鬟回的話稱稍後便去,實在是相差甚遠……

  韓旭的臉色已經沉到無法用正常的言辭來形容了。

  違背他的命令擅自回城不說,竟還能毫無慚愧之意,且同他這個做父親的擺起了架子!

  雖說這個兒子平素也不曾對他親近過,但最基本的禮數還是有的。

  去了一趟禹城,竟連面子上的功夫也不願意敷衍他了嗎?

  還是說……他在禹城聽到了什麼?

  這不可能,當年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早就被他派人處置乾淨了,且時隔多年,韓呈機絕無可能知曉……

  定是他多慮了。

  韓旭將異樣的心思收起,目光咄咄的往廳門外看去。

  「見過父親。」

  韓呈機坐在輪椅上被阿祿推行著進入廳中,口氣如常地朝韓旭的方向一禮。

  「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父親嗎!」韓旭勃然大怒道。

  韓呈機的臉色仍舊沒有一絲起伏,只道:「近來瘟疫之事,讓父親煩神了。」

  「你……」聽韓呈機這般不將他的話放在耳中,反而是自顧自的說著自己的話,韓旭氣的虎軀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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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05:55 |只看該作者
165:焚石散

  「難道你是沒收到那封密信不成!」韓旭沉聲詰問道。

  韓呈機似乎仍舊未曾感受到韓旭的怒氣,淡聲答道:「初至禹城之時便已收到。」

  「那你為何還暗下回肅州!」韓旭面沉如水,道:「趁著外人還不知你已回肅州,今晚你速速連夜出城,未經我的允許,不準擅自回城——」

  韓呈機嘴角浮現了一抹冷嘲的笑意。

  有這樣一位為了他的性命安危百般著想的父親,他是不是該覺著自己分外幸運呢?

  可他在意的究竟是他這個兒子,還是韓家的繼承人?

  這個答案,韓呈機覺得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應該已經知曉了。

  只是未去禹城之前、未真正了解到當年母親慘死的真相之前,他明白的還不是那麼徹底。

  他怎能奢望一個親手殘害了髮妻的人,會懂得什麼親情——

  之前終究還是他太天真了。

  韓呈機將心思斂起,再抬起頭之時,目光已是平靜如一汪幽深的湖泊,他緩聲對韓旭說道:「父親言之差矣。肅州城眼下正值危難之際,兒子作為韓家長子,於公於私也要守在城中,方能保全韓家顏面,也方能不讓城中百姓暗下言辭詬病於父親。」

  「胡鬧!」韓旭劍眉豎起,斥責道:「你當真以為這只是簡單普通的瘟疫嗎?在事情未得以解決之前,我決不容許你留在城中!」

  韓呈機卻是徑直說道:「父親,此毒名喚作焚石散,源於西蠻,原是無解之毒,毒性怪異複雜無比,父親若只憑藉府中柳大夫幾人之力,只怕遠遠不足以破解此毒。」

  韓旭這回卻是顧不得去追究韓呈機又直接忽略了他的話了——

  他是如何得知肅州城的瘟疫並非天災,而是被人下了毒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韓旭目光中既有震驚,更有審視。

  這些年來,韓呈機暗下籌布的勢力,他不是不知情的。

  而是在自己所能控制的範疇內,默認了兒子的做法。

  但他卻不知這種為他所默許的勢力,竟然已經滋長到了可以瞞住他、得到如此隱秘的消息的地步了……

  「路上聽到了一些消息。」韓呈機面色平淡地道,「加之派人去調查了一番。」

  韓旭的目光微微一緊。

  他很清楚,這內裡的曲折絕非是韓呈機所說的這麼簡單。

  饒是此番認知讓韓旭心驚,但他也還能清醒的意識到,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去追究韓呈機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而是此毒的解法。

  是以,韓旭壓下內心翻湧的情緒,看向座下的韓呈機問道:「那你又是如何確定此毒就是你所說的焚石散?」

  「在禹城之時,外祖父為我尋得了一位醫術精湛的大夫照顧我平素的飲食起居,待我回城之時,外祖父恐我路途跋涉奔波,身子會吃不消,便讓此人隨我一同回了肅州城——」韓呈機還算詳細地同韓旭解釋著,「據說此人早年曾遊歷至西蠻,偶然得遇過這焚石散,故聽罷肅州瘟疫的情況之後,便同我說起了焚石散的發作癥狀。後經過查探,果真是與他所說的癥狀完全吻合。」

  韓旭這才瞭然。

  或許是看到了解決此事的希望,故聽罷這一番話,韓旭臉上的怒氣消退了大半。

  也不再出言指責韓呈機擅自回城之事了。

  只是,也並沒有因為韓呈機之所以回城,是因為得到了重要的線索,從而對自己方才那一通青紅不分的指責心懷愧疚。

  韓呈機微微地垂下了眼眸。

  這就是他的父親。

  事情不管大小。結果如何,他永遠都不會意識到自己有任何不對。

  「那位大夫現在人在何處?」韓旭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儘快研製出此毒的解藥——

  「就候在問梨苑中。」

  「那還不快讓人帶來見我——」韓旭說道,「既然他了解此毒,若能合其與柳鳴幾人之力,想必配製起解藥來也更為容易些!」

  雖說此毒之前無解,那也並不能說明真的找不到與之相剋的解藥來。

  總要儘力一試之後,方能斷定結果如何——

  再者說了,他韓旭絕對不信,老天真的是要亡他韓家。

  韓呈機依舊垂著眸,目光不知落在了何處,似是集了清早時分的濃霧,朦朧的令人看不出一絲真正的情緒來。

  ……

  一個時辰後。

  一位年約三十上下,身著翠竹色長綢衫,身形略顯削瘦,長就一雙細長眼睛的男人來到了韓呈機的書房前。

  「彭大夫回來了。」守在書房外的阿祿迎了上來,臉上帶著笑。

  被阿祿喚作彭大夫的男人便也勾唇笑了笑,點著頭問道:「少爺可是在書房中?」

  其貌不揚的外表之下,這把聲音竟是猶如清泉撞玉,令人猶置身於山谷中一般愜意輕鬆。

  繞是阿祿聽的慣了,也不禁還是覺得每回聽這彭大夫講話,都是一種難言的享受。

  怪不得少爺在回來的路上,理也不理他,盡把時間都用在同彭大夫說話上頭了,他還從沒見過少爺對哪個下人這般『隨和』呢……

  少年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種想法很有爭風吃醋的嫌疑——

  「嗯?少爺不在此處嗎?」見阿祿沒回答,彭洛今又問道。

  方才明明聽前院兒的下人說少爺在書房。

  「啊…在的,在的。」阿祿這才猛然回過神來,臉色難掩窘迫的點著頭答道。

  都怪這彭大夫的聲音太好聽了,好聽的……好聽的讓他都忽略到他方才在說什麼了——

  阿祿上前通稟,片刻之後,韓呈機的聲音便從書房內傳了出來。

  阿祿這才將書房的門推開,彭洛今提步而入。

  讓彭洛今意外的是,韓呈機並未在書案後理事,而是正負手站在窗邊望著窗外蕭條的竹林。

  沒錯,正是負手而立。

  韓呈機的腿疾,早在去禹城之前,便已經在逐漸的轉好了,待到了禹城之後,在彭洛今的悉心調養下,更是一日好過一日。現如今,一次走上百十來步,已經不成問題。

  「回來這一路,越是靠近肅州,少爺的心情便越發的好,起初我還當是自己的錯覺,現在看來果真不假——」彭洛今便朝著韓呈機走近邊笑著說道。

  「有嗎。」韓呈機的口氣竟亦有幾分閒適的意味。

  彭洛今抿嘴笑了笑,點頭道:「有。」

  韓呈機的情緒固然是隱藏的極好的,但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彭洛今自認還是了解了一些的。

  雖說只是往此處一站,但自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息,卻是極祥和甚至是愉悅的。

  不知怎地,彭洛今直覺認為韓呈機之所以如此,並非是因為回到了家中的緣故——

  畢竟這位可不是個戀家的主兒……

  況且現如今的情勢,好似真的沒有什麼值得愉悅的罷?

  彭洛今搖了搖頭,不再多做猜想,而是說起了正事。

  「方才在前院同柳大夫幾人商榷了一番之後,我給出了三種可行的藥材來。」

  焚石散毒性複雜,同樣的,用以配製解藥的藥材,亦是複雜非常。

  除卻藥引之外,尚需二十一種藥材。

  韓呈機的視線依舊放在窗外,道了個「嗯」字。

  「少爺……」彭洛今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道:「您真的決定了嗎?據說大夫人現如今已是處於彌留之際——」

  他對當年之事了解的並不算多,只隱隱得知韓呈機與這位大夫人感情不甚好。

  但究竟是不好到了什麼程度,卻是不了解的。

  韓呈機淡漠的聲音傳入彭洛今的耳中。

  「早就該死的人,還要留到幾時。」

  彭洛今聞言怔了怔。

  好的,他想他現在知道二人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不好到什麼程度了……

  彭洛今覺得這種事情他還是不要過問太多為好,於是便欲開口請辭回去睡覺。

  卻聽韓呈機忽然問道:「上次配製好的解藥你那裡可還有剩餘了?」

  彭洛今又是一怔,搖頭道:「按照少爺的吩咐,並未過量配製,現下手中並無多餘的解藥。」

  說話間,彭洛今眼中閃過一抹瞭然。

  看來少爺嘴上說不救大夫人,實則還是不忍見大夫人真的因此喪命——

  「雖然手上暫時沒有,但一日的時間便足以用來配製了。」彭洛今道。

  卻聽韓呈機道:「不用了。」

  「這……」彭洛今覺得有些跟不上趟兒了。

  「方才是我問錯了。」韓呈機這才轉過了頭來,看著彭洛今說道:「取些南香粉過來給我——」

  南香粉?

  彭洛今不得不提醒道:「少爺,南香粉只對未染上此毒的人有作用,對於毒入五臟之人,已經起不到任何用處,只有解藥方能解毒。」

  卻聽韓呈機道:「正是未染上此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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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發表於 2016-5-6 17:06:06 |只看該作者
167:為何而來  作者章節標錯

  彭洛今不由地又愣住了。

  少爺這是有想要保護的人嗎?

  可是分明是同任何人都如此疏離的人——

  甚至還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說句誅心的話,他活了三十餘載,還未曾見過如此冷血的人。

  彷彿渾身上下,都讓人看不到一絲人氣兒和人情味。

  未接觸到韓呈機之前,若說這世上當真會有這種人的存在,彭洛今定是不肯相信的。

  一個人活在世上,再如何也不可能將與生俱來的喜怒哀樂隱藏的如此隱蔽,總該有那麼一兩處與常人無異。

  可韓呈機偏偏就打破了他的這種認知。

  直到快接近肅州城那幾日,他才算隱約在韓呈機身上察覺到一絲情緒的波動,且還不是負面的情緒——

  所以彭洛今這幾日一直在琢磨這肅州城究竟是有什麼人或事值得這位少爺這般。

  可他也實在也想不出這被『瘟疫』籠罩著的肅州城能存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人和事。

  故當韓呈機現下同他提起要南香粉,善於揣摩的彭洛今立刻就將兩件事情聯想到了一起。

  可韓呈機並沒有打算將南香粉的用途同他說。

  彭洛今雖是自在不羈慣了,待誰都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但也心知在『寄人籬下』的情況下,多嘴也是要有個限度的。

  至少,就算真的要多嘴,那也要在暗下進行方算妥當……

  是以,半個時辰後,彭洛今找到了阿祿這裡。

  「可知少爺今日都見了何人?」彭洛今湊了過來,衝阿祿問道。

  阿祿並不知曉焚石散和南香粉的事情,故彭洛今也只能這樣旁敲側擊的詢問。

  「少爺今日又沒出問梨苑,不就只見了老爺嗎?」阿祿搖著頭說道。

  「是嗎……」彭洛今想了想,而後不死心地又問道:「你再想想,除了老爺之外,可還見了其他人?」

  阿祿倒也真的認真回想了一番,最終點了點頭。

  彭洛今心中的八卦之火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連忙問道:「是誰?」

  阿祿一臉奇怪的看著彭洛今,反問道:「不就是彭大夫你嗎?」

  彭洛今:「……」

  --

  江櫻和方昕遠,宋春風梁文青一行四人從老烏山匆匆趕了回來。

  四人臉上皆是難掩喜色。

  「我這就回去配藥!」方昕遠對江櫻說道,「你且回去等著吧——」

  江櫻點頭,目送著方昕遠背著藥簍回了對面藥行。

  或是因為太過激動的緣故,江櫻的雙手緊緊交握著,已是絞的發白。

  在老烏山中,他們沿著溪流一路走下去,果然在源頭找到了答案——原來溪流的泉眼處長有大量的一種不知名藥草,就連方昕遠也稱從未見過這種藥草。

  但據他嘗完之後的推斷來看,這藥草十有八九就是能暫緩毒性的那一味藥材,也就是這幾日來他們所苦苦找尋的藥材。

  但具體的藥性與藥效,還需方昕遠將藥制出來之後才能確定。

  「一定不會錯的。」

  宋春風凝聲說道,不知是在同江櫻說,還是在告訴自己。

  梁文青站在他背後抿著嘴不說話。

  真是奇怪,方才找到藥草的時候,她這麼高興是為什麼?

  畢竟她之前還曾惡毒的詛咒過讓莊氏永遠的消失,再也不要出現在她爹眼前才好——

  可現在她竟然會因為看到了莊氏可以活下去的希望,而高興慶幸的不能自已……

  才不是!

  她只是因為見到春風高興,所以才跟著開心的。同莊氏,可沒什麼干係——梁文青自欺欺人的想著。

  就在此時,空曠的錦雲大街上緩緩駛來了一輛馬車。

  自從『瘟疫』爆發之後,敢出門的人愈來愈少,大街上也很少能見到行人。

  故梁文青下意識地轉頭看了過去。

  卻見那輛緩緩行駛而來的馬車,隨著距離的拉近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停在了一江春樓前。

  片刻,馬車簾便被撩開,自馬車內先後下來了兩名身姿曼妙的少女。

  這一藍一紫的兩道身影,正是青央和青舒。

  「阿櫻!」青舒一下馬車瞧見了江櫻,便忙笑著對江櫻揮手。

  視線和注意力仍舊放在對面方家藥行的江櫻,聞聲這才回過頭來。

  入目便是一團淡紫色,再就是襲向鼻間的熟悉茉莉花香。

  青舒已經來到江櫻眼前,親昵地挎住了她一條胳膊,道:「阿櫻,我可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

  江櫻這才反應過來,驚訝地道:「青舒姐姐你們怎麼來了?」

  青舒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少爺他讓我——」

  青央輕咳一聲,打斷了她的話,邊走上前來邊說道:「少爺今日剛回了府裡。」

  說罷拿眼風掃了青舒一眼,滿含著指責的意味。

  青舒連忙抿了嘴噤聲,片刻之後才接著道:「對對,少爺回來了。」

  江櫻聞言怔了怔。

  韓呈機竟然回來了?

  竟然在近年關之時忽然回來了?

  竟然在……肅州城被瘟疫一事攪的滿城風雨之時,忽然回來了——

  她還記得不久前青央同她說,韓呈機短時間內不會回城,托她再多照料白宵些時日。

  想到這兒,江櫻頓時恍然了過來,問道:「兩位姐姐是來帶白宵回去嗎?」

  呃……

  青舒和青央面面相覷了片刻。

  這個,少爺好像沒說?

  是的,少爺好似已經將白宵給遺忘了罷……

  回府後竟然提也沒有提起過白宵,哪怕一句?

  「這個,少爺今日剛回來,府裡暫時還有些事情沒安排好,白宵的事情……待問罷了少爺再說也不遲。」青央乾笑了兩聲說道。

  青舒也在一旁硬著頭皮附和著青央。

  奇怪,怎麼有一種要為徹底拋棄白宵而在做鋪墊的感覺……

  一定是她們回答的方式不對!

  江櫻聽罷卻並未多想,只當韓呈機真的是因為剛回府事情繁多而騰不出多餘的心思來,所以才沒有急著將白宵接回去的打算。

  反正白宵成日待在空間菜園裡,吃的好玩的好,完全用不著她操心。

  道理她都懂,但既然不是為的接白宵回去,那這兩位姐姐又是為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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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發表於 2016-5-6 17:06:22 |只看該作者
166:晉起的反應

  這時便聽青央笑著說道:「我們今日本是出府來採買些東西的,想著會經過你這兒,便順路過來瞧瞧。」

  江櫻聽罷怔了怔,後才了然地點了點頭。

  她還當是有什麼事情呢。

  青央面上仍舊帶著柔和的笑,手肘卻是瞧瞧捅了捅青舒。

  遲遲未能入戲的青舒露出恍然的表情來,忙笑著對江櫻說道:「對了阿櫻,我近日來學著熬了一道蓮子清雞湯,今個兒晌午熬的有些多了,便順道帶了些過來給你——」

  說罷也不及江櫻反應,便提裙小跑回了馬車邊。

  江櫻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青舒的背影。

  不得不說這姑娘的心竟是要比自己還寬——

  眼下這種朝不保夕的情勢之下,這姑娘竟還有心思研究熬湯什麼的。

  合著最無可救藥的吃貨並不是自己,而是青舒嗎?

  但是……

  在山裡走了大半日,好像真的還挺餓的?

  「來,咱們快進去,你幫我嚐嚐這湯熬得火候夠不夠——」青舒提著個圓形雕梅花檀木食盒走來,拉著江櫻就要往大堂裡走。

  梁文青和宋春風也下意識地跟了進去。

  畢竟大半日下來,大家都很餓了……

  是以,當青舒打開食盒取出小湯罐的時候,一抬頭發現有整整三個人在盯著她手中的湯罐——

  青舒頗感為難地看向一側的青央,眼神裡含著徵詢。

  青央默然了片刻,最終還是面帶為難地點了頭。

  ……

  半個時辰後。

  天色將暗。

  青央和青舒從一江春出來,乘車返回韓府。

  「直接回府。」待馬車行的遠了些,青央方對車夫吩咐道。

  車夫應了一聲,揮起了手中的馬鞭。

  「青央姐姐,你說……這湯被那麼多人分吃了,少爺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啊?」青舒一臉苦色地看著青央,癟著嘴問道。

  青央無奈地道,「豈會。」

  「可這湯是少爺特意交代我熬給阿櫻喝的……」青舒仍舊覺得不安心。

  畢竟少爺他……可從來都不是個大度的人,特別是在這種事情方面。

  這樣說好像沒什麼問題?

  「我說你這笨腦袋呀!」青央伸手不客氣地在青舒的腦門兒上戳了一指頭,「平時見你鬼主意也不少,怎一到了這種時候腦子就不會轉彎兒了?你不說我也不說,少爺又怎會知道這湯被其他人分喝了去——」

  青舒眨了眨眼睛。

  好像真是這麼個兒理?

  但總覺得,這樣欺上瞞下好像有些不太對。

  但青央姐姐既然說了沒事兒,那應當就不會錯了吧……青舒覺得自己自欺欺人的功力真是越來越深厚了。

  擺脫了心理上的負擔,青舒頓覺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於是,心中存著的疑問便總算逮著機會,一股腦​​兒的全都浮現了出來。

  青舒皺了皺眉,一臉不解地向青央問道:「青央姐姐,你說少爺他為什麼一回來就讓我熬湯給阿櫻喝啊?」

  呃,這個問題……

  青央覺得不太好回答。

  「而且還這樣偷偷摸摸的,不讓咱們跟阿櫻說是他交代的……」青舒又補充道。

  青央不由扶額。

  將偷偷摸摸這個略顯猥瑣的詞用在自家主子身上,真的合適嗎?

  可好像……也的確就是這麼回事兒啊?

  「少爺對阿櫻好像越來越好了。」青舒還在自顧自的絮叨著,也不管青央有沒有聽到她的話。

  青央看了一眼茫然無解的青舒,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得虧這丫頭情竇未開,在這方面的感知比較遲鈍。

  不然就憑著青舒這張唯恐天下不亂的嘴,指不定得惹出什麼事情來——

  所以縱然她隱隱意識到了什麼,也決不打算在青舒面前透露出半個字。

  主子的心思,哪裡輪得到她們來揣測。

  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這一點,青央再清楚不過。

  ……

  戌時。

  江櫻伺候著莊氏吞服下了方昕遠剛配製好的藥丸。

  一旁的方昕遠道:「我配製藥丸之時,特意加大了紅草的藥量,若無意外,一個時辰後莊嬸便能暫時清醒過來。」

  由於莊氏之前的情況惡化的極快,出於考量,方昕遠不得不將藥量加重。如若不然,只怕這藥丸對莊氏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方昕遠所說的『紅草』,便是他為在老烏山泉眼處發現的草藥臨時所命的名。

  因為此藥的藥汁呈猩紅色,外表又與普通的野草無異,故方昕遠暫時將藥名定為了紅草。

  由此可見,這是一個在取名方面十分缺乏創意感的少​​年。

  眾人此刻卻也顧不得去深究該再取個如何與眾不同的名字才好,因為一干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昏迷的莊氏身上。

  說來也怪,也不知是不是由於體質不同的問題,莊氏從發病到現在,左右不過也才三四日的時間,卻已經惡化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

  一般來說,患得此病之人,若非身體格外羸弱之人,期間多是要經歷上為期十來日的時好時壞,方會徹底惡化。

  換而言之,莊氏的情況太過罕見。

  對此,方昕遠解釋為,此毒不按常理出牌。

  這句話實在是把江櫻嚇得夠嗆。

  生怕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奇毒,再在奶娘身上任性一把——

  這實在是令人太沒有安全感了好嗎?

  「我先回去繼續研究解毒之事,你們在此守著,若是有事便去藥行中找我。」方昕遠看著江櫻和樊氏梁平等人說道。

  自打莊氏中毒以來,方昕遠便乾脆吃住在了藥行中,專心觀察起了莊氏的病情。

  「嗯。」江櫻對他點著頭。

  「不要過於擔心。」方昕遠寬慰了她一句,便轉了身。

  卻忽聽江櫻喊住了他:「方昕遠——」

  「嗯?」方昕遠佇足轉回了頭來看著她。

  少女站在昏黃的燈光旁,淺藍色繡梨花窄袖對襟下襯月白色素面綢布裙,周身被微微跳躍著的燭光鍍上了一層淺淡的光芒,連帶著那雙原本清澈晶亮的水眸也跟著朦朧了幾分。整體乍一看,竟像是一卷微微泛黃的畫卷,亦真亦幻。

  方昕遠一時間竟看的有些怔住。

  美人兒他看得太多了,說是數不勝數也毫不誇張。

  卻多是煙花之地中的嫵媚女子。

  因為他一直覺得這樣的女子才有味道,嫵媚多情些才算是真正的女人。

  他從不覺得像江二這樣循規蹈矩、青澀未褪的小姑娘有什麼值得他去留意的。

  可此時此刻,他竟是覺得,若拿江二同那些煙花之地的女子們相提並論,已不單單的比不比得過的問題了,而是覺著……這種比較只會玷污了江二。

  方昕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忽然會起了這樣的心思。

  會是因為近日來成日對著江二,沒機會看到別的女人的緣故嗎?

  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方昕遠竟覺得無法回答。

  方昕遠這邊自顧自地出著神,直到他眼中這幅畫卷中的人兒櫻唇輕動,對他道了句:「這幾日來多虧了你,真的辛苦你了。」

  方昕遠猛然回過神來,卻是控制不住地別開了目光,偏生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神色說道:「不必謝我,莊嬸能不能醒還是未知。」

  「不管結果如何,都要謝謝你。」江櫻誠然道。

  也不管方昕遠究竟是為了證明方家醫藥世家的底蘊,還是想藉著莊氏來細緻地研究此毒,她都是要謝的。

  因為不管如何,他不眠不休,費盡心思的醫治莊氏,乃是不爭的事實。

  方昕遠輕咳了一聲,道:「既然你非要謝我,那不如等莊嬸好了之後,你請我過來吃頓便飯吧——」

  梁文青在一旁翻個了白眼。

  這方昕遠當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少爺麼?

  怎麼覺著像是沒吃過好的似得,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蹭飯吃的機會——

  江櫻這回卻是難得的沒有腹誹方昕遠,且又道:「若你真的能醫好奶娘,別說一頓飯了,就是十頓一百頓都不成問題!」

  呃,這算是……變相的激勵嗎?

  「一百頓?你說的?可不許耍賴!」方昕遠竟是真的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瞬間來了精神,一雙眼睛亮的驚人,直直的盯著江櫻看。

  江櫻被他這誇張的反應弄得一愣一愣的,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且還是有些遲疑的那一種。

  「那好!我這就回去配製解藥——」方昕遠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飛也似的奔了出去。

  留下了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

  江櫻眨了眨眼睛。

  請問,梁叔樊嬸,還有文青和春風,為什麼要拿這種複雜中帶著些許同情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方才那個一百頓飯的承諾,是不是真的有些太過於不理智了?

  那個,她可以反悔嗎?

  江櫻連忙抬頭往外看去,卻哪裡還有方昕遠的身影……

  接下來的這一個時辰,似乎格外的漫長。

  江櫻等人的目光很有規律的來回於窗下的銅壺滴漏和床上的莊氏之間。

  一邊盼著莊氏能睜開眼睛,一邊卻又盼著時間都過得慢一些。

  因為他們擔心一旦一個時辰就這麼過去,莊氏卻還未能醒的過來的話……

  一個時辰將將要過去,眾人的心皆是提到了嗓子眼兒的位置,一瞬不瞬地盯著滴漏,一面又分神注意著莊氏這邊的動靜。

  然而最先發現出聲的人卻是梁文青——「莊嬸好像醒了!」

  這聲音裡帶著的欣悅之情,就連梁文青自己都未有發覺。

  眾人呼啦一下全都圍了過去。

  果見莊氏正幽幽地睜開著眼睛——

  「奶娘!」

  「萍娘你醒了!」

  「莊嬸……」

  莊氏望著頭頂上的一張張臉,經過了短暫的迷茫之後,神思才稍微得以聚回,艱難地發了聲,道:「都來了啊……」

  什麼叫,都來了?

  這近乎於招待客人的輕鬆口氣,乍一聽有些不合時宜,但卻叫江櫻梁平等人覺得無比安心。

  奶娘還在。

  太好了……

  江櫻雖然心知莊氏的病情只是暫時的得以控制,並非就是真正的脫離危機,但登時還是激動的紅了雙眼,一把撲到了莊氏身上,哽咽地喊了聲「奶娘……」

  雖說這撲上去的動作看似迅猛,但實則撲到莊氏身上的力道,卻是極其小心翼翼的。

  「這是怎麼了……」莊氏的口氣十分虛弱,似笑非笑地說道:「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江櫻強自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點了點頭,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莊氏的臉色忽然冷凝了下來。

  「萍娘,可是哪裡又不舒服了!」時刻注意著莊氏的梁平連忙緊張地問道。

  「誰讓你們進來的?」莊氏冷聲斥道,眼睛裡含著怒意瞪著幾人。

  合著是方才剛清醒沒反應過來自己這『病』會傳染的事情,這會兒忽然想起來,便立馬兒開始變臉趕人了——

  梁平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快躺好,快躺好!方大夫已經說過了,這病氣兒是過不到別人身上的,放心吧……」

  樊氏也連忙幫著勸道:「梁鎮長說的對,你莫要多想了,這病氣兒要真能傳染,只怕我們幾個早早就已經染上了!」

  「當真?」莊氏將信將疑地看著幾人。

  「當然!」見莊氏朝著自己看了過來,宋春風忙不迭點頭。

  莊氏緊接著又看向梁文青。

  梁文青微微別開了臉,起初見到莊氏清醒過來的那份欣喜,早就被遮掩的一乾二淨。

  宋春風見狀不由皺眉,暗下輕推了梁文青一把。

  梁文青這才不甚情願地點了點頭,吐出了一句話來:「方大夫的確是這麼說的……」

  莊氏這才算是信了,放心地躺了回去,也不再驅趕江櫻他們離開。

  梁平等人見狀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梁文青依舊維持著別開臉的姿勢,目光定格在夜色正濃的窗外。

  這一夜,江櫻總算是睡了個好覺。

  且次日一早,她帶著阿芙出去買包子之時,還偶遇了晉起。

  由於近日來大家都圍著莊氏的病轉來轉去,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可以花費在準備吃食上面,故接連幾日都是出來買的早飯。

  雖說整個肅州城眼下就這麼幾個包子舖還敢開門做生意,但恰巧江櫻喜歡的這家還在堅守陣地。

  好吧,她承認,她是因為知道晉起經常來這裡吃包子,所以才喜歡上這家的包子的。

  為的就是能有機會可以見著晉起。

  前幾日雖然都很巧妙地避開了相見的機會,但好在今日沒有錯過。

  晉起見著江櫻的第一眼,顯是驚訝了一下。

  這種態度反倒讓江櫻有些摸不著頭腦。

  左右不過也才四五日未見,怎麼男神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如看到了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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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06:35 |只看該作者
167:我不需要

  「晉大哥……」江櫻試探地上前通晉起打了個招呼。

  晉起卻是皺了下眉。

  江櫻更是一頭霧水了。

  「你這幾日在折騰什麼?」晉起看著江櫻問道,口氣顯然不太高興。

  江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如實相告,「我奶娘也染上了疫病,我這幾日忙著進山給奶娘找藥……」

  但是晉大哥是從哪兒看出來……她這幾日在折騰的?

  晉起此刻聽到莊氏也染上了病,眼底神色微變。

  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因為前世的莊氏,早在這場『瘟疫』襲城之前便過了世,故他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這回事。

  「現在如何了?」晉起問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莊氏這個變數而心存疑慮,故而發問,還是因為……見到她幾日下來瘦的脫了形,情不自禁地就脫口問了出來。

  「暫時穩住了。」江櫻說道,「只是不知道能維持多久,但方少爺已經在研製……」

  解藥兩個字到了嘴邊,江櫻又咽了回去,改為了:「已經在試著配藥了。」

  她還記得上次她同晉起提起她懷疑此次瘟疫並非天災之時,晉起似乎不怎麼認可她的想法。

  既如此,日後還是不要在他面前多提此事為好。

  「方少爺?」晉起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注意點有哪裡不對。

  江櫻不假思索地點了頭,並道:「這幾日若不是有方少爺在,只怕奶娘的病情很難穩定下來……」

  說到這裡,江櫻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昨晚方昕遠忙到很晚,並沒有再過來過,反倒是她,為了能讓方昕遠安心,往對面藥行跑了一趟,告訴了方昕遠奶娘醒了過來的事情。

  然而待江櫻回去之後,她才想起自己漏掉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既然確定了紅草就是可以暫時壓制住此毒的藥材,那麼方昕遠可有打算什麼時候將此藥大量煉製出來。

  但想想此事歸根結底是要方昕遠來拿主意的,且是遲早的事情,便未有再特意折回去詢問。

  可此時見到了晉起,江櫻不由地就又想到了此事。

  「晉大哥,我和方少爺昨日在老烏山附近尋到了一種可以暫時壓制住瘟疫的藥草,晉大哥要不要帶些回去?」

  雖說晉起住在錦雲街上,平素也飲用著同樣的水,但經水稀釋後的藥性,終究是跟方昕遠煉製出來的藥丸不能比。

  感受到她語氣中飽含的關切,晉起的面部表情不自覺的就柔和了許多。

  開口卻是不答反問,「莊嬸染了病,為何不同我說?」

  寧可跟那個什麼方少爺說,都不願意找他幫忙?

  晉起覺得自己就不該閒著沒事做這個比較的……

  因為比較的結果高低立見的太過明顯了。

  「呃……」感受到晉起口氣中泄露出的些許不悅,江櫻不敢急著回答,生怕萬一又說錯話惹他不快。

  但話說回來,平日裡倒沒看出來晉大哥竟然是這麼關心奶娘呢。

  一聽到她染了病,臉色頓時就不一樣了。

  看來人一旦相處久了,真的是會產生感情的。

  只是晉大哥不喜歡表現出來罷了。

  江櫻自作多情地做出了晉起很緊張莊氏的推斷——

  晉起見她這種時候竟還在走神,臉色不由地愈發難看了起來。

  一出了事情她第一個想到求助的人竟是方昕遠,而面對他的時候,卻是這樣一幅無關緊要到可以邊說話邊走神的地步?

  似乎感受到晉起身上散發出的濃濃不悅,扎著羊角辮的阿芙往江櫻身後縮了縮。

  她一直是很懼怕晉起的。

  因為她從來沒見過這個哥哥笑。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很可怕的樣子。

  察覺到阿芙輕拽著自己的衣角,江櫻適才回過神來,一抬頭正見晉起冷著一張臉看著自己。

  呃,這是忽然又犯病了嗎?

  看著急需順毛安撫的男神,江櫻連忙解釋道:「晉大哥,我不是存心瞞你的,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是因為奶娘她,她不讓我同晉大哥說,她怕晉大哥擔心——」

  奶娘,對不住了!

  實在是情況太過嚴峻,實屬無奈之舉……

  反正這麼說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啊?

  不僅將自己的責任推卸乾淨了,而且還於無形之中拉近了奶娘和晉大哥的關係?

  江櫻覺得自己真的是太機智了。

  晉起:「……」

  誰能來告訴他,她說的究竟是什麼跟什麼?

  什麼叫莊氏不讓她告訴自己?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跟莊氏親密到了如此地步——

  分明是在敷衍他。

  很好。

  這是幾日下來已經對那方昕遠舊情復燃了嗎?

  看來那日在山中所謂的以身相許,也不過都是一時興起隨口說說而已?

  他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女人翻臉變心竟然可以快到這種程度!

  晉起不自覺地握緊了拳,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

  如此一來,反而是將身上的怒氣收斂了個一乾二淨。

  見他的臉色平靜下來,江櫻不由地暗暗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這回真的是機智了一次,為自己點個讚。

  是以,江櫻仰著臉衝晉起笑著問道:「晉大哥,我那裡還有些紅草製成的藥丸,對壓制瘟疫很有些效果,你要不要拿些回去?」

  昨晚紅草丸在莊氏身上見效之後,她便又從方昕遠那裡要了許多,分給了樊氏和梁平,再又給了宋春風一些讓他帶給宋春月服用,且她那裡還有許多剩餘。

  反正煉製起來也不費勁,老烏山中也隨處可見這種藥材。

  「我用不著。」晉起只要一想到這什麼紅草丸是方昕遠煉製出來的,不,應該說是他和江櫻一起尋了藥材煉出來的,便全然提不起一絲好感來。

  而且,他的確也用不著。

  只是如果沒有這茬兒的話,他應當不會這樣直截了當的拒了江櫻的好意。

  被他這樣冷硬果決的拒絕,江櫻有那麼一會兒的怔愣。

  這是為的什麼?

  好像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的樣子啊——

  「晉大哥,這病說不準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還是拿些回去吃吧?」江櫻極有耐心地勸導著。

  口氣就像是在引導一位任性的中二少年。

  畢竟晉大哥不知道內情,不曉得這毒的厲害。

  看著眼前這張短短幾日儼然已經瘦成了尖下巴的巴掌小臉,再加之這一臉真切的關懷,晉起心房某處倏然就軟了下來。

  真是沒骨氣!

  晉起不知是氣自己,還是氣江櫻這般在他同方昕遠之間『左右逢迎』,險些忍不住再次黑臉。

  「說了用不著——」

  什麼紅草丸綠草丸的,他還不清楚嗎,不過只是用以配製解藥的其中一味輔藥罷了,對於已經毒發的人來說,最多能拖延三五日了不得了。

  方昕遠煉製出來的東西,他說了用不著就是用不著!

  晉起說罷轉身便走,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衝她發了脾氣。

  他可不想真的被當成一個莫名其妙的瘋子!

  「誒,晉大哥!」江櫻見狀連忙喊住了晉起。

  晉起緊緊抿著唇往前走。

  不許停下腳步,更不許回頭!

  每次這種情況,回頭的結果都是氣上加氣,他不想再體驗被氣的吐血的感受了……!

  「晉大哥,你先等等!」

  江櫻著急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晉起臉上的神色開始有些動搖了。

  不,這絕對不是因為他在心軟。

  只是,她喊的這麼急,說不準是真的有什麼要緊事要跟自己說呢?

  他是一個注重大局的人。

  他從來不會意氣用事。

  所以……晉少年停下了腳步。

  只是仍舊執拗的沒有輕易回過頭去看她。

  江櫻也全然不介意,交代了阿芙原地等著她,自己則是朝著晉起小跑了過去。

  一鼓作氣百餘來步跑到了晉起前頭,江櫻方停下了腳步。

  晉起這才抬頭看她,冷聲問道:「還有何事?」

  江櫻略有些喘息地道:「晉大哥,你——」

  「說了用不著。」晉起不知怎地,一見她這幅模樣,就有預感她肯定又會說出什麼讓自己不高興的話來,故索性十分有先見之明地打斷了她的話。

  「不是啊晉大哥……」江櫻搖著頭,將手中的黃油紙袋提了起來。

  晉起只覺得眼皮一陣狂跳。

  果然,最怕的還是來了……

  就知道不該停下腳步的……

  以後再也不會抱有任何僥倖的心態來面對她了。

  再也不會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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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6 17:06:49 |只看該作者
168:突變

  「晉大哥,方才只顧著說話,你的包子忘記拿了——」江櫻將裝著包子的黃油紙袋舉到晉起面前說道。

  晉起盡量緩和著僵硬的面部表情。

  江櫻依舊在維持著舉著包子的動作。

  晉起不可查地做了個深呼吸,而後伸手接過了油紙袋。

  他可不想再從她口中聽到什麼令人氣惱的話了。

  「晉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這回江櫻倒是格外的爽快。

  可她忽然這麼利落,晉起卻是有些不習慣了……

  晉少年不由地又想多了。

  她這麼急著回去是要去找方昕遠嗎?

  晉起覺得心口處悶的不成樣子。

  可不待他再多想下去,江櫻便主動解釋道:「我是怕待會兒回去晚了,包子就涼了。這家的包子就得趁熱吃,涼了就變味兒了——」

  晉起:「……」

  為什麼不管在什麼關頭,她都能時刻掛念著吃?

  不過……得知她急著回去不是為了見方昕遠,心情竟然霎時間就好了許多。

  「晉大哥你也快些回去吧。」江櫻看著他手中的包子說道。

  這是在提醒他,這包子真的得趁熱吃……

  不料卻聽晉起忽然說道:「我隨你一同回去看看莊嬸。」

  江櫻錯愕了一下。

  但想到自己方才那個『晉大哥很關心奶娘』的推論,江櫻便立即釋懷了。

  得知奶娘染了疫病,去看望一二,倒也是情理之中。

  再者說了,這包子真的得趁熱吃……!

  是以,江櫻當即點頭道:「那我們趕快走吧晉大哥——」

  早先便說過了,這貨在有關吃的方面上,總是異常的利落爽快……

  二人帶著阿芙回到一江春,不過只是半個刻鐘之後的事情。

  然而一進大堂,就見梁文青獨自一人坐在櫃檯後百無聊賴的一手支著下頜,一手端著茶盞子正吃著茶。

  不消多想,定是梁鎮長帶著女兒過來了。

  而梁鎮長本人,也不消多想,定是在後頭守著莊氏。

  但江櫻沒料到今日這麼一大早,這父女倆就已經過來了,較平時提早了近一個多時辰還不止。

  梁文青聽到動靜自櫃檯後抬起了頭來,口氣閒適的朝江櫻問道:「一大早的你帶著阿芙去哪兒了——」

  話剛落音,便瞧見了緊跟著走了進來的晉起。

  「哦……」梁文青意味深長地笑望著江櫻和晉起。

  江櫻見她想左了,也未多解釋,只是臉色有些為難。

  至於為什麼為難,當然也是有原因的——她先前不知道梁文青和梁鎮長會這麼早過來,這下……恐怕買回來的包子要不夠吃的了。

  晉起則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晉大哥,我先帶你去看奶娘。」江櫻轉頭看向晉起說道。

  晉起微一點頭。

  梁文青見狀立馬兒從櫃檯後起身走了出來,跟著二人進了後院。

  阿芙亦是緊緊抱著裝著包子的油紙袋跟在江櫻身後。

  一行四人一同來到了莊氏的房間,正見梁平和帶著阿宇的樊氏正陪莊氏說著話。

  莊氏背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精神看起來尚可。

  江櫻見狀臉上便帶上了笑意。

  看來這紅草丸真的很有效果。

  「櫻姐兒回來了——」莊氏一見江櫻進來,便衝她笑著招手,或是因為面容憔悴的緣故,笑起來較平日要溫和上太多。

  接著又看向江櫻身後的梁文青和晉起,目光在見到晉起的那一刻,顯然訝然了片刻。

  這孩子怎麼過來了?

  肯定是被櫻姐兒纏著過來的罷——莊氏幾乎是瞬間就確定了晉起為何而來。

  「都來了啊,快過來坐吧。」莊氏笑著道。

  晉起的目光不可查地在莊氏臉上掃過,而後微一皺眉。

  這癥狀,似乎不太對。

  江櫻從阿芙手中將包子接過,正待走上前去,卻被梁文青一把拉住。

  江櫻無解地看著她。

  梁文青連個眼神暗示都懶得給,直接就拉著江櫻來到了外間。

  「你作何?」江櫻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梁文青問道。

  「你要跟我說什麼?」梁文青反問道。

  「呃……」江櫻茫然無比地看著梁文青,「我什麼時候說有話要跟你說了?」

  「那方才在前頭你幹什麼那樣看著我!」

  「我……沒有啊。」江櫻不記得自己方才有拿異樣的眼神看過梁文青。

  「就方才在前堂,你剛進來的時候啊——」

  江櫻怔了怔,而後無奈地道:「我並不是有話要同你說……」

  這姑娘是不是太敏感了?

  「那你作何一副死人臉盯著我看?」梁文青柳眉緊緊擰起。

  江櫻聞言嘴角。

  她怎麼就是……死人臉了啊喂!

  當時的表情真的就有那麼明顯嗎?

  「我只是怕包子不夠吃而已……」江櫻口氣無力地解釋道。

  梁文青臉色一凝,看向江櫻的眼神不能再複雜。

  「但也無妨。」江櫻一臉認真地說道:「昨晚樊嬸做了些栗子糕,還剩了很多呢,填飽肚子還是夠的。」

  梁文青一抽嘴角,道:「沒人要跟你搶包子吃,也沒人吃你的栗子糕,我和我爹在來之前已經在家裡吃過早飯了。」

  江櫻聽罷,「這樣啊…」

  梁文青不由地翻了個白眼。

  請問這貨一臉『逃過一劫』的表情算怎麼回事?

  「話說回來,今日你怎麼也過來了?」保住了包子的江櫻,口氣顯然鬆快了起來。

  「我不是日日都過來嗎,有什麼好奇怪的?」梁文青一副無謂的口氣,目光卻是閃躲個不停。

  「今日春風應當去了梧桐鎮。」江櫻提醒道。

  平日梁文青過來無非就是想見宋春風,再者就是來蹭飯。

  可是今日宋春風既沒來,這種焦頭爛額的關頭也無什麼飯可蹭,她卻一如既往的過來了,雖只是小事一樁,卻也實在發人深省。

  「春風去了哪兒我比你清楚。」梁文青生怕江櫻再問下去,扯著她就往裡間走,邊道:「別那麼多廢話了,快進去吃你的包子去——」

  這句話對江櫻果然奏效得很,當即半個字的廢話也沒再多說。

  畢竟一天之計在於晨,而晨早的最大的正事便是要填飽肚子——

  這回換梁文青鬆了一口氣。

  她才不想承認是因為關心莊氏的病情才跟過來的呢……

  梁文青暗暗撇了撇嘴,剛欲伸手打起隔開內間的簾子,卻聽得一陣雜亂的急呼聲響起。

  「萍娘!萍娘你怎麼了!」

  「莊大姐!」

  「快去請方大夫過來!」

  其中還夾雜著阿芙和阿宇受驚的哭聲。

  江櫻和梁文青的臉色霎時間劇變,江櫻來不及多想,當即甩開了梁文青的手一把將簾子揮起——

  出現在視線中的一幕令人觸目驚心。

  梁文青被嚇得發出「啊」的一聲尖聲驚呼——入目就是莊氏面容痛苦無比的緊閉著雙眼,一手支撐在床沿,一手緊緊的捂在心口處,胸前米白色交領衣襟上已被烏黑色的鮮血浸透,嘴角同樣殘留著黏稠且顏色極深的血跡!

  江櫻只覺得腦袋裡忽然發出「轟」的一聲巨響,眼前的世界陷入了短暫是空白之後,半個字來不及多說,也顧不得跑上前去查看莊氏的情況,而是即刻轉身疾奔了出去。

  去找方昕遠——此刻她腦海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晉起看著她焦急失措的背影,心中竟是忽然明了了起來。

  他方才在怨怪她為何出了事情不找他幫忙,而是頭一個想到方昕遠。

  可現在想想,問題卻是真的在他這裡。

  是他一直未在她面前表明過他的立場,且說疏離也不為過——

  換做別人,莫說求助依靠了,甚至早該遠離他才對吧?

  方昕遠再如何,卻還可以在這種危急關頭在她身邊為她出謀劃策,共度難關。

  他又有什麼道理來暗怪她出了事情想到的人不是自己。

  縱然她的心思真的已經回到了方昕遠身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並沒有什麼錯。

  或許這樣也好。

  如此他也不必再諸般糾結。

  也好走的乾淨利落一些。

  江櫻飛也似地出了一江春,來到了方家藥行。

  守在櫃檯旁的小廝認得江櫻,見她過來,笑瞇瞇地詢問道:「江姑娘可是來找大少爺的?」

  可一細看卻見小姑娘急的已是紅了眼眶——

  「勞煩快請方大夫出來一趟,我有急事找他!」江櫻因為過於著急的緣故,聲音不自覺地就放大了許多。

  小廝見狀連連點頭,拔腿就往平素方昕遠用於製藥的後藥房跑去。

  另一邊,忽然吐了黑血的莊氏,已然昏厥了過去。

  「萍娘你不要嚇我,你快醒醒!」梁平近乎低吼著道,此時已經全然顧不得任何禮數,上前將莊氏擁在了懷中,奮力的搖晃著她的肩膀。

  樊氏和梁文青則是已經嚇得面無人色,卻也只能圍在一旁擔心著急。

  阿芙和阿宇由於見到了方才莊氏吐血的情形,已是哭成了一團。

  此時,於混亂中,忽然有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道——「將人放平。」

  幾人下意識地看去。

  卻見原本站在簾邊的晉起正朝著床邊走來。

  「對,對……」梁平手足無措的點著頭,連忙將懷中的莊氏放平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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