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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文綺 -【愛情狂想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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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0:23: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愛情狂想娶 作者:葉文綺

沒想到她小時候暗戀的小男孩,
長大後會變得這麼霸道又好色,
還大言不慚自稱閱「女人」無數,
當初真是眼睛黏上了蛤仔肉!
這會兒她在老爸哄騙下當了他秘書,
他竟警告她別得罪他那一卡車女人,
因為其中之一將是他未來的老婆;
什麼跟什麼嘛!莫非他瞎了眼不成,
水當當的她哪點比不上那坨肉彈?
好吧!既然眼看愛情美夢不能成真,
她唯有快刀斬亂麻、慧劍斷情絲,
趕緊包袱款款、逃離這塊傷心地;
哪知他卻毫無預警奪坎她的初吻,
又朝她筆直射出柔情一百的電波;
噢!不!快轉彎,千萬不要是他,
她可不想當他卡車上等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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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0:23:22 |只看該作者


  用腦體會「限制級」        葉文綺

  文綺酷愛洗澡,所以在新窩裡裝了一個不算小的按摩浴缸,嘿,如果看倌們看過文綺的第二本書,那麼……沒錯,聰明的看倌們按書索驥,說不定就能找到文綺的新家。

  只是文綺目前還沒住進去,還沒享受到在浴缸中游泳的滋味,但是愛泡澡的習性絲毫不受浴缸影響,那種沉浸在水中的舒暢真是人間一大樂事,所以,文綺洗個澡少說一個小時以上,至於以後若是搬進新家,恐怕文綺沒穿衣服的時間會比穿衣服的時間多……哎呀,限制級又脫口而出了!

  說到限制級,這次交稿後,妞子只問了文綺一件事:你沒有邊寫邊臉紅心跳啊?!這……這教文綺怎麼回答嘛,人家就是覺得每次那種鏡頭都寫不好,所以這次特地K了些書,還訪問了不少人,而訪問內容不外乎:「在某種情況下,男生有沒有可能另一只手還可以撐起女孩子的……的小屁股?」說實在的,訪問時才真是臉紅心跳呢。但是,實事求是是文綺下筆的准則,所以可憐的就是那些在文綺周圍慘遭精神虐待的受訪者了。

  在此,文綺感謝你們的犧牲奉獻,尤其是畫畫兒,在你老婆懷孕期間問你這種事,似乎有點不人道,但你的一句話還讓文綺用進了書中,多謝啦。所謂的「自我料理」真是絕妙好辭,哈哈,文綺聽到時真是笑到臉、紅、心、跳!

  但是文綺要奉勸看書的小姑娘們,若妳們未成年,或者未婚,千萬是看看小說就好,可別親身體驗。文綺寫歸寫,觀念可還是挺保守的,我贊成妳們去討論、去了解,但請注意,是用腦袋去了解,而不是用「身體」去體會,用腦袋是增加智能,用身體可就笨了。

  對了,看倌們,喜歡這次的書名嗎?呵,這次書名不是文綺自己想的,若喜歡的話,請直接寫信給《禾馬》的妞子,這書名是文綺向她A來的。不錯吧?文綺可是愛得不得了。

  只是,臭妞,死A妳連序一起包辦就是A不成,可是……妳可別忘了妳說的:等妳出到第八本再說。

  雖然等文綺出到第八本書時可能是多年後的事(以文綺這種出書速度),但,嘿嘿,總有一天等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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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0:23: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學校放暑假了,位於天母忠誠路底一戶別墅型住家的泳池裡,許家兩兄妹邊玩水邊聊著。

  「哥,你在台北是不是也像以前在台中一樣成為校內風雲人物?」小女生望著正躍出水面的男生,不禁為他撥弄發絲的動作感到痴迷。

  就讀高二的一平伸出修長的手指撫干臉上水珠,望著同父異母的妹妹,展現一個俊俏的笑臉,「我以前是校內風雲人物嗎?我怎麼不覺得?」

  燁萱看著長相俊美的哥哥,皺皺鼻子說:「少來,那時候就屬你和李文惠、唐奕謙最出名,全校女生不是暗戀你就是暗戀唐奕謙,最變態了!」

  「嘿,說到奕謙,我告訴妳,現在最出名的就是他,那家伙啊……」

  未等一平說完,正值青春期的燁萱一頭潛入清澈的水裡,深怕那抹紅暈會被一平識破。

  「喂,小萱,我還沒說完耶!」一平急忙跟著潛入水中,往燁萱的方向追去。

  畢竟女生敵不過男生快捷的動作,不出三秒,一平就逮到了燁萱,兩人一同浮出水面。

  一平伸手往燁萱的鼻頭一彈,戲謔的問:「還是這麼喜歡他啊?」見小妹倔強的將臉側轉一邊,又說:「那就讓他知道妳是我妹妹啊!這樣不就可以認識他了?」

  唐奕謙和一平同年,以前在台中念國中時是同班同學,後來一平考上台北的學校,奕謙竟也考上同一所;加上兩家又是鄰居,以前在台中就往來頻繁。現在雖然唐家已搬至台北,但是許家的別墅湊巧的就買在唐家隔壁。

  燁萱是一平父親的私生女,三年前才從日本來到台灣,但因為她從小就學習中文,加上一平十分照顧她,她頗能適應台灣的生活。今年國中畢業,燁萱決定補習一年,向明年的高中聯考挑戰。趁著空檔,她北上台北來玩玩。

  「不要!」她雙手捂著耳朵搖頭,模樣驚慌失措。

  一平實在搞不懂燁萱為何這樣別扭,也實在不清楚她怎麼會如此執拗──絕不讓奕謙知道她和許家的關系。

  「好啦,好啦,不說就不說。」一平迅速安撫紅了眼眶的妹妹,順勢瞄了一眼池畔海灘椅上的老爸,深怕老爸發現他逗哭了妹妹。

  片刻,燁萱才嘟著嘴巴恢復平靜。

  「哥,你不會懂的啦!」燁萱不好意思的撒嬌道。

  「為什麼?如果我不懂,你可以解釋啊。」一平一直很想弄明白妹妹的動機。

  「你長得那麼帥,怎麼可能會懂?」燁萱垂下眼望著盈盈水波,突然覺得她又想哭了。

  啊?這是什麼怪論調?

  一平著實不懂,長得好不好看和認不認識奕謙有什麼關聯?粗枝大葉的他果真是摸不透小女孩的心思。

  看著一平一臉迷糊,燁萱翻翻白眼,「算了啦,反正你根本沒經歷過醜小鴨的遭遇,要你理解那真是太難了啦!」

  醜小鴨?

  一平用手指指向燁萱,「妳說妳是醜小鴨?」

  燁萱無奈的扁嘴,「你懷疑啊?我就是,而且還是變不了天鵝的那只!」

  這下子一平似乎有點懂了,但是……左看看、右瞧瞧,一平覺得燁萱想太多了。她只是圓了一點,哪有到醜的地步?

  「燁萱,肥胖和美醜……」

  一平還沒說完,敏感的燁萱已經捂著耳朵沉入水中,懶得理他了。什麼肥啊胖的,殊不知這兩個字是青春期女孩最忌諱的字眼?!

  笨一平!

          ☆          ☆          ☆  

  一年後,燁萱臉上紅通通的青春期產物消失得無影無蹤,加上聯考壓力吃少睡少,整個人拔高變瘦,儼然成了一只天鵝。

  緊接著聯考、放榜,她如預期地順利考上了台北的學校,而且不用一平費口舌說服,老爸舉雙手贊成她上台北就學。

  哇,一切順利得讓燁萱心跳加速。

  但是,就在同時,一平回台中家裡告訴她:唐奕謙有女朋友了,而且兩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          ☆          ☆  

  這已經是兩個月以來第四次的酒會了,唐奕謙按撫著太陽穴,每次酒會都讓他神經緊繃到偏頭痛。

  尤其老爸那雙賊兮兮的曖昧眼睛。

  要他忽略老爸的用意實在很難!

  他不過「才」二十五歲,老爸也不過剛過五十大壽,竟會擔心抱不到孫子,三不五時辦辦茶會、開開酒會,現現他這塊肥肉讓眾人論斤秤兩。

  老爸壓根兒忘了雖然他名義上負責管理分公司的餐飲事業,但是工作重心卻是整頓總公司的創意部門,而且他目前不過是總公司一個小小部門的經理,根本不算是塊肥肉,大伙之所以對他禮遇,完全是看在他老爸的份上,而他著實不屑這樣的贊賞眼光。

  「奕謙,你多留意王伯伯的女兒,她挺不錯的。」唐慶生踱到兒子身邊,壓低了嗓子說道。

  「爸──」奕謙從牙縫中擠出話,「你有沒有搞錯啊?這些人全都是看上你的錢,你還要我娶他們的女兒!爸,你瘋了!」

  「胡扯。我兒子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多少人搶著要啊!你瞧,李叔叔的女兒看你看到出神,呵呵,我都覺得自己也年輕了十幾歲哩!」唐慶生滿意的露出笑容。

  奕謙實在聽不下去了。老爸變年輕?!他卻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會不只老上二十歲。

  「反正,不管你答不答應,我知道你現在正缺秘書,我會安排一切,你不用操心。」唐慶生做下結論。

  「爸,雲姨只是職業倦怠,她不會離職──」

  「嗨,老王,來,這邊、這邊。」唐慶生不給唐奕謙說下去的機會,舉起酒杯往前迎接老友。

  奕謙則告訴自己:再過一個小時,他絕對要逃離這裡,雖然這裡是他溫暖舒適的家,但目前看來,他那滿地藍圖草稿的辦公室恐怕要比這裡還舒服自在。

  但是,在接下來的這一個小時,他只後悔沒早走一步,因為那些個叔叔伯伯阿姨「剛好」踱到他身邊,然後又很「剛好」的向他提出他們各自有一個閑賦在家的女兒,更「剛好」的是,他們的女兒對秘書這份工作都頗有興趣。

  老爸!

  奕謙咬牙忍住咒罵親生父親的衝動,乖順的一一回答這群「看女婿」的長輩提出的問題。

  好不容易偷著一個空檔,奕謙借口上洗手間,躲進廁所喘一口氣。

  自從雲姨嚷著要退休,他好說歹說勸雲姨留下來,而且退讓到答應讓雲姨休假一陣子再回公司上班,所以這一陣子他只得自己一肩扛下所有的行政庶務。沒想到只是一個部門的秘書工作,卻讓他忙得險些精神崩潰;而老爸竟在這種時候加入攪局行列!

  一天到晚開這種撈什子酒會!他是老板大可以坐在家裡等錢送上門,問題是,他兒子是每天上班十小時以上的歹命職員,竟在此浪費他的睡眠時間,讓人們評頭論足。

  而且會場中有一半以上的人他根本不認識,雖知道那些人都是老爸的舊識,但他出國多年,半年前才回國,這些長輩他一個也不熟,更不用說是他們的女兒。他呻吟著垂下頭,打開水龍頭狠狠的洗刷一臉怒意。

  「你不會想睡在廁所吧!」

  突然背後傳來一句話,奕謙抬頭,從鏡中看見了說話者。

  「許伯伯!」

  奕謙迅速而熱烈的轉身,望著這個看來睿智而和藹的長輩。

  許伯伯和老爸是知己至交,雖然用知己來形容男人之間的友誼聽來有點怪,但是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詞,所以更覺這種男人之間的知己友誼是值得令人敬佩的,難怪他一看見許志剛時會顯得有些激動。

  「怎麼有空上台北?」奕謙知道許伯伯一直在台中過著半隱居的生活,這又是另一個令他敬佩許伯伯與老爸之間友誼的因素了。

  兄弟建設股東有三,一為老爸,另一是李叔叔,還有就是許伯伯,在他考上台北高中時,老爸和李叔叔建議將兄弟建設遷至台北發展,許伯伯就在當時將公司全權交給兩位至友,而他則留在台中,仍保有股東身份,完全信任老爸和李叔叔,多年來從來沒再插手過問公司的事。聽老爸說其實兄弟建設當年是許伯伯一手打下的江山,他竟如此相信老爸,這也讓老爸深知,許伯伯交付在他手中的不只是事業,更是全心的信賴。

  「來看看老朋友們,剛好看見你老爸忙著給你制造麻煩。哈哈!」許志剛看著奕謙尷尬的神色,不禁笑了開來。

  「哎,老爸想孫子想瘋了。哦,對了,一平現在好不好?還是在忙園藝嗎?」奕謙熱切的詢問。

  「他啊,唉,再過一陣子,你就會看見我和你老爸一樣抓狂了。」

  奕謙想起一平那副帥勁卻少根筋的模樣,確實,許伯伯還沒抓狂是挺不可思議的。

  「許伯伯,我告訴你,其實我的女朋友有一卡車,就等我決定哪天將她們其中一個娶進門。」奕謙半開著玩笑。

  「真的?那慶生在急什麼?」

  奕謙聳聳肩,「老爸比我還挑,而且他總有辦法查出我所交往的女友的身世背景、個性嗜好,然後一一否決。」

  「那你呢?他否決,你就放棄?」許志剛睿智的看出奕謙不是個輕易讓父親左右的小孩,他所說的必然是個幌子。

  奕謙會意的笑了笑,搔搔頭承認道:「其實是我自己沒那個意思啦,結婚,談何容易?」

  許志剛贊賞的看著奕謙,「你該出去了,要不然慶生恐怕以為你逃跑了。」

  「喔──」奕謙無奈的呻吟一聲。唐慶生的確是在洗手間外守株待兔,礙於情面沒進去將兒子揪出來,沒想到伴著兒子出來的竟是許久不曾碰面的老友。

  「志剛!」唐慶生握著好友的雙手,喜形於色。

  「怎麼李坤沒來?」許志剛環視會場,沒見到那個啤酒桶。

  唐慶生也跟著梭巡了一圈,「瞧,他來了。」

  迎上前,兄弟建設三個股東總算全員到齊。

  許志剛看看李坤身旁的妙齡女子,「這是文惠嗎?亭亭玉立啰。」

  「許伯伯,好久不見。」李文惠優雅恬靜的打招呼。

  「當年這麼小呢。」許志剛比比齊腰的高度,然後轉向唐慶生,「怎麼眼前一個媳婦人選,你還要大費周章?」

  「你注意到啦?」唐慶生苦笑一聲,「瞧我這做父親的如此用心良苦,但是你剛才也看到了,這小子竟給我逃進廁所。我看啊,文惠根本看不上我們家這小子。」

  「許伯伯、爸──」奕謙好不容易松開的眉頭,這會兒又皺成一團。

  奕謙一臉尷尬的無法面對李文惠。若要追文惠,早八百年前他就結婚了,問題是……他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雖然文惠的年紀比他小,但是從小他就覺得文惠比他成熟冷靜,嗯……像個姊姊,他才不願意牽著姊姊的手談戀愛呢。

  而且從小他和一平各類胡鬧鳥籠糗事,哪次逃得過文惠的法眼?這讓奕謙到現今長大成人了,仍覺得文惠像他和一平的姊姊。

  「說到文惠,志剛,你該不會忘了自己的女兒吧?如果我沒記錯,她小我們家文惠一歲,今年該也二十二、三了吧。」李坤想起當年許志剛排除眾議,堅持從日本帶回來的小女孩。

  「噯,別在小孩面前提這些。」許志剛低語,刻意避開這個話題。

  奕謙一愣,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許伯伯有女兒?在哪?怎麼從來沒聽老爸或一平提起?

  唐慶生轉向一臉疑惑的兒子,「奕謙,你帶文惠四處繞繞,我們老頭子聊天,你們年輕人沒興趣聽的。」

  支開奕謙、文惠,唐慶生才又接口道:「是啊,志剛,那小胖娃呢?李坤不提我都忘了,真是好多年不見了。北上之後就沒見過她,你算算,都……」

  「老啰!」三人同時接口。

  「燁萱現在在洛杉磯念書。」燁萱總是像賊一樣的躲著奕謙,難怪慶生北上後便沒再見過她。

  李坤和唐慶生有默契的對望一眼,看來這位大哥對他的小女兒疼愛有加。

  「看來這小女娃很得你心啰?我記得剛從日本接她回來時,你似乎還不太相信她是你女兒。」唐慶生半調侃的說。

  「我欠燁萱太多了,她卻懂事善良得令我慚愧。當然,除了我帶她做完DNA鑒定後的那一年,她整整一年不瞧我一眼。不過,我非常感激秦萍將她留給我。」許志剛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

  「這麼貼心啊?我只後悔少生了個女兒,唉,瞧奕謙這孩子一點都不貼心。」唐慶生惋惜得很。

  「找個善良懂事的媳婦,不也一樣孝敬貼心?」李坤笑說。

  「你以為媳婦好找?把你女兒嫁來了事如何?」唐慶生就不信李坤也覺得女婿好找。

  「好啊,省得我也掛著一樁心事。我們家文惠就是太冷靜懂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在她面前一下子就變成小朋友了。適合她的對像年紀最好大些,但也不能找個和我同年紀的人喊我『爸爸』吧,這太荒唐了!」李坤搖頭嘆息。

  「瞧我們只生一個就煩惱到頭痛,志剛可是有兩個煩惱哪,是不是?」唐慶生看許志剛一副無事一身輕的模樣。

  「一平像塊木頭,燁萱又太敏感,感覺一不對,她總是逃得遠遠的,男孩子要追她呀是加倍困難,我煩惱又有何用?而且一個往澳洲跑,一個在洛杉磯念書,我可沒體力追著他們跑啊。」

  「你女兒很多人追啊?」唐慶生對這女娃還是比較好奇。

  「比當年追秦萍的人還要多。」許志剛得意得很,「她也不知哪來的人緣,男的、女的朋友一大堆,她卻告訴我她對那些男的沒一個有感覺。」

  三人紛紛想起當年秦萍在他們生活圈中的活躍情形,不自覺影射在燁萱身上。

  「像秦萍?」唐慶生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秦萍的模樣。

  「百分之八十。」總有百分之二十的優點像自己吧,許志剛對這點可計較了。

  「真的?」唐慶生真想看看秦萍的小孩,「但是……當年她不太像啊。」所以志剛才帶她去做DNA鑒定不是嗎?

  「她現在比當年瘦多了,我也訝異她瘦下來之後竟這麼像秦萍。」許志剛想著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模樣。

  「秦萍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唐慶生雖氣憤秦萍當年因念書而毅然離去,完全不顧志剛的想法,但是她那毫不做作的美,在他心中始終沒變。

  「瞧你們,似乎已經談成台下交易了是吧?」李坤雖沒聽見他們的決定,但相交多年,他光是看他們的神色,就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尤其是慶生,根本是想把秦萍的女兒娶入唐家。

  「哎呀,還早哪,你以為他們是兩條繩子,我們一人牽一頭中間打個結就OK啦?」許志剛搖頭,根本不看好老一輩的牽紅線這檔事。

  「咦?」唐慶生突然腦筋一轉,「這未嘗不可啊?她有放暑假吧?叫她回來,當奕謙的臨時秘書,讓他們倆認識認識如何?」

  「不成。」許志剛一口回絕,「我可不想以後我女兒打死不回台灣。」

  瞬間,唐慶生面色如土。

  「唉──」三人同時長嘆一聲。

          ☆          ☆          ☆  

  「奕謙,唐伯伯急著幫你找對像?」一身像牙白連身裙的李文惠站在花園石椅旁,微風輕輕吹動她飄逸的裙擺。

  「你別理他。」斜倚著冰涼的椅背,奕謙伸直修長的雙腿,扭動疲乏的腳踝。

  文惠望著奕謙,那份不羈、對世事的不在乎,一直牽動著她幽靜的心湖。

  「他不知道你的女朋友很多?」文惠露出一個溫柔而善解人意的微笑。

  「沒一個他承認的。」聳聳肩,他早習慣了老爸在婚事上的專制,「而且一不承認,他就可以當沒那回事一樣。你呢?」

  文惠搖搖頭,沒有開口,直順的秀發隨著微風擺動。

  「接下來李叔叔就會開始替妳留意、物色對像了,放心,妳馬上就會感受到我現在的壓力。」奕謙無奈的一笑,迷人又帶著成熟。

  文惠就怕他這種笑容,頑皮中摻雜穩重。

  「奕謙,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氣質很像休葛蘭?」

  「休葛蘭?」奕謙側頭問道,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鬧醜聞的那一個?喔──我對女黑人沒興趣。」他趕緊搖搖頭,再靠回椅背上。

  這一進一退讓文惠感到有點燥熱,她掩飾的笑說:「我是說氣質,又不是那件事。」

  「那是妳沒見過我的另一面,我沒那樣斯文,充其量是這張臉唬人,唬得大家以為我斯文和善。我告訴妳,」他神秘的招招手,叫文惠靠過來,「我凶起來,簡直可以媲美撒旦,不過,放心,妳見識不到。」他說完做了個鬼臉。

  「為什麼?」

  「因為那超出妳的想像範圍了。」奕謙拍拍屁股站起身,往游泳池畔走去。

  「這倒是,從小只見你調皮,好像從沒見你發過脾氣。」文惠跟在奕謙身後,踩著他的影子跟著繞池畔。

  「對妳發脾氣?全世界沒有人會對妳動怒。」有人會對天使動怒嗎?他苦笑,「妳也不曾對任何人發脾氣不是嗎?」

  「只要不強求任何事、不陷入情緒漩渦,不就可以控制脾氣了?」文惠依然踩著奕謙的影子。

  突然,奕謙定下腳步,皺著眉頭轉身,「文惠,妳是那種早早成熟、早早出嫁的乖女孩。」他最怕這種女孩。

  文惠險些撞進他懷裡,急忙停下步伐,「你是那種非玩到三、四十歲不結婚的壞男孩。」

  「答對了。」奕謙不做任何否認,卻使文惠斂起笑容,望著池水發呆,像個純潔高雅、不容侵犯的女神。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非要如此游戲人間?」

  「妳不會想知道,會破壞妳對休葛蘭的好印像。」奕謙走到她身側,兩人並肩沿著池畔走。

  「以前你不是這樣的,高三那年你……」

  「別提了。」奕謙冷漠卻不容人反駁的阻止文惠說下去。

  「但是……」文惠仍想打探奕謙的內心,因為奕謙高三那年出現在他身旁的女孩給文惠的印像是如此深刻。

  奕謙皺眉,無力地跌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老天,為何每個人都以為那年他和劉佩能的分手造成他現在的游戲人間?

  「文惠,其實很可能是我本質就是如此,如你們所認為的,玩世不恭、游戲人間,這和劉佩能無關,我和她之所以會分手,也是因為她認為我無法給她安全感。」他無奈的聳聳肩,「我不會為了任何一個女人改變我的本質或生活方式,當然,我也不會要求對方做改變來配合我。」

  「這樣聽來,我可以把你視為輕視女人嗎?」文惠一直想提出這個看法,她知道奕謙對他那群女友的態度。

  「不能這麼說,基本上,我希望女人獨立、自主,有自己的思想,不要為了談戀愛而喪失自我。」奕謙干脆一吐為快。

  「但是,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而改變,這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嗎?」

  奕謙訝異一向冷靜的文惠竟會有如此浪漫的想法。

  「或許是你還未遇到真正心儀的女子,所以才能夠如此冷然吧。」文惠神情有點激動。

  或許吧。奕謙挑挑眉,不想再繼續這話題。

  「文惠,在這方面我們差異太大,以妳的論調,我像是個惡魔,所以……停止討論了好嗎?」

  其實,他真的害怕和文惠談論對感情的看法,這就像……惡魔在污染天使一樣,而且惡魔是不和天使打交道的,尤其是過分認真又嚴肅的天使,就像文惠。

  他原以為文惠是冷靜的,現在才知道她不冷,她是認真的。

  天呀!他最怕認真的女孩。

  文惠獨自向前走去。已經有許多次了,奕謙總是快速地結束這類話題,阻止她繼續探討他的愛情觀、想法,或其它,甚至根本就是阻止她──李文惠。

  望著月光映照下的水波,她不禁長嘆一聲。算了,她不是說過,只要不強求任何事,就不會陷入感情漩渦,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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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0:24: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然後妳就飛去日本念完高中,再飛來洛杉磯?」一個嬌小而精力旺盛的鬈發女子邊衝泡咖啡邊對著燁萱驚呼。

  「迪迪,不然你要我怎樣?去台北排隊等他哪天『臨幸』我?」燁萱無奈的回答,因為她聽得出迪迪口氣中對她當初的決定不贊同的成分頗濃。

  「哪,妳的咖啡。」迪迪遞給燁萱一杯香醇濃郁的咖啡,「要是我就會去爭取,尤其我要是有妳這種臉蛋。」

  燁萱翻了個白眼,「迪迪,妳的審美眼光有問題。」

  「我覺得你們台灣男人的眼光才有問題。」迪迪不滿的噘起嘴,「總是愛那種沒大腦、瞪著一雙白痴大眼、留著一頭飄逸長發的女人。」

  「迪迪,妳會被所有台灣的男人、女人吐的口水淹沒致死。」燁萱看好友憤慨的模樣,好笑的說。

  「你是指葉國興那種沒眼光的男人和楊芳瑩那種白痴女人嗎?」迪迪擦起腰不屑道。

  原先迪迪極欣賞葉國興,但是從他開始猛追那風騷十足的楊芳瑩之後,迪迪就完全瞧不起他了,理由是:物以類聚嘛!會看上那種女人的男人,八成瞎了眼或壞了腦袋。

  燁萱實在喜歡迪迪那種喜惡分明的個性,這也是她情願放棄約會而回來喝迪迪泡的咖啡的原因。

  「別一竿子打翻一條船嘛,台灣男孩大部分是不錯的,當然,對妳來說,他們可能含蓄了點。」迪迪熱情的個性一點也不像東方人。

  「那今年暑假我們去台灣玩,好不好?順便看看寶寶,哇!好主意。」迪迪眨著大眼望著興趣缺缺的燁萱。

  唯一讓燁萱有興趣的,倒是她和迪迪之前的共同室友──寶寧。

  寶寧回台灣四個月了,說是一回去就可能和吳繼凱訂婚,但是燁萱卻沒接到任何喜帖。這就像很多留學生間流傳的故事──在異鄉共患難時愛得要死要活,一回到熟悉的國土,便想盡辦法擺脫對方。

  所以燁萱相當排斥這種大海中隨意抓塊浮木的愛情,不,不該說是排斥,說恐懼害怕可能恰當些。

  「喂,燁萱,聽說陳麥克暑假計畫回台灣,他沒約妳?」迪迪知道陳麥克追燁萱一陣子了。

  「迪迪,那個來美國兩年就把中文忘掉一半的家伙,妳想我會對他有興趣嗎?」

  「你懷疑他的腦袋?!」迪迪這才知道燁萱拒絕陳麥克的理由。

  「我懷疑他是不是中國人!你在美國長大,中文都比他好。我可不希望以後我爸得用英文和他女婿交談。」燁萱趕緊喝口咖啡克制情緒。

  「燁萱,妳好八股、好傳統哦!」迪迪很訝異燁萱的愛國情緒。

  「我確實是很愛台灣,雖然我才在那裡住過幾年,但……」但是她愛的人都在台灣!燁萱沒將到嘴邊的話說出來。

  「那暑假我和妳回去嘛!我很好奇唐奕謙是個怎麼樣的人。」

  又提起那個名字!

  「喝咖啡,迪迪,別吵!」

          ☆          ☆          ☆  

  暑假前一個月,迪迪和住在加拿大的同學約好同游加拿大,早把台灣之行扔到腦後。燁萱不以為然,反正她本來就不打算回台灣。

  但是,當她接到一通來自台灣的電話留言之後,情況失控了。

  「喂,我是秦燁萱,找許志剛先生。」燁萱拿著話筒,一邊不耐的用手指敲著桌面。

  「女兒。」許志剛響應,沒有泄漏興奮的口氣,一貫的老狐狸伎倆。

  「爸,」燁萱謹慎的吞下一口口水,「我聽到你的留言了。」

  「考慮好了?」許志剛不動聲色的問。

  「考慮好了。」燁萱回答得很快、很確定,但是她知道自己應該要慢慢來,面對爸爸這種老狐狸,她常常失敗在太過於急躁。

  「那我讓老陳去訂機票。」

  「爸,我是考慮好了不回去。」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下來,讓燁萱不禁心驚肉跳,握著話筒的手微微出汗,但是她不斷提醒自己不可以放松、不可以心軟。

  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才傳來許志剛的回答:「為什麼?」口氣是一派不在意、不勉強。

  別上當!燁萱提醒自己。

  「爸,你知道,我要在暑假把高爾夫球這堂課修完,否則下學期視覺景觀概念的課程排不進去。」她解釋著。

  「那就別排它,你要修的那門課回國這兩個月,包准可以學得更多、更好。在兄弟建築裡,有關景觀的書籍包羅萬像,中文、原文書應有盡有,還怕你學不完呢。」

  「爸,你不是要我回去當秘書,我哪來的時間學?」她重復聽了兩次電話留言,簡直無法認同父親的提議。

  「妳去年暑假不是有修過秘書課程?今年剛好可以實習。至於景觀,相信以妳的智商,利用假日看看書就綽綽有余了。」

  「爸,原來去年你叫我修秘書課程就是為了這個?!」燁萱開始失控。

  「女兒,爸爸沒有那麼聰明,也沒那麼神機妙算,奕謙半年前才回國,去年我壓根兒沒想到要妳當他的秘書。」這是事實。

  「今年我也不會是他的秘書!」燁萱大叫。

  「女兒,妳瞧不起自己哦。」他又改變攻勢。

  「爸,全台灣比我優秀的秘書人才可以排隊繞地球一周,為何一定要我?我這一趟回去不僅得花機票錢,而且……」

  「而且妳不要下學期的學費了。」許志剛沉穩的說。

  「爸,你怎麼可以拿這個威脅我?你知道我把錢都……」燁萱一時氣得無法說下去。

  「都給了那六個小孩?我知道。」他當然知道,所以這是許志剛最有利的籌碼。還好燁萱領養了六個小孩,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要用什麼來威脅她。

  「爸……」她快投降了,突然又想起了另一個人選,「爸,唐奕謙真那麼急著找秘書,你介紹寶寶給他嘛!寶寶現在就在台灣,而且正在煩惱工作的事,她一定行的。你看,這樣子兩全其美,不,三全其美。」

  「寶寶?不行,門不當戶不對的,你唐叔叔不會答應。」許志剛講得頗自然。

  聽進燁萱耳裡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當秘書要門當戶對?開什麼玩笑!

  「爸,唐奕謙是缺秘書還是缺老婆?他還要不要舉行個選美大會?這……這簡直居心不良嘛!」她總算可以義正辭嚴了。

  「我在電話留言裡沒說嗎?我是希望妳嫁給他沒錯啊!他是我見過最中意的女婿。」

  燁萱狠狠吸進一口氣,她快缺氧窒息了。

  「爸……你在開玩笑吧!」

  「沒有啊,怎麼?我女兒又沒信心了?」

  「爸,這跟有沒有信心沒關系,而是……而是他對我根本沒印像!爸,這太荒謬了。」燁萱不願意回想起當年。

  「但是妳對他……」

  燁萱打斷許志剛未說完的話,「那是過去式了,爸,那時我年紀小不懂事,你饒了我好不好?」語氣中仍有當年微妙的自卑。

  「但是現在那個小女孩已經變得漂亮、成熟啦!」許志剛灌輸女兒正確的觀念。

  「而且獨立、有自我意識。」燁萱自我補充。

  「就是不孝順。」許志剛又耍狐狸招數。

  「爸,這不公平!而且我若沒記錯,當年可是有人不肯承認我這個美麗又成熟的女兒呢!」燁萱嘟囔著。

  「哦,那時候爸爸年紀小不懂事,妳饒了爸爸好不好?」許志剛淺笑。

  燁萱大笑,這是她和父親常提出來增加樂趣的笑話了。當年,許志剛接來這個已經十二歲的女兒時,曾有一度不肯承認是他親生的,因為當時燁萱有著一張大圓臉,一點都不像他,也不像她媽媽──秦萍。

  秦萍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

  所以他做過一件差點讓他後悔一輩子的事,他帶燁萱去做DNA鑒定。事後足足有一年燁萱根本拒絕搭理他,這也是燁萱到現在仍姓秦的原因,她不肯從父姓。

  笑聲方歇,許志剛認真的對著女兒說:「女兒,給自己和奕謙一個公平的機會。而且,你也該回來看看老爸了。」

  「老?爸,你是只不老的狐狸。」她確實想念父親,這讓她一時心軟。

  「我讓唐叔叔安排你進兄弟建設,還有老陳會去接機。」許志剛早就准備好似的,根本不把燁萱先前的話當一回事。

  「爸,我真希望當時鑒定出來我不是你女兒。」她埋怨著。

  「可別這樣懷疑妳媽媽,而且你跟妳媽媽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他很得意女兒轉變後的模樣。

  「我記得多年前你可不是這麼認為。唉!早知道這樣,我應該吃得肥肥胖胖的,讓你一腳把我踢出門。」燁萱對著鏡中的自己做鬼臉。

  「說到這,女兒,妳太瘦了,最近有沒有吃胖一點?」

  「對不起,爸,沒有,在這兒我就像難民一樣,老天,美國女人每一個人都好胖,但是我對肥胖真的是怕了,都不敢看以前的照片。」燁萱對於肥胖仍心存恐懼。

  「多吃些,胖胖的回來。」

  回來?!噢!她又想起了唐奕謙。

  「爸,要我回去,可以,但我是回去陪你,好不好?拜托,你考慮一下寶寶,她現在很不如意,而且正需要工作……」

  「燁萱,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如果你們真的對彼此沒意思,你回美國後,我一定安排寶寶進兄弟建設。但是我說過,門戶是很重要的因素,寶寶絕不可能當上奕謙的秘書。」

  燁萱為之氣結。

  「爸,十三歲以前,我和媽媽在日本窮得連暖爐都沒有,你知道日本的冬天有多冷嗎?我不要聽這種勢利的話!」她好難過,她最愛的爸爸怎麼說出這種話?

  「燁萱,這是現實。妳怎麼都學不會?」

  「爸,好,我面對現實,現實就是──我要以秦燁萱的身份進去,只是一個普通的留學生,沒有背景、沒有任何條件,否則我不去!」燁萱斬釘截鐵的說。這才是現實,她傲氣的想。

  許志剛沉默了半晌,「但是不靠關系,你根本進不去兄弟建設……」

  「爸,你太瞧不起自己的女兒了。」

  許志剛考慮了一下,爽快的答應,「好,沒問題。」畢竟姜是老的辣,此時他所打的主意又是燁萱猜不到的。

  「還有……」

  「還有?女兒,我彎個腰並不代表妳可以爬上我的頭頂。」

  「聽不聽?」這次可是你有求於我,當然是我來開條件。沉默代表同意,燁萱趕緊開口,「爸,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這段期間我達不到你的『期望』,你不可以逼迫我,我乖乖當個秘書便是,否則……我可以隨時毀約走人。」

  「好,女兒,妳贏了。」許志剛答應得爽快。

  贏?燁萱覺得從答應的那一剎那起她似乎就將自己輸掉了,而且不斷地後悔,要自己去面對曾經暗戀的對像,而那個人壓根兒對她沒印像,喔,這不該是一個二十三歲獨立女子會作的決定,更不該是那個年紀一大把的老爸會做的蠢事。老天,她怎麼會答應讓步的?

  望著已經掛上的電話,燁萱氣惱得直想把它砸碎。

          ☆          ☆          ☆  

  一下飛機,燁萱明顯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濕熱空氣迎面襲來。

  踩著快捷的步伐,她直接穿過熙攘的人群,往停車場走去。她討厭接機人拿著牌子喊人的那種熱烈澎湃,或者更直接的說法是,她壓根兒就討厭機場,更遑論那種久別重逢擁抱之類的肉麻場面。

  其實她對機場的厭惡應該追溯到第一次搭飛機從日本飛來台灣那次的接機事件,那時十三歲的她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在冷颼颼的十二月抱持著投奔親人懷抱的天真無邪的童心,卻在這冰冷的機場苦等不到該來接她的父親。

  她在機場大廳苦等了六個小時,從此埋下憎恨機場的因子。

  所以自從燁萱擁有自主權後,只要是有人來機場接她,就必須配合她的習慣──一律在停車場等她。

  想著想著,一連串叫喊聲打斷了燁萱的痛苦厭惡窒息感。

  「小萱──小萱──」老陳雙手揮舞招呼著低頭的燁萱,趕忙上前提行李。

  「陳伯伯,我自己拿就可以,你去開車。」燁萱邊搖手邊注意到陳伯伯額上一片汗水,「陳伯伯,你怎麼不在車裡等?看你熱得一身汗水。」

  其實她大可以搭出租車回家,爸爸卻堅持要陳伯伯來接機。太多時候她必須在「獨立」與「依賴」之間做選擇。

  獨立是她自小養成的個性與作風,而爸爸卻希望她在他的庇護下成長,最好是像十六世紀隨時可能會暈倒的淑女,所以、燁萱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在「真實自我」和「父親的女兒」之間做掙扎。

  搖下車窗,她拒絕在回國的第一天就自我殘殺腦細胞,十多個小時的航程,已經讓她疲累不堪,雖然睡不著,但至少她可以欣賞一下久違的台中市郊。

  當車子停在許家大門前,雕花鏤空鋼門自動打開,燁萱坐在車內向警衛打聲招呼,車子便直駛向前。

  幾分鐘後,燁萱總算看到花海叢簇中的米白色建築。

  這座華麗又不失溫馨的建築是許志剛親手設計,還在外圍種植了一大片他最愛的郁金香、牡丹和杜鵑,隨著季節更迭,點綴廣闊的庭園。

  而一日看三回就成了許志剛每天的功課,像現在,燁萱已在花叢中看到了這個「園丁」。她悄悄下車走到許志剛身後。

  「爸,杜鵑好醜,種種別的花如何?」雙手倚在身後,燁萱像是剛睡醒的小女兒,一點兒都不像剛下飛機的人。

  許志剛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甚至頭也沒抬,輕笑的問:「那種什麼花好?」一邊撫弄著枝葉,像是這團花比女兒重要。

  其實,這是他們絕佳的默契。

  燁萱再靠近一步,考慮了一會兒,「櫻花,枝枒獨立,花朵疏密,自成一格。」

  許志剛立起身子,轉身正眼看清楚女兒的模樣後,得意的笑開,張開雙臂,「來,讓爸爸看看妳。」

  「爸!」燁萱奔入父親的懷裡。

  「怎麼還是這樣瘦?瞧妳!下巴尖成這樣。」他不舍的捏捏女兒的下巴。

  「那就讓我待在台中好好補一補,別送我上台北做苦工啦。」燁萱順勢撒嬌道。

  「呵,老爸的身子骨雖還硬朗,心髒可衰弱得很,不趕緊給你物色個好對像,我可沒那麼強而有力的心髒一天到晚擔心妳。」說完,他攬著女兒走進明亮而沁涼的大屋內。

          ☆          ☆          ☆  

  簡單梳洗完畢,餐桌上已經擺滿令人食指大動的家常菜肴,令燁萱胃口大開。

  「多吃些。妳最愛吃陳嫂煮的料理,我讓她陪妳上台北給妳打點吃的如何?」

  上台北?喔,燁萱瞬間覺得吞咽不下任何東西。她才下飛機,台中都沒待夠就要直奔台北啦?她埋怨的眼神直射向老爸。

  好吧,看老爸堅持的模樣,她知道自己改變他的機會不大,索性放下碗筷。「爸,你怎麼會興起這種念頭的?我和唐奕謙?!哦,你不是好久沒上台北和唐叔叔見面了,怎麼又扯進唐奕謙?」反正逃也逃不掉,至少多明白一下狀況,才不至於胡裡胡塗就讓老爸把自己賣掉。

  「上次你唐叔叔辦了個酒會,慶祝奕謙回國,我看奕謙高大、風趣、學識豐富、成熟穩重、待人和善親切、家世背景良好、事業有成,是目前我最滿意的人選。」許志剛一臉得意。

  燁萱噗哧一笑,「爸,這種人根本不需要秘書或老婆嘛,他幾乎完美無瑕,恐怕你女兒高攀不上。」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況且唐家一脈單傳,而妳唐嬸嬸也是家中獨生女,奕謙是兩大家族唯一的後輩,他背負很大的責任。」

  「哦,頗值得同情。」燁萱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念頭一轉才突然想起,「等一下,爸,那你要我和他……你竟然舍得讓你女兒嫁入這種家庭當媳婦?」

  「只有我的女兒夠資格,而且你唐叔叔不要選個看上他家錢財的媳婦,所以我這個出身良好、家世相當的女兒是最佳人選。」他啜一口紅酒,不可一世的模樣。

  「哈!爸,我今天才知道你這麼自戀。」燁萱翻個白眼,正色道:「但是你忘了,我只是你的私生女,而且唐叔叔也知道。」

  「不准妳這麼說自己!」許志剛回以女兒嚴厲的目光。

  燁萱並不避諱自己是私生女這件事,十三歲之前,她和母親在日本的生活是她這一生最美好的日子。反而母親死後,被父親接到台灣,在父親的安排下,變成隱形人,住華宅、衣食無慮,而父親久久才來看她一次,甚至曾經不相信她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私生女有什麼不好?至少比有父親的日子快樂。雖然來台灣一年後,父親的正室去世,她總算可以站在陽光下,但是,這之間已然過了一年。

  一年哎!那一年是她最沮喪的時光,而父親現在竟然大談出身、家世。

  那時,就算知道學校的風雲人物──許一平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她都不敢相認,自卑得像只醜小鴨。

  要命的是,當時她這只醜小鴨竟然偷偷喜歡上一平的同班同學──唐奕謙。

  而她的一張大圓臉,以及尚未適應台灣潮濕氣候而冒出的青春痘,讓她根本沒自信去認識任何人。後來又遇了一年才正式和一平相認,那時一平和奕謙都考上了台北的高中,之後她只能從書信中得知奕謙的消息,卻依然沒勇氣要一平介紹他們認識。

  直到國三重考那年,她已恢復白裡透紅的肌膚,人也較為消瘦,希望考上台北學校後,再以重生般嶄新的自己去認識唐奕謙。

  然而,在她考上台北高中的同時,一平回台中來告訴她,唐奕謙有了女朋友,而且兩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那時她只覺得自己像在追趕一顆遙遠的星星,永遠構不到,所以毅然決然的,她放棄北上念書的計畫,一心只想離開台灣,積極申請日本學校,同年十一月,她就前往日本求學了。

  而在離開前,她告訴了父親她的理由,將她對唐奕謙的暗戀源源本本說出來,否則父親根本不放行,而這個理由卻導致多年後的今天,父親要她回來面對唐奕謙,這……

  她停止回憶,抬頭望著面前滔滔不絕的父親。

  「……我愛妳母親,妳知道的,要不是妳母親瞞著我,我不會讓我的親生女兒背負著私生女這種字眼長達十三年!」

  天哪!爸還在念啊!燁萱根本沒仔細聽老爸在說什麼。

  「爸,還好是在我十三歲時你才接我來台灣,要不然若是提前來,我不就要多過好幾年那種不見天日的日子?要真如此,保證現在的我絕對不是這種樂觀進取的個性。」她義憤填膺的說:「還好十三歲以前媽媽教導我要諒解父親難為的立場,否則我根本過不了那可怕的一年。」

  許志剛沉默了二秒鐘,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那麼,那個諒解父親的小萱萱還在嗎?」

  「和那個最疼小萱萱的爸爸一起消失啦!」說完,她實在忍不住爸爸那種無奈又疼愛女兒的矛盾心態,大笑了起來。

  搖搖頭,許志剛實在拿她沒辦法,碰上自己理虧在前,只得說:「壞女兒,吃飯吃飯,閉上妳那張伶牙俐齒!」

  拜你所賜!燁萱一陣嘀咕之後才又拿起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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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0:24: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寶寶!」燁萱對著一個嬌小的背影大叫。

  不理會餐廳裡有多少人投來狐疑的眼光,燁萱興奮的勒著紀寶寧的脖子又叫又跳,而對方也以同樣的姿態回抱。

  好不容易松手後,燁萱忙問:「妳知道我找這家餐廳找了多久嗎?妳什麼時候下班?怎麼會來這兒上班?妳瘦了!寶寶,吳繼凱那豬八戒呢?他根本沒……」

  紀寶寧趕緊摀住燁萱的嘴巴,將她拉到人少的地方。

  「燁萱,今天我值晚班,等餐廳打烊後我們再聊好不好?」紀寶寧拍拍燁萱的臉頰,「乖,妳先去找個位子坐下,我一會兒就來哦!」

  直到十一點,餐廳內剩下這兩個分開了半年的好友。

  「寶寶,你怎麼會來這家餐廳當實習襄理?這一點也不符合咱們所學。」燁萱劈頭就說。

  「這兒沒什麼不好,回國半年,這是到目前為止我最滿意的一份工作。你知道銀行分析員這份工作有多無聊嗎?我只覺得所有的細胞都被銀行超強的冷氣給凍死了。」紀寶寧撇撇嘴。

  「但是,這和我們所學的……而且看妳好忙。」

  「忙才好,我就是要忙。」說完,紀寶寧點燃一根煙,望向窗外的黑夜。燁萱沒有忽略寶寧一閃而逝的落寞。「吳繼凱呢?你們不是說好一回國就結婚?他開的支票要民國幾年才兌現?」

  原先燁萱就不贊成寶寧和吳繼凱交往,只是看她為他一頭栽下的悲壯戀情,只好靜觀其變;還好回國前半年看他表現良好,燁萱就沒再反對,哪知都已回國半年了,他還……

  紀寶寧不說話,突然話題一轉,「對了,妳今天面試得如何?」她想起早上燁萱電話裡說是要上台北來面試。

  「後天上班。沒比妳好多少,當個秘書。」想起這她心中就有氣,燁萱拿起湯匙敲了一下咖啡杯。「寶寶,妳想我老爸是不是阿達了?叫我做這種花瓶差事。」

  紀寶寧嫣然一笑,「咱們是半斤八兩!」

  「哎,我可是被逼上梁山,妳呢?」她瞧瞧寶寧,見她又點了另一支香煙。

  「妳猜對了,我是自我放逐、自我麻痹,恭喜秦燁萱小姐榮獲猜謎有獎征答特別獎。」紀寶寧誇張的擊掌說道。

  燁萱卻笑不出來,正色道:「老實告訴我吧。」以她們熟稔的程度,燁萱一眼就看出寶寧的不對勁。

  紀寶寧吐了一口煙,緩緩地說:「吳繼凱的爸爸不贊成。和他一同回國那天,我只見了他家人一面就被三振出局了。」

  「他沒主見啊?他爸說什麼他聽什麼?他爸憑什麼?」燁萱大怒,為好友打抱不平。

  「問題在於他本身。」紀寶寧頓了頓,看著煙頭,「我常想,繼凱每次提到他父親的看法,會不會就是他本身的想法?」

  「他說什麼?不,他爸說什麼?」

  「說我的家庭背景太復雜,說我不夠漂亮。」紀寶寧熄掉煙頭,又燃起一支,平靜得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不夠漂亮他也說得出口?他……他自個兒呢?獐頭鼠目、小人一個!」燁萱想起吳繼凱那副嘴臉就想作惡。

  紀寶寧聞言大笑,好半晌才止歇。

  「謝謝,我覺得好多了。妳坐一下,我去買包煙,馬上回來。」說完,她往餐廳外走去。

  「寶……」燁萱根本來不及勸阻。看寶寶抽煙的猛勁,她扁扁嘴,談戀愛難道非要這麼痛苦難過嗎?算了,不想這些了。

  她抬眼環顧餐廳,其實這間餐廳還算高級,共有兩層樓,看來干淨清爽,餐廳中央還設有一個演奏區……

  突然,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及男人的說話聲打斷了燁萱的觀察,她這才驚覺,偌大的餐廳只剩下她一個人,而且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她直覺的站起身,往聲音來源處投以銳利的目光,慢慢地,她的視線裡出現兩個西裝筆挺、器宇非凡的男人。

  其中一名身著鐵灰色西裝的男人看了燁萱一眼後,自顧自的往樓梯旁的電話走去,一邊對著另一名穿白色西裝男子說:「看來這位小姐不認識我們。」語氣冷靜低沉,說完拿起話筒撥號。

  身著白色西裝的男子回答,「她怎麼可能認識我們?」語氣中輕蔑的意味令人反感,順勢還高傲的瞟了燁萱一眼。

  什麼跟什麼嘛?餐廳明明已經打烊,眼前這兩個男人那是什麼態度?!

  燁萱走近樓梯口,正色道:「先生,我們已經打烊了。」

  穿白色西裝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哦,我們打個電話。」

  而打電話的那個男人根本連理都沒理她。

  他竟連個「借」字都沒說!

  「先生,」她提高音量,雙手扠腰,「我們已經打烊了,你若要借電話,也該先請示一下吧!你當這是哪裡?你家啊!」

  「他是……」穿白色西裝的男人話尚未說完,講電話的那個人揮一下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似乎電話那頭聲音太小。

  這可惹火了燁萱,餐廳中只有她一個弱女子,她怎麼知道這兩個油頭粉面的男人是竊賊還是搶匪?

  她一個箭步向前,伸手切斷電話,冷靜而清楚的說:「出去!」下巴抬得老高。

  拿著話筒的高大男人總算正眼看著她,眉頭糾結,似乎強忍著揮拳揍人的衝動。

  而穿白色西裝的男人則目瞪口呆,「經理……」似乎害怕那男人會殺了她。

  「我管你們是經理還是董事長!我說出去,你們聾了嗎?公共電話外面多得是,出去!」她指著門口,回瞪著目光如刃的男人。

  「妳……」

  「經理!你怎麼來了?」紀寶寧推門走進餐廳,其它三人突然靜止不動。

          ☆          ☆          ☆  

  「寶寶,妳已經整整笑三十分鐘了,嘴巴不酸嗎?」燁萱既無奈又無法阻止她狂笑。

  「哈……太好笑了!」紀寶寧伸手擦擦眼角的淚水,克制不住逸出口的笑聲。

  「紀寶寧,紀寶寧。」

  「哈……干嘛?」紀寶寧稍喘一口氣。

  「再見。」燁萱起身要走。

  「喂,好啦!不笑了。」拉回燁萱,她果真收斂起笑聲。

  「我怎麼知道嘛!就算是老板也不應該這麼不禮貌!要不是看他們文質彬彬,我早就拿掃把轟人了。是他們不對,壓根兒就是仗勢欺人!」

  「是,是他們不對。小萱萱乖!」紀寶寧趕緊安撫氣紅了臉的好友。

  「哼!」燁萱嘟著嘴,猶不甘心。

  「不過,還算值得啦!讓你見著了我們公司最帥、最神秘的創意部門頭頭。怎麼?有沒有被電到?」紀寶寧仍難隱笑意。

  「電妳的大頭啦!我根本不屑記下他的惡霸面貌!」燁萱嗤之以鼻。

  「是,妳不記得也好,反正他正是你最討厭的那種花心大蘿蔔。」

  燁萱皺著眉,她總覺得那個人似曾相識,到底在哪見過?但是,不可能啊!她回國才第四天,以前又都住在台中,怎麼可能見過他?

  「燁萱?」

  「啊?」

  「還說沒被電到,都精神恍惚了。」紀寶寧拍一下面貌姣好的好友。

  燁萱翻個白眼,「哪有?本姑娘這輩子還沒被電過哩!放心,我標准很高的。」

  「走吧!好晚了。妳怎麼回去?」

  「啊?!幾點了?」燁萱尖叫。

  「十二點二十。」

  「天哪!我老爸要報警了。快,陪我搭出租車回去。」一手拉起紀寶寧,一把抓起背包,她沒命的衝向餐廳門口。

  「去哪?」紀寶寧邊鎖門邊問。

  「我家啊,租來的。」

  燁萱舉手招來一輛出租車,和紀寶寧一起坐進後座,向司機交代了地址,車子立刻疾馳而去。

          ☆          ☆          ☆  

  才一進門,恐怖的電話鈴聲催命似的響起。

  二話不說,燁萱抓起話筒就喊,「爸!我回來了!」

  電話那頭果真像火山爆發,音量足以震破正常人的耳膜。

  「妳以為妳還在洛杉磯嗎?時差還沒調整過來是不是?台灣的黑夜你當它是大白天嗎?你給我野到哪兒去了?」

  燁萱聰明的將話筒拿離耳畔,然而父親如雷的罵人聲還是清楚可聞。

  縱使如此,燁萱老神在在的對著立在身側的紀寶寧說話,「寶寶,你要不要先洗個澡?」她指指浴室,完全不理會老爸的炮轟。

  「小萱,妳在和誰說話?」

  「爸,時間不早了,請將您的音量調小一點。」真是的,都一把年紀了,還如此容易上火。

  「你還知道晚!我問妳,今天去面試了沒有?」

  「去了。」

  「有沒有去買整套像樣的衣服?瞧妳從美國帶回來的衣服,不是牛仔褲就是T恤,上班後不准穿那種衣服去公司丟人現眼,懂不懂?」

  「爸,我才剛回台灣就被你硬逼著來台北面試,哪有空去買衣服?咦?」燁萱狐疑地停頓了半秒,「爸,你怎麼知道面試結果?」

  許志剛當然知道,為何安排燁萱今天非去面試不可,就是因為奕謙出國洽公,今晚才回國。依奕謙現任秘書,也是他的阿姨宋雲麗的情報指出,奕謙最近一概杜絕有點姿色的美女花瓶或是和唐慶生認識的名媛淑女來面試。

  還好燁萱堅持要以秦燁萱這個身份參加面試,否則以自己為女兒打的分數,恐怕才進兄弟建設的大門,就被奕謙以花瓶之名踢出去了。而且今天的面試許志剛可是特別囑咐過雲麗的呢!他怎麼會不知道面試結果?

  呵呵,姜可是老的辣!

  「喲,我許志剛的女兒懷疑自己的能耐?」

  「謝謝你的看好。沒錯,後天上班,哦,不對,應該是明天上班。」燁萱低頭看看手表,已經過了十二點。

  「那……見了奕謙覺得怎麼樣?」其實這句話只是為了不讓女兒起疑心,許志剛壓根知道女兒沒見著他。

  「我沒有看見他,主試者是他的前任秘書。」這位秘書有點怪,既不要求她的學歷證明,更不在乎燁萱提出只待三個月的要求。好怪!但她可不想再和老爸繼續討論下去,所以也沒將疑點提出。

  「這樣啊……好吧,早些睡。對了,妳帶誰回來?」

  「是寶寶啦。爸,晚安。」

  「晚安。」

  掛上電話,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夜色,燁萱再次感動於台北夜景的美麗。以前她也常隨老爸上台北來,住在忠誠路,那裡有她最喜歡的游泳池。每年寒暑假,她總會和爸爸、一平在那兒小住幾天,且總是躲著住在隔壁的唐奕謙,現在她忽然想念起那時那種青澀初戀的感覺,以及當時那種不願以不美好的模樣見唐奕謙的堅持。

  當時爸爸、一平都沒有對唐奕謙提起她,就連唐叔叔也沒有漏口風,至於爸爸是如何和唐叔叔約定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出國那年,她完完全全的退縮,爸爸不只一次說服她,但是那種被背叛的莫名感覺強烈得讓她害怕,現在想來卻覺得好笑,當時那種自卑情結讓她只想逃離到沒人認識的地方。

  這一逃,竟逃了六年。

  她以為爸爸早忘了這段往事,沒想到六年後爸爸還是要她面對,還說什麼要給自己一個公平的起跑點。她不懂,爸爸常作些讓她想不透的決定,而且他一固執起來,要推翻他簡直比將整個台灣翻過來還難。

  明天,她將要和他見面……

  「夜色很美?」紀寶寧站在她身後,剛洗過的頭發不斷滴著水。

  「嗯。」燁萱沒有回頭,定定看著對街那楝大樓。

  「妳沒浴巾、沒毛巾、沒吹風機,小姐,除此之外,你的住處接近滿分。」紀寶寧無奈的陳述,用手接住滴落的水珠。

  燁萱總算轉回頭,看著狼狽的紀寶寧,「喔,我去拿毛巾。」

  「為何不住自己家裡?去年我回台灣,你不是說你家在台北有房子,還要我去住,結果卻跑來租別人的房子。」

  「哪,妳看,」遞一條毛巾給紀寶寧後,兩人又站在落地窗前,燁萱指著對街一楝玻璃帷幕大廈,「明天我就要去那兒上班了。」

  「所以妳才會在這租房子?」

  燁萱不想解釋太多,寶寶並不曉得唐奕謙這個人,也不知道唐奕謙正好住在她家隔壁,她不想冒著被唐奕謙知道她的身份的危險,要不然她也想回到那個有泳池的家。

  照爸爸的說法,唐奕謙的秘書要與他門當戶對,她可以推想唐奕謙現在的模樣──世俗又自以為是!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紀寶寧推了一下發呆的好友。

  「喔,要不然怎麼辦?我爸根本不准我在台北開車,而我又不會騎機車。」她常受不了老爸的過度保護。「對了,寶,妳要不要搬來和我一塊住?」

  「從這兒到東區上班?哦,饒了我。」紀寶寧瞪大眼拒絕。

  「搬出來可以讓妳逃離妳的家庭,或者……吳繼凱。」燁萱語重心長。

  「他偶爾還是會來找我出去。」紀寶寧刻意低頭擦拭濕發,藉以掩飾臉上無奈的神情。

  「寶寶。」她不要好友這樣自我淪陷。

  紀寶寧仰起頭,將略濕的發往後耙梳,眼光看向遠方,「他是那種會成功的男人,我舍不得放棄。」

  「妳要當他背後那個偉大的女人?!寶寶,妳錯了,他成功之後,背後的女人不會是妳。」燁萱直截了當的說。

  紀寶寧瞪大受傷的眼眸,難以置信的看著燁萱。

  「寶,對不起,我……我是想讓妳清醒。」她的心直口快經常傷人,最近又常和老爸練舌箭,一下子就刺傷了寶寶。

  沉默半晌,紀寶寧冷靜下來,再度將眼光調向遠方,「你說的是實話,只是……我就像即將溺水的人在做死前掙扎,我抓到的不是塊浮板,而是足以讓我沉入深淵的大石。」

  燁萱溫柔的拍拍她的肩膀,攬緊她,「我知道妳的泳技很好,絕不會溺斃,而且抓到的是我這塊大浮板,不是吳繼凱那塊白痴大石頭,放心。」

  「嗯。」紀寶寧深吸一口氣,「妳知道嗎?我常想到『天地』裡父親對女兒說的那句話:我的桃子啊……沒有我,妳怎麼辦?我要是沒有妳,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燁萱看看情緒已逐漸好轉的寶寶,回身拿起桌上的鑰匙。「考慮一下好不好?這把備用鑰匙妳拿著,若有一天我進門看見你在這兒,我不會覺得訝異。」

  盯著鑰匙,紀寶寧半晌後才接過鑰匙,神色堅定的望著窗外夜色。

          ☆          ☆          ☆  

  大力拍桌子,奕謙只差沒將手上的履歷表撕個碎爛,而杵在面前的總機小姐則神色慌張,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告訴我,這是誰面試的?」他怒氣騰騰地質問。

  「是……是宋秘書昨……昨天面試的……」

  「那她呢?」奕謙雙手將履歷表一擰,凶神惡煞的大吼。

  「誰?」臉皮薄的總機小姐眼看就要哭了。

  「宋秘書!」難不成他會問這貌美如花的新秘書在哪兒不成?

  「她……她昨天面試完秦小姐,就……就走了,她……」

  奕謙早該想到的,除了雲姨,八成也沒有人會不知死活的在他出國這段期間面試新人!

  「算了!妳出去。」他不耐又憤恨的揮揮手,要欲哭的小女孩出去,旋即點燃煙力圖鎮定。他再三交代不准私下面試新人,因為他不要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也不願讓老爸在這段期間有機會將他認為的名媛淑女安插在他身旁,結果,他才出國三天,桌上多了一張履歷表,而上頭貼有一張足以選美的女人照片!

  更離譜的是,照片中的女人像極了昨晚那個亂發潑婦。噢!他簡直不敢想像昨晚他差點動手打女人,不,不該稱她女人,她根本像個毛躁的丫頭片子。

  雖然昨晚跟在他身邊的陳德明是頗令人厭惡的一張勢利臉,但是這丫頭將怒氣出在打電話的他身上實在就有點不應該了。

  昨晚剛下飛機,到停車場取車時才發現電瓶沒電,不得已只得聯絡餐廳店長來桃園接他,等到離開機場時已耗盡了他僅存不多的體力。

  在回台北的路上接到了另一家分店店長來電,向他報告前兩天店內有人食物中毒,身為餐廳管理者的他非常關心這件事,詳加詢問事情的經過,哪知才說到一半,行動電話受到干擾,那時剛好經過忠孝店,急急進去打電話,就……遇到了那個撒潑的女娃。

  他不願再多回憶昨晚的任何一個畫面,那真是宛如置身地獄的一天,結果楣運到今天還跟著他──雲姨留下辭呈及一個花瓶秘書。

  SHIT!奕謙冒火地一邊罵一邊打電話。

  「喂?」

  「喂,我是唐奕謙,找宋雲麗小姐。」他強忍著怒氣,輕聲細語的開口。

  「哦?奕謙啊,怎麼一副沒精神的樣子?」宋雲麗仍然裝蒜,看看牆上的鐘,嗯,比預計的時間早了些,這頭沒耐性的獅子。

  「雲姨,妳……妳怎麼可以說離職就離職?還扔一個花瓶給我!」他大吼。

  「小鬼,我半年多前就告訴你我要退休,哪是說離職就離職?要不是你對秘書人選要求太挑剔而且理由怪異,我早就出國雲游去了。我沒怪你拖著我啥事都辦不成,你倒先怪我匆促離職?」對於奕謙,她向來直言不諱。

  「雲姨,妳自己說,之前那幾個女人有哪個能用?第一個蘇靜純,家政科畢業,講話慢到讓人打瞌睡,光聽她說完一天的行程,已經中午了。第二個石家萍,喔,她把辦公室當模特兒伸展台,而且她花在攬鏡自戀和看我的時間比打計算機的時間還多,你曉不曉得,我差點把她從窗戶丟出去。」

  「那可不行,她可是你石伯伯的掌上明珠哪!」宋雲麗仍悠哉游哉。

  「對!她們都是老爸安排的。至於第三個那個什麼菁的,簡直就是個白痴,她連按個HOLD鍵都可以按錯,妳知道十幾通客戶電話重打的混亂情況嗎?妳可以想像嗎?我只差沒從十六樓跳下去。」奕謙幾近崩潰。他不要再來一個這類型的無能秘書。

  「奕謙,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會發牢騷。真是少見哎,聽你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宋雲麗可是心平氣和得很。

  「雲姨,算我求妳,你不能再丟一個這種白痴花瓶給我,我這兒會發生命案的。拜托妳再考慮一下,拜托!」隔著電話,奕謙雙手合十膜拜。

  「你見過她了?」

  「沒有。就是趁還沒見面之前擺平,否則像之前那三個,請神容易送神難,我會先瘋掉。」奕謙軟硬兼施的求著母親的妹妹,這位在兄弟建設待了近三十年的阿姨。

  「沒見過她,你怎麼會知道她是不是花瓶?」她不相信志剛的女兒會是驕縱不懂事的白痴千金,而且光是昨天短短的面晤,她已經喜歡上這個聰明的女孩。

  「雲姨,你見過她了,她……嗯……她太漂亮,我不要別人以為我的秘書都坐在我的大褪上辨公。」

  又是這種怪理由!

  「我不覺得她漂亮啊!奕謙,根本是你有偏見,只要是你喜歡的類型就覺得人家漂亮,漂亮的女人你又覺得她沒大腦、是花瓶,你把我們女人評論得太膚淺了吧!那我們女人看見你,不也應該覺得你不過空有一副俊帥的外表,其實腦袋裡一團漿糊?」宋雲麗撇撇嘴,「而且我就不覺得她漂亮到足以坐在你的大腿上辦公。」其實,她說謊,這女娃除了漂亮之外,還擁有一份特殊的氣質,憑女人的直覺,宋雲麗覺得這女孩「野性」得吸引人。

  奕謙沉默半晌,「雲姨,妳是打定主意不回來了?」他低沉的聲音令人寒顫。

  宋雲麗知道外甥生氣了,但她才不理會他,「我明天早上九點的飛機,飛往英國。」

  「我還是要辭掉她。」他寒著聲音道。

  宋雲麗為之氣結,「隨便你,她說得一口流利的英、日語,修有建築設計學分,如果你還覺得她是個花瓶,那麼唐奕謙,我建議你帶著偏見去跳樓吧!」

  「以這樣的條件來應征秘書的職位?雲姨,這該不會又是妳和老爸串通的吧?」

  「不是,」至少不是和你爸,是和「她」爸串通的。「這樣的條件有什麼不對?剛好適合秘書這個職位。」

  「我們付的薪水並不高。」奕謙堅持他的疑慮。

  「或許她急需錢。三萬五的月薪不算太差。」

  「或許她看上的不是眼前這三萬五,而是條大魚。」不太保險,反正不管怎樣,他覺得這位「秦小姐」就是不安全、不對勁。

  「你是指……哦,唐奕謙,帶著你的偏見及自大去跳樓吧!最近你的言行舉止真是愈來愈像豬了。我是個崇尚民主的女人,拒絕和沙豬說話!」啪地一聲,她憤怒的掛上電話。

  「雲──」

  沙豬?

  雲姨應該算是給他面子了,這陣子他覺得自己彷佛得了「恐女症」。自從那次酒會之後,就連在路上遇到問路的女人,都會令他害怕,擔心這回是不是又是老爸安排來接近他的?

  再加上先前那三個白痴女人將整個工作進度搞得亂七八糟,他確實好一陣子沒想過什麼女人,至於沙豬……或許有一點吧。

  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沙豬到差點動手打女人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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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0:24: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呼──

  燁萱躺靠在沙發上喘氣,環顧周圍十幾袋衣服,那是她今天逛了一下午的成果。

  要不是爸爸三申五令要她務必穿著端莊得體的去上班,她才不願花時間、花錢在這件事上,害得她一口氣買了一堆套裝,回洛杉磯後根本穿不到,真是浪費!

  鈴──又是爸爸,一定是的,一小時一通電話,煩死人了。

  一拿起話筒,燁萱故意用嗲死人的聲調向老爸撒嬌,「先生,我已經將你給的信用卡刷爆了,滿不滿意?你將會看到一個端莊高貴的淑女,OK?記得去繳帳單哦!」她胡鬧完才發現對方都沒出聲。

  「呃──」奕謙一時說不出話來。

  燁萱拿著話筒狐疑半晌。糟糕,這不是爸爸呀!

  「你哪位?」要命,敢情還是個男人?

  「對不起,我找秦燁萱小姐。」

  「我就是。」

  「呃,我這裡是兄弟建設,敝性唐。是這樣的,昨天秦小姐有過來面試,原先是通知妳明天上班,但是很抱歉,這項通知決定取消了。」

  「什麼?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非常抱歉,因為重新考核之後,我們發現妳並不符合我們要求的標准。」

  燁萱以為她累慘了導致耳朵失靈,加上電話中低沉而優雅的男子嗓音,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打擾妳了。」極富磁性的音調冷靜的說完最後一句話。

  等燁萱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收線。

  傻眼了半晌,將剛才接收的訊息融會貫通之後,她才發作起來。

  這……什麼嘛!我房子都租了、衣服也買了,這家伙一通電話,就什麼都不算了?!什麼跟什麼嘛!他當別人閑得發慌等他耍弄啊?

  這爛公司!燁萱一邊叫罵一邊拍桌踢椅。剛剛那男人說他叫什麼來著?姓唐?他姓唐?燁萱深吸一口氣,他……該不會就是唐奕謙吧?這點認知讓她倏地心跳加速,但是,管他是誰?這根本沒道理,要不然至少也該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誰來向她這雙可憐的腿賠罪?

  找到了昨天面試她的宋小姐給的名片之後,她快速播了電話過去,幸運的話,應該可以直接找到他。

  而且最好是幸運,否則……

  「喂,我是唐奕謙。」

  賓果!就是他。不錯,好習慣,一接電話就先報上名來。

  她清清喉嚨,「你好,唐先生,我是秦燁萱。」

  奕謙皺一下眉,「有事嗎?」

  怎會沒事?!這豬腦袋,她想砍下他這顆狂傲的豬頭,算不算有事?

  咬著牙,燁萱深呼一口氣,「唐先生,對不起,剛才我精神不濟,沒弄清楚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去上班了?」

  「秦小姐,妳聽到的就是這意思。」

  他的口氣竟然如此理所當然,而且臉不紅、氣不喘!燁萱已如即將爆發的活火山。

  「為什麼?」

  「我剛剛應該說得很清楚了,基於公司考量,我們無法錄用妳。」

  「是你們公司?還是你?」她沒放過他懦弱的說詞,咄咄逼人的問。

  「秦小姐,這不是問題所在。」這女人煩不煩?他已經快忙昏了,只想早早處理完這個麻煩,而且明明是小事一椿,怎麼這下子又變得棘手起來?一般人不都「算了」了事,這女人竟還打電話來興師問罪,而且還一口氣問到他頭上來!

  「那你告訴我問題所在啊!」

  他怎麼能告訴她症結出在她長得太漂亮?秦小姐一定會以為他有病。

  美麗漂亮的女人在哪出現都可以,但就是不可以剛好出現在他的秘書位置上,因為他受不了一坐上這職位的女人一天到晚處心積慮想換「唐夫人」的頭街,這不但會影響他的工作情緒,更讓他覺得自己像塊肉,不斷有口水滴到這塊肉上面。

  「對不起,我不能。」他捺住性子回答。

  但是燁萱可就沒那麼好口氣了,「唐先生,你們堂堂一個頗具知名度的公司是這樣處理事情的?你知不知道,為了到你們公司上班,我得找房子、買衣服、忙得雙腿發軟,還……」還被老爸從洛杉磯逼回來!當然,這她沒說出口。

  「秦小姐,如果妳是要求索賠,我會請會計部門發兩天的薪資及車馬費給你。」這女人,刷爆了某個男人的信用卡,到頭來在乎的竟然還是錢。他搖搖頭,慶幸自己明智,辭退她是正確的決定。

  「你……你……」燁萱簡直快將話筒掐碎,怒火直衝腦門,讓她半天只擠得出一個單音。

  氣憤非常的掛斷電話,燁萱顧不得雙腿發麻,顧不得身上穿的是T恤、牛仔短褲,一把抓起鑰匙氣衝衝的直往樓下衝。

  唐奕謙!你這仗勢欺人的家伙,最好乖乖待在辦公室別跑!燁萱一邊咬牙切齒一邊在電梯裡惱火的跺腳。

  她上輩子瞎了眼、盲了心智,才會暗戀這個不講理的家伙,早知道他是這種人,她才不會為了他逃到洛杉磯去。真是太不值得了!

  而且這是什麼社會亂像?回台灣不過幾天,她遇到、聽到多少勢利大爺耍大牌,老天,怎麼會這樣?

  這是以前那個溫馨和諧的社會?還是她總在爸爸的保護下而沒看清這些?

  但是,現在她是一個獨立自主的成年人,她要用自己的眼睛看清這個社會。

  幾分鐘後,她走進兄弟建設一樓大廳,搭電梯直上十六樓,匆匆越過門口接待小姐,根本不理會她的制止,筆直來到昨天面試的地方,看見一扇門上掛著「經理辦公室」的牌子,想也不想便推開門進去。

  「小姐!妳不可以……」神色緊張的接待小姐話根本來不及說完。

  奕謙深鎖著眉,剛剛耳膜才險些被那個火爆的秦小姐摔電話的刺耳分貝震傷,這會兒門外又嘈雜聲四起,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讓他猜疑太久,下一秒答案已經亮在眼前。

  「經理,她……」接待小姐深怕遭殃,不知如何解釋。

  來不及了,燁萱和奕謙同時看見對方。

  「是你!」燁萱指著辦公桌後的男子驚呼。他竟是昨晚在餐廳裡偶遇的神秘「頭頭」!

  「是妳!」哦,救命!奕謙只差沒擊額痛哭,問題是,這個「麻煩」怒氣衝衝的站在他眼前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是氣憤多過訝異,還是刺激太大,她指著唐奕謙的手指竟止不住發抖。

  「經理,對不起,這位小姐……」

  「沒關系,妳先出去。」

  門一合上,奕謙慢條斯理的躺靠椅背。看來昨晚那位潑婦和眼前這只小怒貓恐怕和「秦小姐」是同一人了。若是的話,他敢保證,雲姨一定是在說謊,這女孩不只是漂亮而已。

  「第二次見面,你好。」他沒有改變姿勢或伸出友誼的手,口氣像在談生意,臉帶趣味盎然的意味。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連上班的機會都沒就被Fire了?」她抬高音量,不畏懼的靠近他的辦公桌。

  「妳指的是什麼原因?」他保持看好戲的態度,雙臂自然的環胸,只差沒蹺二郎褪。

  「我掛你電話的事!」她大叫,昨晚那根本不是她的錯。

  「妳掛了我兩次電話,你指的是哪一次?」他心平氣和的問。

  履歷表上寫著二十三歲,她有二十三歲?眼前那張脂粉未施的臉龐看來不會超過十八歲,至於T恤下的身材也是,纖細的四肢及腰身,天哪,活脫脫一個未成年少女!

  「你竟然這麼記恨,真是太過分了!昨晚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你有沒有瞧見你身旁那個店長的嘴臉?我沒揮拳扁他已經很仁慈了,你怎麼可以因為這樣就……」她實在氣不過。

  奕謙想想陳德明的嘴臉,唉,實在不能怪這小辣椒發火,換成是他,恐怕早一拳下去了。

  「我沒有說是因為昨晚的事,事實上,我現在才知道你們是同一人。」他揮舞了一下履歷表,「現在我了解了。」

  「那還有什麼原因?」

  「好,我問你,妳為什麼這麼想要這份工作?」

  「我……」

  對啊!燁萱猛然一驚,她大可以快快樂樂的向老爸回報她沒被錄取,然後理所當然的回台中享受假期,怎麼……該死!她不服輸的衝動個性又讓自己掉入兩難的局面中。

  「如果剛才我沒聽錯,妳似乎不缺錢,而且有人提供你免費刷卡。」奕謙突然發現,他口氣中怎麼有股怪怪的酸味?稍微清了清喉嚨,他又說:「呃,所以我想你對這份工作應該不會感興趣。你看看我的辦公室,以後新來的秘書就是要讓這兒恢復正常規律干淨的情況,這……妳做得來嗎?」

  少瞧不起人了!什麼叫做有人提供我免費刷卡?況且,正是那個提供信用卡的人逼我來的!想到剛才誤以為他是老爸,燁萱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奕謙看了一眼她紅透的臉,心中暗忖,可惜啊,好好的一個女孩,竟……

  燁萱吸了口氣,正想做番解釋之際,桌上電話突然響起。

  「對不起。」唐奕謙俐落接起電話,然後以流利的英語和電話彼端的人對話。

  這是燁萱第一次這麼近聽唐奕謙說話,一時之間,她的心跳再度加劇。他從小聲音就這麼低沉而有磁性嗎?還是變聲後才這麼成熟?

  突然,另一支電話鈴聲響起,打斷燁萱的臉紅心跳。

  「經理,山口先生在線上,麻煩您接聽。」總機小姐的聲音透過電話的擴音器傳來。

  燁萱看他蹙緊了眉頭,望著話機上的紅色閃示燈,並沒有接聽的打算,這才發現他的桌子上有四部電話。

  燁萱轉頭看他散了一地的藍圖及另一張大型工作桌上雜亂的情況,看來他這個經理似乎不太清閑。但是,燁萱竟心生快感。哼!活該,這就是挑剔秘書的後果。看看另外兩具電話,她壞心的希望待會兒最好還有法國人、西班牙人來電,恰巧可以開個八國聯軍會議整死他!

  不久,電話擴音又響起,「經理,山口先生好像生氣了,會說日語的蘇小姐出差,我……日語不太好,能否麻煩您盡快接電話?」總機小姐似乎有點急。

  燁萱發現眼前這男子除了眉頭緊蹙外,似乎沒有接電話的打算。

  奕謙頗具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他沒記錯,雲姨似乎有提到眼前這位秦小姐精通日語。

  燁萱似乎接收到訊息,熟稔的接起電話,然後出乎奕謙意料的,這小辣椒竟然會發出如此甜美悅耳的嗓音,讓他差點忘了手上還在對話的電話。

  一直到他收線之後,仍沉醉在她的細軟語調中,雖然他一句也聽不懂,但他可以發誓,這是他聽過最悅耳的語言了。

  幾時開始,他最討厭的倭寇語言能得到他如此的贊美?

  當然,燁萱沒有忽略這頭不講理的獅子投來的贊賞眼光。

  輕輕掛上電話後,她刻意揚起一個假笑,然後假裝有禮的彎腰欠身,「唐先生,不好意思,擅自接了你的電話,我想我已經清楚明白你的意思,那麼,我告辭了。」一轉身,她雙眸閃著自信慧黠的亮光。嘿嘿,如果山口先生電話中說的是事實,那麼唐奕謙現在最需要的應該是一個精通日語的秘書,而她,就是最好的那一個。

  「小姐……呃,秦小姐。」奕謙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燁萱倏地轉身,「你叫我?」她指指他,再指指自己。

  「是的。呃……我想,妳可以考慮留下。」

  「什麼?對不起,我聽不清楚你的話,麻煩你大聲一點好嗎?」她一定要整整這個男人。

  「我說請妳留下。」

  「我?做什麼?」她裝傻。

  「我想知道山口先生交代了些什麼。」老天,他在說什麼,他是要她留下來當他的秘書啊。

  「哦,山口先生沒說什麼,妳新來的秘書應該可以問得到。」她一笑,「那麼我先走了。」說完,她邁步走向門口。

  奕謙趕緊起身,「秦小姐。我想請妳重新考慮擔任我的秘書。」

  「啊?」她故作驚訝的轉身。

  「你聽到了。」他開始懷疑眼前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在報復他。

  「為什麼?」

  「嗯,我需要一個日文人才,而妳……」他頓了頓,說不出贊賞的形容詞。

  這個驕傲的男人,稱贊她一下會少一塊肉啊?

  「我想日文說得比我好、又合乎貴公司考量的人應該不少吧。」

  但是說得這麼悅耳的,他從沒聽過。

  「妳在拒絕我?」他的口氣聽來像威脅,一點道歉的意味都沒有。

  她揚起下巴,冷冷的看著他。有沒有搞錯?求人家來上班竟是用這種態度!抱歉她現在想清楚了,你就是用大花轎來抬,姑娘也不屑踏入這裡了。

  懶得再開口,燁萱再次邁開步伐。今天她才知道當初遠赴國外竟是因為這種蠻橫低等動物,唉!不值得啊。

  就在她瀟灑轉動門把的剎那,背後傳來一個低啞的嗓音。

  「對不起。」

  燁萱愣住了。不容易啊,獅子低頭了。她竟有那麼一絲絲不忍,遲疑三秒,她緩緩回頭,「我的位子在哪?」

  她看見獅子咧開澀澀的笑容,算了,能讓他退至此已屬不易,再要求他露出一個親切笑容,談何容易。

  奕謙呼出一口大氣。老天,他已經好久不曾如此緊張,他真是服了這個小辣椒。

  「門外那張桌子是妳的位子。」他往前指。

  她打開門,望了一眼辦公桌,回望唐奕謙說:「我要換一張舒服的大椅子,算是對我這雙腿的賠償。」她指指短褲下修長的腿,漂亮一笑,「可以嗎?」

  「可以。」他毫不猶豫,也不敢再拿喬。這女人倔強又傲慢,一點都欺負不得。

  「成交。拜拜。」她雙手插進短褲口袋,帥氣的就要離開。

  「哎……秦小姐。」他又叫住她。

  「我叫燁萱,不叫愛情小姐。」「哎」拖那麼長干嘛?

  他笑了,「燁萱,明天上班可否……嗯,穿著正式一點?」他不自覺的打量著她的穿著。

  「我會的。」回答完要離開之際,她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剛才山口先生說如果你沒有錄用我的話,那料理店的裝潢事宜就不用再和他談了,他打算找璋馬室內設計代理。」

  奕謙彈跳起身,「然後呢?妳說了什麼?」

  「我還沒說完嘛。下文是,如果你錄用我的話,今天晚上六點半他在『石意林』等你簽約,他會帶翻譯過去。」

  奕謙看了眼手表,六點整。天啊,快來不及了。他抓起一只牛皮紙袋,邊向門口挪動邊說:「秦小姐,麻煩妳幫我關一下門。」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燁萱不怪他也不阻止。

  其實山口先生說的是七點半。嘿嘿!

          ☆          ☆          ☆  

  雖說夏季是晝長夜短的季節,但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燁萱依然覺得白天的時間根本不夠用,常常埋首重整資料再抬起頭來時,只剩下黑壓壓的天色及月亮和她相望。天哪,像現在,時針正指著七,而她卻還坐在辦公室內。

  令人詫異的是,全公司似乎也沒人下班,至少她所在的位子放眼望去,創意部及制圖部就沒一張空桌子。可怕呀!大伙的青春歲月全被這棟看來像機器怪獸的大樓給吞噬,而且這情況已經持續三天了。

  她非常訝異堂堂一家建設公司創意部門的內部資料及檔案竟可以亂成這樣,客戶資料不齊全、交涉報告七零八落,就連目前有多少進行中的案子都沒有一個完整的檔案資料可查尋。奇怪的是,兩個月前資料的建文件都很完整,相隔不過六十天,她眼前這部計算機竟像廢鐵一樣叫不出任何一項近兩個月來該有的資料。

  她宣告放棄了,明天再找頂頭老大問清楚。

  匆匆收拾桌面,她繞向籠頭老大辦公室側邊的小型個人電梯,這是唐奕謙專用的電梯,她為了不打擾埋頭苦干的伙伴們,今天選擇搭這一部電梯。

  豈知才剛繞轉過去,適巧碰上了一整天不見人影的唐奕謙,還有一個女人。

  燁萱頓時火氣直冒。今天的工作量原就很可觀,但是她沒想到竟然必須花那麼多時間接聽一堆找唐奕謙的電話,而這一堆電話無巧不巧的,剛好全是女人,而且是嬌嗲難纏的那種。

  她為此耽擱時間,加班工作到現在,他竟可以如此大方的在這種時候帶女人來公司。

  燁萱忍著怒火,甜美的轉向唐奕謙身旁的女人,微笑道:「這位是吳小姐吧?」

  她看見那位小姐臉色突然一陣青白。賓果,果然不是!

  「我……我不姓吳。」那位女子為難的回答。

  「這位是李小姐。」奕謙咬牙切齒的說,陰騖的眼神直直射向燁萱。

  燁萱視而不見,故意驚訝的轉向唐奕謙,懊惱的說:「糟糕,唐先生,剛剛有位吳小姐打電話來公司,要我轉告你,若你十點半要去她那兒,請順便將你專用的牙膏帶去,否則她擔心你明早恐怕用不慣她的牙膏。」

  一時之間,奕謙臉色呈鐵青色。

  這小辣椒在干嘛?他今天帶李千娟來公司就是想在這兒和她談清楚兩人之間的關系,以免在館子裡李大小姐大開水籠頭,結果……小辣椒淨干這些壞他好事的作為!

  「燁萱,我想妳該下班了。」他冷冷的說,然後轉向辦公室大步走開。

  李千娟緊跟在後,肩膀微微抽動。

  唉!女人真是麻煩,尤其交往了一陣子的女人更麻煩,像現在身後的李千娟,已經沒有剛認識時的樂觀、不在乎,取而代之的是嫉妒、占有、要求……要命,他最怕這樣的女人。

  燁萱走進電梯的同時,正好聽見經理辦公室傳來的哭喊聲──

  「你……是不是因為有了吳麗麗,所以……哇!」

  電梯門關上,她沒能聽見唐奕謙如何辯解,不過心中樂不可支。哼,終於將了花心大蘿蔔一軍!

          ☆          ☆          ☆  

  翌日,燁萱才坐定,便發現經理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敢情他在辦公室內懺悔至天明,否則何時如此准時上班過?

  狐疑歸狐疑,她可沒笨到在經過昨天那檔陷害後,主動踏進經理辦公室,悄悄的,她將椅子高度調低,想躲在計算機後,因為她隱隱約約察覺到,經理辦公室的氣壓不太平穩。

  果不其然,唐奕謙似有監視器,在她開啟計算機的下一秒傳呼她進去。

  也好,她正想和他談談計算機的問題。

  結果,未等她開口,啪!啪!啪!三大疊資料出現在她面前。

  「這是這兩個月未建文件的資料,妳一邊Key  in一邊消化。」

  看來這男人未將昨晚的怨氣消化,口氣之冰冷,真是可惜了那張斯文俊逸的臉。

  吐吐舌頭,燁萱抱起三大疊資料就要撤退,豈知酷獅的聲音在她轉身之際響起。

  「我要妳在下午兩點之前打好。」

  什麼?這根本不可能嘛……突然,燁萱發現了他臉上輕露的報復神色。真是卑鄙,假公濟私、公報私仇、公私不分……在好勝心驅使下,燁萱仰起鼻角,跟他杠上了。

  「我知道了。」

  邁著大步走出經理辦公室,燁萱卯足全力Key  in,將憤怒發泄在鍵盤上。

  奕謙一掃昨晚的陰霾,好笑的搖搖頭。昨天簡直是他的苦難日,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眼淚澎湃洶湧的氣勢,可怕啊,嚇得他昨晚睡夢中還不斷聽到李千娟啜泣的聲音。

  其實他絕非視女人為玩物,而是在找尋一個能長久牽動他的心而不是只顧牽動他「人」的女子。唉,女人為何不懂「愛了就算、愛過就放」的道理呢?搞不好瀟灑分手倒會引起他再度欣賞這名女子。可惜,太多女人不懂他,反過來責怪他不懂她的心。

  倒是像小辣椒這樣的女子,他不知如何歸類,不過,她倒是比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有趣多了。

  有趣?

  這倒是他第一次用這種形容詞形容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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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燁萱關上計算機,看見身後玻璃帷幕外一大片藍天白雲,心情雀躍如飛。因為她今天要回台中!

  雖然仍爭取不到自己搭車回台中的機會,但是能回台中就好。

  撥了內線進經理辦公室。

  「經理,如果沒事,我要下班了。」燁萱邊說電話邊忙著收拾桌上的公文。

  「好,周末愉快。」他聽得出來她口氣中的興奮。

  自從燁萱來公司上班後,奕謙看到的是一個挽著發髻、穿著得體端莊的成熟女人,雖然仍帶著稚嫩的笑容及爽朗的個性,但絕對很難和那個小丫頭想成是同一人。

  那個撒潑的模樣……

  老天!奕謙迅速中斷思維,他驚覺自己竟……想念那個小女人!

  愣愣放下話筒之後,他懊惱的點燃煙站在玻璃窗前,看著腳下的車水馬龍。

  突然,他看見一個嬌小輕盈的身影正穿過馬路。她把頭發松開了!奕謙微笑看著燁萱像重獲自由的小鳥,頭發是她的羽翼,在陽光下閃著色彩,飛……

  路邊一輛豪華轎車內走出一個男子,而那只彩鳥不偏不倚投入那男人懷裡。

  奕謙斂起笑容。SHIT!他竟忘了她是個背後有「金主」的女人。氣憤之下快速放下百葉窗。他在干嘛?

          ☆          ☆          ☆  

  車後座,燁萱扯著爸爸的手臂,頑皮的眨眨眼。「爸,怎麼你也來接我?這麼想女兒啊?看來你在台灣似乎有點……寂寞。」

  「胡扯,老爸是想上台北來嗅嗅髒空氣,順道看看忠誠路的房子。」

  「別去了啦,爸,我想回台中。」她知道老爸這些都是借口,唯有想女兒是真的,所以沒必要浪費時間東看西逛,她只想回「家」。

  「也好,那我們就直接回台中,一路上好好談談。」說著,許志剛向駕駛座上的老陳吩咐道:「老陳,回台中。」

  「是。」老陳轉動方向盤,車子揚塵而去。

  「談什麼?!」燁萱警戒的看著父親。周末假期練舌箭不嫌累嗎?她皺了皺眉頭。

  「告訴我,妳和奕謙相處得如何?」

  「爸,你不覺得你太直接了?就這麼直接說明來意。」這一點都不像老爸的作風!

  「如果老爸和妳打啞謎,妳不就和老爸玩起躲避球了?」

  哎,老爸英明。

  可是,對於看人,老爸可就大錯特錯了。燁萱微怒,「爸,你凡事英明過人,但是,你知道唐奕謙真正的為人嗎?他根本就是個花心大蘿蔔!我上班不到兩星期,看見你心目中的好女婿身邊換了不下數十位女人,這還不包括電話中一些我沒見過的。」她賭氣的雙手交抱胸前,埋怨道:「而你竟然為了這種人硬把我逼回來!」

  「我女兒在吃醋?」許志剛詫異的望著女兒。

  燁萱驚訝的看著老爸。不會吧?她在老爸臉上看到的是……高興?

  「爸……你有聽懂我剛才對你說的話嗎?他很花心哎!」

  「那也表示他還未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用真心啊,這是好事。」許志剛放心似的點點頭。

  燁萱再次愣住,「爸,我不知道你這麼……呃,這麼新潮。」

  「這和老爸新不新潮無關,而是和奕謙本身的條件有關,他的條件這麼優秀,不能怪他花心。」

  「但是,他怎麼可以用這些條件玩弄女人!爸,這點我很難苟同。」

  「他有利用自己的優勢強迫女人嗎?你看見真實的情況了嗎?」許志剛頓了頓,「女兒,用心去看奕謙這個人,而不要被他的外表影響了事實。」

  燁萱不以為然的翻個白眼。要我將那群有「肉」的女人視若無睹,還真是件困難的事!

  「女兒,妳換個立場想想,如果奕謙的情況轉換在女孩身上,妳是否就不會反彈這麼大了?」許志剛再次提醒她。

  「爸,我當然贊成婚前可以多交往不同的對像,但是,總不能和每一個交往的人上……」燁萱對著老爸突然說不出如此驚人的字眼。

  「上床?」許志剛一語道破,「你看見啦?」

  「爸,我是他的秘書,聽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留言。」

  「聽和看是兩回事。」許志剛堅定的說。

  喔,燁萱呻吟的望著車窗外。又來了,老爸一固執起來,誰都別想改變他的觀念。

  對於眼前的假日,她突然不再覺得美好,反倒有些想念讓她忙昏頭的辦公室!

          ☆          ☆          ☆  

  星期一,陽光普照,可是打從下午奕謙鐵青著一張臉走進辦公室之後,燁萱就發現,這會兒開始刮起台風了。

  奕謙按下通話鍵要燁萱進辦公室。

  看著燁萱盤起的發髻,一身米白色褲裝,露出白晰的肩膀,他覺得怒氣頓生,恨她不愛惜自己,竟讓男人包養,更可恨的是,那男人竟沒能力養她,還讓她出來上班!

  讓她來……影響他的思緒!

  手指敲著桌上的卷宗,奕謙冷冷的開口,「燁萱,尚格百貨化妝部門進行得如何?」

  她微揚眉梢睨著上司。奇怪,這案子不是交給創意部了?怎麼他又操起心來?

  「目前都算平穩,原先發生的小問題也由創意部專員處理OK,並沒有其它狀況。」面對暴風圈,燁萱專業而冷靜的回答。

  「什麼問題?」他不耐煩的問。

  「經理,」很明顯嘛,眼前這頭獅子擺明了雞蛋裡挑骨頭。她只好再次說明,「那真的只是個小問題,而且創意部的人早就發現,似乎不用你操心……」

  「照妳這麼說,我這個經理豈不是做假的,每天就坐在這兒簽名蓋章。」他眉頭緊蹙,表情甚是不喜。

  燁萱實在訝異。這頭獅子今天怎麼啦?

  撇撇嘴,她低頭翻看電話留言紀錄。「嗯……今早有幾位小姐找你,有林小姐、徐小姐,還有吳小姐,她們分別打了好幾通電話來公司找你,或許……」她聳聳肩,「你會很忙。」

  奕謙看看她帶笑的嘴角,發現自己很不喜歡她用這種不在乎的語氣說話?,那麼他又要她在乎嗎?他何必在意她?

  他板起臉,冷冷的說:「燁萱,我希望妳對打電話找我的女士們客氣些,她們其中一位很可能就是未來的『經理夫人』。」

  燁萱斂起了笑臉,艱澀的吞咽口水,稍吸一口氣後才回答:「是,我知道了。」

  「很好,妳可以出去了。」他說完即轉動座椅,面向落地窗。

  掉頭仰起下巴,退出經理辦公室回到座位後,燁萱才深深感覺內心的刺痛。

  這不就是原本該發展的情況嗎?她有什麼好心痛的?難道潛意識裡她有所冀希?真是天真!

  深吸一口氣,燁萱放下盤在腦後的發髻,專心的敲著計算機鍵盤。

  「把妳的頭發扎起來,我希望我的秘書儀容端莊,而不是搔首弄姿的花瓶。」奕謙不知何時來到燁萱身後,口氣嚴肅的說。「人的氣質是內在而非外在的變化。」說完,他踏著堅定的步伐離開。

  他竟然說這種話!她忍著發抖的手不追上前去掐死他或者賞他一巴掌。

  她竟然用這種姿態出現在他面前!他忿忿的想起她飛入男人懷裡的那頭長發。

  笑話。他若想要,有一籮筐長發飄逸各式各樣不同典型的女人在等著他。

  而且今天起他要恢復原有的生活形式,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他需要……女人。那種適合他、無牽掛、無未來、無牽絆的女人。

  聽著唐奕謙穩健的步伐離去後,燁萱索性關上計算機,將長發綰起來。

  轉念一想,她干嘛如此在意這頭獅子的看法?!她匆匆又將長發放下,然後決定要提早下班,到公司樓下轉角那家咖啡店喝下午茶。

  收拾好桌面,燁萱拿起提袋才正想開溜,突然電話鈴聲響起,撇撇嘴,她慢條斯理的拿起話筒。

  「喂?」她的口氣不太好。

  「喂,請找奕謙?」

  燁萱翻個白眼。女人,一個聲音嗲到令她連喝咖啡的興致都沒了的女人。

  「唐經理已經離開公司,妳哪一位?」燁萱捺著性子問。

  「哎呀!我現在還在「亞禮』試穿衣服哎!妳幫我找他啦,告訴他我在這兒,叫他來嘛,要不然我一定遲到了。」

  「小姐……」燁萱深吸一口氣,正要問她是誰,話筒彼端又嚷了起來。

  「哎呀,討厭啦!這件太露了,人家不要露這裡啦!」

  敢情那女人是一邊拿著話筒對她下命令,一邊指揮著「亞禮」的工作人員?燁萱火氣直冒,只差沒一手掛斷電話。

  「小姐,妳貴姓?」正常人都該聽得出燁萱的咬牙切齒。

  偏偏對方絲毫沒有一點應有的禮儀。

  「哎呀,我打那麼多通電話了,妳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妳記好,我姓林,是唐經理的女朋友,知道嗎?快去聯絡唐經理!」

  說完,她毫不淑女的掛上電話。

  燁萱難以置信地看著話筒,奮力放下話筒。

  他的女朋友有上百個,妳要我記好?!

  燁萱再次深吸一口氣,手指著躺平的話筒,咬牙的說:「管、妳、去、死!」然後邁步走進電梯。

  電梯門打開,步出大樓,迎面而來一陣熱風,燁萱才驚覺,原來這個世界是有溫度且晴空萬裡,絲毫不見一絲陰霾。她吐了一口氣,折回大樓內,向警衛借了電話,撥下唐奕謙的行動電話號碼。

  唐奕謙交代過,若非緊急狀況,別打這支電話。現在算不算緊急?不管了。燁萱拿著話筒靜待著。

  「喂,我是唐奕謙。」

  燁萱聞言不由得泛起一陣悸動。這個低沉感性的聲音並不屬於她,他用這種聲音在女人耳邊喃喃是什麼滋味?一時她竟忘了回話。

  「喂?」

  「唐經理,是我,秦燁萱。是這樣的,剛才林小姐打電話來要你先去『亞禮』接她……」說才說到一半,耳邊傳來更加陰沉的聲音。

  「這是緊急事件嗎?」

  「我想是的……」她是怎麼了?竟因為他的口氣而無法確定回答。

  奕謙停頓了三秒,「那麼謝謝。」然後下一秒鐘收了線。

  燁萱怔愣住了。他掛我電話?!這一對沒氣質的男女竟分別掛她電話!

  憤怒不堪的走出大樓,燁萱全然沒了喝咖啡的雅致,只想回家睡大頭覺,因為今天絕不是她的黃道吉日,或許從答應老爸來台北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走楣運。

          ☆          ☆          ☆  

  奕謙將車子停在「亞禮」大門面前,搖下車窗,坐在車內吸煙沉思。

  該死的!秦燁萱為何將男女之事看得如此重要?還……

  長嘆一口氣,按熄煙,他不情願的下車,走進「亞禮」。

  「奕謙──」林海蒂一看見唐奕謙,馬上奔到他面前搔首弄姿,「你看!漂不漂亮?好不好看?」

  奕謙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眼睛看著矯飾的林海蒂,心裡想的卻是脫俗的燁萱……

  若是燁萱穿上這一襲禮服,是不是就像大海中的人魚公主一樣純潔無瑕又性感?

  純潔?她不配!更妄提脫俗。

  一瞬間,憤恨的情緒又自他心中升起。

  林海蒂絲毫沒有察覺奕謙情緒的變化,再次興奮的問:「好不好看?你看,還有這一件和這一件。」她又取來兩套禮服往自己身上比畫。「你說嘛,是左手這件桃紅色的好看,還是右手這件鮮黃色的好看?鮮黃色這件好像太露了,對不對?可是她們說我穿這件很好看……」

  奕謙一手揉著太陽穴,強忍著叫她閉嘴的衝動。

  他那個辦事效率高超的秘書會為了這樣兩件看來大同小異的衣服耗費半天嗎?

  奕謙再次深鎖眉頭。今天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何一直想起她,以及下午她那雙怒眼?

  得不到答案的林海蒂絲毫不死心,急急又晃動手上的衣服,「謙,你看嘛!這件好個好?你喜歡我穿哪一件?」

  「都不好看。」他不帶情感的衝口而出,用冷冷的表情看著林海蒂逐漸張開的唇,他竟有種快意。不錯,他總算讓她安靜了。

  「奕……謙……」林海蒂瞠目結舌,一張臉扭曲著。

  嘆口氣,他掏出信用卡,「拿去吧,我先上車,等一下叫店員把帳單拿來給我簽。」然後站起身,看也不看林海蒂一眼,轉身走出「亞禮」。

  林海蒂之於他的信用卡,是不是一如燁萱之於那個讓她無止盡刷卡的男人?握緊拳頭,奕謙猛捶車頂一記,「媽的!我在想什麼?!」

  不到五分鐘,林海蒂安靜的坐入他的車內,沒有提袋、沒有帳單。

  奕謙直視前方的問:「帳單呢?」

  「我……我不要了。」林海蒂支支吾吾的說。

  「為什麼?」他只是順口問,語氣甚至沒有提高,也不想知道答案,一邊推動排檔。

  林海蒂委屈的搖搖頭,不出聲,半晌後才怯怯的問:「謙,我們去哪裡?」

  「我送妳回家。」他依然直視前方,側面線條僵直而冷酷。

  「但是……謙,你是不是生氣我買衣服?」林海蒂著急的握住唐奕謙結實的手臂,隔著薄襯衫感覺他的體溫,「我不是要你來付帳的,我……」

  他不是生氣她買衣服或者花他的錢,只是突然對濃妝艷抹的彩臉失去興致,她的假睫毛、她的深紅唇膏、她多彩的雙眼皮,都倒盡了他胃口,他不想抱個假人上床。

  「謙,我好想你……」她的手大膽的往唐奕謙大腿內側游去,修長的手指來回撫弄挑逗。奕謙突然一個緊急煞車,嚇得林海蒂整個人往前傾倒。她還來不及回神,奕謙低沉的命令道:「下車。」

  「謙──」林海蒂不解。

  「我叫你下車!」他粗魯的伸手越過她打開車門,大聲下令。林海蒂連滾帶爬地下車,而下車處離她家至少還有十公裡!奕謙關上車門,猛踩油門,車子揚長而去,留下林海蒂在原地跺腳咒罵。

          ☆          ☆          ☆  

  「美麗的小燁萱!帥哥一號杜明峰呼叫美麗的小燁萱。」杜明峰兩手圈在嘴邊,壓低聲音叫著在計算機前專心工作的美麗側影。

  杜明峰是制圖部主任,和唐奕謙是大學同學,為人風趣親和,與唐奕謙截然不同。

  燁萱停下手邊工作,學他用著細細弱弱的氣音回答:「可憐的小燁萱收到了,請問大帥哥杜先生有什麼事?」

  「獅子今天心情好嗎?」杜明峰口中的獅子就是指唐奕謙,這些日子他易怒得令人難忍,所有人都被猛獅吼過,所以現在若非天下出大事,沒人會去敲經理辦公室的門,就連燁萱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她搖搖頭,「獅子似乎度過一個不太妙的夜晚,我勸你能跑遠就別逗留,以免屍骨無存。」

  杜明峰一陣低笑,「他若要選擇,絕對第一個吃掉妳,妳今天看起來秀色可餐極了。」

  白色亞麻襯衫配上米色系的短窄裙,襯得燁萱修長的雙腿更加細致。當然,杜明峰的意思可不是贊同獅爪就從這細皮嫩肉的小腿下手。但是燁萱那股自然的魅力,難免會令人想一親芳澤。

  「謝謝,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這種贊美,只是你大可放心,對他來說……」燁萱指指經理辦公室,「恐怕小女子我並無姿『色』可言,更妄談食欲。」

  想起那些光聽聲音就知道屬於胸大無腦的雌性肉彈同胞,再反觀自己,她的確不足以迷倒那只肉食性猛獅。突然腦中躍進一幕獅子吃肉想像圖……燁萱吃吃低笑起來,然後想到杜明峰還站在桌前,趕緊正色道:「算了,你別哄我啦,一定又有求於我對不對?我猜又是山口料理店出問題。」她不會忘記這個Case及山口先生特有的日本人特質──擇善固執。

  杜明峰雙眸發亮,興奮的嚷著:「聰明!」旋即沉下臉,沮喪的說:「那個日本老頭,刁蠻得簡直不可思議,搞得我快崩潰了。」

  「怎麼回事?」

  「還不就是為了玄關處的一尊雕像!我已經找遍台灣可能合他要求的雕塑師,看遍每一家藝術中心、櫥窗擺飾,甚至聯絡日本當地的大師設計,但是他一看設計圖、照片,全都打了回票。」他捏緊手上二十多張藍圖,咬牙嘶聲道:「我真想掐死那個老頭。」

  燁萱拍了拍他的手,「放手,這是藍圖哎!」

  「就快變成廢紙了,若再不搞定,這案子一宣告流產,那時,妳就提我的頭顱去獅子洞吧。記得為我俊帥的五官拍張照,以供後人瞻仰。」

  燁萱輕笑出聲,「不錯嘛,還有余力說笑。算了,透視圖呢?我看一下。」如果味道相差不遠的話……她想起了謝子勤。

  這個過去在台中念書時曾在兄弟建設打工的大男孩,後來還兼任燁萱的家教,最後謝子勤回桃園繼承父業──雕塑,其間他一直和燁萱保持聯絡。

  看完透視圖,燁萱取出一張名片給杜明峰。

  「小杜,去找這個人試試。」

  杜明峰一看名片便大叫:「謝子勤!燁萱,這和兩個月前在玄門開雕塑展的謝子勤是同一人嗎?」他愛死了這位雕塑師的作品,他刻出來的天使、裸女,栩栩如生,而且純淨脫俗,彷若真人。

  「哦──」燁萱抱頭呻吟,「我想我錯過了。」子勤曾通知她開雕塑展的事,但那時她人在洛杉磯。

  「妳沒去看?唉,妳錯過了難得一見的藝術極品,只是,妳怎麼會有他的名片?他是兄弟建設的特約雕塑師。」

  燁萱嘆口氣,「小杜,我不知道子勤和兄弟建設有約,既然你早知道他,為什麼沒想到要去找他?」杜明峰筒直是浪費她的時間。

  「味道不對嘛!」杜明峰無辜的聳肩。

  「成見!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讓山口先生滿意,放心去吧!」燁萱胸有成竹。

  「真的?」

  「真的。」她挑眉看他,信心十足。

  望著燁萱晶亮的雙眸,杜明峰不禁失了神。他不相信,門內那只獵艷狂獅會如此放任這樣的女子而不理睬,然後不自覺的將視線調往經理辦公室。

  這一望,著實嚇了杜明峰一大跳,只見奕謙斜倚著門框,手臂交錯胸前,那眼神……嗯,如果他沒錯看,那眼神包含了即將爆發的怒火。

  「奕謙……不,經理!」

  「杜主任,你拿透視圖來請教我的秘書?她可以『滿足』你?」他話中夾槍帶棍的,特別強調「滿足」兩個字。

  燁萱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詫異的望著唐奕謙碩健的身軀,久久說不出話來。

  接著,奕謙面孔冷然的轉向燁萱,「如果妳已經忙完,進來辦公室我有事交代。」說完,他不留情面的快速旋身,大力摔上門。

  「他簡直……」燁萱氣得說不下去,這些天她已經受夠了這男人陰晴不定的脾氣!

  「燁萱,都是我害了妳。」杜明峰滿臉歉意,實在很想替她進去承受奕謙的怒火。

  「你剛剛說得沒錯,他會第一個先吃掉我,所以麻煩你在獅嘴將我的骨頭吐出時,將我好好安葬。」燁萱苦笑著。她也想發飆,但是沒理由遷怒到小杜身上。嘆口氣,她拿起檔案夾走進經理辦公室。

  辦公室內,奕謙佇立在背光的辦公桌旁,這氣勢顯得他就像一頭隨時會對眼前獵物施以攻擊的猛獅。

  一時燁萱竟震懾於他的威怒下。

  「燁萱,將這幾封信函回復一下,一點鐘給我。還有,通知制圖部及創意部,下午兩點召開會議。這份會議綱要在開會前打好,影印每人一份。替我取消兩點的約會。」他遞給燁萱一疊信件及資料,冷冷的又說:「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但是,唐先生,現在是……」突然心火一上、牙根一咬,她倔強的抬起下巴,「好的。」轉身一看,牆上時鐘指著十一點三十五分。

  又是這樣虐待人!上次他公報私仇也就算了,今天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心情不佳?佳人安慰不合意?

  問題是,干她何事?!

  她氣得想將手上資料一甩,不干啦!

  「還有,以後杜主任的問題進來問我,不要自作主張!」說完,奕謙轉身對著窗外的天空閉目吸氣。天哪,這種陌生的憤怒及刺痛到底是什麼?他真想扭斷燁萱漂亮的脖子,讓她不能再向杜明峰放電!

  他的話讓已經轉身的燁萱怒氣衝天的回頭,險些脫下高跟鞋朝那頭狂獅擲去,怎料一回頭,卻望見那背光的身影竟透出一絲的無奈及寂寞。

  燁萱呆愣住了。

  他寂寞?

  那群豐肉纖腰的尤物還慰藉不了他?

  搖搖頭,燁萱快速退出辦公室,久久才將憋在胸口內的氣呼出。不管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將手邊的工作盡速完成。

  她先以內線電話通知有關部門下午兩點開會,然後坐在計算機前,刻意將計算機鍵盤敲得震天價響,一來為了防止自己無聊的遐思,二來當然是報復性的告知裡頭那人──她很「用力」地在做事。

  午餐時間,杜明峰跑來找她。「燁萱,吃飯了。」

  「不吃。」燁萱隨即將隨身聽耳機戴上,擺明了「別煩我」的姿態。

  杜明峰聳聳肩,識相的遠離這兩團低氣壓。但是他實在納悶,奕謙曾幾何時如此易怒過?而且看來似乎專找眼前這位美人麻煩。以前他凶歸凶,倒也有理可循,最近反常得很怪異。杜明峰搖頭晃腦的離去,覺得這事該好好研究研究。

  燁萱機械性的敲打鍵盤,直到奕謙開門走出來,她才禮貌性的將耳機取下,等待上司下達命令,沒想到他竟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從燁萱的桌位旁走過。

  這……這驕傲無理的豬!

  燁萱咬住下唇,強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她才不會哭呢!

  她只是氣惱,氣惱自己當初干嘛為了這種人傷心泫然的飛往舉目無親的異鄉?不值得啊!

  深吸一口氣,她重新投身工作中,直到一點四十分,才將所有工作完成,而那個原本一點鐘要看回函的人根本沒回來!這分明欺負她。哼,她才不要讓那頭壞獅子得逞!該做的事已做完,在又餓又累的情況下,燁萱決定趴在桌上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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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0:25: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飯菜的香味……燁萱因飢餓而醒來,一睜開眼便看到桌上有一個日式餐盒及一杯味噌湯,正奇怪她桌上怎會有這些東西,突然想起兩點的會議!她抬腕一看,兩點十五分。

  糟糕!資料呢?會議呢?

  開會時間已到,唐奕謙為何不叫醒她?誰來做會議紀錄?

  她匆匆趕到會議室門前,從門縫往內一瞧,竟看見唐奕謙身邊坐著李文惠!她正在做會議紀錄。

  她不過是睡個午覺就被革職了?

  燁萱恍惚的走回座位坐下,自卑情結又浮了上來。

  李文惠自若、大方的神情,豈是她比得上的?而且比起學生時代,現在的李文惠更是高雅端莊,宛如一朵清新脫俗的白百合。

  泄氣的將額頭貼在桌上,她連支撐頭顱的力量都消失殆盡。老爸分明是整她嘛,要她來這兒重溫國中時代慘綠的心情。

  而且寶寶也說錯了,說什麼唐經理一向不愛淑女只愛性感小貓咪,他根本是完全不挑嘴,只要是女人,他都有興趣,只除了她!

  哇!

  搖搖貼在冰涼辦公桌上的額頭,她快煩死了。她干嘛在乎淑女或野貓呀?壓根兒不干她的事,而且這正好可以打消老爸的念頭,不是嗎?只是……那股自卑、抽痛因何而來?真是討厭!

  「你就是用這種方式消暑的?」奕謙見她額頭貼在桌上搖來晃去的,猜想這睡貓該是醒了。

  燁萱嚇了一跳,急忙坐直身,看見唐奕謙和李文惠正站在她面前。

  「文惠,見見我的新秘書。」他長手攬著李文惠的細肩,將她送到燁萱面前。

  燁萱似乎聞到百合馨香,一時做不出反應。

  「燁萱,這是文惠。」

  「妳好,我是秦燁萱。」什麼新秘書,馬上就找來更新的李文惠,還說她新。

  「妳好。」李文惠甜甜的笑說,然後轉向奕謙,「你從哪兒找來這麼美麗的女秘書?」再笑問燁萱,「一定不只我一個人這麼說對不對?」

  燁萱簡直為她柔美的氣質絕倒。

  「哪……裡,李小姐才真的是美女。」燁萱實話實說,比起電話中那些個肉彈,李文惠光是聲音就勝上百倍。而且就快取代她了……

  奕謙若有所思的皺了下濃眉,隨即走進他的辦公室,文惠對燁萱輕點了頭便尾隨進去。

  門一合上,文惠便笑間:「如果我沒記錯,你不是非常反對漂亮的女孩當你的秘書?」

  「文惠,妳多久沒來我這了?」奕謙牛頭不對馬嘴的問。

  「嗯,有三個月了吧。怎麼?三個月讓你改變一貫的看法?」文惠輕松的坐在沙發上。

  三個月?那麼燁萱為何知道文惠姓李?奕謙狐疑的深思著。從一開始他就覺得燁萱對建築業了解的程度不像只是個秘書,或者該說她對兄弟建設的了解不像個新人。

  文惠看著第一次在她面前陷入沉思的奕謙,敏銳的察覺,那個可人的新秘書對奕謙來講,或許不只是秘書了。

          ☆          ☆          ☆  

  辦公室外,燁萱沮喪的拿著筷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冷掉了的日式餐盒。

  突然,半空中拿出一只魔掌,「嘿,賞我一尾炸蝦。」

  燁萱抬頭看見杜明峰,立刻打開抽屜拿錢包。「小杜,這個餐盒多少錢?」

  杜明峰停下吃蝦的動作,「怪怪,有吃又有賺,哪有這麼好康的事。好啊,拿來,五百元。」

  「等一下,這餐盒不是你幫我買的?」她一臉猶疑。

  「這不是你買的?」杜明峰故意學燁萱驚慌訝異的神色。

  「好啦,告訴你吧!」杜明峰刻意壓低聲量,「中午過後,我看見獅子手上拎了個塑料袋,袋內裝著一個飯盒,和你現在吃的這個很像。」這可是奇事,奕謙中午多半由總機小姐代訂便當或在公司附設的餐廳解決,曾幾何時見他拎個便當走路?

  燁萱聞言又喜又羞又憂,喜的是,那頭獅子竟會為她做這種事;羞的是,她剛才還咒罵他沒人性;憂的是,或許吃完這個便當她就該走路了。

  「燁萱,妳臉色好奇怪,怎麼了?」

  燁萱白他一眼,低頭扒一口飯。唉,或許養胖一點獅子比較愛吃,欺負起來也比較不會愧疚。

  「怎麼啦?陰陽怪氣真的會傳染?」杜明峰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看著燁萱。

  他不問還好,一間之下燁萱馬上紅了眼圈,將便當推到他面前,「小杜,你愛吃都拿去,反正以後也沒人和我搶便當了。」哽咽的模樣完全失去平常撒潑的精神。

  「天哪,我被革職了嗎?美麗的小燁萱,你是在為我掉淚嗎?噢,我餓死也值得了。」杜明峰捂著心口叫鬧耍寶,惹著燁萱破涕為笑。

  「神經小杜!是我被革職啦!你沒看到新秘書都來了?」

  「誰說……」未等杜明峰說完,一個陰冷的聲音硬生生插入。

  「誰說你被革職的?」奕謙冷冷的問。

  燁萱滿腹委屈又不滿,一時氣不過,拍桌站起身,大聲叫道:「反正這又不是你第一次辭退我,有什麼不好直說的。」

  杜明峰張口結舌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

  奕謙眼中閃著詫異的光芒。瞧她這副賭氣模樣,他竟被她成熟外表所誤導,以為她是個冷靜沉著的女子。

  「把這份會議資料整理好,Copy給各部門主管:另外,撥這個電話號碼找吳小姐,通知她晚上七點在海悅餐廳等我。」氣炸他了,他是心疼她中午沒吃飯、沒休息,舍不得叫醒她,才讓剛好來公司的文惠暫做會議紀錄的,她竟可以鼓著腮幫子氣惱,還誤以為被革職,哦,這女人實在……

  「我……」燁萱正想大喊她不干了,奕謙似乎看透她的心思。

  「妳最好趕快著手,我不希望我的秘書拖延工作進度。」說完,他轉向杵在一旁的杜明峰,「杜明峰,滾回你的辦公室!」然後大步走回經理辦公室。

  杜明峰聳聳肩,向燁萱揮揮手,腳步輕快的走了。

  燁萱低頭看著唐奕謙給她的會議資料,上頭李文惠的字跡端正又漂亮,心中不禁有些氣餒。再看字條上唐奕謙要她打電話找的「吳小姐」的全名,吳麗麗,那個說話令人反胃的女人!她頓時覺得眼前一片黯淡。

          ☆          ☆          ☆  

  「奕謙,最近你是怎麼了?」文惠一走進咖啡屋便看見坐在靠窗位子的奕謙在向她招手,她趨步上前,一坐下來便問。

  近來奕謙時常拋下女伴,約文惠到咖啡屋來喝咖啡。

  奕謙朝文惠苦笑,隨意攪拌著面前桌上的咖啡。

  「你讓我受寵若驚。」文惠淺甜一笑,拍拍奕謙的手背,「我會認為你故意把女友丟下,只為了和我在這兒喝咖啡。」

  「這樣不好嗎?」奕謙定眼望進文惠眼裡,深如潭水的黑眸,深情而憂郁。

  「奕謙──」文惠一時心跳失控。她當然希望這是事實,但是……

  「對不起,我胡言亂語。」奕謙爬梳亂發。他聽得出文惠剛才驚呼的含意,但現在他需要的不是文惠,而是……也不對,他此刻非常需要冷靜的文惠陪他,要不然,這幾次他怎麼會第一個打電話找的人就是文惠?

  只是,論及感情的話,他心裡想的確實不是文惠。

  文惠徑自點了杯巧克力咖啡。這是一種矛盾的組合,苦苦的咖啡上灑滿了誘人甜膩的巧克力,她告訴自己,她在喝愛情,喝生活中品嘗不到的滋味。

  「今天的女主角是誰?」

  「駿航企業副理的女秘書。」奕謙連名字都懶得提,反正文惠知道。

  「上次呢?」

  「林海蒂。」奕謙在文惠面前不想隱瞞,而且今天也沒那心情。

  「那個假人?!」喔,老天!文惠不吝給奕謙一個受不了的神色。

  「我知道妳會有這種反應。」

  「上上次呢?」

  「我有那麼多次紀錄嗎?」奕謙不太相信的問。

  文惠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他,更深深覺得他就是這種玩世不恭的態度吸引了名媛淑女,教她們爭相想要征服他。

  「看來你對其中任何一個都不是認真的,但是一個月前我記得你仍樂在其中,不是嗎?難不成……你愛上了誰?」

  奕謙霎時怔愣住了,直勾勾的看著文惠,像是她說中了他心中的秘密。

  他的沉默及凝視,讓文惠奢望的以為他會說:妳,就是你,我愛上的就是妳──文惠。

  然而沒有,他緩緩將視線移向窗外。

  突然,他深沉的雙眸晶亮起來,視線落在對面馬路上一輛腳踏車騎上身上。一個長發飄逸,頭上戴著鮮紅棒球帽,過大的T恤罩著她窈窕的纖軀,下半身一件短褲露出修長的雙腿──是燁萱!

  文惠隨著奕謙凝望的焦點看去,約略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燁萱下班後先去忠誠路的房子游泳,然後騎車來喝咖啡。她將腳踏車架好,脫下棒球帽,在咖啡屋門口深吸一口濃郁咖啡香後,迫不及待的推開門。

  「奕謙,不去叫你的秘書過來和我們一起坐嗎?」文惠看著服務生帶領燁萱往另一個角落走去,不禁好奇的問。

  奕謙將視線從燁萱身上移回,低沉的說:「或許她和別人有約。」他沒忘記那個提供信用卡的男人。

  「奕謙,你對你的秘書……」文惠指指燁萱,「仍抱持女人漂亮不中用的偏見?」

  「不是!」奕謙略帶怒氣的回答,因為不是不中用,是根本「沒用」!

  「那就去打個招呼。」文惠催促道,她實在不願再看奕謙如此困擾下去。

  見奕謙鐵青著一張臉,文惠推推他的手背,「去啊。」

  奕謙突然怒目圓睜,如獅般低吼:「妳別管!」順勢甩掉文惠的手。

  文惠沒想到他會如此對待自己,臉色因難堪而一陣青一陣白,急急站起身欲離開。

  奕謙伸手拉住文惠,溫柔的低喃:「對不起!文惠,對不起。」該死,他是怎麼竟對文惠發脾氣。

  文惠故作冷靜的說:「放開。」

  奕謙還想再說什麼,文惠一把撥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跑去。

  他起身想追,卻發現燁萱正看著他這個方向,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半晌,他先撇開頭,邁步跑出咖啡屋。

  燁萱呆愣的看著門口,直到服務生將她點的咖啡和蛋糕送到她面前,她才回過神。

  轉頭看向一片燈海的窗外,她突然好想回洛杉磯,好想迪迪。

  埋頭切著軟綿綿的巧克力蛋糕,再一口一口放進口中,她的思緒飄得好遠……

  奕謙回到咖啡屋,無聲無息的在燁萱對面坐下,沉吟半晌終於開口,「妳可能誤會了,所以……」

  「所以你跑回來解釋?唐經理,現在是下班時間,你可以當我是個陌生人,而且情人之間吵架是必然的,我不會太訝異。」燁萱聳聳肩,她想笑,無奈卻擠不出一絲笑容。

  「現在是下班時間,所以我叫奕謙。」他停頓了半秒,「而且我和文惠並不是情侶,妳的確是誤會了。」

  「唐奕謙,我有沒有誤會很重要嗎?別忘了,我是你『白天』的秘書,你還有一卡車未來的經理夫人人選要我牢牢記住,我不會太容易『誤會』你。」她怒氣騰騰的說,完全不當他是上司。她實在受夠了這男人四處都有女人為他暖床的風流韻事,而他卻還故作無辜!

  更可惡的是,她干嘛如此氣憤?

  奕謙略帶趣味的靠向椅背,揚起休葛蘭式的微笑,「我聽錯了嗎?怎麼妳的模樣、語氣聽來像極了我那群愛吃醋的女朋友?」

  燁萱朝天花板翻個白眼,拿起背包,站起身,一字一句的說:「你,八成誤會了。」然後瀟灑的就要離開。

  他粗魯的將她拉坐椅上,「我不想一天之內在這兒趕走兩個女伴,也不想用這種方式出名。」

  「反正我不是你的女伴,而且你拉扯的方式也不一樣,旁人不會以為是同一人,你放心!」她揉著微痛的手臂。這討厭的人!對她粗魯得像個魯男子,對李文惠卻溫柔得像在擦拭瓷娃娃!

  他不理會她的抗議,往後倚靠椅背,「另外兩成呢?」

  什麼兩成?

  「另外兩成你還是誤會了。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她也往後倚在椅背上。大家一起耗吧,反正回家也無聊。

  「我們需要談談。」奕謙突然說。

  「要我再次提醒你嗎?現在是下班時間,要談公事,明天請早。」她不太誠懇的露出一抹笑容。

  「我們可以不那麼對立的,燁萱,我們要成為朋友應該不難,畢竟傲慢和偏見是一體兩面,這一點我們很相像。」

  她望著那雙黑潭,「你承認你有某方面的偏執?」

  他點點頭,瞧見了燁萱眼中閃爍的光芒。「妳承認妳有某方面的傲慢?」

  「以及偏見。」她坦誠道。

  「比如?」

  「比如……」她笑了笑,「我認為花心的男子很沒趣。這算偏見嗎?或者我可以聽聽你的說法?」

  「或許因為沒趣所以花心,而且對方或許也願意,這恐怕不能只責怪男方。」

  「你的意思是,男人花心是女人造成的?就像妓女是因為有嫖客才存在?」燁萱很壞,等著看他變臉。

  「通常女人不會認為花心的男子無趣,反倒是忠貞不二的男子缺乏魅力,這跟妓女、嫖客的關系不同。」他雙臂交抱,冷靜而有趣的盯著燁萱。

  「所以你保持花心?」她啜一口咖啡。

  他大笑,「這麼說來,妳是在談論我啰?也許有一天我會遇到一個聰慧的女子,然後停止花心。」

  「我猜你刻意讓自己找不到那樣的女子,以便繼續保持你所謂的花心。」她想到李文惠的聰穎,唐奕謙不可能沒有察覺。

  「何以見得?」奕謙想聽聽她還有多少「猜測」。

  「那些打電話來公司的女人,我很難看出她們會有你所說的聰慧。」她吐吐舌,想到那群說話令她反胃的肉彈。

  奕謙聞言大笑,笑意傳染給燁萱,惹得她也笑了起來。

  「唯一合格者,剛才似乎被你氣走了。你沒追上她嗎?」

  「我和文惠從小一塊長大,她不會氣太久,放心。」奕謙毫不以為意。

  燁萱搞不懂他干嘛跑回來找她。只為了聊傲慢與偏見?這比追李文惠重要嗎?唐奕謙取舍事情的標准真的很奇怪。

  轉頭看向窗戶,奕謙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模糊了窗外的景致。

  燁萱也發現下雨了,無奈的撐起下巴,慨嘆今晚恐怕趕不回去看HBO的片子了。

  不過,眼前這頭獅子愈看愈賞心悅目。

  看看雨勢,燁萱突然想起了洛杉磯的雨,那兒不常下雨,有一次突然下起傾盆大雨,仗著年輕,她和寶寧跨上腳踏車,在雨中邊騎邊叫笑,瘋狂的穿梭在雨中,全身淋得濕答答的,卻比任何時候還快樂。

  「妳在笑什麼?」他伸手將沾在她嘴邊的一小塊蛋糕屑刮過來,往自己嘴裡送。

  這動作太親密了,讓燁萱一時說不出話,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說:「呃,我是想起了學生時代的事。」她刻意強調「學生時代」這四個字,天曉得她現在根本還是學生!

  「和雨有關?」

  「和雨有關。」她神秘得很,暗自撫平剛才他手指畫過嘴角所引起的悸動。

  丟臉喔,秦燁萱,這麼生嫩。燁萱暗自責罵。

  「妳不是在洛杉磯求學?」他若沒記錯,她的履歷表上是如此記載。

  「嗯,那兒不常下雨。」

  他的視線落在她身後,「我知道一個看雨的地方,想不想去?」

  「當然。」燁萱毫不考慮便答應。

          ☆          ☆          ☆  

  車子一路往陽明山區開去,雨勢似乎有增無減,燁萱的興致也是。

  「開快點、開快點!哇!水花!」燁萱興奮的將臉貼在玻璃車窗上大叫。

  奕謙不禁懷疑自己何時多了個小女兒,但似乎也受到燁萱的影響,他果真讓車子駛過一處處窪洞,濺起水花。早知道離開辦公室可以和她相處如此融洽,他早該拉她出來的。

  車子停在山上一處平台上,奕謙將車頭轉向崖邊,讓燁萱可以從擋風玻璃眺望台北盆地沉浸在雨中的夜景。

  「嘿,台北在冒煙哎。」她有點聿災樂禍的幻想這雨勢所造成的煙霧就要把台北毀滅。她突然想起一部電影,「你看過ID4這部電影嗎?」

  「別說,我知道妳的腦袋在想什麼,狠心的女孩。」

  「哈,我覺得你愈來愈了解我了。」燁萱擊掌大笑,同時斜眼打量身旁悠然賞雨的奕謙。嗯,剪裁合宜的穿著、光可監人的皮鞋……她嘴角泛起一抹賊賊的笑容。

  奕謙沒忽略她的神色,恐懼地搖手,「不,妳別想,我知道妳不會……」

  才怪!

  燁萱衝著他揚起一個假意的笑,快速伸長手越過他,用力打開駕駛座旁的車門,使力將他龐大的身軀推出車外,然後快速關門上鎖,再扭大音量,從另一邊車門蹦出車外。

  雨勢果然驚人,燁萱幾乎張不開雙眼,但是她快樂得無法自己。

  「秦燁萱,妳這個小瘋婆!快把車門關起來,車內要淹水了。」他難以置信的大叫。

  燁萱倒頗得意自己的傑作──一頭濕透了的巨獅,再次笑得直不起腰。

  「關──門──」奕謙的警告在雨中略顯薄弱,只好大步朝那個全身也已濕透的嬌小身軀邁近。

  「但是關上門就聽不到音樂了啊!」她用力吼回去。

  奕謙已經站在她身邊,「小瘋子,要聽音樂就進車內聽。」他知道不能對她來硬的,除非她願意,否則強迫她只會自討苦吃。

  「但是……在車內就不能跳舞了呀!」她委屈的抬頭看他。她只是想留個回憶而已﹐又不為過!

  「哈!跳舞?!」奕謙不以為然的看著她,「我的媽呀!我簡直想跳崖了!真不知你這顆腦袋在想什麼?」

  「像這樣嘛。」她大膽的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她的纖腰上,一手握住他懸在空中的另一只手,然後再將自己的另一手輕柔的放在他肩上,低垂著頭看著兩人的雙腳,「你一定會的啦,雨中華爾滋。」

  奕謙終於明白了她的意圖,隨即收緊放在她腰上的手,霎時燁萱跌進他濕透卻溫熱的懷中,鼻腔充斥著男性獨特的氣息,血液在血管內奔流。

  隨著音樂輕舞,他們隔著濕寒的薄衣感受對方著火的體溫及烈火狂熾的氣氛。

  「噢──」他輕吼一聲,下一秒已經准確的覆蓋住她溫潤的櫻唇,吸吮她的甜蜜。

  燁萱的雙手不知何時攀上他寬大的肩、纏繞他的頸項,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索取屬於這男人的一切。

  不知遇了多久,奕謙不舍的離開她誘人的唇辦。

  彼此之間有了距離,兩人對看一眼,相擁著狂笑。

  「小濕貓,妳快感冒了。」他背靠車子,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撫著她的濕發,卻不急著進車內,因為貼著她的感覺是如此美妙。

  倚靠著他厚實的胸膛,燁萱覺得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她舉起手撫觸他的額頭。「大獅子,你『已經』發燒了。」

  「我是,而且燒得不輕。」他抓住她的手,傾身輕吻她的鼻尖。雨聲、樂聲及他們的喘息聲,燁萱覺得為這一刻,她可以死而無憾。

  突然,奕謙打了個噴嚏,嚇了燁萱一跳,但她隨即爆笑出聲,推他進入車裡,自己也坐進駕駛座旁。

  拿起他披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燁萱顧不得西裝質料碰不得水,趕緊幫他擦拭濕發。

  奕謙愛憐的看著她,拿過西裝外套,輕輕的為她拭干臉上的水珠及滴水的長發。

  燁萱好感動,深幽的大眼瞅著他,喃喃道:「奕謙……」

  奕謙喜歡她叫他的名字,他訝異她是如此的不把他當作上司,直呼他的名,自然得像兩人一直非常熟稔。

  他想問她原因,卻舍不得破壞此刻無聲的親昵與貼心。

  他投降了。

  不管燁萱是否屬於任何一個男人,除了他之外,之前一切全是過去式!

  奕謙使力攬近她,在她頭上低喃:「我要妳做我的女人!」

  燁萱聞言驚訝極了。哦,她深吸一口奕謙身上迷人的味道,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因為,她得要和多少女人共享一個男人啊?一想到這,她更加珍惜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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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0:2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早晨陽光普照,一反昨夜的傾盆大雨。

  燁萱坐在辦公桌後吃完早餐、看完一份報紙,卻仍未見奕謙進辦公室。

  畏罪潛逃?

  這是第一個閃進燁萱腦袋的答案,同時讓她泛起一陣刺痛。他後悔了?他後悔打破戒律碰觸了他的秘書,所以逃之夭夭?

  該死的,那只是個親吻!雖然燁萱總覺得它不只是一個吻而已,但她也不至於像那群肉彈一樣以他的女朋友自居。

  鈴──

  一陣電話響聲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喂,燁萱,咳……是我,唐奕謙,咳……今天……」一連串的咳嗽聲阻止了他的下文。

  「你真的感冒了?」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奕謙並不是躲著不敢來見她;憂的是,他似乎病得很嚴重。

  「欸……」真丟臉!奕謙躺在床上,頭痛欲裂的拿著話筒,不曾發現電話竟可以如此笨重,重得讓他覺得拿話筒的手都酸痛。

  「所以今天不能來上班,對不對?」燁萱快速接口,盡量讓他少說話。想到他之所以感冒,全是因為自己的任性妄為,她不禁噗哧笑出聲。

  「別笑,咳……我知道妳在想什麼。」奕謙聲音沙啞的說。

  「好啦,你多多休息,別擔心公司的事。對了,要派人去照顧你嗎?」

  燁萱的建議很吸引人,但再讓一個人跟著感冒?奕謙急忙說:「別來,感冒會傳染,咳……照顧好妳自己。」

  傳染?燁萱臉上燒紅一片。她又想到哪兒了?

  「喔,好,有事你再打電話來公司求救。」說完她便收線了。

          ☆          ☆          ☆  

  三天了,奕謙三天沒來上班,也沒再打電話來公司,燁萱不禁有些擔心,看著桌上堆待辦的文件、待簽的支票,決定走一趟唐家。

  匆匆收拾東西,她拿起提袋准備走出辦公室。

  突然,杜明峰閃到燁萱面前。

  「嘿,獅子不在山頭站,猴子蹺頭?」他食指指著燁萱,像是捉到她的把柄。

  「你才山猴哩。」燁萱反駁。

  「去哪?現在是上班時間哎。」杜明峰仍不放過她。

  「去獅穴!否則這些支票不簽,誰都別想領薪水。」她抖抖手上的牛皮紙袋。

  「哇嗚,勇敢!問題是,妳知道地址嗎?妳進得去嗎?」

  「我……不知道。」她當然知道,可是她必須佯裝不知道。

  杜明峰賊賊一笑,拉著她走進經理辦公室,從辦公桌後檔案櫃下層抽屜中拿出鑰匙,遞給燁萱。「喏,這是獅子家的鑰匙。」

  燁萱看著鑰匙,有些呆愣住了。

  杜明峰抄過一張便條紙,三兩下便勾畫出奕謙家的方位。將便條紙塞進燁萱手中,他推她往前走。「快去吧!」

  盡管自己對奕謙家了若指掌,不過在進電梯前,她不忘對杜明峰說一句:「謝謝。」

          ☆          ☆          ☆  

  燁萱站在唐家大門前,不禁躊躇了起來。她知道除了奕謙,唐家人均搬到唐伯父在市中心買的另一楝房子裡,現在前來拜訪,會不會太唐突了?

  想來想去,她簡直想掉頭回去,剛剛踏出公司時的那份豪情萬丈全都幻滅成泡沫,只是支票不能不蓋章……

  心一橫,她連門鈴也不按,直接用鑰匙開門。

  結果一入客廳,她就後悔了,她覺得自己像是私自翻牆的闖入者,因為她看見李文惠端著餐盤及湯碗正要往廚房走去。

  燁萱祈禱自己在這一瞬間化為隱形人,然而天不從人願,李文惠終究是看到了她。

  「秦秘書!」她的口氣充滿歡迎,沒有一絲訝異,彷佛燁萱出現在這兒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甚至沒有懷疑燁萱是用什麼方法進屋的。

  然而燁萱卻深覺難堪。秘書,這代表主雇、上下之分,深深一刀劃在她脆弱的心口上。

  是啊,她只是個秘書,和李文惠與唐奕謙的關系是不一樣的。

  「呃,我來請經理在支票上簽章……」燁萱不自在的說明來意。

  「妳先坐一下,我放好碗盤就來。他啊,差不多每個月月初都會發作一次,而且一連發燒三天……」文惠的聲音隱沒在廚房裡。

  哦!這麼說李文惠每個月都來照顧他?燁萱發現自己真的不喜歡這種滋味。

  「他不是感冒嗎?」見李文惠走出廚房,燁萱趕忙自沙發上起身。

  「咦?你不知道?」見燁萱搖頭,文惠才接著說:「他扁桃腺發炎,通常每個月發作一次。」她笑笑的領燁萱往主臥室走去。

  他上個月沒發作呀!上個月他有四天沒來公司,不是和某小姐出游嗎?燁萱不住的搖頭。慘哪,她根本不了解這個人,竟可以暗戀他近十年。

  走進主臥室,燁萱朝靠坐床頭櫃的男子打招呼。他看起來氣色還不差,一點都不像高燒三天的病人。

  奕謙表情驚喜,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只是興奮的揮手要燁萱靠近他,然後以眼神詢問燁萱的來意。

  「秦秘書拿支票來給你簽章。」文惠看懂他的意思,開口說明。

  燁萱對於自己的後知後覺懊惱不已,但也明白奕謙和李文惠相知甚深。唉,自己到底算什麼?!

  掏出牛皮紙袋內的文件及支票,燁萱換上公事公辦的專業神色,只希望盡快結束這一切,早早離去。

  奕謙不是白痴,他清楚的接收到來自燁萱的冷淡。

  文惠從書房拿來印章,奕謙迅速審閱文件,並於支票上簽章。

  燁萱收拾好之後便想離開,這時又響起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她發現奕謙深鎖了眉頭,而李文惠輕笑搖頭的起身去開門。

  怎麼回事?

  燁萱覺得自己快被眼前這兩人充滿默契的小動作摀住呼吸系統導致窒息死亡。

  她一言不發的望著房門口,卻深深感覺到身旁那頭獅子正暴怒的睨著她。

  「看著我!」他的聲音依舊難聽。

  燁萱倔強的不肯轉身。

  「我說看著我!」奕謙吃力地吼出這一句,隨即伸手扳過燁萱的臂膀。

  兩雙怒目對峙,空氣隨之凝滯,直到一陣腳步聲伴著刺耳的女高音量接近。

  奕謙氣怒的放開燁萱,往後仰倒躺在床上,翻身背向房門。

  「哎呀,又是扁桃腺對不對?真讓人擔心死了。」嗲聲細語的女高音和著花香、粉香雜沓而至。

  完全忽視燁萱的存在,吳麗麗親熱的欺近奕謙。

  「奕謙,吳小姐來看你了。」文惠提醒奕謙轉過身來面對自己惹出的麻煩。

  燁萱被吳麗麗身上濃得化不開的香水味逼離原地,站到文惠身側。「吳小姐,這位是奕謙的現任秘書──秦小姐。」文惠一如親善大使。

  吳麗麗快速打量燁萱一眼,旋即將一大束艷紅如血的玫瑰花往燁萱懷中一塞,「這束花麻煩你插進花瓶。」然後在床沿坐下,「謙,你有沒有好一點?」

  燁萱氣得直想將花束往她身上砸去。

  文惠輕拍她的手肘,示意兩人一起退出主臥室。

  一出房間,文惠就淺笑,「別介意,等會兒還有人哪。」

  燁萱皺眉猜出了八成,難怪這三天這群肉彈鮮少打電話到公司,原來每個女人都知道他這個毛病。

  「奕謙自討苦吃,沒事的。妳若方便,先到客廳坐坐,等會還有更精采的。來,我把花插上,隨後就來。」文惠捧著花束往廚房走去。

  燁萱嫉妒死了李文惠的優雅大方,她覺得李文惠就像寬容的母親不斷包容小孩般偉大。

  但是李文惠怎麼沒把她和這群女人歸為同類?

  「來,喝杯茶。」文惠遞來濃郁的伯爵茶。

  哦,她的善心及體貼讓燁萱覺得自己相差甚遠。

  「妳知道,自從奕謙一個人住這兒之後,就花心得離譜。妳是他的秘書,一定很清楚。」文惠拉著燁萱一起在沙發上坐下,「更離譜的是,他把女孩帶回來這兒。」

  這不難想像,他還把女人帶到公司呢!燁萱暗忖。

  「所以自從第一次發病之後……」

  一陣門鈴聲打斷文惠的話。

  「對不起,我去開門。」說著,她起身走向大門。

  不一會兒,一股胭脂味從門口一路吹向燁萱所在的客廳,她抬眼一看,又是一個妖嬈美女,也是熟稔的一路往奕謙的臥室走去。

  難怪她剛剛走進屋中,李文惠一點都不吃驚,也許等一會兒其它女人不用按門鈴就能進來。呵,她背包中那串鑰匙不知還有多少孿生兄弟姊妹呢。

  李文惠又回來客廳,燁萱卻是一臉急欲逃離的神色,也不想繼續這類話題。既然沒辦法像李文惠一樣諸事包容,亦無法像這些個女人露骨明白示愛,所以她最好無閃為快,免得這池渾水溺斃了她。只是,在走之前,她有個疑問。

  「呃……」

  「怎麼了?」文惠關心的看著燁萱。

  「我是指……不對,我是說……」該死,她在干嘛?深吸一口氣,燁萱順暢的說:「妳很愛他?」她指向臥室方位。

  瞬間,文惠呆愣數秒,然後用英文笑笑的說:「他只是個孩子。」

  李文惠說的是英文,藉以掩飾心中那份疼愛,但燁萱還是聽出來了。

  是誰說過,有缺點的男性比較容易獲得女性的青睞。真是說得對,眼前就有一個最佳範例,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燁萱都陷在這任性男子的魔力之中。

  心痛不痛?

  痛,而且是揪心撕肺的痛。

  只是多年前已經痛過一次,現在再痛一次,沒什麼大不了。

  勉強扯動嘴角露出微笑,燁萱起身准備告辭,誰知才站起身,便聽見臥室傳來尖銳的咒罵叫囂聲。

  燁萱這才想起,李文惠根本是將兩只互相爭食的母老虎關在同一個籠子裡嘛!這還得了,那個病人大概別想痊愈了。

  跟著李文惠趕至臥室門口,映入眼簾的是兩只母老虎各據床鋪一方,互相以茶壺姿態指著對方,在病人上空張牙舞爪的怒罵,彷佛想吞食對方。

  而床上的男人則鐵青著一張臉,兩眼圓瞠的看著兩個女人互相叫囂。

  「對不起……吳小姐,這……」根本沒人理會文惠溫吞的勸阻聲。

  燁萱實在看不下去,拍拍李文惠示意她後退,然後震天大吼:「安──靜!」

  兩只母老虎噤若寒蟬,莫名的看向燁萱。奕謙則是松了口氣的垮下肩膀,感激的朝燁萱點點頭。

  兩只母老虎快速收起利爪,同時再度換上嗲死人的嬌聲轉攻床上男人可憐的耳膜,一面撒嬌、一面不忘投給對方一記致命的白眼。

  燁萱再次收到奕謙求救的眼神,撇撇嘴角,指指兩個香氣逼人的女人,冷靜的命令道:「出、去!」

  「妳是誰呀?誰准你在這兒躍武揚威!」吳麗麗尖聲問道。

  「就是說嘛!」另一個女人接著說。

  「我現在的名字就叫唐奕謙!若不服氣,麻煩你們有空看看他的唇語或安靜聽他的聲音,我只是替他喊出來而已。」

  奕謙以低弱的嗓音喊著:「出、去。」火紅的眼睛瞪視著左右兩個瘋女人。

  張牙舞爪的兩頭虎分別用怒眼射殺燁萱,然後不甘願的搖著腰肢走向門口,還不知恥的回頭說:「謙,我明天再來喔,拜──」送上一記飛吻才走。

  還來?!

  一個人生病已經很悲慘,還得承受這種非人待遇,唉!

  但是,這個病人不太值得同情。燁萱連看都懶得再看奕謙一眼,轉身走出臥室。再不離開這裡,連她都要生病了。

  「燁──」奕謙啞著嗓子喊著,翻身想阻止燁萱離去,無奈一陣刺痛,逼得他抱著欲裂的頭殼又躺回床上。

  文惠追了出來。

  「燁萱,對不起,我可以叫妳燁萱嗎?」見燁萱點頭,文惠才頷首道:「謝謝。」

  謝謝?燁萱無力的想哭。這是什麼情況呀?聳聳肩,她搖搖頭,「這沒什麼,倒是妳,不用對他太好,再見。」

  再不走她要哭了,幫情敵趕情敵,還讓情敵道謝?!

  見燁萱臉色慘白,文惠擔心的追上燁萱,「妳怎麼了?」

  燁萱不肯停下腳步或回答,只是搖搖手,一直往門口走去。

  「妳……愛他?」

  燁萱聞言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這個昔日在她心中一直存在的公主。

  「我只是希望我的上司早些康復罷了。」燁萱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要勞煩妳照顧他好讓他早日回公司上班,否則等他進辦公室,恐怕堆積如山的公文會讓他再病一次。」

  「妳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文惠難得固執。

  這讓燁萱嚇了一跳,她的心思被看穿了?李文惠的凝視幾乎要逼她點頭。

  但是,連她自己都摸不清的情愫,有承認的必要嗎?

  「我……沒那個膽。」沒有笑容、沒有難過,燁萱回答後頭也不回的走出大門。

  「妳……」文惠望著燁萱的背影,心中泛起心疼。嘆口氣,她轉身走入臥室。

  奕謙坐在床邊,一見她進來便揉著太陽穴吃力的問:「燁萱呢?」

  「她回去了。」不知為何,文惠覺得一股難過向她席卷而來。

  奕謙聞言泄氣的嘆口氣,閉上眼睛,和剛才那種急迫相比,現在的他像顆被刺破的氣球。

  噢,他懊惱的用拳頭敲打太陽穴。他為何會如此荒唐?此時為以往的錯誤懺悔來得及嗎?

  文惠站在一旁,腦中浮現燁萱臨走時拋下的答案。

          ☆          ☆          ☆  

  燁萱沒說謊,她的確沒膽量加入這場愛情混戰,就如迪迪說的,多年前她以逃避的方式遠離這一切,多年後她仍舊沒變,實在太懦弱了!

  抬頭仰望藍天,她突然想起寶寧──那個和她受同一個主管掌管的好友,毫不考慮的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東區。

  半個小時後,燁萱付了車資,跨出出租車,有氣無力的推開餐廳門。「燁萱,妳怎麼這種時候來?吃飯沒?」

  寶寧一見好友便驚呼連連。燁萱扯出一抹苦笑,徑自找了張桌位坐下。

  寶寧趕緊在她對面坐下,關心的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燁萱望著她關懷的眼,想一笑置之,不讓她擔心,結果嘴角一牽動,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轉紅了起來。

  寶寧頓時手腳無措。燁萱很少讓人擔心,多半扮演著替朋友分憂解勞的角色,一時情況相反,她只能安慰的說:「怎麼了?好乖,不哭。」

  拭去眼淚,燁萱哽咽的說:「沒事,真的沒事,只是想回洛杉磯罷了。」

  回洛杉磯?心頭那個身影揮之不去,回去就沒事了嗎?

  寶寧靜默不語,等燁萱調整好了心緒,才開口,「走吧,我去你那兒借宿一晚如何?」

  「嗯。」寶寧的貼心,讓燁萱頗感窩心。

          ☆          ☆          ☆  

  三天後,奕謙痊愈後第一天上班,一坐下來立刻用內線電話叫燁萱進來。他急迫的想見她,他必須知道她對那天的事是怎麼想的。

  燁萱敲敲辦公室門,推門而入,進入眼瞼的是個神清氣爽、面色紅潤的上司。

  「燁萱,這幾天還有什麼未完成的事嗎?」奕謙和善而微笑的問。

  少掉你那些騷擾電話,我可以完成太多事了!燁萱心裡這麼想,嘴巴冷靜的回答:「沒有。」冰冷的狀況又回到以往。

  奕謙微微一怔。他擔心的事發生了,燁萱冷淡的態度讓他深覺數天前的那個雨夜根本只是他的幻想。

  「燁萱,我想妳誤會……」奕謙停頓下來。他向來照自己的意思做事,從來不曾向任何人解釋過什麼,幾天內卻一連兩次想向燁萱解釋,實在太反常了。

  燁萱面帶嫌惡的說:「經理,我想你不需要對我解釋什麼,畢竟我只是個屬下,若我讓你覺得需要對我說明什麼的話,我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事實上,一點都不重要。」她冷靜中夾帶微慍的劃清你、我的界線。

  燁萱再次成功的激怒奕謙,他忿忿的轉身面對玻璃窗,看著腳下熙攘的人群。

  「好了,妳出去。」他冷冷的說。

  又是那個憂郁的感覺襲擊著燁萱的心。

  但是要她如何安慰這樣一個人?告訴他:來,我知道你寂寞,雖然我不懂原因,但是,來,來我懷中安歇。

  然後成為下次他生病時的肥皂劇女主角?抑或是扮演毫不計較的母親角色?

  倏地,狠狠轉身,燁萱筆直走出辦公室,坐回位子,然後將耳機塞入耳朵,將音量調至極限,企圖麻痹腦袋。

  聽見關門聲,奕謙朝辦公室左手邊的小房間走去,將酒杯盛滿濃烈液體,一口飲盡。

  他究竟要解釋什麼?他有什麼立場做解釋?對燁萱而言,一個吻又算得了什麼?

  狗屎!

          ☆          ☆          ☆  

  下午,燁萱又被召入經理辦公室。

  甫推開門,她就聞到一股嗆鼻的酒氣。

  他……喝酒?

  逡巡辦公室一圈,燁萱發現奕謙靠坐沙發上,領帶松垮垮的,襯衫鈕扣開到胸膛,正用一抹邪邪的眼神望著她,讓燁萱泛起一陣戰栗。

  那種危險的氣息,讓燁萱想逃卻無力舉步,像背後伸展著黑翅的惡魔對她施展幻術。

  奕謙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緩緩走向燁萱。「妳過濾的信中有一封邀請函,對不對?」

  「嗯。」舔舐干燥的唇,她覺得有點腿軟。

  「明天,對不對?」他繞到她身後,但視線仍未離開她身上。

  「嗯。」她再次點頭,並不轉身看他,避免受他所誘惑。

  突然,他伸手松開了她的髻,修長的手指穿入她的黑發中,彎低身子靠在她耳後低啞的說:「我要妳這樣子和我去參加這場宴會。」

  他的動作有點粗魯,而且隨即不再觸碰她,燁萱卻覺得像是有一雙壯碩的雙臂將地緊箍,而一雙利眸則幾乎要穿刺她。

  「我……」

  「別說,我知道妳在想什麼。」停頓一會兒之後,他堅定的命令道:「推掉他。」

  他知道我和寶寶有約?燁萱訝異的旋身面對他,突見他眼中有絲受傷的落寞,但立刻為強硬的逼視所取代。

  這男人如此深不可測,有時似乎可以清楚知道對方的弱點,有時卻又將自己的脆弱顯現,然後瞬息又換上冷然的面孔。

  懾於他的霸道,燁萱嘆口氣,「沒關系,我再另約時間。」然後著手將頭發盤上。

  奕謙微緊眉頭,箝制住她的雙手,稍稍用力,燁萱便跌入他懷裡。

  燁萱一站穩,立刻氣急敗壞的推著他的胸膛,「你干嘛?!」

  他定定後退,倚著桌沿欣賞燁萱因發怒而晶亮的瞳孔,強忍住再次拉她入懷的衝動,狀似輕松的說:「別動妳的頭發!還有,去收拾一下,我帶妳去選衣服。」

  選衣服?!干嘛?他有沒有搞錯?

  「我不要!」燁萱衝口而出,她想起上次電話中的那個女人,看來唐奕謙很習慣為女人選衣添裝,問題是,她不是他的女人!

  奕謙半瞇起深沉的眼,粗魯的抓起她的纖纖手腕,冷冷的說:「妳最好聽話。」

  「才怪!你習慣買衣服送給女人那是你的自由,問題是,我不習慣!」燁萱扭動手腕想掙開他的魔掌,卻反而更加靠近他。

  他略帶輕視的望著燁萱,「不會有人比妳更習慣了。」輕佻的在她身上來回看了一眼。

  她真恨他的這種口氣!

  「你什麼意思?!」燁萱忍無可忍的抬眼問他。這樣近的距離,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吐息,他干嘛不放開她?「放開我!」

  他不為所動,口氣依然森冷,「問問妳有多少張男人給妳的信用卡,妳是不是比較容易懂?」

  他在說什麼呀?燁萱張大眼驚異的看著唐奕謙。他是不是高燒過度導致「秀逗」了?

  奕謙卻將她驚愕的眼眸解釋為被識破後的訝異。

  「而且你對男人的靠近並不陌生嘛。或許我也可以給你一張卡,讓你成為我的女人。」他不帶感情的說。

  「你……」她揚起未被箝制的手,准備賞他一巴掌。

  奕謙輕輕松松的擋開她的手,順勢擁住燁萱的腰,狠力一帶,他強吻住她。

  「放──」

  燁萱張嘴欲阻止他,剛好讓他乘虛而入。這樣的芬芳怎可讓別的男人輕嘗?想至此,他更加施壓及探入,繾綣纏繞,直到燁萱不再掙扎,繼而響應他。

  驀地,他大力推開她,「習慣性的響應?嗯?」

  「你……」燁萱臉色一陣青白,稍稍緩住氣之後,才想到他一定是誤會什麼了。「唐奕謙,我想你誤會……」

  「妳不用解釋,我不過是妳的上司,並不希望造成妳的困擾,只是湊巧對妳有那麼一絲絲興趣罷了,但我還沒傻到牽制住妳來綁死我自己,所以妳的私生活我一點也不想了解!」他用燁萱上午的話堵死她的反駁。

  「你──」他說得夠清楚了,只是她因憤怒而漲紅了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至於帶妳去選購衣服,只是希望我的秘書能夠得體地出席宴會,而治裝費理應由公司負擔。」他拿起煙,在她面前點燃、吐氣。

  兩人相視,距離雖近,卻看不出彼此的內心。

  燁萱知道,那個浪漫的雨夜早已消逝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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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0:26: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在精品店內選購衣服時,奕謙一反先前的冷然態度,始終溫和的給與燁萱意見,並一再要店員拿出店內最好的衣服讓她試穿。他從來不知道看一個女人試穿衣服是如此賞心悅目的事,他覺得寵地能讓自己快樂,而為了換燁萱一個笑容,他不惜買下整間精品店。

  燁萱原先糟透了的心情,在換穿衣服的過程和奕謙和悅的態度下逐漸好轉,不過,只是要買一件參加宴會的衣服,奕謙竟要地試穿了十數件衣服,且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可怕,原來帶女人來買衣服會令他興致高昂,這男人的心態值得深入探討。

  只不過他們之間的和平不長久,在付帳時又起了衝突。

  奕謙吩咐店員將燁萱試穿過的衣服全打包,且拿出信用卡遞給店員。

  「經理,我不需要這麼多的衣服。」她出聲阻止。

  「沒關系,妳穿都很好看。對了,小姐,她身上這件也算進去。」奕謙堅定的說。

  「不行!我說不要!一件就夠了。」燁萱也十分堅決。

  「小姐,妳穿這些衣服都很好看,而且都不用修改,真的哎!」店員加入勸買行列。

  「我穿牛仔褲、T恤最好看,這些衣服最後只會冰凍在衣櫃裡。」燁萱不斷搖頭發出強烈反對。

  「但是妳都很喜歡。」奕謙平靜而堅持的說。

  「我只喜歡而且只需要一件!就這件!」她從店員手中抽出第一件試穿的朱琉色禮服,固執的拿在手上,「其它的,你可以讓其它女人來試穿,滿足你的樂趣。」

  氣氛霎時僵化,兩人執拗的針鋒相對。

  「好吧,就這件。」奕謙冷靜的退讓,他不應該忘了燁萱若真想要衣服,她可以輕輕松松刷卡買每一件──用「那個人」供應的信用卡。

  這讓他又掛上撲克臉。

  從走出精品店到坐進車內,燁萱一直忍受著奕謙不太好看的臉色。

  車內距離又近,不像剛才她可以遠遠走在他身後,現在這種壓迫感令人窒息,她決定打破沉默說明清楚。

  「經理,我想……」

  「別說,我知道。」奕謙舉起手阻止燁萱繼續說下去。

  燁萱忿忿的轉身面對他,大叫:「你快要把這句話當口頭憚了!而實際上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說別提!」他無法忍受燁萱毫不在意的將那個人的事告訴他,像聲明她名花有主,而且拒絕任何人向她示好。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不認為你靜下來聽我說幾句話會有什麼損失!」燁萱實在搞不懂眼前這個男人,白天統籌、協調能力這麼強,甚至還有余力制圖、設計,現在卻固執得不辨是非。

  奕謙快速橫過身子,將燁萱狠狠地釘在椅背上,瞇起深不見底的眼,然後粗魯的覆上燁萱微啟的唇。

  半晌,他離開她誘人的唇辦,貼近她的耳朵說話,「這是我最好的表達方式。」

  使力推開唐奕謙,她動手開門,卻又被他毫不憐香惜玉的扳回肩膀,推靠椅背上。

  燁萱憤怒的瞪視他,渴望眼神可以殺人,怒吼道:「你的表達方式就是接吻?!那麼請問你,這樣的表達方式又代表什麼?」

  表示我強烈的要你!浮現腦海的這句話讓奕謙瞬息冷靜了下來。他要她?要這樣的女人?!不對,他只是對她感興趣罷了,和他對其他女人的感覺是一樣的。於是他冷冷的回答:「表示我可以比他更好。」

  「他?!」又是那個莫名其妙的第三人稱!他還是堅持將她想成那種習慣花用男人金錢的女人!

  「別否認,妳並不討厭我碰妳。」說著他又吻住她柔軟的唇。

  「唐……」燁萱想推開他,卻又戀棧他那令人迷醉的雙唇,心中矛盾不已,理智和情感互相交戰。

  他的吻會上癮,燁萱不自覺的在他松開她後舔舐雙唇。

  這動作招來他一陣低吼,然後手掌覆上她的後腦勺,再次需索的壓縮彼此之間的距離。

  直到天旋地轉,奕謙才不舍的放開她。

  伴著輕喘,燁萱抬起迷蒙的雙眼,發現奕謙的眼眸並不迷醉,審視而清醒,甚至懲罰的成分居多!這讓燁萱惱羞成怒,且泛起莫名的妒意。

  「要我稱贊你的接吻技術嗎?有多少女人可以讓你實習訓練?」

  「在我吻妳時,妳只想到這點?」奕謙皺起眉,不悅的問。

  「你以為我會迷醉到忘了一切?」她的口氣中隱含強烈的怒意及不屑。

  奕謙再次伸出修長的大手緊貼她耳側,用手指上下輕撫她的耳垂。

  燁萱抬高下巴,固執地不肯承認他的挑逗魅力。

  其實陣陣泛起的戰栗早泄了她的底。

  他從喉間逸出一聲低笑,然後慢慢的靠近她。

  這次他不再思考她有多少個男人、多少次接吻,他只想吻她、碰她,她此時只屬於他一人。

  他的唇溫暖灼熱,沿著她細致的五官、動人的曲線移動,而他的手已探入她的襯衫中,飢渴的覆上她尖挺的蓓蕾。

  「謙……」燁萱腦子裡最後一絲理智早棄她而去,她緊緊攀著他,嬌喘無力的鼓勵著唐奕謙的強奪豪取。

  直到一輛車的車燈照亮了他們,奕謙才停止一切動作,抱著她大聲喘氣。

  她知道自己抽不了身了,這淌渾水不管她願不願意,早將她攪和進去。

  看著燁萱雙眸微合,臉上掛著深深的眷戀,他滿意的笑了,這女人有讓他痴狂的因子。

  她垂亂的發絲、微敞的襯衫露出讓他呼吸急促的春光。「將襯衫扣好,否則我會再來一次,而且不會停。」他的眼光說明他的認真。

  一陣紅暈飛上燁萱原本就微紅的粉頰,此時她才轉醒。

  她為何像個處子一樣易羞?奕謙心中打了個問號。

  她該讓這種氣氛繼續下去的,至少這感覺不壞,讓燁萱覺得或許奕謙只對她如此專

  但她想起了人際關系學教授彼得的話:要證明一個男人是否真的愛妳,別怕,對他求婚──這可以讓你得到一個丈失或嚇跑一個男人。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燁萱側著臉,在反悔之前提出問題。

  瞬間,燁萱看見他一臉僵硬的緩緩轉頭,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著她。

  然後,不用任何言語,燁萱知道了答案。

  一種陌生又可怕的距離感像一道鴻溝在他們之間逐漸擴大了。

  奕謙驚訝的皺起眉,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縱使他極想要這個女人,也從未考慮過這問題,一時之間竟有種腦袋被人轟然炸毀的幻覺。不發一言,他凝著臉激活引擎,離開這氣氛微妙的停車場。

  雖然車內冷氣干爽清涼,一駛出停車場之後燁萱便搖下車窗,讓夾帶熱氣的微風灌進車內。

  她才下決心蹚進這淌渾水,對方便宣布她出局,哈!

  不知為什麼,她竟覺得心情輕松暢快。

  有人說過:物極必反,而她就是。

          ☆          ☆          ☆  

  下了唐奕謙的車後,燁萱在自家門口招了輛出租車,往寶寧工作的餐廳駛去。

  有股酸楚感敲擊她強硬忍痛的心肺,但她竟連一滴淚都掉不下來。

  她想直奔爸爸的懷裡,或者回到洛杉磯,只是……出租車過不了海洋,洛杉磯好遠啊!

  到了餐廳,燁萱坐下點了餐,邀著再十分鐘便下班的寶寧一同加入大快朵頤的行列。

  「寶寶,妳煙抽得太凶了,瞧妳面黃肌瘦的,來,快吃、快吃。」燁萱動刀拿叉切切吃吃,完全不顧形像。

  「我不餓。」

  燁萱嘟起嘴,叉起一塊牛排送到寶寧面前,「吃!」

  寶寧眼皮一垂,喃喃的說:「晚上……我和吳繼凱有約。」說完仍不敢抬眼看燁萱。

  燁萱大力摔下刀叉,完全不顧刀叉撞上餐盤引起的聲響惹來旁桌側目,往椅背一靠,手臂交抱胸前。

  她好生氣,氣寶寧、氣吳繼凱、氣爸爸、氣自己、氣唐奕謙!

  「和他見面做什麼?做愛?」燁萱不要寶寧作賤自己,一時滿腔的怒氣悲憤湧上,讓她口不擇言,既殘酷又尖銳。

  寶寧猛一抬頭,望進燁萱憤怒的黑眸,她才驚覺,燁萱眼中除了憤怒之外,更夾雜了受傷。該死,她早該看出來了,燁萱今晚比上次更不對勁。霎時寶寧慚愧的將臉埋進掌心,不斷的道歉。

  「搬離現在的住處,甚至換工作,別讓他找到妳。有時,逃避比面對面拒絕容易而且有效。」燁萱建議。但反觀自己,卻是逃避、面對兩者皆難。

  勸人容易,自己執行卻難如登天。

  但救一個是一個,總好過兩人都慘兮兮。

  寶寧堅定的抬起頭點了點,給燁萱不小的鼓舞,哪知眼角一瞟,她剛好瞄到唐經理攜伴推門進入餐廳。糟糕,燁萱今天的壞情緒百分之百和那人脫離不了干系,那麼此時這情況恐怕不只是糟糕而已。

  「燁萱,妳看。」寶寧指著玻璃窗外,冀望引開燁萱的注意力。

  「看什麼?愈看愈覺得台北不是我的家。算了,想不想吃水果?我去沙拉吧拿。」

  「不,燁萱,我去。」老天,唐經理現在就在沙拉吧旁邊。

  「神經!」輕敲寶寧一記,她倏地站起身往後一轉,然後呆立桌旁。越過數桌客人,她的眼光鎖在唐奕謙和李文惠身上。

  他是在她下車之後馬上去找李文惠?

  噢!寶寧實在不忍正視燁萱蒼白的臉色,只得拉拉她,示意她坐下。

  台北果然不適合人居住,太小了,小到讓她無處可逃。燁萱心中暗想。

  「走吧,到我家,省得吳繼凱找妳。」她坐下後想清楚,反倒釋懷,對於唐奕謙就當他是個風箏,而她早松手了。

  推開餐廳大門,燁萱再次往沙拉吧方位望去,奕謙還是在和店長談事情,李文惠立於他身側。

  突然,唐奕謙皺起眉。他覺得燁萱在這兒!

  轉頭一看,和燁萱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奕謙訝異的張大眼,停住了原本的談話,還未來得及跨步追趕,燁萱已經冷冷的瞟了他和身旁的文惠一眼,毅然離去。

  當下奕謙覺得他像被宣布了死刑,而且不得上訴。

          ☆          ☆          ☆  

  換上朱琉色禮服,上了淡淡的妝,燁萱依唐奕謙的要求將長發放下,整體看來端莊高貴,而且年輕大方。

  但是誰都猜不到,她精致小巧的皮包內竟放著一套棉質短褲及T恤,因為今晚宴會結束後她就要將這件禮服還給唐奕謙,然後搭機回洛杉磯。

  一想到這,燁萱頓覺心情好轉,決定好好扮演秘書的角色。

  一坐入奕謙的車內,燁萱便輕松自在的和他交談,雙子座的她可以同時快樂與悲傷,而沒有人識破。

  只是,殊不知唐奕謙也是雙子座。

  「以往聚會不都是李小姐陪你出席嗎?這次怎麼沒邀她?」燁萱是真的關心,對於李文惠,她沒法吃醋或說什麼,因為她近乎完美。

  在經過昨天的事之後,她如此了然於心的態度讓奕謙心中百味雜陳,這比她大發脾氣還讓人無所適從,而且她的不在乎讓他……

  見他不語,燁萱純真的笑說:「哦喔,你惹她生氣,所以她不理你了。」

  這話有如雪上加霜,奕謙不知該說什麼,因為情況看來就如燁萱現在所說──男人心裡想的、口中咬的、手裡拿的,可以是三個不同的女人。

  他是這樣的男人嗎?要不然他在遲疑什麼?

  看他依然沒反應,她實在不想再多說,但今天過後她便要離去了,實在有些不舍。她看著他緊握方向盤修長有力的手指,想起昨天他還撫弄著她的耳垂……

  該死,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要把該說的話說完。「好女人很少,能容忍你到這種程度的女人更少,你千萬要珍惜。」這是她的肺腑之言,因為她就無法這般容忍。

  「文惠她不是!」他不曉得該怎麼解釋,但事實上他和文惠真的只是朋友。

  「你是聰明人,不會看不出來。」

  文惠對他?!真的嗎?

  「那妳呢?」他將車倒入停車位。

  燁萱沒表情的垂下眼瞼,右手扳開車門。

  「燁萱──」他攔住燁萱的手,不知為何,他覺得好像就快見不到她。

  「到了,下車吧。」燁萱抽出手,推開車門,不讓他有追問的機會。她根本不是問題症結,他才是。

  今天是她哀悼這場未成熟愛情結束的日子,她拒聽任何審問及解釋,而且要徹底的狂歡。

  一進入宴客廳,華麗的裝潢、擺滿精致佳肴的長型餐桌,讓她頗為滿意,至少今晚飽餐一頓,明早在飛往洛杉磯的飛機上,她比較不會抱怨食物的粗糙。

  奕謙盡責的為她引介各方人士,宛如他也知道她要離開似的,而燁萱也是全心投入,一改以前排拒宴會的態度。

  她在洛杉磯的日子充斥各式各樣的舞會,學生舞會、家庭舞會、耶誕舞會,每次燁萱總會找借口拒絕出席,現下暗自決定,回洛杉磯之後一定全心參與各類聚會,然後帶個男孩回台灣。

  「妳在想什麼?」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燁萱正要拿酒杯的動作。

  奕謙正在不遠處與人交談,除此,宴會中她理當不認識任何人,但是這充滿活力的嗓音真的是非常熟稔。

  一回頭,她看見一個黝黑但眼神晶亮的濃眉高大男子。

  「子勤!」燁萱欣奮的驚呼。

  「你怎麼會在這兒?」

  「妳怎麼會在這兒?」

  兩人異口同聲,隨即開懷大笑。

  「我回來一陣子了,今天和上司一道來參加宴會。」她解釋。

  「我知道妳回來,杜明峰找過我。」

  對哦,杜明峰為了山口先生這件案子急得快跳樓,是她要他去找子勤的,燁萱險些忘了。

  「還順利嗎?」

  「好奇嗎?」謝子勤眨眨眼眸。

  燁萱一邊點頭一邊笑說:「你最好別辜負了我的大力推薦與信任。」

  子勤才正要開口接話,一個不太客氣的聲音介入。

  「我不曉得你們認識。」

  是唐奕謙,口氣中並沒有訝異,反倒像在批判什麼。

  「子勤是我打工時認識的朋友。」燁萱解釋。

  打工認識的朋友?

  謝子勤滿眼疑惑的看向燁萱,但仍配合的不拆穿她,再望望唐奕謙,他敏感的發現他們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及電流。

  「謝先生是我們公司的特約雕塑師。」奕謙禮貌的說明。

  「好巧不是嗎?」謝子勤察覺燁萱不擅圓謊,於是插嘴幫忙,然後做出邀舞動作,「燁萱,為了這個巧合,讓我有幸和妳跳一曲嗎?」

  燁萱點點頭,隨謝子勤步入舞池。

  「妳沒讓他知道妳是許先生的女兒?」

  燁萱咬著下唇搖搖頭。

  「你們之間……怎麼了?」謝子勤低頭看著燁萱。

  「我和他沒有『之間』這種關聯性,他是他,我是我。」燁萱急急否認。

  「是嗎?聽妳的口氣,不像哦。」謝子勤並非睜眼瞎子,現下背後那兩道利眸不知已砍殺他多少次。

  燁萱嘆口氣,「如果你不問,我會很感激你。」

  「在我為妳做了這件事之後,妳總得讓我知道我的死因吧!要不然我莫名其妙地死在他的拳頭下,會不瞑目的。」謝子勤誇張的吐吐舌。

  謝子勤樂觀頑皮的樣子讓燁萱想到了杜明峰,沒想到這兩人如此相像。

  「你和小杜一定很合得來。」燁萱笑瞇著眼說。

  「小杜?你是指杜明峰?」謝子勤低沉的笑說:「何止合得來,他現在就在我家。」

  啊?!

  「真的?!他在你家干嘛?」

  「玩陶土啊,你們公司那頭猛獅的脾氣再繼續惡劣下去,他打算轉行了。」

  「真的?!我和他挺有默契的。」燁萱輕快的說。

  「妳確定這樣好嗎?逃避不是好方法。」謝子勤一眼便看穿他們之間有未解決的問題。

  原來在逃避與拒絕之中,她選擇了逃避,遠遠逃離他懾人魂魄的魅力,畢竟拒絕對她來說並不容易。

  為什麼?

  搖搖沉重的腦袋,燁萱抬頭,不經意露出求助的眼神。拜托,誰來救救她?

  謝子勤知道自己放不下這樣的她,雖然也知道解鈴仍需系鈴人,但……他想關心她,純粹以朋友的立場關心她,輕喟一聲,他拍拍她的肩,「宴會結束後來我的工作室吧,我讓妳看看我為山口刻的東西。」

  「真的?」燁萱一掃陰霾,馬上追間:「那我看得到天使嗎?」

  「你怎麼知道有天使?」謝子勤記得燁萱並沒有來到展覽會場。

  「你想,以小杜那個大嘴巴,他會安安靜靜跳過對天使的形容嗎?」燁萱扁扁嘴,翻個白眼,「他一邊形容一邊流口水,你知道嗎?」

  登時,謝子勤爆出狂笑,「老天,那我得趕緊回去,免得我的天使失身了。」

  燁萱猛點頭,跟著開懷起來,有這兩個活寶作陪,她相信今晚會好過許多。

  這時,會場另一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隨著眾人的視線望去,燁萱看到了李坤挽著李文惠出現在入口處,而唐奕謙則風度翩翩地迎上前。

  看著燁萱將視線鎖定在唐奕謙和李文惠身上,謝子勤似乎找到了答案。

  「他們是……」謝子勤想說明唐奕謙和李文惠只是青梅竹馬。

  「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燁萱兩眼無神的接口。

  哦哦,謝子勤清楚了。三人行,必有我「失」。

  「走吧。」燁萱揚起釋然的笑。她很矛盾,她可以吃醋嗎?她不是放手了嗎?她很討厭自己的猶豫不決。

  「現在離開好嗎?或許妳該告知妳的男伴。」謝子勤發現,唐奕謙雖然挽著李文惠,但眼神不時轉回燁萱身上,或許……事情並非如燁萱所看到的。

  「你確定他是我的男伴?」她在心裡慘叫,臉上卻掛著一抹無所謂的笑。

  無奈的攤攤雙手,謝子勤隨著燁萱走出喧嚷的宴會。

  「咦?對了,子勤,你的女伴呢?」燁萱上車之後才想到這件事。

  謝子勤泛起一陣低笑,「妳現在才想起不覺得太晚了?」

  「對……對不起。」

  「傻瓜,沒有人規定一定要攜伴啊,我從來沒攜伴參加宴會過。」謝子勤不喜歡那種場合,沒必要再找個人來陪著受罪。

  「但是……唐奕謙他……」

  「別問我,我不是他。」不等燁萱問完,他搶先回答,要不然現在停下車來問跟在身後奔馳車內的人也可以。

  他若沒猜錯,跟蹤了一段路程的奔馳車內坐的是唐奕謙。

  謝子勤知道自己卷進了大風暴,但,或許讓唐奕謙吃點酸醋,情況會改變也說不定,要不然身旁這小女子怎麼拴得住花名在外的唐大少。

  既然這樣,那就……

  「燁萱,系上安全帶,坐穩了。」謝子勤油門直踩到底,車子霎時飛奔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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