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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靳嵐 -【戀上賊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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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1:34: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靳嵐 - 戀上賊娘子

練曉蝶──君悅茶館里艷名遠播的女掌櫃,
年輕貌美又善交際,來歷不詳卻人人迷。
連奔雲山莊莊主君無痕也慕名而來,
只是覺得奇怪──她美則美矣,一舉一動卻詭異得很!
明明開的是茶館非客棧,她偏偏清出房間硬要他投宿;
睡到半夜,一家店莫名其妙被燒得精光,
她不傷心難過,只是厚臉皮地粘上他,自此成了他的跟屁蟲?!
嘖嘖,這姑娘看來賊兮兮,他得小心有詐~~
獵物總算上門來,練曉蝶不禁揚起笑容。
殊不知,她原來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影子大盜」,
這回相中的寶物就是奔雲山莊鎮莊之寶──鎮魂劍。
據聞莊主君無痕武藝超群,她可不會笨到和他正面交鋒,
只要利用機會巴住他不放,不愁沒機會盜寶!
不料事情出乎意料,落在他手上,她竟大大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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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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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1:35: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月色昏暗,夜影幢幢。

  當人們好夢正酣時,一條靈活的黑色身影從一座豪華的大宅院翻出,腋下挾了個長方形錦盒之類的東西,寂靜無聲地在城內飛檐走壁,瞬間穿過數條巷弄。

  一身的黑,使「他」與黑夜融為一體。

  「他」伸手將腋下的錦盒握至手中,感覺到錦盒上細致的紋路,面罩下的臉龐露出滿意的笑容。

  張員外這回可要心痛了。哼!誰叫他用卑鄙手段強取人家的傳家寶物,現下「他」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

  最後,「他」輕巧地躍下牆垣,飄然落地,頭也不回地往前疾奔,顯然對此處的地形極為熟悉。

  幾個閃身之後,那人抵達一口古井旁,毫不猶豫地便往下跳去,動作熟練至極。

  不消一刻鐘,「他」出現在城外林間的一幢小屋內。

  「呼!」側耳傾聽屋外的動靜之後,「他」一把拉下臉上的面罩,露出其下絕美的容顏。

  她,正是近幾個月來蘇州城各大富豪聞風喪膽的「影子大盜」,無論多麼嚴密的守衛,都無法阻止她取得她想要的東西。

  換回普通的衣裳之後,她伸出縴手探入書櫃後的機關,輕輕一拍,只聽見「喀啦」一聲,地板上出現一個暗格。

  她將換下的夜行衣和方才偷來的錦盒放入暗格中藏好,再度輕拍機關,地板又回復成原來的樣子。

  前些日子的某個清晨,她無意間在自家門口撞見一個年輕男人和一位老婦人,兩人傷痕累累、神態虛弱地靠在牆角。

  她從家中拿了些東西給他們吃,並且替兩人的傷口上藥,待兩人精神稍微恢復之後,才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原是住在張員外府隔壁的那條街,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後來張員外不知從哪裡打聽得知他們家中有一幅年代久遠的名畫,便派人到他們家談價錢。

  他們雖不知那幅畫值多少錢,可那是他們的傳家之寶,祖宗規定是不能賣的。張員外幾次談價不成,乾脆派人強取,搶畫之後還把屋子砸得全毀,並將他們打了一頓,還放話威脅他們若要告官,別忘了掂掂自己的分量。

  聽完母子倆的敘述,她便決定要將畫偷來還給他們,她向來最見不得這種以強欺弱的行徑。

  所以她給了那對母子一些銀兩,要他們到杭州落腳,以免張員外發現畫不見了,會再度找他們麻煩。

  現在大功告成,慵懶地打個呵欠,她靜悄悄地離開小屋。

  周圍依舊祥和靜謐,仿佛什麼事都未曾發生一般。

  唯有天空的星子,共謀似地眨了眨眼。

  夜,又歸於寧靜。

  一大清早,緊鄰蘇州城外的君悅茶館裡已經高朋滿座,小幾小凳上坐滿前來喝茶、吃早點的客人,幾名賣甜食小點或麻花卷的小販在茶館門口擺開,以期分一杯羹。

  茶館,是蘇州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早晨人們前來茶館吃早點,順便閑話家常一番,蘇州城內所發生的大小事情都在這裡流通,其範圍之廣、消息之多,恐怕連官府也比不上。

  下午,可以在此處聽人說書,或是看小姑娘賣唱,再不,文人秀才齊聚一堂,聊聊家事國事天下事。

  所以,蘇州城內的茶館數量大概可居全國之冠。尤其說到這君悅茶館,蘇州城內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想知道為什麼?

  因為他家都用上等茶葉,泡出的茶甘冽清甜,他家所做的糕團茶點和煨面,蘇州城內無人能比,他家前臨大道,後倚小河,能夠一邊喝茶,一邊欣賞小橋流水的美景……

  如果覺得理由還不夠,那麼再加上一條——他家的女掌櫃年輕貌美、明艷動人。

  正因如此,大家放著城內眾多茶館不去,就等著每日城門一開,前去君悅茶館吃早點。每天茶館一開門,不消一個時辰便一位難求,一直到晚上收店都熱鬧騰騰。

  「練掌櫃,你有沒有聽說,昨兒夜裡張員外府裡讓人給偷啦!一定又是那個夜盜乾的!」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在練曉蝶經過他身邊時說道,瞧樣子,應是茶館的熟客。

  「嚴老,我早聽人說啦!這可是今天的大新聞,聽說張員外珍藏的名畫不翼而飛。」練曉蝶停下腳步,與他寒暄道。「現在的賊子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想了都讓人害怕。」

  她輕撫胸口,嬌艷絕倫的臉蛋露出擔憂的表情,那模樣,令人忍不住想輕柔呵護。

  大約半年前,練曉蝶開始獨自在此處經營君悅茶館。她的背景是個謎,沒有人知道她打哪兒來、家裡有哪些人,每回問她,她總笑容燦爛地回避開。

  不過,那時大家早被她的笑迷得暈頭轉向,也不會去在意她到底說是沒說。

  總之到目前為止,大家只知道她的姓名和這間君悅茶館,其余的則是一無所知。

  「練掌櫃,聽我這老頭的勸,找個男人嫁了,陪你一起經營茶館。否則你一個女孩兒家,要是賊人跑到你這兒,可就糟了!」嚴老喝一口茶後,說道。

  即使白天,茶館裡也只有一名伙計和一名廚子在店裡,等到晚上茶館打烊,伙計回家之後,不就只剩她一個女娃兒孤身一人?

  「嚴老,就算曉蝶想嫁,恐怕也沒有男人敢娶我,您就放寬心,曉蝶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她嫣然一笑,往櫃台走去。

  打從她這家店開出名號之後,類似的勸告已經不勝枚舉,有些小伙子甚至跑來毛遂自薦,願意成為照顧她的那個男人。

  練曉蝶垂下睫羽,眸中閃過一絲嘲弄。

  她來蘇州,可不是為了找男人,若不是師命在身,她又何須拋頭露面、做個茶館掌櫃?

  這君悅茶館可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她起初只想拿茶館當個幌子,以便暗中聽取各處消息,沒想到卻做出名氣來。

  不過,這樣也好,來的人越多,她所能獲得的消息就越多,也更容易打探到她所需要的情報。

  練曉蝶展開笑顏走向另一名剛踏進門的客人。

  或許,當一切結束之後,她會想念這段經營茶館的日子。

  蘇州運河畔,鄰近寒山寺,矗立一座佔地廣闊的莊園,粉牆黛瓦,兩座造型渾圓可愛的石獅子坐鎮於朱紅大門兩側,光瞧這氣勢,便可猜出住在裡頭的人非富即貴。

  此處,是名震江南的「奔雲山莊」。

  奔雲山莊之所以出名,不僅因為它是江南武林的第一把交椅,更因為山莊主人擁有一把神奇的兵器鎮魂劍。

  此劍據說內藏一份絕世武功秘籍,若有人能破解機關得到此秘籍,練成其中的武功,便足以在武林呼風喚雨。

  奔雲山莊的莊主君無痕,文武雙全,不但武藝獨冠江南,更有一手妙手回春的神奇醫術。如此的條件,使他年紀輕輕便儼然成為江南武林之首,聲望極高。

  然而,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卻生了一副古怪的脾氣。

  君無痕生性寡言,態度疏離淡漠,對人雖堪稱有禮,但總讓人覺得有一條跨越不過的鴻溝。

  所以,每年前去「奔雲山莊」拜訪或求診的人很多,可是有一半以上的人是被擋在門外的。

  以他這般人品、才氣,多位千金閨秀對他芳心暗許、仰慕至極,可他對她們的頻頻示好卻是敬謝不敏。倒不是他有什麼毛病,他也欣賞女人,但他絕不隨意招惹情債,尤其是那些想要他明媒正娶的大家閨秀。

  此刻,奔雲山莊造型古樸淡雅的大廳內,一抹白色的修長身影卓立窗前,手上捧著一盞香茗,正欣賞著窗外枝頭綻出的櫻花,僅瞧那背影,就有說不盡的瀟灑閑逸。

  偌大的廳堂內窗明幾淨,一塵不染,可見其主人極愛乾淨,甚至連室內擺設都一絲不茍。

  「啟稟莊主,萬劍派的大小姐求見。」奔雲山莊的總管陸風踏入大廳,打破寧靜悠閑的氣氛。

  他的身材削瘦,神態恭敬而拘謹,嚴肅的臉龐仿佛從來沒有笑過,有神的雙眼直視前方。

  君無痕漂亮的劍眉微微蹙起,神色有一絲不耐,他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一旁的小幾上,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幾乎可稱之為完美的臉龐。

  斜飛入鬢的劍眉下,是一雙深邃如星辰的黑眸,挺直的鼻梁將他略微狹長的臉型襯托得稜角分明,唇紅齒白,膚色白晰,儒雅斯文之中,又不失一莊之主的威嚴與氣勢。

  「她怎麼又來了?找個借口把她打發走!」低沉的聲音沒有半絲溫度。

  這個月當中,她已經是第三次上門找他了。只不過是因為上個月他去城裡藥鋪時,無心地替她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藥包,就給了她三番兩次上門的機會。

  早知如此當時就別多事,他在心中懊惱地想著。

  「是,我立即去處理這件事。」陸風應道,接著又說︰「莊主,另外還有一件事,老莊主派人送這封信給您。」

  陸風從袖口拿出一紙信封,雙手遞上。

  君無痕挑起一道眉,伸手接過。「爹派人寄回的?」

  自從半年前將奔雲山莊交給他之後,他爹娘說什麼終於把他拉拔大,該輪到他們休息享福了,於是便帶著當時新收的義女去雲游四海,把山莊的大小事務都扔給他處理,至今還沒回來過。

  「陸風,你先幫我打發走門外的閑人吧!」

  等陸風離開後,他撕開信封的封口,展信閱讀。

  原來是他的義妹病了,目前他們落腳在杭州,他爹要他前去替義妹治病……君無痕懷疑地盯著信紙上熟悉的蒼勁字跡。

  難道杭州沒大夫,為何要他放下莊中事務特地跑一趟?

  這半年來,他爹娘想抱孫子想瘋了,突然非常熱衷於撮合他和義妹,三番兩次寫信來,明示暗示地說義妹是多麼的善良溫柔、宜室宜家,希望他們能結為夫妻,好親上加親。

  不過,任他們說破嘴,他也沒有反應。

  的確,在他的印象中,那女孩是很漂亮,或許跟他爹娘所說的一樣好,可是他對她沒有任何特別的興趣,更何況他們見面的次數大概不到十次,交談的次數更少。

  君無痕把信折好,收回信封中。

  懊不該跑一趟呢?

  說真的,他並不相信義妹真的病了,如果他爹娘是故意要將他誆去,要脫身恐怕得費一番功夫。

  君無痕的唇邊逸出一絲苦笑。

  唉!莊裡繁瑣的雜事已經那麼多,他們兩老還給他找麻煩。

  算了,不管如何,他還是得走一趟。他能夠對其他人冷淡疏離,然而,他又怎能如此對他爹娘?

  罷了!剛了!就當出門散散心好了!

  君無痕踏出大廳,往外走去。

  擇期不如撞日,乾脆現在就去跟陸風交代一聲,然後收拾一下行李,即刻出發吧!

  黃昏時分,君無痕踏出蘇州城,獨自走在官道上,右手持折扇,左肩背個簡單的包袱,神態悠閑,步伐卻未稍停歇。

  他此次出門,刻意不騎馬,也不帶隨從,暫時擺脫奔雲山莊莊主的身分,乘機享受獨處時的寧靜。

  再說,從他爹的信中看不出任何急迫的意味,所以他也沒必要那麼急著往他爹娘設下的陷阱裡頭跳。

  溫暖的夕陽染紅大半邊天,官道左右林木蒼蒼,微風徐來,樹葉颯颯作響,君無痕舒適地做個深呼吸。

  突然,他的視線停駐在某個方向。

  君悅茶館?他的唇邊逸出一抹笑。原來大名鼎鼎的君悅茶館在這兒!

  他老早就想來光顧這間頗具盛名的茶館,可惜一直苦無機會。眼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在此祭祭五髒廟,順便問問是否有客房供人住宿。

  雖然茶館中客人不少,但君無痕才跨越茶館的門檻,練曉蝶便注意到他了。

  好俊的男人!她眼楮一亮,心中暗贊。展開最美麗的笑靨之後,她往他走去。

  「公子,喝茶嗎?」一雙美麗的大眼上下打量他,眸中閃著毫不掩飾的贊賞。

  君無痕的視線轉向她。

  練曉蝶穿著一襲嫩黃色長裙,外加一件翠綠色的小咐,烏黑的長發松松地結成發辮,用木頭簪子固定在頭頂,再搭配上她明艷的嬌顏,使她整個人充滿春天的氣息。

  禮貌性地,他微笑點頭。

  想必眼前的麗容女子就是外傳君悅茶館的美麗掌櫃。他一邊走向窗邊的雅座,一邊想道。的確是名不虛傳,莫怪君悅茶館能在短短半年之間擁有如此大的名氣。

  「我要一壺碧螺春,再幫我配兩色茶點。」君無痕氣定神閑地坐下,將折扇放在桌邊,微笑道。

  「好,咱們店裡的茶點就屬杏仁酥最出名,另外棗泥小糕也不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練曉蝶甜甜地笑著,推薦道。

  男人啊!長得俊些,總是討點便宜。即使是仇人,見到火氣也消了三分。

  「就照你說的吧!」君無痕說完,淡淡地轉頭望向窗外。

  練曉蝶的臉龐閃過一絲錯愕。

  從來就只有人家盯著她不放,怎地這人卻輕描淡寫地移開目光,反倒是她盯著人家啦?

  她略感無趣地轉身離開,心中嘀咕。這個男人俊是挺俊,也還稱得上溫文有禮,不過渾身透著難以親近的感覺。

  算了!反正只是瞧瞧嘛!又不是貪圖他什麼,既然人家不理她,她也無須自討沒趣。

  不消多久,練曉蝶送上他所點的碧螺春和茶點,並且決定不再與他唆。不過當她不經意地瞥見他擱在桌上的折扇時,立刻改變了主意。

  因為,折扇的邊上,刻有兩個不起眼的小字——「奔雲」。

  奔雲,莫非是奔雲山莊?練曉蝶斂去眸中的驚喜,猜想道。

  她環顧店內,生意不算太忙,於是一**在君無痕的對面坐下,寒暄似地問道︰「瞧公子的模樣,不像一般販夫走卒,當是從蘇州城來的吧?」

  君無痕對她的不請自來略感驚訝,卻也沒表露在外,淡淡地抬眼說道︰「姑娘為何對我的來歷有興趣?」

  「因為公子的折扇上刻有『奔雲』二字,所以才好奇公子是否來自奔雲山莊。」練曉蝶眨眨無辜的美眸。「在江南,誰不知道奔雲山莊的大名,若公子來自奔雲山莊,是小店的榮幸。」

  她在此處開客棧,就是因為奉師命來查探奔雲山莊鎮魂劍的消息,可惜每個人雖然都聽過奔雲山莊之名,卻只知道山莊裡人人武功高強,莊主妙手回春,在城內有一些藥鋪,其余則一無所知,更別提鎮魂劍是何模樣、藏在哪裡了。

  若眼前這個男人真的來自奔雲山莊,她怎能放過這個機會?

  「在下的確來自奔雲山莊,不過奔雲山莊哪裡有那麼了不起。」君無痕失笑道。

  既然人家都看見他扇骨上的字,他也不想耗費力氣說謊。

  「是嗎?」練曉蝶笑得更甜了,美麗燦爛的臉蛋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公子您器宇非凡,定是奔雲山莊的重要人物。」

  「在下不過是個小跑腿罷了。對了!你們有沒有客房供人住宿?」君無痕淺淺地微笑,練曉蝶不覺看呆了眼。

  因著開茶館的關系,男人,她可見得多了!卻從未見過像他這種氣質,看來一派溫文,卻總是面無表情,像是從來不懂得什麼是生氣、什麼是大笑,所有的七情六欲,都埋藏在那英俊的外表下。

  「……呃……有!有一間!公子如果想住,我這就去打理打理。」好一陣子後她才回過神,回答道。

  茶館原本是不供客人住宿的,二樓只設有兩間房間,一間是她的寢房,另一間一直閑置著,這回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瞧他的模樣,在奔雲山莊裡一定有很高的地位,甚至說不定是莊主本人……她當然得先將他留下,再打探他到底是誰。

  否則他若喝完茶就離開,那她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遇上這樣的機會。

  「好,麻煩你了。」君無痕說道,又啜一口茶。

  眼見君無痕若無其事地輕啜香茗,隨興寫意地憑欄遠眺,練曉蝶自知再問下去不但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反而顯得太過刻意。於是,她從凳子上起身笑道︰「公子,您慢慢享用,恕曉蝶失陪。」

  君無痕把視線調回她美麗的臉龐,微微頷首,表示聽見。

  練曉蝶手捧托盤,轉身往櫃台走去。

  他英俊的五官在她的腦海中出奇地鮮明,但到現在,她連他姓啥名啥都不知道呢!

  不過不打緊,她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只消好好盯緊他,還愁跟奔雲山莊搭不上關系嗎?

  「公子,這間是您的客房。」練曉蝶領著君無痕步入她方才整理妥當的客房,說道。

  「謝謝。」君無痕環顧室內一周,房內空間不大,從略嫌老舊的家具和隱隱散發的霉味,可以瞧出這間房很少有人住。

  他注意到,整間君悅茶館除了一樓的雅座之外,總共只有兩個房間,一間是這個客房,另一個房間很顯然地便是這位美麗掌櫃的閨房。

  君無痕有趣地揚揚眉。

  看到這間「客房」的賣相,他猜君悅茶館本是不招待客人留宿的。然而,是什麼原因,讓他擁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榮幸?

  如星的黑眸停留在練曉蝶美艷無雙的俏臉上。雖說他們孤男寡女共處同一屋檐之下,或許有些不妥。但是天色已晚,他可不想露宿街頭,惹得一身髒污,而且,他更想知道練曉蝶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練曉蝶似乎感受到他的視線,轉頭迎上他的目光,四目相接的剎那,她臉上的笑轉為一凝。

  他那是什麼表情?練曉蝶發覺她不喜歡他唇邊抿起的笑,高深莫測,仿佛看穿她的把戲似的。

  一時之間,令她不禁懷疑誰才是獵物。

  去!去!練曉蝶,你什麼時候變得愛胡思亂想?他不過就生了一張英俊過頭的臉而已,其它和別的男人也沒啥不同,哪裡值得你疑神疑鬼?

  「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她垂下眼簾,嬌媚地問道。

  「我姓陸,單名一個風字。」一個好玩的念頭閃過,他說道。陸風應該不會在意他冒充他吧?

  「原來是陸公子,曉蝶不打擾您休息,如果有什麼需要,直接跟我說一聲就成。」她淺笑道,渾然不知這句話中隱含著讓人誤會的曖昧,反倒是君無痕的俊臉上閃過尷尬。

  她說話一向都那麼露骨嗎?當練曉蝶推門而出後,君無痕想道。他自認見過的美女也不少,而且不是大家閨秀,便是武林名門之後,卻沒有一個人能像她這般嬌艷嫵媚,令人心動。

  可……他總覺得她那雙晶亮美眸中的光芒,和她風騷蝕骨的風情有些格格不入。

  他將手中簡單的包袱擱在茶幾上,接著走到床榻邊,彎身檢視榻上的被褥。

  舊是舊了點,不過還算乾淨。若這床被子是充滿霉味或是有虱子的話,他寧可在椅子上將就一夜。

  君無痕在床榻上和衣躺下,閉目養神,樓下茶館的人潮喧鬧聲隱約地傳來。

  練曉蝶的嬌笑聲異常鮮明地傳入他耳內。

  或許,等君悅茶館打烊後,大概便可以知道練曉蝶為什麼會特別「收留」他了。

  等茶館終於可以打烊,已經接近子時。

  練曉蝶關上茶館大門,伸個大大的懶腰。她往天花板望了望,大大的美目露出狡黠的神色。

  陸風……經過一晚混在客人群中不著痕跡的探詢,她終於探聽出他是奔雲山莊的總管。

  還說自己是個小跑腿?根本就是跑腿的頭子嘛!

  嘻嘻,只要跟定了他,不愁混不進奔雲山莊。練曉蝶輕咬紅唇,深呼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仿佛下了什麼決心。

  開茶館不過是她的「副業」,當偷兒,才是她真正的本領。

  不過,她可不是普通的雞鳴狗盜,而是江湖上鼎鼎大名,專偷珍寶的「影子大盜」。

  只要懂得門道的人都知道,若想請人偷東西,影子大盜會是最理想的人選,因為只要影子大盜出馬,從來沒有失手過。

  因此,許多人捧著大把銀子前來,委托她替他們偷各式珍寶。

  不過,沒有人知道影子大盜是名女子,因為一切對外聯系,都是由她的師妹練無雙打理。

  她和師妹都是師父撿來的孤兒,師父對她們而言亦師亦母,一手負起教養她們的責任。她從師父那兒學來一身武藝及偷盜的本領,師妹無雙雖然武功不怎麼樣,但精於用毒。

  半年前,師父把她和師妹喊至面前,要她和師妹兩人各自想辦法取得奔雲山莊的鎮莊之寶「鎮魂劍」,誰先將它帶回去,她就將最後的絕學傳授予誰。她沒有說為什麼,但當她提起鎮魂劍時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脆弱與苦澀。

  其實,她和師妹情同手足,哪有爭奪絕學之心?會去盜寶,也不過是報答師父養育之恩。

  不過,那可不是件輕易的差事。

  先別說奔雲山莊佔地廣大,況且裡頭高手輩出,守衛森嚴,與一般大戶人家截然不同,一個不好,恐怕無法全身而退。

  於是,她才會花上半年時間,靜候時機來臨。

  練曉蝶左右看看熄燈後的君悅茶館,雖說這間茶館本來就只是她為達到任務的手段而已,可現在要捨棄它,多少還是有些捨不得。

  不過……該捨棄的時候,就必須捨棄,這是從小師父便不斷告誡她的。

  練曉蝶一咬牙,將櫃台上的油燈打翻。

  火勢隨著潑灑在地面上的油熊熊蔓延。

  她靜靜地等著火勢達到一個程度,接著輕靈地翻身躍上樓梯,奔往君無痕所住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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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好啦!失火了!陸公子,您醒醒啊!」練曉蝶死命地拍打著君無痕的房門,逐漸冒上來的濃煙害她嗆出眼淚。不過,這也使得危急的情況更加逼真。

  幾乎是立即地,房門唰地一聲被拉開。

  君無痕出現在門後,神色未有絲毫惺忪睡態。

  此時,猛烈的火勢已經將樓梯給燒毀,焦黑的殘骸轟然落地,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這是怎麼回事?」君無痕蹙眉說道,伸手將練曉蝶拉進客房內暫避火勢。

  「咳……咳……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風把油燈給吹翻了。」她嬌俏的臉蛋讓濃煙給燻黑,淚光瑩瑩的眸子,令人好生不捨。「我們得趕緊逃出去!」

  大大的水眸眨出幾滴淚,雖然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被吵醒的樣子,不過她仍得把戲做個十足。

  君無痕無語,暗暗在衡量她話中的可信度,她看起來是那麼無助彷徨,任誰也無法不生憐惜之意。他推開窗子,伸手環住她的纖腰,驀地往樓下跳。

  練曉蝶發出一聲驚呼。

  眨眼間,他們已經安然落地。

  「茶館恐怕要塌了,快跑!」君無痕拉著她的藕臂往前奔。

  果然沒跑多久,他們身後傳來一陣房屋倒塌的巨響。

  練曉蝶回頭張望,君悅茶館淹沒在殷紅的烈焰之中,燃燒殆盡。

  她失神地望著那團火球,臉上的不捨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半年的時間不算短
,她一手將君悅茶館建立起來,如今又一手毀了它,若說沒有半絲悵然,那是騙人的。

  一旁的君無痕將她失落的神情盡收眼底,突然之間,某種詭異的情緒劃過胸臆。

  「練姑娘……」他試圖說些安慰的話,卻發覺自己不知該說些什麼。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感到口舌笨拙。

  「茶館燒了,我在世上又沒有任何親人,現下我該怎麼辦?」練曉蝶可憐兮兮地靠近他,兩頰還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一副無助茫然的模樣。

  那模樣,足以融化任何鐵石心腸,縱使連君無痕這樣不喜與人打交道的個性也一樣。

  君無痕沉吟半晌。

  他一向不愛管閑事,也不喜歡惹麻煩上身。可是看看身旁的練曉蝶,決絕的話語又不忍說出口。

  幾經思量之後,他才說道︰「這樣吧!明日城門一開,我先送姑娘至蘇州城內,想辦法替你安排棲身之所。」

  「多謝陸公子。」練曉蝶用袖子擦擦臉頰上的淚痕,低聲哽咽地說。她雖是不甚滿意他的回答,卻也不好再爭執,免得惹他生疑。

  「此處多留無益,咱們往前走走,看能不能找個地方休息。」君無痕說道。

  「前面樹林內約莫一裡處,有間廢置的小屋,若公子不介意,我們可至那裡暫歇一宿。」練曉蝶想了想,說道。

  「也好,請練姑娘帶路。」君無痕點頭道。

  當他們兩人往林子裡走去時,練曉蝶停下腳步,轉身望一眼化成灰燼的君悅茶館。

  既然她已經順利跟奔雲山莊搭上線,君悅茶館也可算是功成身退了。

  不捨地凝望它最後一眼之後,她和君無痕走入林中。

  她接下來的任務,是要從他口中打探出奔雲山莊的鎮莊之寶——鎮魂劍的下落。

  林子中一片安靜,唯有腳步踏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他們兩人憑著微弱的光線摸黑前進,銀白色的月光鑽過樹葉的縫隙,形成模糊的光暈。

  不多時,一座竹子搭建的破舊小屋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就是這裡。」練曉蝶輕輕推開門扇,老舊的竹門仿佛略一用力,就會被扯下來似的。

  他們先後踏入小屋,室內滿布的灰塵和窒悶的氣味令君無痕忍不住皺起眉頭。

  練曉蝶回頭,正巧看見他皺眉。

  「這裡的確是髒了點,不過總比在外頭露宿好,還請公子多多忍耐。」她無可奈何地聳肩,席地曲膝而坐。「大概還有兩個時辰才會天亮,公子不如也坐會兒吧!」

  「我知道。」君無痕應道。不過他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半點想要坐下的意思。

  這個男人大概有潔癖!練曉蝶打量著他一身雪白的衫子,不由得如此想道。她見過的男人大多是又懶又髒,能不洗澡就不洗澡,哪有像他這般清爽乾淨?

  相對無言好一陣子,練曉蝶又說︰「公子先前拎著包袱,是否要出遠門?」

  君無痕濃眉微微一凝。此時經她一提才想起,為了帶她逃出火場,他把包袱忘在茶館裡了。

  看來明天送她進城後,得回奔雲山莊一趟,重新拿幾套換洗衣物。

  「我要去杭州找人。」他簡單地回答。

  「杭州?雖然蘇、杭相距不遠,可我還從來沒有去過杭州哪!」練曉蝶被煙燻黑的小臉露出興味的表情。

  杭州與奔雲山莊有關系嗎?怎地會要堂堂的陸總管親自出馬?她的小腦袋不斷運轉。

  君無痕沒有搭腔。

  「陸公子,您真的打算站上一夜?」練曉蝶見他不搭腔,仰起臉蛋又說。

  從沒見過那麼寡言的人,想跟他聊天簡直比登天還難。這樣下去,她怎麼打聽鎮魂劍的下落?練曉蝶暗暗嘆息。

  果然,君無痕沒什麼反應。

  唉!沒關系,來日方長。她在心中安慰自己。總之,她已經決定賴著他,她就不相信打聽不出個蛛絲馬跡。

  嗚……好歹她也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人,多少男人搶著同她說話,只有這個人,仿佛多說一句話會虧本似的!

  練曉蝶背靠著牆壁,想著想著,明眸中摻入幾許困倦。

  經過這一夜的折騰,她的確是倦了。

  她連忙眨眨眼,吞下一個呵欠,勉強撐起精神,深伯她一睡著,他會不告而別。

  君無痕將她的困倦看在眼中,淡淡地開口道︰「練姑娘,你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沒關系,我不……」她伸手掩住一個呵欠。「我不累。」

  說是這麼說,但她長長的睫羽卻不由自主地往下垂。

  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浮現在君無痕的唇邊。他沒見過這樣嘴硬又頑固的女人,明明眼楮都要閉起來了,還說自己不累?

  他安靜地站在原處,有趣地看著她努力想撐起眼皮,然後又緩緩垂下,偶爾還會抬起頭,對他露出惺忪的笑容,好像要確定他沒有消失一般。

  最後,她終於還是不敵周公的召喚,靠著牆壁沉沉睡去。

  凝視著她熟睡中的美麗容顏,君無痕竟一時無法移開視線。許久,他才像驚醒般,猛地轉身往門口走去。

  她對他而言,不過是一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怎會看她看出了神?莫非自己也累過頭?

  而且,他仍是不明白她為何會讓他留宿於茶館。

  罷了!明天送她進蘇州城之後,他和她不會再有瓜葛,又何必費神管她在想些什麼?

  他篤定地想道,緊握手中摺扇,不由自主地望向東方的天際。

  現在,他只希望趕快天亮。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練曉蝶的臉蛋上。長長的睫羽眨了眨,接著,猛地睜開。

  糟糕,我怎麼睡著了?她揉揉眼楮,連忙四處張望,尋找君無痕的身影。

  室內空無一人。

  可惡!練曉蝶從地上一躍而起,顧不得因久坐而微微發麻的雙腿,一拐一拐地沖出門外。

  「練姑娘,早啊!」君無痕悅耳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練曉蝶猛地回頭,只見他站在門邊,一派悠閑地搖著手中摺扇,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

  「呃……早、早啊!」她趕緊收起臉上的懊惱,換成一個燦爛動人的笑。

  呼!這人沒事亂跑干麼?害她緊張了一下。

  「練姑娘怎麼一大早便匆匆忙忙的?」君無痕帶著一抹若有所悟的笑,問道。

  今天他心情倒好,難得說那麼多話。練曉蝶深深看他一眼,覺得自己並不怎麼喜歡他臉上的那抹笑。

  「我……我早上特別有活力!」她乾笑數聲。「陸公子,您一夜沒睡,氣色倒還挺好。」

  「也不過少睡一晚而已。」君無痕輕描淡寫地說。「練姑娘,既然你醒了,咱們不如離開吧!」越快把她安頓好,他也可以快一點上路去杭州。

  她似乎對他有種奇怪的吸引力,而他不喜歡這樣!

  「陸公子,我不想進城,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杭州?」練曉蝶以略帶撒嬌的口吻說道。

  「去杭州?」濃密的劍眉揚起。

  「是啊!我從沒去過杭州,聽說那兒的西湖非常美麗,我藏了一點銀子在屋子裡,可以用那筆錢重新在杭州開茶館。」她說謊不打草稿,美眸中瞧不出一絲心虛。

  「既然有銀兩,你為何不在此重建君悅茶館,要跑去杭州?如果銀兩不夠,我可以給你。」君無痕說道。

  他獨來獨往慣了,不想帶著累贅到處跑,也不希望與她牽扯上任何關系。

  「多謝陸公子好意,但我練曉蝶從不欠人東西!」她揚起小臉,昂然說道。「小時候我曾聽父母說有一位遠親住在杭州,身家不錯,雖然未曾謀面,可說不定這次能找到他,我父母早亡,他或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說到這兒,她還垂下眼簾,神態堪憐。

  「可我不想帶你去杭州。」君無痕看著她的神情有些心軟,但他實在不想拖個累贅,於是直截了當地說︰「我不喜歡與人同行。」

  呃……這人可真是直接啊!練曉蝶偷偷瞄他一眼,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不像是生氣,反倒比較像是困擾。

  她腦筋一轉,靈光乍現。

  哼!山不轉路轉,只要能黏著他,誰規定一定要當他同行的伙伴?

  她嘟起小嘴說道︰「既然公子不願與曉蝶同行,曉蝶也不勉強,咱們就此別過!」

  說罷,她驀地轉身,往林子外拔足狂奔。

  君無痕錯愕地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樹林間,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傻眼。

  女人,真是難懂的生物。前一刻還好好的,轉眼間就翻臉跑人。

  一抹小小的罪惡感與擔心竟然悄悄襲上他的心頭。她單身一人,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他……該不該追上去?

  瞧地方才跑走的速度,應當是有不錯的輕功底子,竟能一下子便無影無蹤。

  也罷,有這等逃跑本領,大概也足夠自保了。

  君無痕搖搖頭,忍不住失笑。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竟然會為一個陌生女子擔心,這太不像自己的作風。

  他將手中的摺扇收到腰間,也信步離開小屋。

  一直等確定君無痕已經離開林子之後,躲在樹叢中的練曉蝶才輕巧地躍下地面,回到小屋中。

  她走到屋內,纖手一拍機關,露出地板的暗格,將藏在裡頭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包括一套夜行衣、一個小鐵盒、一柄雕工別致的短劍,還有上回從張員外家偷來的畫軸。

  既然要離開這裡,她總得帶著這些寶貝一起走。

  除了那畫軸是要找機會物歸原主之外,其他的東西可是她最主要的吃飯家伙哪!

  她攤開夜行衣,將鐵盒和畫軸置於其上,然後拉起衣衫的四個角,打成一個小更袱。

  口中哼著輕松的小調,她拎起包袱往屋外走去。

  纖影曼妙輕靈地一躍,她施展起獨步絕倫的輕功,往君無痕離去的方向前進。

  陸公子,你以為這樣就能夠擺脫我嗎?

  嘻嘻!還早得很哪!

  有人一直跟在他後頭!

  君無痕沒有回頭,氣運於腳,若無其事地疾步於官道之上,速度雖快,然而身形優雅,仿佛不費吹灰之力。

  離開林子之後,他也沒費事返回山莊,打算速去速回,直接踏上前往杭州的官道。反正他本來就是因為要送練曉蝶去蘇州才順道回山莊,既然現在人跑了,他也沒必要回去,不然這一來一往,又得耗費不少時間。

  結果,才走沒多遠,他便感到自己被人給盯上。有個家伙緊緊跟在他後方,卻保持在一段距離之外,不知是何方神聖。

  於是他開始加快腳步,想測測來人的腳力和耐力。

  為什麼?好玩而已。

  現下,他和後頭那位不速之客保持同樣的速度前進,已經超過一刻鐘了。

  君無痕唇角微揚,武功深厚如他,可以感受到周圍最細微的變化,從後頭傳來的紊亂氣息以及急促的腳步聲看來,那人似乎已經開始感到不耐。

  他奔至一處沒有樹木遮掩的地方,好整以暇地轉身。

  是她?從容的微笑轉成一個可笑的驚訝表情,他的黑眸定在練曉蝶美艷的臉蛋上。

  這個可惡的臭男人!練曉蝶咬牙切齒地往前疾奔,直至與他並肩才停下來。

  他突然回頭,讓她來不及躲,不過反正她也不想躲了,繼續這樣跑下去,她可受不了。

  「練姑娘,怎麼是你?」君無痕驚訝地問。

  「我……我不能……走官道嗎?」練曉蝶邊喘邊說,還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沒事跑那麼快干麼?後頭有鬼追啊!

  方才她本想悄悄跟在他身後,等他離開蘇州一段路程後,再出其不意地出現,這樣他就無法再說要送她到蘇州城了。

  結果呢?才離開蘇州不到幾步路,這家伙就莫名其妙地往前狂奔,害她不得不跟在後頭跑。

  包傷害她自尊心的是,她施展出向來引以為傲的輕功,竟然還跑不過他?

  她都已經喘成這樣,他竟然還老神在在地看著她,有沒有天理啊?奔雲山莊的「總管」就那麼厲害,那他們的莊主,豈不是更不得了了?

  「姑娘要去哪裡?」君無痕注意到她背著的包袱。

  她一個姑娘家,方才能夠以那樣的速度緊追在他身後,可見是位輕功高手。

  以她這樣的武功底子,卻甘於屈就做個茶館掌櫃,真是奇怪。

  君無痕的視線不小心落在她劇烈起伏的酥胸上頭,心中一漾,連忙掉轉視線。

  可疑的暗紅刷過他的耳根,不過很快地便隱去。

  自己並非好色之徒,可剛剛……他的身體竟浮起一陣燥熱,到底怎麼回事?

  「我要去杭州。」練曉蝶忙著平穩自己的呼吸,沒注意君無痕異樣的反應。

  「杭州?我說過……」

  「我又沒要你帶我去!」練曉蝶打斷他的話頭,把心中想好的腹案說出來。「我要自己去杭州,官道人人能走,我不過踫巧跟你同時走上這條官道而已。」

  君無痕一時無言。

  「踫巧」跟他同時走這條官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姑娘。

  如果她一直那麼「踫巧」下去,跟他們一開始便結伴前往杭州有何不同?

  「那麼,練姑娘先請吧!在下想於此處小歇片刻。」君無痕往路旁的石塊走去。

  他就瞧瞧她會不會「踫巧」也想休息。

  果然,練曉蝶帶著燦爛的笑臉,走在他身後,說道︰「方才跑那麼多路,我也挺累的了!」

  面對著練曉蝶令人屏息的美麗笑顏,君無痕心中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練姑娘,該不會等會兒在下要離開時,你也剛好休息完吧?」他苦笑道。

  練曉蝶一臉無辜地望著他,眸中有著明顯的笑意。「或許吧!我再想想。」

  說完,她朝天空伸個懶腰,做個深呼吸,嬌美無邪的模樣足以令任何人心動。盤腿坐在先前君無痕挑好的大石塊上,她閉上眼,粉嫩的紅唇揚起淺淺的弧度。

  君無痕凝視她半晌,最後搖搖頭,也在大石頭上坐下,與她保持一段適當的距離。

  闢道上,空無一人。

  微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平日交通頻繁的官道難得有片刻的寧靜。

  練曉蝶微微睜開眼,從眼皮下偷瞧身旁的君無痕。

  她,跟定他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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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1:3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路上,他們一直保持著約莫兩步的距離。

  打從他們離開那塊大石之後,兩人未曾交談,君無痕逕自前行,仿佛身旁沒跟著個跟屁蟲。

  練曉蝶靜靜地走在他身後,細細地打量他挺拔的背影,並不將他旁若無人的態度放在心上。

  本來,她以為經過這好幾個時辰的相處,她會漸漸對他的俊臉習以為常。然而,事實證明她錯了。

  她把目光投至跟前的地面上。

  直到現在看著他,她的心兒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多跳兩下。尤其是他那雙深幽的黑眸,讓人不敢逼視。

  如此出眾的人,怎會屈居於總管之位?

  人人都說奔雲山莊的莊主武功高強、醫術無敵,而且是蘇州城的第一美男子。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出還有哪個人能比這個「陸風」更俊。

  胡思亂想之間,她不經意地又把眼神往前飄,才赫然發覺本來走在她前頭的君無痕已不見蹤影。

  猛一轉頭,瞧見他已拐入一條雜草叢生的羊腸小道,仍是保持原來的步行速度,似乎並非刻意想甩掉她。

  腳跟一轉,練曉蝶忙跟上前。

  「你怎麼改道也不說一聲?」她語帶埋怨地說,這是他們離開大石後,她說的第一句話。

  「你一直盯著我的背後瞧,怎會看不見我改道?」君無痕保持一貫的優雅從容。「況且,我們又不是同伴,我為何要跟你報告我的去向?」

  一抹狼狽的紅暈閃過練曉蝶的雙頰。

  「這……咱們既然同道而行,說一聲又不會少塊肉。」她被他說得語塞,有點結巴地說。

  君無痕突然停下腳步,轉身走到她面前停下,朝她抱拳一揖,嚇她一大跳。

  正當練曉蝶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時,君無痕開口說道︰「練姑娘,在下方才決定不走官道,改為抄小路前往杭州,在此別過,祝姑娘一路順風。」

  啥?練曉蝶一時眼。此去杭州,就這麼一條路,不走官道,那要怎麼去杭州啊?

  這家伙是想要撇下她,所以故意這麼說的吧?

  「公子若不走官道,要如何前往杭州?」她問。

  「運河。」君無痕說道。「在下沒有馬匹,走路費力費時,不如利用水道順流而下。」

  「好耶!我怎麼沒想到!」練曉蝶聞言,俏臉一亮,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姑娘不是要走官道?」君無痕毫不訝異她會說好,這姑娘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跟著他。

  「我沒坐過船,好想去看看。」她嘟起小嘴,一雙美眸眨呀眨的。「陸公子,反正你一個人也是一艘船,多加我一個又不吃虧,就算幫我個忙啦!」

  君無痕凝視著她的俏臉,心中納悶,他從不喜歡與人太過熟稔,可為何對她卻總無法狠心拒絕。

  「我只會租艘普通小船到杭州,不是什麼豪華畫肪,你別抱太大的期望。」他朝她比個手勢。「要來就快點吧!我們得趕在黃昏之前抵達渡口。」

  「沒問題!」練曉蝶一甩肩上的黑色包袱,跟在他身後,深入那條婉蜒的小道。

  某種奇特的愉悅從她心底冒起,難以辨別是因為爭取到更多套出鎮魂劍情報的機會,還是其他的緣故。

  練曉蝶一邊伸手撥開左右兩旁北她還高的雜草,口中一邊哼著輕松的小調。

  君無痕轉頭瞄她一眼,唇邊浮現笑意。

  這實在是沒有什麼道理,雖然她仍是個謎,但他發覺自己已開始越來越習慣她的存在。

  此刻對他而言,她為何非得黏著他一起去杭州,似乎不那麼重要了。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

  穿著簑衣的船夫站在船尾奮力地撐篙,一男一女立於船頭,一葉扁舟,緩緩破水前行。

  練曉蝶開心地放眼四周,迎面而來的微風吹起她的發梢,衣袂飄飄,多了分輕靈飄逸。

  從她出師下山,打響「影子大盜」的名聲之後,便獨自往來大江南北,可總是行色匆匆,無暇注意周圍景色。像此次悠哉地乘船賞景,還是生平頭一遭。

  「這河上好熱鬧。」看著江面往來不斷的船只,她對站在身旁的君無痕說道。

  「江南運河是咱們江南的經濟命脈,多少買賣都靠它運輸,自然熱鬧。」君無痕淡淡地說道。

  奔雲山莊所需的一切資源,包括衣、食、住、行以及情報消息,也與運河密不可分。正因如此,他爹當初才會選擇將山莊建築在運河畔。

  「那些船好漂亮,他們是做什麼的?」練曉蝶的縴手指向一艘裝飾華麗的寬敞駕舟。

  她以前也曾經看過這種大船,但從無心情也無興致管他是做什麼的,此時有君無痕作伴,她反而像出來游山玩水一般,能夠暫時把盜寶的任務放在一旁。

  君無痕順著她的手指望去。

  「那是畫舫,船上備有精致的餐點,還有歌伎獻藝,價格不菲。」他回答。

  「你去過?」練曉蝶的俏臉忽然近距離地出現在他眼前,秀眉懷疑地挑起。

  君無痕因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愣了一下,她嬌俏逗趣的表情令他心中泛起一陣悸動。

  「去過一、兩次,覺得沒什麼意思,後來就沒再去。」他很老實地回答。

  「那裡頭的歌伎是不是很漂亮?」她不明白自己干麼這樣打破砂鍋問到底,但他的回答讓她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我不記得了。」君無痕不解她為何對畫舫那麼有興趣,一直問個不停。

  他每天要處理的事情那麼多,哪有空閑去記歌伎的長相?

  「喔!」練曉蝶笑開臉,沒再繼續問下去。

  餅一陣子,練曉蝶又突然問道︰「陸公子,你是奔雲山莊的總管,對不對?」

  此話一出,船夫的動作非常輕微地停滯一下,斗笠下的眸子露出傾聽的神色。

  君無痕定定注視她半晌,才說道︰「你怎麼知道?」

  「咱們開茶館什麼不多,就每天聽到的消息最多,奔雲山莊名震江湖,自然常聽人提到關於它的消息。」練曉蝶笑道。

  此刻他們兩人共乘一船,周圍都是河水,想跑也跑不掉,不趁此時打探消息,更待何時?

  君無痕面帶微笑,深邃的黑眸高深莫測。

  好一會兒後,才點頭說︰「算你消息靈通。」

  練曉蝶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

  「上回還說你只是個小跑腿的,哼!你也太過謙虛了吧!」她開始翻起舊帳。

  「做人謙虛點也不成?」君無痕失笑道。

  「聽說你們的莊主君無痕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是不是真的?」她打探秘密似地問道,那模樣把君無痕給逗笑了。

  「他也是一雙眼楮、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我倒瞧不出和別人有何不同。」君無痕聳肩說道。

  「八成是他比你更好看,所以你嫉妒,才說這種話!」練曉蝶笑著調侃道。

  「隨便你怎麼說。」君無痕嘴角含笑,不與她爭執。

  「我還聽說,奔雲山莊有個鎮莊之寶,叫什麼……鎮什麼劍來著的,是不是?」她故作無知地問。

  君無痕唇邊的笑意消失,黑眸中加入幾許戒心。

  「既是鎮莊之寶,我不過是個總管,又怎麼會知道?」他語氣略微冷淡地說。

  她怎會忽然問起鎮魂劍?莫非她也是那些企圖盜寶的非法之徒?

  說來諷刺,外界將鎮魂劍形容得無比神奇,一下說裡頭藏有絕世武功秘笈,一下又說劍的本身具有魔力,能收魂攝魄,依他看來根本是那些人武功太差,打不過就說是因為劍的緣故。

  鎮魂劍的確是把非凡的兵器,當年他的曾祖因緣際會結識一名鑄劍高人,鑄劍高人用一種難以尋得的材質替他制作一柄柔軟似緞卻又鋒利無比的寶劍。

  曾祖替它取名「鎮魂」,是因為它使起來會折射出繁星點點般的劍光,足以鎮懾人心。

  從他十二歲獲得鎮魂劍起,就同時開始練曾祖獨創的「鎮魂劍法」,依他看來,鎮魂劍法才是鎮魂劍之所以神奇的原因,向來由父親口授於子,根本沒有什麼劍譜、秘笈之類的東西。

  若是旁人使用,光是要讓柔軟的劍身成為利器,就有相當的難度。

  然而,每年總是有不少狂徒妄想人莊盜寶,雖說他們根本不可能成功,卻也惱人得緊。

  練曉蝶見他神情不對,連忙補救地說道︰「你別垮下臉嘛!我也是聽客人說那是你們奔雲山莊的寶物,一時好奇問問而已,那麼小氣做什麼!」

  「鎮魂劍算不上什麼寶物,是外界誇大了。」聽她這麼一說,君無痕的臉色稍緩,不過口氣依然擺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練曉蝶也是靈巧之人,明白自己最好不要繼續問下去,否則他可能真的會一上岸便拂袖而去。

  唉,又失敗了!可能是跟他混得還不夠熟吧!

  沒關系,再接再勵,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將視線遠眺至江面,對自己鼓勵道。

  咦?那邊怎麼停那麼多艘船啊?

  「陸公子,你看,那邊好多船。」她伸手拉拉君無痕的衣袖,指著遠處說道。

  「那裡是寒山寺。」君無痕凝神一瞧,說道。

  「寒山寺?」練曉蝶困惑地重復,不明白那跟船很多有什麼關系。

  「寒山寺供奉的是寒山與拾得兩位仙人,起初也只是間不起眼的小廟,後來因為唐朝詩人張繼的一首楓橋夜泊而聲名大噪,從此香火大盛,游人如織。」君無痕解釋道。

  「你知道那首詩?」她問。

  「當然知道。那首詩是這樣寫的︰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他以吳儂軟語念出這首詩,聽起來更顯悅耳動聽。

  君無痕伸出手指著前方的一座小橋。「前面那座橋就是楓橋,當初張繼的船就是停泊在橋邊。」

  「原來如此,莫怪停泊了那麼多船只。那位詩人可替寒山寺攢進不少香火錢。」練曉蝶美目一轉,說道︰「反正天色也快暗了,咱們不如也把船停泊在楓橋旁,聽聽夜晚的鐘聲,可好?」

  「你想夜宿船上?」君無痕驚訝地問。

  「嗯!既然寒山寺有這番來歷,好不容易經過,怎麼能放棄感受一下『夜半鐘聲到客船』的機會?」練曉蝶用力點點頭。一方面,她真的很想趁這機會走走看看,另一方面,她也想多抓一點時間與君無痕套交情。「況且,等到趕至下個渡口,大概也要深夜了。」

  君無痕看著她企盼的小臉,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他抬眼看看天色,然後聽見自己說︰「也好,我去跟船夫說說,我們就在此地暫泊一宿。」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練曉蝶歡呼道,雀躍的模樣令君無痕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至船尾跟船夫交代一聲後,他們的小舟立刻偏轉航道,往寒山寺靠去。

  「聽說寒山寺提供的素齋味道很好,咱們此時剛巧有足夠的時間前往寺內用晚膳。」君無痕說道。

  「好哇!我從沒吃過素齋呢!」經他一說,練曉蝶才發覺自己將近一天沒有進食,肚子已經餓扁了。

  眼看著楓橋離他們越來越近,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們的小船已經在岸邊泊穩。

  練曉蝶一馬當先地跳上岸,一蹦一跳地踏上楓橋,彎身趴在橋欄上,伸長藕臂,撫摸著橋身上大大的「楓橋」二字。

  君無痕站在石橋階梯的底端,往上凝望著練曉蝶,某種模糊的情緒閃過他心頭。

  此刻她這模樣,簡直跟他初見她時的明艷風騷判若兩人。

  他從來沒有遇過這麼活潑又不做作的女孩,她想笑時就會大笑,看見漂亮的東西會贊嘆,生氣時會嘟嘴……和她在一起,他看不見那些名門閨秀的拘謹或矯揉,心情也不知不覺地變得輕松愉快。

  此刻,方才對她產生的戒心已隱入心底。

  或者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吧!

  「快來啊!咱們趕緊到寒山寺,我肚子好餓!」練曉蝶站在橋頂端朝他揮手,絕色的容顏吸引不少目光。

  君無痕兩、三步便輕易地抵達她身邊,與她一同往寒山寺走去。

  他們兩人恍若一對金童玉女,男的英俊瀟灑、女的貌美如花,行人紛紛投以艷羨的目光。

  當他們終於坐在膳房,看著一盤盤的素菜端上桌時,練曉蝶感到肚子的饑餓感已經達到頂點。等送菜的僧人一離開,她便拿起筷子,端起飯碗,準備好好享用佳肴。

  「呃……你都不餓嗎?」正想出「筷」攻擊桌上的食物時,練曉蝶看見君無痕仍是保持一貫的翩翩風度,動作優雅地拿起筷子,不禁疑惑地問。

  「還好,你快吃吧!」君無痕微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嘍!」練曉蝶嘻嘻一笑,火力全開地開懷大嚼。

  嗯……好好吃喔!

  君無痕一邊慢條斯理地用餐,一邊「欣賞」練曉蝶的吃相,心中微笑。

  看樣子,她真是挺餓的!光是看她吃東西時露出的滿足表情,便足以讓人感到胃口大開。

  君無痕挾了一塊素火腿,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目光仍是未從練曉蝶身上移開。

  不可否認地,他此次的杭州之行,因為她的「強行」加入而變得有趣起來,令他心情也隨之暢快不少。

  享用完素齋席,君無痕特別趕在關寺之前,領著練曉蝶在寒山寺內逛上一圈。

  她津津有味地聽著君無痕簡單的解說,一雙美目左顧右盼,格外感到新奇有趣。

  從小由師父帶大,她和師妹除了吃飯睡覺外就是不停地練功,哪兒有機會四處游玩?所以直到廟內的僧人禮貌地請他們離開,練曉蝶才依依不舍地踏出寺門。

  天際,明月高掛,恍如白玉盤。

  「你說,那個詩人住在此處的夜晚,月色是不是也如現在一般明亮?」走回小船的路上,練曉蝶仰頭凝望夜空,問道。

  君無痕將視線投向她,不覺一呆。

  柔和的銀色月光灑落在她嬌艷的臉龐上,襯得她整張臉好像發光似的,而她臉上的表情又是如此無邪動人,如星的眸子藏有某種神秘的向往,美得幾乎不像凡間所有。

  練曉蝶見他沒反應,轉頭望向他,才發覺他正盯著自己瞧。

  「有……有什麼好看的?」練曉蝶俏臉莫名其妙地發熱,心髒猛地跳了兩下。

  君無痕給她這麼一說,也覺得尷尬,連忙乾咳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今天剛好是滿月,月色特別美,我想張繼當時不一定有這個好運道。」

  他們兩人不再交談,靜靜地往小船停泊的方向走著。

  或許是夜太靜、月色太美,一種奇妙的曖昧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

  練曉蝶低著頭細數著地上鋪陳的石磚,試圖忽略身旁的男人,以及他所散發出來的強大魅力。

  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然而今天晚上,她卻壓根兒忘記了她的任務。

  「上船吧!」君無痕的聲音突然傳入她耳內,她猛地回神,才發覺他們已經走至岸邊。

  練曉蝶輕輕一躍,嬌軀穩穩地落至船頭。

  君無痕隨之上船。

  「船家怎麼不見了?」練曉蝶的美眸一掃,困惑地問。

  君無痕聞言一望,也不禁蹙眉。

  先前他不是跟船家說好,要在此處過夜嗎?怎地才吃頓晚膳,船家就不見蹤影?

  「先別管他,說不定過一會兒便回來了,他總不可能拋下船不要。」沉吟了一會兒後,君無痕說道。「我看船艙裡頭還算不小,你先進去裡頭休息吧!」

  「那你呢?」練曉蝶問。

  「我在甲板上就成,況且晚上總得有個人守夜。」君無痕抽出他的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既是在船上過夜,也顧不了那麼多繁文縟節,何況他們也不是頭一回獨處過夜了。

  「那怎麼成?你一夜不睡怎麼受得了?」練曉蝶抗議道。「我看,咱們輪流守夜吧!」

  「我撐不下去自然會叫你起來。快去休息,明天一早咱們還要趕路。」君無痕催促道。

  練曉蝶悄悄做個鬼臉,轉身進入船艙。

  君無痕在她身後泛起微笑。

  他瞧見她方才的鬼臉了,她總是那麼活潑好動,無時無刻不充滿精力,時而美艷世故,時而嬌俏可愛……

  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矛盾組合,對他產生相當的吸引力。

  君無痕仰頭凝望天際的明月,心湖漾起一絲漣漪。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竟為一名女子微微心動。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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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1:36: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夜深人靜,他們兩人所乘坐的小船隨著水波溫柔地蕩漾,恍若搖籃一般。

  君無痕坐靠在甲板上,雙手環胸,閉目小憩。而船艙內的練曉蝶,更是睡得香甜。

  突然間,船身異常地一震。

  君無痕立刻警醒,長身而起,黑眸往船尾掃去。

  只見他們的船夫立於船尾,摘下斗笠,面色不善地看著他。此外,小船的兩側也多出幾艘輕巧狹長的小舟,上頭約莫有十多名大漢,將他們包圍。

  「你們是什麼人?」君無痕面不改色,聲音清冷地問。

  此時,船艙內的練曉蝶也被外頭的動靜驚醒,閃身而出,站到君無痕身側,機警地盯著那批人。

  「咱們是黑江幫。陸風,你殺了我們副幫主,還敢出現在運河上,今日你是自投羅網。」船夫說道。

  黑江幫?君無痕腦中搜索著這個名字。顯然他們並沒有見過陸風,否則怎會錯認?

  啊!他想起來了。

  陸風正是從黑江幫手中救回他義妹。當初陸風將地帶回山莊後,他爹娘瞧那女孩乖巧可人,於是收作義女。

  莫非是那時結下的梁子?

  他了解陸風,陸風絕不會輕易殺人,若哪個人被陸風殺了,絕對是他該死。

  「你憑什麼說是我殺死你們副幫主?」君無痕問道。

  「當我們趕到時,他還剩下最後一口氣,親口說是你殺他,你還敢狡辯?」

  「就算是我殺他又如何?」君無痕緩緩抽出摺扇,滿不在乎的態度令對方大怒。

  「我們要你以命抵命!」一陣鏗鈴 啷響起,所有的黑衣人都亮出兵器。

  君無痕靠近練曉蝶的耳邊,迅速地低聲說道︰「你先走,我們寒山寺門前見!」

  話還沒說完,站在船尾的那個人腳下一運力,他們的小船立即浸水下沉。

  「快走!」君無痕催促道,同時往岸邊躍去,舉起摺扇對付攻來的黑衣人。

  練曉蝶雙足輕點船緣,本想借力使力地跳上岸,後來及時想到包袱還在艙上,回身欲取,不料才剛抓到包袱,突然一個重心不穩,整個身子往後墜入水中。

  完了!我不會游水!

  練曉蝶趕緊屏住呼吸,感到自己正不斷往下沉,她努力地掙扎,卻怎麼也無法浮上水面,即使如此,她的手還是緊緊抓著她的黑色包袱。

  「曉蝶!」君無痕見她落水,心中一急,不自覺地喊出她的名字。

  他往船只處奔去,反手之間便打飛兩名朝他攻來的敵人,然而,立即有更多的黑衣人涌上。

  眼看練曉蝶在水中的掙扎漸趨微弱,君無痕的出手也越來越凌厲,摺扇所到之處必定有人掛彩。

  他筆直地往前沖,毫不留情地排除所有擋路者。

  然後,他想也不想地投身入河,游至練曉蝶落水處,一把拉起已經喪失意識的她。

  君無痕一手抱著練曉蝶,一手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游,總算將她拖拉上岸。

  「你們立刻離開我的視線。」君無痕森寒的目光掃向不遠處東倒西歪的黑衣人。

  他渾身濕透,再不復平日的瀟灑從容,卻異常地駭人。

  黑衣人個個負傷,哪兒還敢繼續逗留,連忙彼此攙扶著狼狽而逃。

  「曉蝶?」君無痕蹲下身子,伸手輕拍著練曉蝶蒼白的臉頰。「曉蝶,你醒醒!」

  一陣莫名的擔憂與恐慌攫住他的心,讓他不自覺地脫口喊出她的名。

  練曉蝶仍是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呼吸相當淺,君無痕的手指搭上她縴細的手腕聽脈。

  「可惡!」他蹙眉低咒,將她打橫抱起。她的情況不妙,他得找個地方想辦法幫她將體內的污水吐出來。

  君無痕想到楓橋下有一塊突出的小空地,那兒還算僻靜,就算那批黑衣人再度率眾來襲,一時半刻也不易察覺。

  於是,他拎起她的包袱,然後抱著她躍下橋墩,穩穩地落在那塊小空地上。

  非常輕柔地,他將練曉蝶放至地面上,扶著她坐起來。接著,他在她身後盤腿而坐,修長的雙手平平貼在她的粉背之上,渾厚的真氣緩緩運入她體內,企圖幫助她吐出污水。

  好半晌,練曉蝶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君無痕的劍眉愈蹙愈緊,最後索性收回雙掌,將她的矯軀往後扳,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腿上。

  接著,君無痕俯下身子,薄唇緊緊印在她的粉唇之上,迷人的香氣與柔嫩的觸感—時令他心動神搖。

  你這麼做是為了救人,可不是趁人不備的小人!君無痕在心中對自己嚴厲地說道。

  他深吸一口氣,平穩地將氣渡入練曉蝶的小口中,手指一邊按著她胸前的某個穴位。

  丙然,她的脈搏有逐漸增強的跡象。

  君無痕見此法有效,心中大喜,連忙更加收斂心神,專心、溫柔地以口渡氣給她。

  好不容易,他懷中的嬌軀發出一陣強烈的劇咳。

  他很快地翻轉過她的嬌軀,讓她背脊朝上臉朝下,一手輕拍她的背部,以方便她吐出髒水。

  「咳……咳……」練曉蝶俯身狂咳,口中不斷吐出水來,覺得難過得快死掉了。

  「慢慢來,深呼吸。」她耳邊響起溫柔低沉的安撫,感到一股精純的真氣從她背心傳入體內。

  然而,她甚至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不斷地咳水出來,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才虛弱地癱倒喘息。

  「好過一些了嗎?」低沉的聲音再度傳來。

  「嗯。」練曉蝶輕微地點點頭。剛才在水中,她只覺得胸口好痛好痛,當她準備放棄時,便感到某人將她往上拉,接著,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竟親昵地趴在他的大腿上,姿勢尷尬。

  她想起身,卻渾身乏力。幸虧她有內功底子,氣息比一般人悠長,不然這回她就真的死定了。

  君無痕將她的身子翻轉回來,讓她不必再繼續盯著地面。不過,仍然沒有將她扶坐起來的意思。

  練曉蝶第一眼瞧見的,是滿天的星斗。正想開口說話,第二眼卻瞧見正低頭看她的君無痕。

  他俊臉上寫著如釋重負的表情,深邃眸子中的莫名光芒,令她登時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練曉蝶敏銳地感覺到他大腿上肌膚的體熱,兩人濕透的衣裳都貼在身上,此刻她臥在他腿上,有種肌膚相親的曖昧。

  怦咚!怦咚!她的心跳得飛快,半點兒也不像剛從鬼門關轉一圈回來的人。

  蒼白的小臉悄悄染上些許紅暈。

  「我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讓你把濕衣裳換下。」君無痕斂去眸中的閃光,又回復平時的模樣。

  方才,她那樣凝視他時,他竟然渴望再度吻她的唇……

  不,先前那根本不能算是個吻,只是為了救回她的小命、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

  可是,為何他的唇現在仍可清晰地感覺到方才那柔嫩甜美的觸感?那絕不是個大夫應有的感覺。

  君無痕不禁有些懊惱。他的心思,似乎都給這個不請自來的女人給打亂了。

  「你……你先扶我起來好不好?」練曉蝶說道。「我全身的力氣好像都消失了。」

  「我才將你從鬼門關前撿回來,你現在能說話,就已經算幸運的了。」君無痕先站起來,然後才扶她起身。

  練曉蝶只覺雙腿發軟,完全不聽使喚,正想咬牙站穩時,身子卻驀地騰空而起。

  她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美眸睜得大大地,瞪視抱著她、與她面面相覷的君無痕。

  「你乾什麼?」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牢牢抱住君無痕的頸項,以免自己掉下去。

  「你還沒有力氣行走,我抱你行動比較快。」仿佛要印證他的說法似地,君無痕一邊說,一邊躍上橋墩。

  「那咱們現在要去哪?」

  「不知道,四處找找。」君無痕腳下運功,借著月光引路,飛快地往前奔去。

  練曉蝶摟著他的頸子,俏臉微紅,抬睫瞄一眼君無痕的臉龐,然後悄悄往他身上靠了靠,汲取他溫暖的體溫。

  某種詭異的情緒攫獲住她,讓她心跳急促、呼吸輕淺,卻又莫名其妙地想發笑。

  莫非,是她落水時被嚇出病來了?

  一陣虛弱襲來,她緩緩閉上眸子,基於某個不知名的理由,她放心地倚靠在他的懷中。

  她記起來了,在落水的那一刻,她好像聽見他喊她的名字……不知是她嚇得產生幻覺,還是真有其事?

  那一刻,雖然胸口因為不能呼吸而很痛,卻隱約浮現一絲甜蜜。

  那是她不曾經歷過的情緒。

  輕輕呼出一口氣,練曉蝶不禁揚起淡淡的微笑。若真是生病,她倒希望能晚點再痊愈。

  不消—刻鐘的時間,君無痕找到—間破廟,立即抱著練曉蝶奔入廟中。

  裡頭很髒,廟堂的佛像及神桌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屋角結有許多蜘蛛網,除此之外,小小的空間裡空無一物,連個像樣點的蒲團、桌椅都沒有。

  看見裡頭的「慘狀」,君無痕不禁皺眉。

  但是離此處最近的客棧,以他們的腳程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到,練曉蝶的情況不允許他們如此趕路。

  「我不打緊,如果你不喜歡此處,咱們可以再找找。」練曉蝶知他喜愛整潔,於是說道。

  君無痕低頭瞧她。

  她烏黑的發絲潮濕地貼在臉蛋周圍,粉嫩的唇微微發紫,圈在他頸項上的小手透著冰涼,顯然是受涼了。

  此刻雖是暮春,夜晚還是頗有寒意,更何況她全身濕透?

  思及此,君無痕再無猶豫,走到破廟中央輕輕將她放下,協助地盤腿坐至地上。

  接著,他繞到她背後,也隨之坐下。

  「我現在要用內力替你將體內寒氣逼出,你功夫不弱,應該很快便可復原。」

  說罷,君無痕運氣於掌,然後將雙掌貼至練曉蝶的粉背上,緩緩輸入真氣。

  練曉蝶感到一股圓融的暖流伴隨著他精純的真氣傳入背心,她立即凝神運氣,一點一滴地將他的真氣接收過來,順著經脈運轉至四肢百骸,逼出寒氣。

  當真氣運轉一周天後,她只覺得身體暖洋洋、軟綿綿的,有說不出的舒泰。

  君無痕感到練曉蝶的嬌軀發熱,於是便漸漸收回真氣,縮掌回來。

  「呼!好暖和!」練曉蝶運功完畢,舒服地吐出一口氣,赫然發現自己微微冒汗,連原本濕透的衣裳都給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氣給弄乾了。

  她伸展一下筋骨,轉頭對君無痕說道︰「瞧你斯斯文文的,想不到內功如此扎實。」

  「把手伸出來,我替你把個脈看看。」君無痕微笑地說。

  練曉蝶乖乖地伸出手,有趣地看著他將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一臉專注的模樣。

  「你會醫術?」等上一會兒,她見他沒說話,於是問道。

  「會一點兒。」他收回手指,輕描淡寫地說。「你的身子雖然已無大礙,但方才受到驚嚇,仍比平時虛弱,明天一早,我們去藥鋪子替你抓些藥。」

  練曉蝶定定地注視他,美眸中有著好奇。

  他有如此出眾的相貌、深不可測的武功,還有醫術傍身,單是這三項優勢,便足以立足江湖,卻為何要委屈自己,只在奔雲山莊做個總管?

  君無痕對上她水盈晶亮的雙眸,方才與她四唇相觸的感受忽然躍上心頭。

  某種騷動在他胸口亂竄。

  為了掩飾這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反應,他故意板起臉說道︰「如果你看夠了,我倒是希望你能解釋一下,到底是什麼寶物要你舍命回去拿?」

  練曉蝶猛地回神,怔怔地看著他。

  這人怎麼啦?板起臉的模樣還挺嚇人的。

  她不過是個硬跟著他的黏人蟲,他也不像會隨便發火的人,乾麼因為她落水而發脾氣?

  莫非,他擔心她?

  練曉蝶眨眨眼,俏臉綻出微笑。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包袱嘛!那是我唯一的家當了耶!哪裡知道會不小心落水。」她語氣很無辜。

  「你差點丟掉小命知不知道?」君無痕看著她無辜的表情,語帶無奈地說。

  「可是,你不是把我救起來了?我以後會小心的啦!」她臉上的笑容有漸漸擴大的趨勢。

  「咱們到杭州之後便分道揚鑣,你以後如何,與我何乾?」君無痕聳肩說道,然而心裡卻不如嘴上說的那麼乾脆。

  他發現自己不喜歡去想抵達杭州之後,便要與她分開的念頭。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的救命之恩。」練曉蝶臉上的笑容黯淡了些,心中有些不舒服,卻又說不出個理由。

  或許,是因為她到現在還沒有打聽出任何關於鎮魂劍的消息吧!

  「別謝了。我們今天大概只能在這間破廟落腳,你身體還很虛弱,趕緊自己找個地方休息吧!」君無痕從地上站起,伸手拍掉雪白衫子上頭沾染的灰塵,往屋外走去。

  「你又不睡覺啦?」練曉蝶在他身後間道。

  他也太奇怪了吧!上回在茶館附近的小屋,還有在船上,也是這樣直挺挺地站著。

  難道他沒有床褥,就死都不肯休息?

  「我不習慣席地而睡。」君無痕拋下這句話,便跨出門外,還反手替她帶上那搖搖欲墜的門。

  他雙手負在身後,回頭望一眼關起的大門,搖搖頭。

  其實離開破廟的最大原因,是為了避免繼續瞧著她,然後腦中不斷浮現他吻她的那一幕。況且,誰知黑江幫會不會再帶人來找他們?總是需要有個人守夜。

  方才替她祛寒時,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強迫自己忽視手掌下溫軟的嬌軀,以及她冰涼柔嫩的唇……

  君無痕在破廟前的空地撿塊乾淨的石頭坐下,仰首注視天上的星斗,可出現在腦海中的,仍是練曉蝶的俏臉。

  他輕嘆一口氣,往破廟瞧去。

  難道,他對她動心了?

  是何時開始的呢?以前他對那些頻頻示好的千金小姐們不都是敬而遠之?

  他怎不知練曉蝶已在自己心中悄悄佔據了個位置?

  好半晌,君無痕輕聲地走回破廟,隔著半掩的破窗往室內望去,看見她蜷縮在牆邊,背對著窗戶,似乎已經入睡。

  他將視線定在那嬌小的身軀上。

  到了杭州,他真能毫不留戀地與她分道揚鑣?

  溫暖的陽光將練曉蝶從熟睡中喚醒,她佣懶地伸個懶腰,仍殘留睡意的雙眸掃視過小小的破廟。

  那人又跑哪兒去啦?

  她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將衣衫上的塵土拍拂掉,一邊舒展因過硬的地板而僵硬酸疼的四肢。

  「你醒啦!」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君無痕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微笑地問。

  他昨晚一夜沒睡,廟內的她一清醒,他便感覺到她的動靜。

  嚇!練曉蝶反射性地退後一步,眸中的惺忪登時消失。「你走路都不發出聲音的嗎?」

  「是你自己太沒有警覺性了吧!」君無痕回敬道,黑眸中閃過一絲揶揄。「既然你醒了,此處也沒有水源可以讓你梳洗,不如咱們馬上離開,找個最近的村落打理一番,順便幫你抓藥。」

  「也只能這樣了。」練曉蝶再度伸了個懶腰,全然不知她此時的嬌媚佣懶多麼吸引人。

  君無痕很快地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有些突兀地轉過身說道︰「我們走吧!」

  說罷,舉步定出破廟。

  練曉蝶伸到一半的懶腰突然停下,一雙美目不明就裡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

  這人又怎麼了?說走就走,像有人追著他似的。

  練曉蝶拿起她「拚命」救回來的包袱,跟在他身後離開破廟。

  她覺得,從昨晚開始,他就有點怪怪的。

  他到底是怎麼啦?

  新楊村是蘇、杭之間的必經之地,全村不過數十余人,熱情好客,與世無爭。

  不到午時,君無痕和練曉蝶走人這個小村落,他們兩人男的俊挺、女的嬌艷,一入村便引起村民的注意。

  四處張望一下,練曉蝶發現這個村落並不大,全村只有一家小客棧。

  「我們去那邊吃點東西好不好?」練曉蝶伸手指著那唯一的一家客棧,說道。

  君無痕點點頭,和她一起往客棧走去。

  「客倌好!想吃點什麼?」

  才跨過客棧的門檻,客棧的掌櫃便堆滿笑臉,親自出來迎接。他看看君無痕的衣著打扮,知道他肯定非富即貴。

  君無痕揀了個窗邊的位置,與練曉蝶一同坐下,朝她問道︰「你想吃什麼?」

  「你決定吧!我肚子快餓扁了,什麼都吃。」練曉蝶靠向桌面,以手支頤,笑著說道。

  客棧掌櫃一時看呆了眼,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君無痕看見此景,心中莫名地產生一陣不悅。

  「掌櫃的,男女授受不親,怎麼可以盯著人家姑娘猛瞧?」他聲音略微清冷。「給我們來兩碗粥、兩個饅頭和幾樣小菜就好。還有,替我們準備兩間客房。」

  「啊?喔,好,馬上就來。」掌櫃的瞧見君無痕不悅的眼神,也明白自己失態,連忙轉身離去。

  「你做什麼對人家那麼凶?」練曉蝶不解地看著他。「要是你當初來茶館時對我那麼凶,我才不理你呢!」

  「男女授受不親,他不該一直盯著你。」君無痕冷冷地說。

  他越來越不明白自己的行為了。練曉蝶在蘇州本就艷名遠播,去君悅茶館喝茶的男人,有一半以上是為了看她。現下,他卻因為那個掌櫃盯著她瞧而不高興……

  練曉蝶聞言,最先的反應是想笑,而後心頭緊接著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

  她早已習慣男人盯著她流口水,所以方才那掌櫃的猛瞧著她,她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只是沒想到,他竟會有這樣的反應。

  「謝謝你。」她忽然開口。

  「謝什麼?」君無痕一頭霧水地問。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也謝謝你關心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任何人試圖保護過我。」她雙眸專注地凝視他的俊臉,咽下突如其來的感動。

  從小到大,師父雖然養育她們,卻訓練她們獨立堅強,鮮少流露溫情。及至下山,外頭的男人多是貪戀她的美色,女人更是視她為眼中釘,她只能靠自己保護自己。

  唯有他,在茶館陷入火海時帶著她一起逃離,在面臨圍攻時還分神將落水的她救起……而現在,甚至替她阻擋男人的目光。

  君無痕也凝視著她。

  她的聲音好低好柔,美艷的臉蛋上隱約浮動一絲脆弱,引發他罕有的保護欲。

  他有些狼狽地移開眼,說道︰「我們現在同道而行,相處幾天下來也不能算是陌生人,互相照應也是正常。」

  突然之間,他不想望進她清亮的眸子。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又如何跟她說出個所以然來?

  幸好,客棧掌櫃此時端上沏好的茶以及兩碗清粥,君無痕也順勢結束話題,說道︰「來,快吃吧!」

  「菜還沒來,咱們就喝白粥嗎?」練曉蝶看著他拿起筷子,滿臉疑惑地問。

  「我喜歡喝白粥。」君無痕淡淡地說完,果真捧起粥碗,一口口地喝將起來。

  練曉蝶見狀,忍不住心中暗笑。

  他是真喜歡喝那種黏稠又沒味道的東西,還是因為惱羞成怒,跟她賭氣啊?

  沒想到他這種看似冷淡自持的男人,也會有如此可愛的一面,像個男孩兒似的。

  一會兒,小菜也端上來了,練曉蝶拿起筷子,以碗就口,也唏哩呼嚕地吃起來。

  他們兩人未曾交談,各自吃著眼前的食物,只是練曉蝶吃得津津有味,而君無痕卻多了些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待得桌面盤底朝天,練曉蝶放下筷子,嬌軀往椅背三罪,心滿意足地嘆一口氣,撫著平坦的小腹說道︰「吃得好飽,沒想到這間小客棧裡的菜那麼好吃。」

  「我瞧你是餓壞了,所以覺得什麼都好吃。」君無痕失笑道。「掌櫃的應該已經替我們把客房準備妥當,你先上樓歇息,我去替你抓藥,去去便回。」

  「我的身子不打緊,咱們要不要繼續趕路?我不想拖累你的行程。」話才說完,練曉蝶便暗自苦笑。

  照理說,她與他相處越久,她越有機會取得鎮魂劍的消息,可她方才竟然真的擔心成為他的累贅……

  練曉蝶啊!你的腦袋成漿糊了嗎?別忘記,你可不是閑來無事陪他游山玩水的,師父還等著你回去覆命呢!

  君無痕哪裡想得到她腦袋中那麼多的心思,逕自說道︰「沒關系,我也需要休息一會兒。」

  說罷,他起身離開。

  練曉蝶看著他離去,潔白的貝齒輕咬住粉唇,秀眉微蹙。

  為什麼……最近與他相處的時候,她越來越常忘記自己最初接近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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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叩、叩。」練曉蝶的客房門口,傳來幾聲輕敲。

  佣懶地翻個身,才陷入假寐不久的她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地爬下床應門。

  「誰啊?」她問。

  「是我。」君無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一認出是他的聲音,練曉蝶不禁露出笑容,一把將門拉開。只見君無痕手上捧著個瓷碗,裡頭盛著黑漆漆的液體,藥香四溢。

  「我替你煎了藥,你先喝了它,然後咱們下去用餐。」君無痕一邊踏入房內,一邊說道。

  他把藥盅置於房內的小茶几上。

  「你親自幫我煎藥?」練曉蝶臉一紅,除了感動之外,內心不禁湧上另一股微妙的感覺。「何需那麼麻煩?我覺得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尋常人遇上這種情況,少說得躺個三日,你是因為武功底子好,加上……」君無痕突然住嘴,黑眸閃過一絲奇異的光亮。

  他本想說「加上他及時搶救」,可是一想到他「搶救」她的方式,他心中又是一動。所以,還是打住得好。

  否則若是她問起他是怎麼救她的,教他該如何回答?

  「加上什麼?」練曉蝶一臉好奇地問。

  「沒什麼。」君無痕把藥碗推到地面前,催促道︰「快喝!這藥得趁熱喝才有效。」

  他從藥鋪抓藥回來之後,本想讓店小二拿去煎,但又怕店小二不懂拿捏火候,藥煎不好。所以只有向掌櫃借用廚房,親自替練曉蝶煎藥。

  這可是打盤古開天以來頭一遭,他君無痕從未替任何人煎過任何一味藥,如今,卻為她破例。

  練曉蝶端起藥碗靠向唇邊,先是遲疑地看了看裡頭黑稠稠的汁液,然後仿佛下定決心似地一口氣咕嚕嚕地將藥汁喝完。

  她放下碗,用袖子擦擦嘴角,驚奇地說道︰「奇怪,這藥一點都不苦,還有種特別的酸甜味道。」

  「我放了點其他藥材在裡頭。」他怕她嫌藥苦,所以特別加上陳皮、山楂兩味藥材,讓藥汁好喝些。

  「原來如此。」練曉蝶恍然大悟,注意到君無痕正若有所思地注視她,疑惑地挑起秀眉。「你在想什麼?」

  「我一直沒機會問你,像你這樣身手不凡的女子,為何會去當個茶館掌櫃?」君無痕問出憋在心中的疑問。

  那天替她祛寒時,他發覺她不僅擁有絕佳的輕功,內力也頗深,顯然是個中好手,於是才有此疑問。

  「你也身懷絕技,甚至還有一手好醫術,不也只屈就於總管之位?」練曉蝶心中驀地一陣慌,四兩撥千斤地回答。

  他開始懷疑她了嗎?

  不只是怕斷了鎮魂劍的線索,她更不希望他認為她故意欺騙他。

  雖然一開始的確是如此,可現在……她也不知該怎麼說。

  他救她、關心她,耗費真氣為她祛寒,親自替她煎藥……即使日後果真套出鎮魂劍之所在,她真的忍心盜走?

  雖然師父從小就教她們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她實在無法利用他的信任……

  君無痕聽見她的回答,不覺失笑。他怎會忘記她有多麼伶牙俐齒?

  「你不願說就算了。」他淡淡地道,收拾起藥碗,往門口走去。「走吧!咱們下樓用晚膳。」

  他們在新楊村多待上兩日,直到練曉蝶嚷著自己已經痊愈,要求他繼續啟程。

  「我的身子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如果你再不啟程,若是耽擱回奔雲山莊的時間,不怕你們莊主生氣?」大清早,她背著她的小更袱,站在他房門口對他「曉以大義」。

  一莊主沒那麼容易動氣。」他伸出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半晌之後說道︰「不過,既然你那麼急著上路,我們就出發吧!」

  其實以她的狀況,昨天他們便可以動身,然而他卻不想那麼快離開,所以還寫了封信至杭州,告知爹娘他遲些才到。

  原因很簡單,他不想那麼快與她分別。

  「你說我急著上路?我是替你擔心耶!」練曉蝶聞言,蹙起秀眉喊冤。「我怎麼知道你這趟去杭州是不是為了執行什麼任務,聽說你們莊主個性古怪,我怕你挨罵才催你嘛!」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她在心中嘀咕。

  「我們莊主個性古怪?怎麼個古怪法?」君無痕挑起一道眉,感興趣地問道。

  向來都是聽見別人稱贊他,頭一次聽說自己「個性古怪」,還挺新鮮的。

  「很多啦!比方說性格冷漠啦、見死不救、目中無人啦……等等。」練曉蝶一邊往門口移動,一邊說道。

  「還有嗎?」君無痕的唇角勾起一道弧度,禮貌地問。

  「還有、還有!」她開茶館的這半年來,全心打探奔雲山莊的消息,雖沒有鎮魂劍的情報,但關於奔雲山莊莊主的傳言,聽得可多了呢!「你想聽的話,我在路上講給你聽……」

  為了不讓練曉蝶過於疲累,君無痕特地在村裡重金買下一匹馬代步,不過因為練曉蝶不會騎馬,所以剛開始時她很僵直地坐在他身前,縴指牢牢抓著馬鞍。

  「放松點,不然你很快就會全身酸痛。」君無痕在她身後說道。

  方才前去買馬的路上,她如數家珍地把眾人對奔雲山莊莊主的傳聞告訴他。他不得不承認某些傳言有其真實性,但有些簡直是無稽之談。

  真不曉得她的腦袋中如何裝下那麼多江湖蜚語。

  不過,他才不在乎外界對他是什麼觀感,他只想知道她的想法,於是當時還問她︰「那你覺得他是什麼樣的人呢?」

  她回答︰「一個人能如此出眾,一定有很大的本領,至於他的個性嘛……我又不認識他,怎麼知道?不如你來告訴我吧!」

  很奇妙地,她的回答比起他平日聽到的贊美簡直是平淡如水,可他卻感到特別高興。

  凝視眼前僵硬如石的小女人,某種柔軟的情緒涌上。

  「我覺得他和其他人也沒有什麼不一樣。對了!到杭州之後,你有什麼打算?」他隨口問起。

  練曉蝶正努力維持身體不往旁邊滑去,聞言一愣。

  她從沒認真想過到杭州之後要如何,只單純地想與他相處久一點,至於是否是為了鎮魂剝,她自己也無法確定。

  君無痕見她不語,又說︰「還沒想到?」

  練曉蝶點點頭。

  「那麼,在你尚未決定之前,要不要與我同行?」君無痕問道,背對他的練曉蝶瞧不見他藏在眸中的溫柔。「我去杭州處理一些瑣事,處理完畢便返回奔雲山莊。到時,若是你改變心意準備回蘇州重建君悅茶館,也還有個伴。」

  「真的?」她驚喜地轉頭,卻險些掉下馬背,全憑君無痕眼明手快地將她「撈起來」,才不致落馬。

  他竟然主動約她同行?實在太令她驚訝,一股莫名的雀躍在她心中炸開。

  「你不怕日後甩不掉我這跟屁蟲?」她打趣地問,眉間唇角盡是笑意。

  「若是怕,就不會問你了。」他說。

  「好,這可是你說的。」練曉蝶綻開燦爛的笑,高興地猛點頭。

  君無痕沒有說話,雙手拉著韁繩,把她環在雙臂之間,騎著馬兒緩緩前行。

  馬兒小跑步地往杭州前進,日頭逐漸升至天頂。

  練曉蝶雙手依然緊抓著馬鞍,然而連自己也沒發覺,她的身子竟逐漸放松,往君無痕的胸膛靠去。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兩人處於一種微妙動人的氣氛中,隨著杭州城越來越近,那種氣氛也日益濃厚。

  途中,君無痕又找來一匹馬供她騎乘。為了配合練曉蝶生硬的騎術,他刻意緩下速度。

  此刻,他們策馬並肩而行,夕陽的余暉紅艷艷地灑落在他們身上,有種不真實的美感。

  「大約明天下午我們就會抵達杭州城。」君無痕說道。

  「那麼快?」練曉蝶訝道。以往她也曾往來蘇、杭,卻總覺得路途漫長無聊,或許是因為他的陪伴,所以時間過得特別快。

  「咱們從蘇州出發,到此處已經過了整整七天,不算快了。」君無痕笑道。若是依照他原先的計劃,早在兩、三天前就應該抵達。不過,他一點也不後悔讓她跟著。

  這一路上,他盡挑風景秀麗的路途行走,讓練曉蝶能盡情游覽,看見她欣喜雀躍的笑靨,他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進城之後,我們先找間客棧安頓你,我得出去辦一些事,等處理完畢後,自然會去找你。」君無痕說。「你也可以趁此機會打聽一下哪裡適合開茶館、需要多少本錢等等。」

  「你是要辦你們莊裡的事,還是你的私事?」練曉蝶好奇問道。什麼事那麼神秘兮兮的?

  這兩天他偶爾會跟她說一些關於奔雲山莊的事,聽起來,他跟莊主不似主僕,反倒像兄弟。

  然而,雖然她曾試探性地旁敲側擊,他依舊絕口不提鎮魂劍的消息。

  「是我的私事。」君無痕答道。

  他還沒忘記他自稱「陸風」,如果帶著她去見雙親,可能立即會被拆穿身分。雖然那只是當初一時好玩,他卻不希望她認為他刻意騙她。

  「關於你的家眷?」練曉蝶突然想到,她與他相處多日,卻不知他成親與否。

  其實那也不關她的事,但她就是很想知道。

  「我尚未娶妻,哪來什麼家眷?」君無痕笑道。「不過是一些瑣事,不會花多少時間的。」

  他只消去替他義妹把個脈,看看那是否是他爹娘的把戲。若不是,那頂多替她開幾味藥材便是。

  練曉蝶聞言,莫名地感到歡欣。

  奇怪,他沒娶親干她何事,她高興個什麼勁兒?

  「那好啊!我就在客棧等你,順便想想日後要怎麼辦。天快黑了,咱們趕緊找個地方落腳吧!」

  君無痕點點頭,輕踢馬腹,繼續往杭州的方向前進。

  杭州,素以山明水秀、地靈人杰出名,尤其是西湖,更備受騷人墨客的吟詠贊嘆。

  比起蘇州,少了分嫵媚,卻多了點靈秀,雖無小橋流水,但路旁楊柳依依,也毫不遜色。身為江南大城之一,城內亦是熱鬧非凡,人口眾多,一片欣欣向榮。

  君無痕和練曉蝶騎馬走在寬敞的街道上,在一間規模頗大的客棧前勒馬停下。

  君無痕俐落地翻身下馬,一轉頭,剛巧瞧見練曉蝶笨手笨腳地扶著馬鞍,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條腿,想要跨過馬背。

  他無聲無息地走至她身邊,手臂往她的縴腰一攬,輕輕松松地將她往後一抱。

  「哇啊!」練曉蝶哪想得到他會突然從身後抱住她,忍不住驚叫一聲,握著馬鞍的兩手一松,整個人直直跌落在他懷裡。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將她穩穩地放下來,雙手松開她的縴腰,往後退一步。

  動作之快,讓她幾乎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麼落地的。

  「你做什麼啦!」驚魂稍定之後,練曉蝶嘟起小嘴嬌嗔道。

  她的一顆心兒跳得飛快,他莽撞的舉動令她產生一股莫名的羞澀,卻又無比窩心。

  「等你自己下來,大概天都黑了。」君無痕無辜地聳聳肩。「咱們先進客棧,把馬兒留在這裡,店小二會來打理。」

  她嬌軀柔軟的觸感依然殘留在他的手臂上,淡淡的幽香也在他鼻端縈繞不去。

  方才,她落入他懷中的那一剎那,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心神為之一蕩。

  那種感覺很奇妙,讓一部分的他想要接近她,願意做任何事以博得美人一笑;另一部分則想要逃之夭夭,因這種自己無法控制的沖動而驚駭不已。

  他不發一語地走入客棧。

  「喂!你……」練曉蝶錯愕地看著他的背影,連忙跟上。

  他在搞什麼?她邊走邊嘀咕,前一刻還體貼得很,才一眨眼又自顧自地走掉。

  走人客棧內,店小二滿臉笑容地迎上前,招呼道︰「兩位客倌要點些什麼?」

  「你餓不餓?」君無痕低頭問練曉蝶。

  「趕了一天的路,是有點餓。」練曉蝶摸摸肚子說道。

  「那你先自己點些東西吃,我事情辦妥後便來找你。」君無痕轉頭對店小二說道︰「替這位姑娘準備一間上房。」

  「是、是,我這就去準備。」店小二說道。

  「你大概需要多久時間辦你的事?」店小二離去後,練曉蝶問道,心中竟有一絲舍不得。

  「恐怕要明天之後我才能來找你。」君無痕回答。

  他相信他爹娘一定會留他下來過夜,不過話說回來,許久未見他們,多陪他們一宿也是應該的。

  「好,我會在此處等你。」練曉蝶微笑道。這段時間,剛巧足夠她把那卷畫軸物歸原主。

  君無痕輕點了個頭。「你自己當心點。」

  說罷,他便轉身踏出客棧,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消失蹤影。

  練曉蝶一直等到看不見他的身影之後,才轉過身子往一旁的雅座走去。

  「姑娘,您的客房已經替您準備好了,姑娘是想先吃點東西,還是直接上樓休息?」店小二不知何時冒出來,笑問道。

  「嗯……我先吃點東西好了。」練曉蝶想了想後,說道。「隨便上幾樣小菜就成。」

  在等待小二上菜時,她趴在桌上,一只手撐著臉頰,另一只手的指尖輕敲桌面,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本以為在抵達杭州之前,他就會屈服在她的美人計之下,告訴她鎮魂劍的所在,沒想到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若是普通男人,只消她眨個眼、嘟個嘴,再灌灌迷湯,肯定什麼話都全盤托出。

  唯有他,似乎對她的美貌視而不見,口風比蚌殼還要緊。反倒是她自己,卻讓他惹得臉紅心跳,難以自制。

  她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美色無動於哀,除了讓她感到挫敗之外,還有一絲失落感。

  練曉蝶輕蹙著眉頭,太專注於自己的心思,沒發覺她驚人的美貌已經引起他人不懷好意的目光。

  直到那些人起身朝她的座位走來,練曉蝶才注意到他們。

  來者有五個人,其中一名穿著華麗庸俗,看上去就像個花拳繡腿的公子哥兒,原本不差的長相,因為一道從耳根劃到臉頰的疤痕而破壞。其他四人看來卻像江湖中人,面相凶惡霸道,不像與人為善之輩。

  他們在練曉蝶桌旁站定。

  「請問各位有何貴干?」練曉蝶揚起睫羽,淡淡地問道,語氣中不見一絲恐慌。

  「兄弟們瞧瞧,這小美人膽子挺大,見著咱們兄弟竟然還面色如常。」那名公子哥兒對他的伙伴說道,口氣輕浮,引來伙伴的一陣訕笑。

  練曉蝶看看四周,每個人都面懷懼色地往她這兒瞧,卻沒半個人有意出手相幫。

  看來,這些家伙在此處是出了名的壞,否則大家的表情怎會像看到瘟神一樣?

  「美人兒,要不要跟咱哥兒們去玩玩?」那名公子哥兒邊說,邊伸手往她的臉蛋摸去。

  「沒興趣。」練曉蝶把臉往旁邊一撇,讓他撲了個空。「本姑娘用餐不喜歡被打擾,請各位離開。」

  四周的人皆因為她的舉動而倒抽口氣。

  那名公子哥兒顯然也沒想到她竟然這樣不把他放在眼裡,突然神情一變,冷笑道︰「咱們看上你是你的運氣,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若你不跟我們出去,咱們拖也要把你拖出去。」

  他就是喜歡有個性的女人。

  這女人,他要定了!

  練曉蝶厭煩地瞪一眼那五個男人,仿佛他們是惹人厭的蒼蠅。真倒楣,肚子還沒填飽,就被這些家伙壞了興致。

  她緩緩從座位站起,俏臉上勾出一朵銷魂的媚笑。

  這下,不只是那些惡霸,就連周圍旁觀的人都被她的笑惹得心蕩神馳,不知身在何方。

  「哼,早那麼懂事就好了嘛!咱們兄弟也是憐香惜玉的人,不會……」他的話突然被硬生生地打斷,因為練曉蝶看也不看他,拎起包袱便筆直往外頭走去。

  「本姑娘的興致都給你們破壞光了。」與他們擦身而過時,她輕聲說道,似呢喃,又似警告。

  客棧內,一片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盯著練曉蝶縴細的背影。

  餅了半晌,當練曉蝶就快踏出門檻時,才聽見那公子哥兒憤怒的聲音傳來︰「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把她架住,看她能神氣到幾時。」

  一聽見這話,四周圍觀的群眾紛紛走避,就怕遭到池魚之殃。

  「討人厭的家伙!」練曉蝶美眸一寒,先發制人地騰空而起,修長的腿先後往最前面的那兩人掃去。

  由於事發突然,加上缺乏戒心,只聽見兩聲慘叫,兩名壯漢往不同方向拋飛,滿口鮮血。

  練曉蝶輕靈地落地,雙手環胸地說道︰「本姑娘沒空理你們,快滾!」

  「你好大口氣,傷了我們兄弟,還想全身而退?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那公子哥兒像變了個人似的,神情陰森許多。

  整條街不知何時變得空蕩蕩的,連路邊的攤販都不見蹤影。

  「我管你是誰,想打架,我還怕你們不成?」練曉蝶也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可是話已經說出口,總不能立刻又夾著尾巴逃跑,不然不是太沒有面子?

  壞就壞在她手邊沒有兵器,赤手空拳打起來,吃虧許多。不過,她可是「影子大盜」呢!又豈是可輕易打發的?

  就在打鬥一觸即發之際,一陣白色的煙塵在雙方中間爆開,散發詭異的香味。

  練曉蝶忽覺眼前一片白霧,警覺地屏住呼吸。在此同時,只聽見那批惡人發出一陣劇咳,一個人抓住她的手。

  「師姊,快跟我走!」

  練曉蝶嬌軀一震,低聲訝道︰「無雙?」

  雖然煙霧中瞧不清楚,但那是她師妹無雙的聲音沒錯。

  可是,無雙怎會在這裡?

  「嗯,我們快走!」練無雙低聲應道,拉著她往後跑。

  練曉蝶還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她明白無雙會出面,一定有她的道理。於是,她無聲無息地跟著她竄進後頭的小巷,逃之夭夭。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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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1:36: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來!這裡!」急奔了一陣子之後,練無雙帶著練曉蝶閃身進入一扇小門。

  這顯然是某戶人家的後院,隱隱聽得見前頭的人聲。

  接著,她探頭左右張望一下,然後很快地關上大門,落下門閂,才轉身面對練曉蝶。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在這裡?那些家伙又是誰?」練曉蝶滿頭霧水,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我才要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先前你不是在蘇州開茶館?」練無雙說道。

  「你知道?」練曉蝶驚訝地問。

  她們接受師父命令各自下山後,便沒有互相聯絡,怎地她對她的行蹤如此清楚?

  「當然知道,你的艷名遠播,在蘇、杭一帶可出名了。」練無雙笑道。「師姊,虧你想得出來這辦法。」

  「你少取笑我,你又是為什麼在杭州?」練曉蝶背靠著門,問道。「還有,這裡是哪裡?」

  自從被君無痕從水裡救起之後,她便一直暗自希望無雙已經把鎮魂劍弄到手,回去覆師命了,現下既然師妹還在這裡,看來她的希望要落空了。

  一邊是師命難違,另一邊卻是她非常在乎的……朋友。

  這叫她如何是好?

  「這裡是一間藥鋪的後院。」練無雙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我是陪我義父義母一道來的,現下他們在跟他們的兒子敘舊,我乘機溜出來,沒想到踫上你。」

  君無痕前腳剛踏進他們暫住的屋子,她便從後門溜了出來。雖然義父義母熱心地想撮合他們,但她並不想與他湊成對。

  「義父義母?」練曉蝶美眸圓瞠。「無雙,你何時冒出一對義父義母?」

  「半年前我們在山下分手後,我便搭船前往蘇州。誰曉得竟被黑江幫的副幫主看上,說要押我回去當老婆,我打不過他,結果被他所擄。他本想對我不軌,幸好有人及時相助,才讓我逃過一劫。」練無雙回憶道。「說巧不巧,後來我才發覺那人竟是奔雲山莊的總管。」

  「陸風?」練曉蝶脫口而出。

  練無雙怔愣一下,點點頭。「師姊知道他?後來他帶我回山莊,當時的老莊主夫人很喜歡我,於是收我做義女。連我自己也沒想到事情會那麼順利。」

  「那你為何現在還沒拿到鎮魂劍?」練曉蝶問道。

  原來上回在寒山寺外,黑江幫眾會找他們的麻煩,是因為陸風救了無雙。

  她凝視練無雙清麗的臉龐,她臉蛋上的溫柔神情突然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師姊,我不想學師父的絕學,鎮魂劍讓你去取!」練無雙低垂著頭,悠悠開口。

  為了他,她寧願放棄奪得鎮魂劍的機會,放棄過往的一切,單單純純地做他的無雙。

  「為什麼?」練曉蝶心中隱約猜出了答案。

  「因為……我喜歡上一個人。」練無雙咬著唇半晌,最後低聲說道,俏臉微紅。

  「是奔雲山莊的莊主?」練曉蝶的心髒驀地跳得飛快,懷著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心情,試探地問。

  人人都說奔雲莊主是人中之龍,無雙喜歡的應該是他吧?

  可是,練無雙搖搖頭。

  「那是誰?」練曉蝶追問,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仿佛過了一輩子那麼久,練無雙才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道︰「我喜歡……陸風。」

  練曉蝶暗暗握緊拳頭,一陣強烈的復雜情緒在胸口爆發,令她感到無比心煩意亂。

  為什麼?世上好男人那麼多,為何無雙偏偏喜歡他?

  那陸風呢?他和無雙相遇在先,他對無雙又是什麼感覺?

  如果他們兩情相悅,她應該替他們高興才是,畢竟無雙是她情同手足的師妹,能得到像他如此出眾的男子,是她的福氣,他們兩人,可說是天賜佳偶、金童玉女。

  可是,為什麼她的雙手冰冷,胸口悶得難受?

  「師姊?你的臉色好難看,怎麼了?」練無雙看見練曉蝶臉色發白,擔心地問。

  「沒事,可能是餓過頭了。剛才我還來不及吃東西就被那些家伙打擾。」練曉蝶察覺自己的失態,強顏歡笑道。「沒想到我的小師妹竟然有意中人了……真想不到。」

  「提起那些人,你可要當心點,他們不是好惹的。」練無雙面色一整,嚴肅地說。

  「我瞧他們的武功不怎麼樣嘛!」練曉蝶說道。

  「被你打飛的那兩人的確不怎麼樣,但那個看起來像紈絝子弟的公子哥,卻是可怕的人物。」練無雙說道。

  「是嗎?他是誰?」練曉蝶有氣無力地問道。她現在只想趕緊回到客棧,一個人靜一靜。

  「他自稱銷魂公子,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但他在杭州創立了一個滅靈門,只要出得起錢,他們可以為你殺掉任何人,甚至連官府也拿他沒有辦法。」練無雙皺眉說道。「若是方才你和他打起來,恐怕討不了好。」

  「他那麼厲害?」練曉蝶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方才瞧那公子哥兒一副浮華紈的模樣,還當他是個不知死活的闊少爺,沒想到竟是她看走眼。

  「沒錯!師姊,這家藥鋪是奔雲山莊所有,我想你還是先在這裡避一避好了。」練無雙說道。

  「不行!我與人有約,得回客棧。」練曉蝶拒絕,斷然的態度嚇了練無雙—跳。

  相處十多年,她從未見過師姊那麼……激動。

  看見練無雙愣愣地盯著她,練曉蝶頓感一陣抱歉,忙放柔語氣道︰「無雙,你放心,我不會有事。對了,你在哪裡落腳?我要如何聯絡到你?」

  「我們就住在你們客棧隔壁兩條街上,你只要來這間藥鋪傳口信說要找無雙,他們便會來通知我,我沒告訴他們我的姓。」練無雙仍是有些不放心,說道︰「師姊,你真的不留下?」

  「不了,過幾天我再聯絡你。」練曉蝶伸手拉開門閂,靈巧地閃身而出。

  她頭也不回地轉頭奔去,腦中浮現君無痕英俊的臉龐,忽然非常渴望地想見到他。

  無雙……和陸風?

  那她該怎麼辦?

  回客棧的途中,她找到當初那對母子落腳的地方,將她從張員外府偷來的畫物歸原主。當再度回到客棧時,街上已經恢復熱鬧,不時有人交頭接耳地談論方才的事情。

  練曉蝶才一隻腳踏入客棧門檻,掌櫃的就立即一臉緊張的跑來,說道︰「姑娘,請您到別家客棧吧!如果讓銷魂公子知道你在我這邊,我可吃不完兜著走。」

  「可是我跟人有約。」練曉蝶秀眉微蹙。

  哼!……銷魂公子,這是哪門子的怪稱號?惡心死了。不過,看來這惡心的家伙在地方上真的頗有勢力,連客棧老板都甘願把生意往外推。

  「姑娘,算我求您啦!」那掌櫃的一臉哭喪,一旁的店小二也緊張地看著她。

  練曉蝶環顧客棧內,發覺客人零零星星,顯然擔心銷魂公子又會找上門來。

  罷了!人家也是掙口飯吃,何必為難他呢?

  「若是與我同行的公子來找我,便跟他說我在奔雲山莊的藥鋪等他。」語畢,練曉蝶背起包袱,轉身往外走去。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客棧掌櫃在她身後忙不迭地道謝,鞠躬哈腰地送她至門口。

  待練曉蝶離去後,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銷魂公子獨自一人出現在客棧內。

  「那女人有沒有回來?」陰森的語氣讓客棧掌櫃寒毛直豎,渾身泛起一股寒意。他看上的女人,還沒有能從他手中溜走的,如何能讓這小蹄子破例?

  「有……有。」客棧掌櫃低頭看著地面,顫聲道︰「她說……她會在奔雲山莊的藥鋪等人。」

  「奔雲山莊?」銷魂公平揚起一邊唇角,眸中寒光乍現。「她是奔雲山莊的人?」

  這可有趣了……

  若是他動了奔雲山莊的人,不知君無痕會是如何反應?

  他伸手撫過臉頰上的疤痕,森森地一笑。

  這道丑陋的疤痕,是君無痕當初給他的紀念品。或許,是他藉機回報的時候了。

  銷魂公子倏地轉身,大跨步地往外頭走去。

  客棧掌櫃見他離去,幾乎虛脫地靠在櫃台。總算保住一條老命,就算對不起那位姑娘也沒辦法,希望那位姑娘能逃過一劫。

  他用袖口擦擦額上冒出的冷汗,顫巍巍地前去關上客棧大門,今日提早打烊。

  另一廂,城內某間民房內。

  「無痕,你才踏進門沒多久,怎麼便急著要走?」說話的是一位兩鬢霜白的男人,眉宇之間和君無痕極為神似。「天色將暗,不如今晚留下過夜。」

  「是啊!無痕,爹娘許久未見你,難道你多陪咱們幾天也不成?」另一位中年美婦也說道。

  「爹、娘,你們不是不知道,奔雲山莊有許多雜務要處理,既然義妹有力氣跑得不見蹤影,我想她的病情應無大礙。況且,只要你們尋幽訪勝完畢,可以隨時回奔雲山莊。」君無痕露出無辜又無奈的表情。

  瞧他們說得多委屈,其實當初說要出門雲游四海的也是他們,現下反倒說得他多麼不孝似的。

  八成是因為他們原先的計謀被拆穿,所以現在又改用動之以情的方式留他下來。

  其實,多留一日也無妨,但他心裡掛念著練曉蝶,所以確定義妹沒事之後,便想回去客棧找她。

  「可是,你還沒見到無雙啊!」老莊主夫人說道。

  「既然義妹會避開我,自然是不想見到我,娘又何必強求?」君無痕說道。

  「哪兒的話!你風度翩翩、才能出眾,誰家女子不芳心暗許?我瞧無雙應是害臊,所以才躲了起來。」對自己的兒子,老莊主夫人可是有絕對的信心。

  「無痕,無雙溫柔有禮,人也長得清秀可人,與你站在一塊兒,就像一對金童玉女。」老莊主在一旁敲邊鼓。

  「爹、娘,我說過,我對無雙沒有男女之情,我不會與她成親。」君無痕嘆息一聲,說道。

  「感情可以培養的,你總是得娶妻,難道你要我們兩老有生之年都抱不到孫子?」老莊主夫人說道。

  唉!無雙這丫頭也真是的!早不離開、晚不離開,偏偏無痕找上門時溜個不見人影。

  真不知她跑哪裡去了!

  一開始見著無雙,他倆老本來是希望她當他們君家的媳婦,是因為君無痕堅決反對,無雙也不甚願意,所以才收她作義女,心想只要讓他們多些機會相處,總會日久生情。

  可是已經過了大半年,兩人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無雙直至現在還稱呼君無痕「莊主」,兩人的疏離由此可見。

  「娘,天下間除了無雙之外,還有其他女子,我一直只把無雙當妹妹看。」君無痕說道。

  「莫非你看中了哪家姑娘?」老莊主夫人似乎嗅出什麼不一樣的氣氛,眼楮一亮,問道。

  君無痕猛然一震,練曉蝶美艷的臉龐很快地閃過他腦中。

  難道,他早就讓她進駐心中?

  「無痕?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快說給娘聽聽。」老莊主夫人緊緊盯著兒子的臉龐,催促道。

  「沒有,娘,您別太多心。」君無痕表面上搖頭否認,心中卻不是那麼肯定。

  「既然沒有,那為何不接受無雙?」老莊主夫人繼續追問。

  噯,兒子是她生的,他有什麼心思,她難道察覺不出來?無痕這神情分明就有問題。

  「娘,您要我說幾次?」君無痕求助地望向他爹。

  不過,老莊主好像對眼前的好戲饒富興味,一點都沒有出手相幫的意思。

  呵呵……兒子的意中人,他也很好奇啊!

  「無痕,你說你不想與無雙成親,那總得給咱們一個交代,是不是?」老莊主夫人顯然不打算放過君無痕。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娘,您和爹正值壯年,往後日子還長著呢!想抱孫子,何須急於一時?」君無痕一邊說一邊往門口移動。「我先回山莊了,你們自己保重,在外頭玩累了就回來。」

  說完,他有些狼狽地「逃離」小屋。

  老莊主和老莊主夫人站在門邊,看著兒子匆忙離去,然後,極有默契地交換一個眼色。

  「相公,你說咱們家無痕是不是有心儀的女子啦?」老莊主夫人先開口說道。

  「看樣子好像是,從他成年以來,我第一次看他失去從容鎮定。尤其是方才你問他有沒有意中人時,他臉上的表情就跟我當年遇上你時差不多。」老莊主笑道。

  「哼!沒個正經!」風韻猶存的臉龐露出淺淺笑意,她關起大門,拉著丈夫往房內走。

  「來來,咱們合計合計,看看如何從兒子口中套出他心中的那位姑娘。」

  練曉蝶離開客棧後,順著大街,往杭州城西走去。

  天色已晚,街上冷清不少,只剩幾家零星的商家仍在營業,一陣咕嚕聲從她的肚子發出。

  練曉蝶摸摸餓得發扁的小腹,無奈地搖頭。她方才沿街走過幾家客棧,每一家見到她,都像見著瘟神一般,趕忙把她請出去,就連飯館也不讓她入內用餐。

  可惡的銷魂公子,一定是他搞的鬼,不但害她無處落腳,更害她沒得吃喝。

  街道兩旁,家家戶戶傳出的菜飯香更引得她饑腸轆轆。

  憑著記憶,練曉蝶往藥鋪的方向走去。

  照這個時辰,藥鋪大概已經打烊……難道,她今晚得露宿在藥鋪的門口?

  此時,她感到有人朝她這邊快步走來,立即警覺地轉身。

  「陸風!」當看見君無痕熟悉的身影,練曉蝶忍不住驚喊出聲,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復雜情感。那感覺,包含了無處可去的委屈、見到他時單純的喜悅,以及想到他與無雙時的酸澀滋味。

  她朝他奔去,強迫自己在與他一步之遙的距離前停下。

  「你怎麼不在客棧,跑到這裡做什麼?」君無痕才從他爹娘的小屋離開,遠遠便瞧見她背著包袱的縴細身影孤單地走在街上,令他登時涌起一陣強烈的保護欲。

  「我……我……」練曉蝶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怎麼回事?」君無痕瞧她臉色不對,更加關心地問。

  「我似乎惹上一個不好惹的人,所以客棧掌櫃不讓我繼續待在那裡。」練曉蝶垂眼說道。

  「誰?」君無痕沉聲問道。

  「聽說那個人自稱銷魂公子,你離開不久後,他就跟他的同黨騷擾我。我本來差點與他們打起來……」練曉蝶突然截斷話尾。

  因為,她不能讓他知道她遇見無雙。

  不過,君無痕根本沒注意她的話沒說完,黑眸變得冷硬危險,淡漠的心難得動怒。

  「他們有沒有傷著你?」一雙黑眸專注地上下掃過她全身,難掩其中的關心。

  「沒有。可是,我卻變成全城的瘟神,沒有一家客棧願意讓我住。」練曉蝶苦笑。「你的事情辦完了?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回蘇州?我惹上這樣的麻煩,日後要在杭州待下去大概也不容易。」

  「是嗎?只要你想待在杭州,我還是有辦法讓你安穩地開茶館。」君無痕漂亮的劍眉蹙起,心中泛起一陣陣的心疼。

  他就不相信,動用奔雲山莊的能力,還有什麼人能夠找她麻煩。

  「不用了。才來這裡就染上晦氣,心裡有疙瘩。」練曉蝶搖搖頭。

  他伸手接過練曉蝶的包袱,帶著她往杭州城的另一頭走去。「那好,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反正要回蘇州,早走晚走都一樣,我們出城瞧瞧。」

  他記得靈隱寺附近有個小村落,他們從這裡出發,不用一個時辰便可抵達。

  「你要跟著我?若是那個銷魂公子……」練曉蝶還來不及說完,便被他打斷。

  「若他敢找上門,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聖。」一絲寒光閃過他的黑眸,君無痕冷冷地揚起唇。

  他以前倒沒聽說過這號人物,但不管那家伙是如何魚肉鄉裡,若是他敢動到曉蝶,他不介意讓他變成「斷魂公子」。

  練曉蝶抬頭,深深望入他的雙眸。

  他可以不用陪她一起離城的,當初她只說要跟他一道來杭州,他實在無須蹚入這渾水。

  為什麼,他待她如此好?

  他對無雙,也一樣那麼好?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卑鄙,怎可希望他喜歡的是她,而非無雙?畢竟,無雙與他相識在先啊!

  練曉蝶垂下眼簾,悄悄斂去眸中的掙扎,硬將那些磨人的情緒通通埋入心底。

  他們肩並肩,靜靜地往前走去。

  愛上他,從不在她的計劃之中。

  然而,若非愛上他,她又該如何解釋心中百轉千回的情緒?

  那麼,接下來呢?她該怎麼辦?

  「放心,有我在,沒人傷得了你。」君無痕突然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寂。

  他將她反常的沉默誤以為是憂懼。

  練曉蝶聞言抬頭,胸中涌起的熱流足以讓心融化,不禁柔柔地笑開臉,有股想掉淚的衝動。

  「我知道。」她低聲說道。

  假若是她與他相識在先,該有多好?

  她完全明白無雙說不想奪取鎮魂劍的心情,她也無法背叛自己喜愛的男人。然而,師命難違,況且師父的養育之恩也不能不報。

  天色逐漸陷入黑暗,練曉蝶凝視出現在前方的城牆,美眸中有一絲掙扎與迷惘。

  她多麼希望,能永遠與他這麼靜靜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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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6-5-12 01:36: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經過約莫兩刻鐘,他們走人一個小小的村落,夜已深沉,家家戶戶大門深鎖,顯然已經歇息。

  「我去問問有哪戶人家願意讓我們借住一宿。」君無痕低頭對練曉蝶說道。

  這個村莊不過十多戶,別說是客棧,即便連一家像樣的飯館兒也沒有。所以今夜若要找個棲身之處,可得花點力氣。

  練曉蝶聞言,抬眼瞧著他,不經意地對上他深邃的黑眸,呼吸不禁一窒。

  莫非是她眼花?她竟覺得他的眼神閃爍幾許溫柔。

  君無痕見她沒說話,逕自往前走去。

  「等等!」練曉蝶在他身後輕喊。「現下那麼晚,人家都休息了,你要上哪兒去找人借宿?」

  方才怕是在夜色中誤看了吧?患得患失的心理涌上。

  她是兩頭難啊!

  如果他喜愛的是無雙,她會難過得心碎。但如果他對自己也有情意,那麼,她怎對得起無雙?

  矛盾的情緒令她倍感折磨。

  眼看自己的意中人近在咫尺,卻不敢也不能表達心意……老天爺既然已經安排無雙與他相遇,又為何要讓她蹚這渾水?

  「……曉蝶,你有沒有在聽?」君無痕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她猛地回神。

  「什、什麼?」練曉蝶尷尬地笑笑。「我剛才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我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重金酬謝,一定會有人願意空出屋子的。」君無痕知道她方才神游去了,也沒多問她在想什麼,臉上的笑容幾乎是寵溺的。

  「財大氣粗!」練曉蝶笑罵。

  「你有時不得不承認,金錢的確有它好用的地方。」君無痕笑著眨眨眼,露出難得一見的促狹神色。「你是要站在這邊省得丟人現眼,還是要跟我這財大氣粗的家伙一起去瞧瞧?」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練曉蝶的美眸直視他的雙眸,微笑地說道,眼底的認真神色令君無痕心弦一震。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除了陸風之外,只有她對他說過這句話。而她美麗但堅定的雙眸,讓他相信她是真心的。

  君無痕淺淺一笑,做出一件令他們兩人都非常驚訝的舉動……他溫暖修長的手掌包覆住練曉蝶的縴手,牽著她欲往前走去。

  練曉蝶震驚地看著他倆交握的雙手,兩腿像釘在地面上一般,一動也不動。

  他、他在做什麼?

  暖暖的感覺從他的手掌心傳來,令練曉蝶困惑又著迷,心頭也泛起絲絲酸甜的刺痛。

  她試圖將手抽回,卻發覺他握得很牢,似乎一點也沒有將她放開的意思。

  「走啊!」君無痕輕拉她的手催促道,仿佛牽著她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外表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

  不過,他心底的確掀起一陣巨浪。

  他不明白是怎樣的沖動促使自己握住她的手,但在包覆住她縴手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不願意放手。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無法說個分明,只曉得那是甜蜜充實的滋味,是藕斷絲連的掛念。

  「喂……放開我啦!」細如蚊蚋的聲音響起,練曉蝶的俏臉早已紅透。

  自己對他雖是芳心暗許,可多少還是有些女孩兒家的矜持,哪能讓他這般說牽就牽?

  君無痕不知是沒聽見,還是裝聾作啞,仍是牽著她的手,大跨步地往前走去。

  「喂……你聽見沒有?」練曉蝶再度嘗試說道,卻整個人被他拉著前進。

  「噓……」君無痕突然轉身,食指輕點在她的紅唇上。「跟著我走就是了,好嗎?」

  練曉蝶呆住鴿晌,粉唇上他方才觸踫的地方殘留著些許麻癢。

  她愣愣地看著他迷人的黑眸,點點頭,腦筋一片空白無法運轉,只能聽見自己急遽的心跳聲,乖乖任由他牽著往村子走去,對無雙的歉疚感以及心底不斷冒起的愛戀正在相互交戰。

  他說……跟著他走?練曉蝶甜蜜又無奈地笑了。

  如果可以,她願意跟著他到任何地方……

  他們隨便停在一間屋子門口,君無痕抬手敲敲有些老舊的大門,敲門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大聲。

  半晌,大門緩緩打開。

  「誰啊?」前來應門的是一名中年婦人,從她惺忪的神情看來,應是從睡夢中被吵醒。

  「大娘,不好意思打擾你,請問一下你家有沒有地方可以借我們住一宿?」君無痕禮貌地問。

  那名中年婦女上下打量他們半晌,覺得他們不似壞人,才說道︰「我當家的跟我兒子出遠門,屋子裡剛巧空著一間房,如果你們不嫌棄,那就進來吧!」

  看來他們運氣不錯,才試第一家就踫上這位好心的大嬸。

  兩人於是跟著那名中年婦人進屋。

  「吶!就是這兒。屋子不大,你們小倆口就擠一擠吧!」大嬸親切地微笑道。

  小倆口?練曉蝶聞言,飛快地看一眼君無痕,旋即又將視線定在自己的腳尖,俏臉染上幾許嫣紅。

  自從進屋後,他已經放開了她的手,但她依然可以鮮明記得他手掌的熱力,還有心頭那甜滋滋的暖意。

  君無痕注意到她的反應,黑眸深處閃過一小簇火焰。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渴望一個女人。

  「多謝大嬸。」君無痕收斂起情緒,朝那婦人抱拳一揖。「我們暫住一晚便走,盡量不給大嬸添麻煩。」

  「沒關系,沒關系。」那婦人笑著搖搖手。「你們累了就早點休息,需要什麼再跟我說,明白嗎?」

  「謝謝大嬸。」練曉蝶甜甜地笑道。「方才不得已打擾您,請您繼續休息吧!」

  「好、好,我先回房去,不吵你們休息了。」大嬸越看練曉蝶越喜歡,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還稱贊道︰「公子真是好福氣,有位那麼美麗可愛的妻子。」

  那名婦人離開房間,卻留下一室尷尬。

  「我們運氣不錯,才第一家就有人願意收留我們。」君無痕清清喉嚨,說道。

  「嗯,是啊。」練曉蝶笨拙地點頭,平時靈活慧黠的腦筋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今天下午一連串的事件,讓她清楚明白自己對他的心意,暗藏的愛戀既酸又甜,同時卻也令她感受到茫然矛盾的無奈。

  她的眼神落在房中那張不甚大的床榻上,本已微紅的臉蛋現下更如同熟透的蝦子。

  君無痕隨著她的目光望去,露出了然的表情。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當初為了救她以口渡氣給她的情景,一陣莫名的燥熱涌上。

  「床讓你睡,我在椅子上將就一晚便成。」他開口說道。

  「那不成,每次都是你讓我,這回你是被我連累才得離開杭州,所以理當你睡床,我睡椅子。」練曉蝶搖搖頭,說道。

  他的「禮讓之舉」一方面令她安心感動,一方面又有些些失落感,那種微妙的感覺,是初嘗情愛的她怎麼也想不透的。

  「你何時變那麼羅唆?」君無痕取笑道。「你睡床,我睡不慣別人的床,所以那張床我是決計不會去睡。」

  「那我也不去睡,反正這裡有兩張椅子,咱們一人一張,以示公平。」練曉蝶堅持道。他根本是騙人嘛!什麼睡不慣人家的床,那先前他們住客棧時,難道他也睡在客棧的凳子上嗎?

  「你可是在跟我賭氣?」君無痕不禁困惑地偏頭凝視她的俏臉。

  「我沒有賭氣,只是……只是……唉呀!反正你若不去睡床,我們就一人分一張椅子。」她跺跺腳,說道。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那樣堅持,要她如何跟他解釋?或者,她只是心疼他一個大男人窩在那張椅子上。

  練曉蝶走到牆邊的其中一張椅子前,雙手環胸地坐下,抬頭問道︰「你說怎麼樣?」

  君無痕露出他一貫的溫文笑容,在另一張椅子坐下,拿出腰間的摺扇,從容地扇兩扇,才說︰「那咱們就都別睡那張床,來個秉燭夜談好了。」

  練曉蝶定定地注視他的微笑半晌,突地輕聲嬌笑。「頑固!」她明亮的美眸斜睨他一眼。

  君無痕忍不住一陣心神蕩漾。她可知她那嬌俏痴嗔的模樣有多麼迷人?

  他起身,打開房內唯一的一扇窗,抬頭凝視窗外。夜風徐徐吹入室內,帶來夜晚的氣味,漆黑的天上掛著一道細細彎彎的月亮,昏暗的月色反而使滿天星斗更加燦爛。

  「你在看什麼?」練曉蝶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我小的時候最喜歡趁著夜晚爬上屋頂,享受涼風吹面,細數繁星點點,想像在神秘的黑夜後面是什麼樣的世界。」君無痕轉過身來面對她,微笑道。「我剛剛開窗看見天空時,才突然想到,我已經記不清楚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星星了。」

  練曉蝶怔怔地注視著他溫柔的神情,不禁芳心微顫,覺得他的黑眸也燦爛如星。

  誰能想得到,在他溫文淡然的外表之下,竟有著如此詩情畫意的心靈?

  她不禁憶起自己的童年,她和師妹每天在師父嚴厲的訓練之下,學習武功、出門打獵,自己打理一切生活所需,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又哪來機會作夢?

  想著想著,練曉蝶暗自苦笑。她每多認識這男人一些,便更愛他一些,看來是無法自拔了!

  「你後來想像出在黑夜的後面是什麼了嗎?」她走到他身旁,抬頭看向窗外的星星。

  「沒有。」君無痕搖頭,也轉過身和她一起看星。

  他們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凝視星空,沉靜之中,一股難以言喻的異樣情愫暗暗流動。

  許久之後,練曉蝶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你剛才為什麼……呃……你在看什麼?」她奉想間「你剛才為什麼牽我的手」,但終究是問不出口,只有改口。

  從那位大嬸離開之後,她便一直想問這問題,可是他卻表現得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這要她如何啟齒?

  君無痕怔愣一下,白皙的俊臉閃過可疑的粉紅色。

  他沒在看什麼,他腦中想的是她。

  他想著握住她縴手時的滑嫩觸感,想著因為有她相伴,夜色變得更美麗動人。

  「你相不相信,每個人都有一顆自己的星星,等人死了之後,魂魄便會回到那顆星星上頭。」君無痕微笑地說道,黑眸中蘊藏著醉人的溫柔。

  「若真如此,你一定是顆最閃亮的星。」練曉蝶抬頭望入他的眸,輕聲呢喃。

  君無痕凝視著她的俏臉,月光在她臉龐上灑下溫柔的光暈,令她看起來像下凡的仙子。

  仿佛受到蠱惑一般,他抬手支起她小巧的下巴,俊臉很緩慢很緩慢地靠近她的臉蛋。

  練曉蝶愣愣地看著他的俊臉漸漸地將她的視線填滿,腦中轟隆隆地一片空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他想做什麼?

  當君無痕的唇刷過她的粉唇時,練曉蝶的美眸驀地瞠大,嬌軀一震,雙掌反射性地抵住他的胸膛。

  她應該用力將他推開,可手上卻怎麼也使不上力,只能無助地垂下眼簾,任由他的雙臂攏住她的縴腰。

  君無痕無比溫柔地在她的唇上輾轉流連,沒有進一步的索求,只單純地品嘗著四唇相觸的動人滋味。他深深吸入一口她專屬的甜美氣息,感到懷中的嬌軀輕顫。

  灼熱的欲念伴隨著款款柔情涌上心頭,君無痕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感覺。

  那不僅是單純的欲,還有更深刻的心靈互動,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練曉蝶的羞澀反應,還有兩人的彼此相契。

  趁著他還能控制自己時,君無痕不舍地放開她的唇,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

  練曉蝶緩緩張開雙眸,發現他們兩人的鼻尖相距不過寸許。想起方才他們如此親密的接觸,她羞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某種甜蜜、興奮的刺激籠罩在她心裡,直至此刻,她的身子依然緊繃輕顫,感官異常的敏感。

  她注視著他溫柔帶笑的黑眸,綿綿愛戀不斷從心底涌出。

  然而,此刻腦中卻突然浮現無雙的身影,還有她當初告訴她她有意中人的神情。

  練曉蝶心中一涼。天啊!她做了什麼?

  體內的興奮燥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登時被澆熄。

  無雙是她除了師父之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而她竟然……橫刀奪愛?

  君無痕看著她陰晴不定的神情,誤以為她是在生他的氣,於是他伸出手,開口想解釋︰「曉蝶……」

  「不,讓我靜靜。」練曉蝶躲開他伸出的手,往後退一步,美眸中閃著復雜矛盾的情緒。她一邊往門口退去,一邊說︰「我需要一個人想想,你別跟過來。」

  說罷,她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往屋外跑去。

  君無痕心神不寧地在小屋裡來回踱步,他不明白曉蝶為何要跑,那反應,不像是嬌羞或懊惱,反而像是要逃離什麼。尤其是她臉龐上復雜的神色,更是讓他暗自心驚。

  深吸一口氣,君無痕無聲無息地掠出屋外,循著練曉蝶方才離開的方向奔去。

  罷剛雖是他先吻她,但他的確感覺到她甜美的回應。那麼,她為何要跑呢?

  他決定要她親口跟他說清楚。

  練曉蝶奔至屋外,無聲地縱身一躍,翻過院外的圍牆,細心地不惹出太大的噪音,以免驚動已經休息的大嬸。

  輕巧落地之後,她拔足拚命狂奔,仿佛想要耗盡全身的力氣一般。姣好的嬌軀,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長長的縴影。

  她不知道該往哪兒跑,不知道該怎麼辦,滿腦子中盡是方才親吻時的甜蜜刺激。

  事情怎會演變成這個模樣?

  兩串晶瑩的淚水滑落臉龐,被迎面的風往後吹落,如銀色的珍珠沁入土中。

  —滴淚水不小心地滑入她的粉唇中,那酸澀的滋味讓練曉蝶怔愣地停下腳步。

  她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然後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縴指上的淚漬。在她的記憶中,她哭泣的次數少之又少,現在卻因為他的吻而莫名其妙落淚……

  師父從小教導她們如何生存,卻從未跟她們提起當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時,該如何處理那種甜蜜又苦澀的感覺?

  練曉蝶首次感到好奇,師父年輕時,是否也有所愛的男人?

  紛亂的念頭令她心煩意亂,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去,希望微涼的夜風可以澄清她的思緒。

  最後,她靠著一棵大樹,凝望著天上的星辰,逸出一聲輕輕的嘆息,魂不守舍之際,她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抹黑影朝她靠近。

  「我說美人兒,你一人在這兒,是在等我?」輕浮的男音和凌厲的擒拿手同時出現。

  練曉蝶一驚,反射性地往一旁閃去。

  「是你!」她定神一瞧,才認出眼前的竟是那個自稱「銷魂公子」的家伙。

  「當然是我,下午讓你溜了,我當然得把你找回來。」銷魂公子再度出手攻擊,速度之快,令練曉蝶有些難以招架。

  他所使用的兵器很怪,乍看之下像是兩支短短的小錐子,不具什麼攻擊力,可卻能隨心所欲地伸長縮短,以便從各種刁鑽的角度襲人於不備。

  「你為何一直纏著我?」練曉蝶抿著唇咬牙道,奮力抵擋他源源不斷的攻擊。

  她本身雖非泛泛之輩,但他的武功路數古怪,兼之事起突然,她自是略遜一籌,手心已經開始微微冒汗。

  「我想要的女人,就一定要得到。況且,你又是奔雲山莊的人,更堅定我要得到你的決心。」銷魂公子帶著一抹邪笑,手上的攻擊益發凌厲。

  難道他跟奔雲山莊有過節?可她又不是奔雲山莊的人!

  練曉蝶尚搞不清楚他的目的,此刻也已無暇分神說話,只能全神貫注地抵擋他的攻勢。

  微弱的月光下,兩道人影以極快的速度纏斗著,兩相交擊的空氣聲不絕於耳。

  漸漸地,練曉蝶明顯地居於劣勢,動作比較緩慢,好幾回只能堪堪閃過他的攻擊。

  她心知肚明,若非他想要活擒她,她早就敗於他手下。

  練曉蝶生出逃跑的念頭。從她踏入江湖以來,從沒有落荒而逃的經驗,不過識時務者為俊杰,打不過本來就要跑。

  她的輕功,在江湖上可是沒多少人比得上的。

  心念一起,練曉蝶騰身而起,嬌軀俐落地在空中翻個圈,欲往她和君無痕借住的小屋逃去。

  若君無痕與她聯手,他們肯定打得過這什麼銷魂公子。

  未料,她還沒來得及跨出第一步,左邊的腳踝就不知給什麼東西纏住,硬生生地將她扯回地面。

  伴隨著一聲巨響,練曉蝶重重地跌落地上,劇烈的沖擊和疼痛令她眼冒金星。

  銷魂公子站在她面前,毫不憐香惜玉地單手扯著她的領口,將她從地面上提起來,按在先前那株大樹的樹干上,手指緊鎖著她細致的咽喉,隨時有致她於死的能力。

  練曉蝶嘗到嘴角的血腥味,恨恨地睜眼直視他,美眸中盡是叛逆不羈。

  「你讓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你說我該如何處罰你呢?」銷魂公子仿佛在對她說情話一般低語著,陰森詭異的神情令練曉蝶心中竄過一陣恐懼。

  她硬氣地咬牙不語。

  「這麼倔?我就是喜歡你這模樣,和那些軟趴趴只會哭的女人不同。」銷魂公于露出yin邪的笑容。「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就在這裡要了你吧!」

  練曉蝶聞言色變。

  「你休想!」她不顧他鎖在她咽喉的手,試圖反擊。「我死也不會……咳……呃……」

  銷魂公子毫不留情地加重手上的力量,截住練曉蝶的話語,她伸手想要掙脫,卻半點施不上力,俏臉已經脹得通紅,喉嚨被緊緊掐住,窒息的感覺令她幾欲昏厥。

  「你已經毫無勝算,還要嘴硬?」銷魂公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入她耳內,他伸手點住她的穴道,讓她上半身動彈不得。

  她感到他的手開始拉扯她的領口,絕望的感覺涌上。

  如果她的身子被他玷污,就算事後他不殺她,她也決計無法面對她所愛的男人。

  練曉蝶的腦筋因缺乏空氣而逐漸喪失意識,她緊守著靈台一絲清明,專注地想著心愛男人的臉龐,屈辱激憤的淚水自緊閉的睫羽流下。

  天啊!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她不會逃離小屋,她會留在他身邊,傾盡所有愛戀,給予他她的全部。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她會忘記無雙、忘記鎮魂劍,拋下一切過去,只為與他陷入情網。

  她甚至沒有機會親口告訴他,她愛他。

  隱約中,她感到自己的第一顆鈕扣被扯開,淚水更急地往下滑落。

  每回她有難,他總是會出現救她。

  陸風,這次你趕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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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1:37: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君無痕白色的身影在黑夜中疾掠,心中的擔憂,也隨著時間的拉長而增加。

  他知道她的輕功絕佳,這段時間足夠她跑上好一段路。可是,她會上哪兒去


  突然間,一陣隱隱約約的打鬥聲傳入他敏銳的耳內。君無痕腳下速度不變,斂耳凝神傾聽,赫然發覺那打鬥中夾雜的嬌叱似乎是練曉蝶的聲音。

  他心下一急,加快速度往打鬥聲的方向奔去,突然之間,打鬥聲不祥地停止。

  君無痕恨不得自己生了雙翅膀,可以直直飛去練曉蝶身邊。然而,當他終於趕至時,眼前的景象幾乎令他喪失理智。

  練曉蝶俏瞼脹紅、雙眸緊閉地被一個男人掐住咽喉推在樹幹上,而那該死的家伙正在用另一只手試圖扯下她的衣衫。

  君無痕騰空一躍,右手往腰間一摸,突然變出一把長長的銀色軟劍,劍鋒筆直地往銷魂公子刺去,同時暴吼道︰「放開她!」

  正當練曉蝶感到無比絕望時,似乎聽見君無痕熟悉的聲音傳入耳內。她勉力睜開雙眸,想確定那是否是她的幻覺。

  此時,她感到銷魂公子身體一僵,全身射出強烈的恨意。那恨意,幾乎可以灼燒到她的肌膚。

  銷魂公子將她當成破布娃娃般隨手一扔,轉身面對君無痕的攻勢。

  然而,君無痕的那一劍乃是挾憤而出,狠辣凌厲,豈是那麼好擋?不得已之下,銷魂公子只有往旁飄開,避去這致命的一劍。

  君無痕落在練曉蝶身旁,黑眸焦慮心疼地望向地上的練曉蝶。「曉蝶?」

  他很想將她擁入懷中,檢查她的傷勢如何,但練功多年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敵人不是泛泛之輩,以練曉蝶的武功都被他制伏,若他現在不專心應付,恐怕是不智之舉。

  「我……還好。」練曉蝶撫著胸口,本能地拚命汲取空氣,好半晌才抬起頭,給他一個虛弱的笑。

  君無痕此時才放下心,黑眸冰冷地往銷魂公子看去。「竟然是你!」

  「師兄,好久不見。」銷魂公子的眼神充滿恨意,唇邊露出一個了無笑意的笑容。

  他和君無痕當初同拜於天下第一名醫盛炎羅門下,後來為了奪取盛炎羅收藏的絕世醫書,他暗自改拜魔門高手為師,學些古怪陰狠的武功,進而弒師奪書。未料在盛炎羅的藏書庫中卻遍尋不著那本他夢寐以求的絕世醫書,一怒之下,將盛炎羅所居之處,包括那些寶貴的醫書全數焚毀。

  當時君無痕已經返回奔雲山莊,一聽聞此事,便四處尋找他,以替師父清理門戶。

  然而,當他真正跪在君無痕劍下,涕泗縱橫地求饒時,君無痕又念在近十年的同門情誼而不忍下手,於是只在他的臉龐劃上一刀,要他記取此次教訓,痛改前非。

  顯然,他當年的苦心是白費了。

  「五年前的教訓還沒讓你痛改前非?」君無痕神情森冷,右手手腕一抖,軟劍發出嗡嗡的鳴聲。

  「它讓我學到本領要更高、手段要更狠。」銷魂公子獰笑地看一眼練曉蝶。「若我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我會更早把她了結掉。」

  他恨君無痕,不只是因為他賞給他一道疤痕,而是他永遠是最優秀的天之驕子,是師父心目中的愛徒。

  他知道,當初師父其實想把那本醫書傳給君無痕,所以他不甘願,不甘願永遠在君無痕的陰影之下。

  「我這次,不會再手下留情。」君無痕的黑眸透露著殺意。他早已對這個師弟沒有任何同門之情,在他的髒手踫到曉蝶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為自己簽下死亡契。

  「我也不再是以前那個被你踩在腳下的小師弟。」銷魂公子話才說完,便先發制人地展開攻勢。

  君無痕抬手揚起軟劍,只見銀光一閃,劍身精準地擋住銷魂公子襲來的銅錐。

  兩道身影以肉眼難以辨識的速度過招,招招都是不留余地的生死相鬥。

  練曉蝶靠在樹干旁,強撐著意識觀看他們打鬥,一顆心像是提至咽喉,為君無痕擔心不已。

  只見兩人倏合,乍分。

  練曉蝶看不出到底是誰吃了暗虧,一雙美眸擔憂地在君無痕身上打轉。

  「哼!你的兵器就像你的人,都是軟趴趴的!」銷魂公子嘲諷道,臉上閃過一絲潮紅,他強作調息,勉強壓下胸口翻騰的氣血。

  君無痕揚起一絲冷笑。「既然你要命喪此劍之下,不妨讓你知道,此劍名日『鎮魂』。」

  練曉蝶矯軀不禁一震,美眸無法置信地瞠大。

  他乎上的那把軟劍,就是她尋尋覓覓的「鎮魂劍」?

  誰料得到,鎮魂劍竟是系在他的腰間?那麼他就是……

  「君無痕,你少作夢!」銷魂公子怒道,再度上前攻擊。

  君無痕!他喊他君無痕!練曉蝶的視線牢牢盯著君無痕,震驚混雜著喜悅在胸口爆開。

  他不是陸風,他是奔雲山莊的莊主,君無痕!

  她沒有搶了無雙的男人!

  練曉蝶將視線移至那把轟動武林的鎮魂劍上,它在君無痕的手中仿佛有生命似地,月光在其上折射出美麗的銀色光芒。

  鎮魂劍……她還要偷嗎?

  她怎能背叛她所愛的男人?

  此際,銷魂公子漸感不支,畢竟他先前才與練曉蝶纏鬥,哪想得到之後又殺出個武功高強的君無痕。

  驀地,銷魂公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旋身後退,然後竟倒退著往後躍去。

  「君無痕,這次放過你,咱們後會有期!」他的聲音隨著他的身形逐漸遠去。

  君無痕本想追上去,但是想到一旁的練曉蝶,只有眼睜睜地看他逃走。

  「曉蝶,你還好嗎?」他奔至她身旁蹲下,將她扶靠在自己身上,黑眸中盈滿心疼與關心。

  只見她衣衫凌亂,咽喉處留著一道丑陋的血紅印子,領口被扯掉兩顆扣子,露出其下雪白的肌膚與一小角誘人的紅色小兜。

  君無痕輕柔地替她拉好衣衫,解開她的穴道,強迫自己不去瞧她動人的軀體,伸手搭上她的手腕把脈。

  「下回再讓我遇見他,我會殺了他替你出氣。」半晌後,他才開口說道,語氣中的寒意與他溫柔的動作完全不搭。

  她體內血氣些微瘀滯,幸虧她內力頗深,一時沒有大礙。不過因為她上回溺水才恢復不久,這次又遭受攻擊,所以君無痕仍是放不下心。

  練曉蝶一直靜靜看著他,心口澎湃的情緒難以用只字片語來表達。

  當她絕望時,老天讓他及時出現,而且還讓她明白,他不是無雙所愛的那個男人……

  「曉蝶,你怎麼不說話?」君無痕擔心地問。他明明已經解開她的穴道,難道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你是君無痕?」她終於開口,聲音低低啞啞的。

  君無痕心中一緊,點點頭。

  她該不會在氣他騙她吧?

  「不是陸風?」她再度確認道。

  君無痕搖搖頭,正想說話,練曉蝶卻直直撲進他的懷中。他連忙伸手環住她,深怕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會讓她的內傷加劇。

  「你當初為何騙我?」練曉蝶嬌嗔地埋怨道,淚珠不爭氣地從眼眶掉下。

  「我只是一時興起,沒想到這麼多。」君無痕瞧見她的淚水,登時慌了手腳。「曉蝶,別哭!別這樣!」

  「把我騙得團團轉很好玩是不是?」練曉蝶哽咽地說,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其實,她不是因為生他的氣才哭,她掉淚,是因為積郁在心頭的結終於打開,那是如釋重負的淚水。

  因為,她可以違背師命不偷鎮魂劍,卻無法違背良心橫刀奪愛。

  「曉蝶……」君無痕吻去她頰上的淚珠,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的眼淚令他心慌意亂。

  練曉蝶低著頭,唇邊揚起一抹淺淺笑意,她可沒有忽略他方才一直喊她的名。

  「你要怎麼補償我?」她將俏臉埋入他的肩窩,含糊的話語從他肩窩悶悶地傳來。

  君無痕聽見她的話,總算放下心來,強壯的雙臂擁緊她,雙唇貼著她的耳珠輕聲說道︰「你想要怎樣的補償?」

  練曉蝶閉起雙眸,品嘗著被他的溫暖環繞的感覺。好不容易,她可以毫無掛念地愛他。

  「我還沒想到,先欠著!」她笑了,不過隨之而來卻發出一陣劇咳,美麗的臉蛋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方才銷魂公子掐她咽喉的力道很重,現下她一用力呼吸便會感到疼痛。

  君無痕趕緊輕拍她的粉背,等她咳嗽停止之後,將她打橫抱起,往他們借宿的小屋走去。

  「我們先回去,讓我幫你運功散去體內瘀血。」他健步如飛,雙臂穩穩地抱著她,盡量不讓她受到震動。

  練曉蝶抬起藕臂,環住他的頸項。

  她知道他是喜愛自己的,否則以他的冷淡自制,絕不會親吻她,也不會因為她受傷而憤怒,因為她落淚而緊張。

  雖然她現在全身都在疼,但濃郁的幸福感卻緊緊將她包裹。

  「如果,你剛才趕來時我已經被他殺了,你會不會難過?」她突然開口問道。

  君無痕蹙起他漂亮的濃眉。「我不喜歡你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趕上了,事情就那麼簡單。」

  他不願去想像若他遲上一步的嚴重性,現在只要一想到她被銷魂公子掐著咽喉的那一幕,他就心痛如絞。

  「只是想想嘛!如果我死了,你會如何?」練曉蝶不死心地問,她渴望聽見他親口說出他對自己的情感。

  君無痕拗不過她,無可奈何地低頭,深深凝視著她美麗的雙眸,說道︰「如果我沒來得及救你,我會親手將那畜生碎屍萬段,然後用下半輩子的時間思念你。」

  練曉蝶綻開笑靨,藕臂將他摟得更緊。

  雖然他說的並不完全是她想要聽的,但那已經足夠。畢竟,他從來就不是個會花言巧語的人。

  練曉蝶安心地窩在他的懷中,任由他將她抱回小屋。

  她是幸福的,因為老天爺重新給她一次機會,讓她能夠將所有的愛戀全部傾注於這個外表冷淡、內心溫柔的男人身上。

  半晌,他們再度回到小屋內。那位好心的大嬸似乎睡得正沉,沒有半絲被驚擾的動靜。

  君無痕將練曉蝶輕輕放在床榻上,細心地為她褪去繡鞋,然後在她身旁坐下。

  練曉蝶羞怯地將小腳往回縮,屈膝坐在床上。他堂堂奔雲山莊的莊主,竟然替她脫鞋?絲絲甜意涌上心頭。

  君無痕瞧見她的舉動,笑笑沒說話,逕自從他隨身所攜的包袱中拿出一個白瓷小藥瓶。

  「來,我替你上藥。」他邊說邊打開藥瓶,一陣清涼的藥香從瓶中散發出來。

  練曉蝶乖巧地揚起頭,方便他將藥膏抹在她咽喉處。

  他修長的指尖極為輕柔地在她咽喉的傷痕處涂抹,黑眸中盡是不舍。

  「疼不疼?」他問。

  練曉蝶搖搖頭。

  藥膏帶來陣陣清涼又灼熱的感覺,雖然有些不適,但她太陶醉於他的眸光中,那些不適也無足輕重了。

  「人說奔雲山莊的莊主個性淡漠古怪,我瞧一點都不是真的。」她微笑地說道。

  君無痕的指尖停頓下來,深深望入她的美眸說道︰「人說君悅茶館掌櫃風騷嫵媚,我卻只嘗到你的純真誘人。」

  練曉蝶聞言,登時紅透了雙頰,先前兩人親吻的畫面猛然跳入腦海,此刻他指尖停留在她喉間的撫觸,傳來陣陣酥麻,分外地敏感。

  她的視線停駐在他的唇上,清晰地記起它在她唇上溫柔地輾轉流連,以及其後所帶來的性感刺激。

  出乎意料地,練曉蝶不知打哪兒生出的勇氣,傾身縮短兩人的距離,然後將自己的粉唇貼在他的唇上,憑著上回的經驗,用君無痕教導她的方式輕輕吮吻。

  君無痕身軀微震,發出一聲低吟,將手中的白瓷藥瓶往旁一扔,雙手捧起她的臉蛋,熱情地吻著她。

  或許是才經歷過可能失去她的恐懼,他的吻有別於上回的溫柔深情,顯得急促而渴望。

  「曉蝶……」他在她耳邊輕喃,溫熱的氣息竄入她耳內,引來一陣搔癢。

  練曉蝶怕癢地偏過頭,破碎的衣襟在不知不覺中松開,露出一大片雪白酥胸。

  君無痕盯著那一小段覆在她肌膚上的艷紅小兜,原本捧著她臉龐的雙手忍不住順著她優美的頸項慢慢往下探去,深深著迷於那細致滑膩的觸感。

  當他即將撫上紅色的絲緞時,強烈的意志力逼迫他停下。他低咒一聲,準備把手移開。

  「不要!」練曉蝶連忙抓住他的手,將它重新按回自己的胸前。

  「曉蝶?」君無痕驚訝地看著她,黑眸中醞釀著欲望的風暴。「我們如果再不停止,我……」

  「不要!我……我不要你停!」練曉蝶脹紅著臉,怎麼也不肯放開他的手。

  她需要他來撫去銷魂公子骯髒的觸踫,她要在正值青春年華時,將最美麗的自己給予心愛的男人。

  「可是你的傷……」君無痕的理智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小傷而已,一點也不打緊。」練曉蝶伸手解開殘余的扣子,熱情中帶著幾許處子的羞澀。

  衫子被緩緩褪下,上半身僅留著一件褻衣,她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只能無助地抱著他。

  「天……曉蝶……我的曉蝶。」君無痕發出一聲難耐的低吼,感到她胸前的飽滿渾圓誘人地貼在他的胸膛上。

  欲望如旋風般將他席卷,他不願停下,也無法停下。

  練曉蝶的嬌軀在他懷中輕輕顫抖。

  君無痕單手拉下床帳,然後翻身將她半壓在床榻上。

  「曉蝶,你確定嗎?」黑眸中流露出濃濃的**和認真。

  「我確定。」練曉蝶點點頭,在他下顎輕啄一下。

  君無痕不再說話,俯下身子輕嚙她的頸窩,在她身上留下第一個粉紅色印記。他心裡明白,當他接受這份她所給予的珍貴禮物之後,所必須承擔的後果。

  凝視著因他的**而輕吟低顫的練曉蝶,君無痕發現自己非常樂意付出代價。

  雲雨稍歇,君無痕側躺著,以手撐起上半身,唇角帶笑地凝視著熟睡的練曉蝶。

  她的氣息平穩,蜷縮得像只可愛的小貓。

  他伸出手,愛戀不已地用指尖輕撫過她的臉蛋,描繪著這張悄悄烙在他心版上的嬌顏,一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經過這番折騰,他更加肯定自己對她的感情,她就是那個他想要一起共度終生的女子。

  他的指尖掃過練曉蝶溫軟的紅唇。

  練曉蝶怕癢地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君無痕赤luo的胸膛。

  她憶起方才的纏綿,滿足又嬌羞地笑了。

  他們的衣物被凌亂地堆在床尾,其中,還包括那把威震武林的鎮魂劍。

  「怎麼醒了?」溫柔醇厚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語氣中盡是寵溺。

  「有人偷偷騷擾我,能不醒?」她佣懶地在他懷中伸了個懶腰,口齒不清地咕噥道。

  她不知一般女人在獻出初夜之後會怎麼做,但她只想緊緊抱住他,再次體驗那種肌膚相貼的親密感。

  於是,她往他懷中靠去,滑細的肌膚在他身上磨贈著。

  「曉蝶,別這樣。」君無痕咬牙抗拒她甜蜜的誘惑,一手攬住她的香肩,將她按在自己身上,不讓她繼續移動。

  以她身子的情況,實在不適合做第二次。

  「為什麼?」練曉蝶不明就裡地抬頭。

  「你身上還有傷,需要休息。」君無痕讓她靠在他的胸前,臉頰抵在她的頭頂。「閉上眼,好好睡一覺。」

  練曉蝶乖巧地閉上眼楮,感到無比的溫暖與安全。

  好半晌,他們兩人都靜默不語,身軀緊緊相貼,聽著彼此呼吸的聲音,享受那股難以言喻的親密。

  「曉蝶,你睡了嗎?」突然,君無痕低低地開口。

  「還沒。」練曉蝶仍閉著眼,輕聲說道。

  「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回奔雲山莊?」君無痕問道。

  「去奔雲山莊?」練曉蝶睜開眼看向他。

  若是以前,她確是求之不得,因為那正是她開茶館的原因。可現在,即使知道鎮魂劍就在腳邊,她也沒有拿取它的欲望。

  反而,她開始擔心,若人家知道奔雲山莊的莊主把君悅茶館的風騷掌櫃帶回家,會讓人家說閑話的。

  「我在蘇州可是艷名遠播,你不怕把我帶回山莊後,會讓人笑話?」練曉蝶小聲地說。

  「我從來就不管別人說什麼,日子是咱們過,干他們何事?」君無痕嗤道。「別管人家怎麼說,我問的是你願不願意。」

  練曉蝶定定地看著他。若非與他相戀,她又如何能知道在他溫文冷淡的外表下,竟藏著如許桀傲霸氣。

  一股熱流涌上她的眼眶。

  他說「日子是咱們過」……甜蜜的愛意暖暖流過心頭,她好愛這種講法。

  「好,我跟你回去。」練曉蝶點點頭,在他的胸膛上輕輕印下一吻。

  君無痕輕吻一下她的發絲,原本梗在胸口的氣終於呼出來,英俊的臉龐上漾起笑意。

  「既然如此,咱們明天一早就回家。」他附在她耳邊說道。「快睡吧!」

  練曉蝶沒有說話,只覺得一顆心好像要飛起來,戀愛的甜蜜通通寫在她的俏臉上。

  輕輕咽下一個呵欠,她往他溫熱的身軀縮了縮,困倦地閉上眼,唇邊噙著一抹淺笑。

  只要他開口,她願意跟他去任何地方。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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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2 01:37: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微亮的晨光透過窗戶照入室內,鳥兒在枝頭瞅啾啼著,此刻,是一個可愛的早晨。

  君無痕睜開眼,接著轉頭瞧瞧仍躺在他臂彎內的練曉蝶,唇邊浮現溫柔的笑。

  他輕輕地在她額上一吻,向來淺眠的練曉蝶咕噥一聲,悠悠轉醒。

  她睡眼惺忪,慵懶地伸個懶腰,含糊地問︰「天亮了?」

  「嗯,要不要起來梳洗一番,然後跟大嬸告辭?」君無痕摟摟她。「在回奔雲山莊之前,我想帶你見見我爹娘。」

  「你爹娘?喔……呃……當然好啊!」練曉蝶忽然想起,無雙曾說過她的義父義母正是奔雲山莊的老莊主夫婦。那麼,他此次前來杭州,應當是來探望爹娘的。

  真是!一連串發生這麼多事,害她差點都給忘了。

  她轉個身,半趴在他的胸膛上,有些擔心地問道︰「可是……你爹娘會不會不喜歡我?」

  奔雲山莊是江南武林之首,若是他爹娘有門戶之見的話,她根本配不上他。

  「他們一定不會不喜歡你的,你人美嘴又甜,而且是我尋覓許久才找到的心上人,他們喜歡你都來不及。」君無痕笑著安撫她,又在她的粉頰上偷了個吻。

  練曉蝶聞言,不禁心中暗喜,嘴上卻嬌瞠道︰「誰是你的心上人啊!不害臊!」

  她靈巧地翻個身,從床榻上站起,開始從床尾那堆衣物中挑出自己的衣衫著裝。

  君無痕躺在床上,欣賞著她美麗動人的背後風光。

  他這回真是找到了個寶貝,她是如此純真動人,卻又對他熱情開放,無論是昨夜或是現在,她都大方地向他展現她姣美的身軀。

  一直等到練曉蝶穿好小兜與褻褲,她才轉身插腰說道︰「你還要看多久?」嬌瞠的神情中帶有一絲嬌羞。

  君無痕笑了笑,也開始著裝。

  事實上,如果他再不趕緊穿衣服,很可能會把她拉回床榻上再度溫存一番。

  待他們將儀容打理完畢,踏出房門時,才發覺大嬸已經替他們準備好熱騰騰的咸粥當早餐。

  「大嬸,這怎麼好意思?」練曉蝶見狀,立刻上前說道。

  「那有什麼!來、來!趕快趁熱吃,吃飽才好上路。」大嬸好心地催促道。

  他們兩人坐下喝粥,一邊和大嬸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等填飽肚子後,君無痕從腰袋中掏出一錠碎銀遞給大嬸,說道︰「多謝大嬸的招待,這是一點小小心意,請大嬸收下。」

  那位大嬸瞧見銀子,連忙搖手。「我收留你們,可不是為了銀子,而且那麼多錢,可以買上千碗的粥了。」

  「大嬸,您就收下吧!我們身上除了銀子,也沒其他東西可以報答您。」練曉蝶笑道。

  君無痕上前,將碎銀塞人大嬸手中。

  「大嬸,那麼我們告辭了。」他說完,微一拱手,便牽起練曉蝶的手往外走去。

  「你們路上小心啊!」大嬸跟到門口叮嚀道。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外,她才返回屋內,手中仍握著那錠碎銀。

  這對小夫妻男的俊、女的美,真是天作之合。瞧他們,應當都不是普通人吧?

  等兒子跟老伴回來後,她一定要跟他們說說。

  練曉蝶和君無痕有說有笑地往杭州城的方向前進,一路上,君無痕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當杭州城的城門出現在他們眼前時,練曉蝶才問道︰「喂!你難道不擔心在杭州城又遇上那個銷魂公子?」

  昨晚她根本沒有時間和……力氣運功療傷,此際還覺得體內血氣有些瘀滯,不宜再度激烈打鬥。

  「遇上最好,我正想找他麻煩。」君無痕輕描淡寫地說。「等會兒我們上奔雲山莊的藥鋪去抓些內傷藥,然後咱們去我爹娘那兒,我替你運氣療傷。」

  說來慚愧,他昨晚給欲望沖昏了頭,在她還帶有內傷的情況下要了她。幸好,後來她睡著時他有替她把脈,情況街無大礙。

  「你不擔心就好,我可不想連累你。」練曉蝶說道,美眸中閃過一絲促狹。

  「你在說什麼!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連累不連累?誰要是敢動你,都得問問我的鎮魂劍。」君無痕蹙眉說道。然而等他一低頭瞧見她的神情,才知道她在逗他。

  「是、是,莊主大人別生氣,小女子可擔待不起。」練曉蝶似乎玩上癮了,連忙鞠躬哈腰地說。

  「我真拿你沒辦法。」君無痕被她逗得好氣又好笑,寵溺地說道。

  練曉蝶再度沉醉在他深情的黑眸中。

  他倆順利地通過城門,繼續往君無痕爹娘的住處前進。

  「就是這兒。」君無痕帶著她在一幢小屋的門口停下腳步,他伸手輕敲大門。

  「哪位啊?」一個聲音從屋內傳來,接著是一陣腳步聲。

  練曉蝶認出那是無雙的聲音。

  「是我,君無痕。」他回答。

  咿呀一聲,大門被打開,練無雙出現在門口,態度拘謹而有禮。

  她本想開口招呼,卻瞧見君無痕身旁的練曉蝶,還有他們兩人緊握的雙手,一張小嘴驚訝地張在那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練曉蝶連忙眨眨眼,示意她當作不認識她。

  「這位是練曉蝶練姑娘。」他對練無雙說道,然後轉向練曉蝶。「這是我的義妹無雙。」

  「呃……喔,練姑娘你好。」練無雙也是冰雪聰明,她的視線沒有在練曉蝶身上停留太久,往後退一步,讓出個通道讓他們進來。「莊主,義父義母都在屋內。」

  「好,我知道了,謝謝。」君無痕淡淡地微笑之後,拉著練曉蝶逕自往屋內走去。

  練曉蝶與練無雙擦身而過時,她再次眨個眼,表示有機會再說。

  以無雙與練曉蝶的默契,立刻明白師姊的意思,於是微微地點了個頭,滿腦子疑問地跟在他們身後。

  師姊怎麼會跟莊主在一起?莫非上回她說她要等的人是他?

  在好奇心將她逼瘋之前,得趕緊找個機會好好問問她。

  屋內,兩老早已聞聲走至廳堂,他們錯愕不已地盯著兒子牽著一名漂亮姑娘踏入門內。

  君無痕牽著練曉蝶跨過門檻,仿佛沒瞧見他爹娘的驚訝一般,逕自介紹道︰「爹、娘,這位是練曉蝶。」

  「曉蝶拜見伯父、伯母。」練曉蝶曲膝福了一福。

  「好……好。」老莊主夫婦漸漸從驚愕中回神,四只眼楮不斷打量練曉蝶,弄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有點緊張地看一眼君無痕。

  「爹、娘,你們這麼瞧人家,會把人家姑娘嚇壞。」君無痕輕笑著提醒他們。

  聽見兒子那麼說,他們兩老才稍稍收斂目光。

  莊主夫人心中竊喜。無痕哪兒找來那麼美的姑娘?看他們手牽手的甜蜜模樣,她離抱孫之日大概不久嘍!

  「來,坐啊!別光站在那兒。」莊主夫人微笑著招呼,一雙眼還是沒離開練曉蝶,好像伯她跑了似的。

  「無痕,你不是要回山莊?怎麼又跑回來?」老莊主問道。

  「你們上回不是說怕抱不著孫子,要我給你們一個交代?所以我本是想直接帶她回莊,後來想想,還是先折回來給你們一個交代好了。如此一來,你們也不必天天替我物色相親對象。」君無痕拿出摺扇搖兩下,悠哉地說。

  練曉蝶在一旁聽見,眼光瞥向他,眸中一片深情,若非有老莊主夫婦在場,她一定沖入他懷中吻他。

  君無痕也回望她,兩人相視一笑。

  莊主夫人瞧見他們小倆口含情脈脈的樣子,更是笑開了嘴,和藹可親地問練曉蝶道︰「練姑娘,你家住何處,家中有哪些人啊?」

  「呃……我……」練曉蝶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從小跟著師父在山中長大,除了師父和無雙外,沒有其他親人,要她如何回答?

  「曉蝶本是君悅茶館的掌櫃,沒有任何親人在世上。」君無痕以為她羞於啟齒,於是代她答道。

  他記得,當初茶館燒毀時,她曾說過她沒有任何親人。

  練曉蝶有些詫異地看著他,難道他不擔心這樣的答案會引起他爹娘的不悅?

  他堂堂奔雲山莊莊主,卻跟個茶館掌櫃混在一塊兒。

  「君悅茶館……」老莊主眯起眼,似乎在腦中搜尋什麼印象。「喔,我想起來了,就是最近在蘇州很有名的茶館嘛!人人都說那兒的茶好喝、點心好吃,而掌櫃的老板娘更是人間絕品。呵呵!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沒錯,曉蝶就是那位美麗的女掌櫃。」君無痕說道,語氣中充滿對她的驕傲。

  練曉蝶幾乎熱淚盈眶。

  她是如此幸運,他不但沒有隱瞞她的「出身」,反而像是引以為傲地介紹給他爹娘知曉。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得到他如許的愛戀,她也不枉此生了。

  「多謝伯父稱贊,承蒙兩位不嫌棄曉蝶的出身。」練曉蝶斂眉,低低說道。

  「開茶館是顯出你的能干獨立,哪有什麼好嫌棄的?我們相信無痕的眼光。」老莊主夫人微笑道。接著,她轉向站在一旁的練無雙。「無雙,這下你也不用擔心咱們硬將你和無痕湊成對,處處躲著無痕了。」

  練無雙尷尬地笑笑,沒說話。

  「無痕,那你們是不是該準備挑個好日子啦?」老莊主問道。既然兩情相悅,就要趕緊生米煮成熟飯,以免夜長夢多。

  「那得看曉蝶何時願意委身下嫁。」君無痕凝視著練曉蝶,微笑說道。

  練曉蝶羞紅了臉,目光盯著自己的手。他怎麼當著眾人這樣問?這要她如何回答嘛!

  「爹、娘,你們讓練姑娘尷尬了。」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練無雙基於同門情誼,出言相救,不過,眼中卻閃著好笑的光芒。從小到大,她可沒見過師姊這副模樣。

  「好啦!好啦!咱們不問了。」老莊主夫人笑道。「既然你們來了,就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吧!」

  反正看他們濃情蜜意的樣子,成親是遲早的事。

  「當然,我和曉蝶一路走來,肚子也有些餓了。」君無痕說道。

  「無雙,你去吩咐廚子做幾道小菜,順便打兩斤酒回來。」老莊主夫人說道,接著,轉向君無痕。「來,我和你爹都很好奇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你跟咱們說說吧……」

  當他們再度離開杭州城,已經是下午的事。

  本來老莊主夫婦想留他們過夜,但君無痕卻希望能早點帶練曉蝶回奔雲山莊籌備他兩人的婚事,因此婉拒爹娘的好意。

  現下,他們兩人共乘一騎,踏著夕陽余暉往蘇州前進。

  「你爹娘都是很好的人。」練曉蝶忽然說道。「我本來還擔心他們會瞧不起我的出身。」

  方才兩老一直很客氣溫和地款待她,從他們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們極度希望君無痕早點成親。

  現在她最擔心的,就是她「影子大盜」的身分被揭穿。但世上只有無雙知道她這個身分,所以只要她和無雙說好,自然可以把「影子大盜」無聲無息地變成歷史。

  可惜,她和無雙一直找不到獨處的機會說話。

  「我早告訴你是你多慮了。」君無痕笑道。他一手持韁繩,一手摟著她的腰。

  「回到奔雲山莊之後,你要如何安置我?」練曉蝶問道。自從和君無痕的感情明朗化之後,她心中一直梗著個難題。

  她該拿師父怎麼辦?就算她不想偷鎮魂劍了,難道,她可以無聲無息地將師父拋諸腦後?

  但是,如果不這麼做,她又怎麼跟君無痕解釋她突然冒出個師父來?難道要告訴他,他所知的一切都是假的?

  思及此,俏臉不禁沉下來。

  坐在她身後的君無痕瞧不見她的神情,俯身貼著她的耳珠問︰「我要如何安置你,得看你怎麼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問題?什麼問題?」練曉蝶回頭,蹙眉問道。

  「你何時願意委身下嫁?」君無痕溫柔地笑著。

  「你真要娶我?」練曉蝶俏臉微紅,卻掩不住眉問唇角的喜悅。

  「當然,我都讓你給看光了,難道你不想負責?」君無痕佯作無辜地說,惹來練曉蝶一陣笑聲。

  「你這無賴!」她笑罵,轉身用拳頭輕捶他的胸膛,臉蛋兒更紅了。

  的確,昨天晚上,好像是她要求他繼續的。

  「曉蝶,你願不願意嫁我?」君無痕抓住她攻擊過來的縴手,深情地問道。

  練曉蝶低下頭,小聲地說︰「若是不願意,就不會……就不會讓你踫我身子了。」

  君無痕從後頭緊緊擁住她。「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往後的日子幸福快樂。」

  練曉蝶將嬌軀往後靠向他的胸膛,閉上雙眼。

  「我也是,」她輕聲呢喃。「我也是……」

  金黃色的夕陽灑在他們身上,地面拖著一道長長的影子,在這個美麗的黃昏,他們兩人許下對彼此的諾言。

  數天之後,君無痕和練曉蝶抵達奔雲山莊,總管陸風聞訊之後,親自前來迎接。

  當陸風瞧見君無痕牽著一名美麗女子踏入大門時,難得有表情的臉龐上寫滿驚訝。

  奇怪,以往莊主對那些前來示好的女人避之唯恐不及,怎地這回才去杭州一趙,便「牽著」一名女子回來?

  「陸風,光是看你這驚訝的表情,我就感到很值得了。」君無痕似笑非笑地說道。

  「莊主,歡迎回來,請問這位是……」陸風自知失態,面色一整,抱拳說道。

  「這位是練曉蝶練姑娘,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君無痕大方地介紹道,言語之間將情感表露無遺。

  妻……妻子?任陸風再怎麼老成內斂,此刻也不得不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知道說話。

  「陸風見過練姑娘。」他躬身作揖。

  「陸總管你好。」練曉蝶微笑回禮,一雙眸子也在打量他。

  原來這就是無雙的心上人,看起來嚴肅無趣得緊,不明白為何無雙會看上他?

  陸風的視線在練曉蝶身上打轉兩圈後,望向君無痕道︰「老莊主和夫人知道嗎?」

  「當然知道,我們就是從他們那兒回來的,他們兩老樂得合不攏嘴。」君無痕帶著練曉蝶一邊往莊內走去,一邊說道。

  「那麼……無雙姑娘,還好嗎?」陸風小心地選擇措辭問道。

  君無痕停下腳步,特意看了他一眼,才繼續往前走,說道︰「她根本沒事,我爹娘只是拿她當成要我過去的藉口。」

  陸風點點頭,沒再說話。

  看來這個陸風似乎也挺關心無雙的嘛!練曉蝶在一旁觀察,暗暗想道。可是,依陸風的個性,無雙可要愛得辛苦了。

  待得穿過奔雲山莊寬闊氣派的前院,直抵大廳,練曉蝶不禁張大雙眼。

  好……好大的廳堂。

  桌椅樣式簡單高雅,四個角落中各擺了一只足足有一人高的青花瓷瓶,再搭配上數座華麗的宮燈,將偌大的廳堂妝點得富麗堂皇。

  「陸風,你先吩咐下去,把蘭花院整理乾淨,好讓練姑娘搬進去。」君無痕說道。

  蘭花院與君無痕的起居處所正好在隔鄰,是君無痕接下莊主之位前的住所,也是整個山莊中君無痕最喜愛的地方。

  「好,我這就去辦。」陸風說道。

  陸風離去後,君無痕發覺練曉蝶—直若有所思地盯著陸風的背影,忍不住問道︰「你在看什麼?」

  「嗄?喔……我在想,正牌的陸風好嚴肅,跟你一點都不像,真不曉得你當初怎會想要冒充他。」練曉蝶隨口說道。其實,她是在衡量這個男人配不配得上無雊又。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跟陸風很像。」他伸手轉過她的身子。「不準看了!以後除了我,不許你瞧別的男人。」

  練曉蝶呆了呆,然後才噗哧笑道︰「哪有這麼霸道的?」話雖這麼說,心中卻甜蜜得緊。

  「我就是這麼霸道。」君無痕不害臊地承認。「來吧!趁著他們為你打理住處的空檔,我帶你去山莊四處晃晃,順便找些吃的來填飽肚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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