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嵐 -【戀愛無限美味】《全文完》

慕冰至

靳嵐 - 戀愛無限美味

再次看到喬爾諼帶笑的娃娃臉，朱婉璇的臉當場沉了下來。
她與他的仇，可大著呢！
還記得風雨交加的那一天
為了買美味的泡芙，她不惜冒雨出門
不料才到達點心店，就正好瞧見揚著惡意微笑的他
當著她的面搶先買走了最後的泡芙？！
她恨他恨得牙癢癢的，但如今他卻成了她的鄰居？
哼！真是冤家路窄……
原來是她！
剛搬好家的喬爾諼，發現住在對面的俏鄰居竟然是“舊識”時，不禁笑開懷。
他承認，那天搶走泡芙是有些故意
但她渴望的眼神實在很好笑，讓他就是忍不住想整她嘛！  
身為美食雜志總編的他難得遇到美食同好
不禁幻想起將來的日子，想必很“美味”才是……

慕冰至

第一章

　  冬至剛過，一個溼冷的下雨天，冷颼颼的寒風在窗外倡狂地呼嘯吹著。
　　“叮鈴鈴……”電話鈴聲在幽暗安靜的室內響起。
　　縮在床鋪上的一團棉被動了動，隨即又靜止下來。
　　“叮鈴鈴……”電話鈴聲持續響著。
　　可惡！到底是誰啊？
　　那團棉被漸漸地往床頭擺電話的方向蠕動，一隻手慢慢地從棉被中伸出來，在床頭櫃上東摸西摸一陣，終
於拿起話筒。
　　“喂？”慵懶的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滿。
　　“小婉，你還在睡覺？”朱羽珊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你不會從早上一直睡到現在吧？”
　　“姊，現在幾點了？”朱婉璿含糊地問道。
　　“已經下午一點啦！你這小懶蟲！”朱羽珊忍不住在電話另一端猛搖頭。
　　由於雙親早逝，她們姊妹倆一直是相依為命地住在父母留下的唯一一棟房子裏。早上出門上班前，朱羽珊
還特地替妹妹準備了一份早餐，看來她可能動都沒動。
　　“有什麼關係？”朱婉璿再度倒回柔軟的床鋪上，伸了個懶腰。“反正我現在是失業中，睡死都沒人管。
”
　　哼！說到失業，就令她想起她那個該死的“前任”老闆。
　　研究所畢業之後，她任職於某家知名的廣告公司，想她工作認真、智計百出、創意豐富，不知替公司接下
多少大案子，好不容易終於爬上副理的位置，但結果呢？
　　狡　死，走狗烹……古人說的話一點也沒錯！
　　她只不過是比較不懂得巴結上司，結果就在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上頭隨便扔下一句“我們公司需要
刪減人事成本”，就把她資遣了，連資遣費也少的可憐。
　　昨天她回公司收拾東西時，協理竟然還假惺惺地跑來慰問，說她是公司傑出的行銷人才，很遺憾要她離開
。
　　她的確是人才，這一點她有絕對的自信，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只會做事，卻不太會拍馬屁。
　　“小婉，為了紓解你心中的怨氣，我特別打電話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朱羽珊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平，連
忙說道。
　　“什麼好消息？”朱婉璿懶懶地問。
　　“記不記得我上次帶給你吃的那個草莓泡芙？你很喜歡的那一個？”
　　“記得！記得！”一反剛才的意興闌珊，朱婉璿坐直身子，直點頭。“怎麼樣？”
　　“我跟同事問到那家店的位址了，聽說他們還有下午茶套餐，一杯咖啡加一塊泡芙或蛋糕才一百元。”朱
羽珊慢條斯理地說道，等待妹妹的反應。
　　朱婉璿並沒有讓她失望。
　　“真的！”她從床上跳起來，興奮地問道:
　　“姊，快告訴我地址，我待在家裏也是閒著，等會兒正好去報到！”
　　她這人平日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唯一的嗜好就是“吃”。
　　不管是中式、西式，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或海裏遊的……只要是美食，她都愛。
　　而她得天獨厚的地方，就是怎麼吃也不會胖，吃遍大街小巷、山珍海味，身材卻仍是高高瘦瘦的，常令朱
羽珊羨慕不已，甚至一度還懷疑她是不是肚子裏有蟯蟲。
　　“小婉，你準備好，我要說嘍……”朱羽珊念出一串地址。“記好了嗎？”
　　“記好了！”呵呵……要她背書或許不行，但說到記店名和位址，可是她拿手的。
　　“心情好些沒？”朱羽珊微笑地問道。
　　“心情？”朱婉璿滿腦子都是草莓泡芙，一時會意不過來。“好……好得不得了。姊，我一定會幫你帶塊
草莓泡芙回來，你繼續上班吧！拜！”
　　朱羽珊聽著電話掛斷後的“嘟嘟”聲，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這丫頭真現實，有泡芙就不要老姊了！
　　她掛上電話，微笑地繼續手邊的工作。
　　小婉從小就是如此單純，即使只是簡簡單單的事物，也能讓她拾回她的好心情。
　　屋內，輕快的小調從浴室中傳出。
　　很難想像，只是為了一塊草莓泡芙，一個五分鐘前還死氣沉沉地縮在被窩裏的人，竟然轉眼間就變得充滿
活力……
　　或許，這算是她的優點吧！
　　從小到大，無論她的心情多麼不好，只要一遇上好吃的東西，立刻都被拋到腦後，二十多年來，沒有例外
。
　　朱婉璿很快地梳洗完畢，隨手抓件毛衣和牛仔褲套上後，便匆匆下樓。
　　不算小的雨珠從灰色的天空綿密地灑下，外頭溼冷的天氣令她打了個寒顫，但是……去買泡芙的決心並沒
有被寒風和雨水所阻止。
　　朱婉璿興衝衝地套上雨衣、戴好安全帽，騎上她的紫紅色小綿羊，勇敢地衝入雨陣之中。
　　草莓泡芙……我來了！
　　我一定要吃到你，以安慰我飽受創傷的心靈……
　　“總編，我們這期還差一篇點心係列的報導，怎麼辦？”一名女孩匆匆走進總編輯的辦公室，語氣著急地
說。
　　喬爾諼的視線離開眼前的文案，推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望向女孩。
　　他有著非常俊俏的五官，唇紅齒白、鼻樑高挺，漂亮的雙眼皮更突顯了他深邃迷人可比廣告明星的眸子，
出色的娃娃臉讓人猜不透他的年齡。
　　幾年前，喬爾諼拋下電子新貴的高薪工作，順從自己的興趣，創辦了一本專寫美食報導的雜志　　“花樣
美食雜志”。
　　或許因為是自己的興趣，他工作起來特別有幹勁，短短幾年間，“花樣美食雜志”已成為家喻戶曉的刊物
，各大便利商店都可以見到它的蹤影。
　　“怎麼會這樣，那篇報導是誰負責的？”搞什麼，下星期就要出刊了，現在稿子還不齊？
　　“是瑞萍，她上周請產假。”
　　“喔，我想起來了！”喬爾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烏亮的黑眸賊賊地轉了個圈，“心懷不軌”地
笑道︰“文文，那一切就拜託你啦！”
　　“什麼拜託我！”文文立刻大喊道。“我手上還有兩篇報導耶！總編，你忍心害我這個正值青春的少女過
勞死？”
　　如果她自己就可以搞定，那還來找他幹麼？
　　“那……還有誰可以接下這篇報導？”喬爾諼的娃娃臉上出現了非常非常無辜的表情。
　　唉！又來了！文文在心中暗嘆。
　　喬爾諼是個很好的老闆，有點自戀、有點搞笑，又擁有驚人的才華與能力，而且從來都不端上司的架子，
對待同仁就像對朋友一樣。
　　但是，他每次都利用他的“美色”　別人替他作牛作馬。
　　尤其只要他眨巴著那雙靈活漂亮的大眼睛，眾家娘子軍都紛紛落馬，甘心聽他差遣。
　　不！這次她絕對不妥協！
　　文文很堅定地看著喬爾諼，說道:“總編，我們總共只有八個人，過年的那一期又有年節專刊，大家都已經
忙得人仰馬翻，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除了你之外，已經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他的完稿速度最快，而且……最閒，理所當然榮登最佳人選。
　　“我？”喬爾諼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做出誇張的懷疑表情。“可……我是總編耶！”
　　“是啊！所以你才能在短短的兩天之內寫完一篇報導。”文文開始往門口撤退。“好啦！我還有工作要忙
，你加油！”她很快地走出辦公室，還順手把門給帶上，深怕他追出來。
　　喬爾諼愣愣地看著門被關上，無奈地朝額頭呼口氣，把散落下來的幾綹發絲吹上去。
　　沒想到他的美男計竟然失效……
　　文文實在是太傷他的心了，不想接這篇報導就不接嘛！做什麼跑得跟見鬼一樣？他有那麼恐怖嗎？
　　喬爾諼無趣地抓抓頭發，視線望向窗外。
　　該寫什麼呢？那麼短的時間之內要他變出一篇報導，這些人有沒有良心啊？
　　忽然，一抹模糊的印象閃過腦海，他記得有家店做的日式泡芙不錯，上回本來要寫的，卻被別的報導給擠
走，不如就寫它吧！
　　轉身移到左手邊的檔案櫃前，喬爾諼東翻西找，拿出一本專門裝廢棄照片的檔案夾。
　　有了，就是這些！
　　他仔細地從那堆廢棄照片中挑出幾張完好的相片，上頭照的正是那家店的門面、室內裝潢，以及店裏出了
名的草莓泡芙。
　　把攤了一桌的文案收拾收拾，拿起掛在椅背的外套穿上，喬爾諼很認命地準備出門尋找報導的素材。
　　真是的！總編應該是坐在後方運籌帷幄的，哪有叫司令官去前方衝鋒陷陣的道理？
　　他一邊暗自嘀咕，一邊走到放在角落的立鏡前面，整理儀容兼顧影自憐一番。對鏡中的自己笑一笑之後，
喬爾諼步伐輕快地走出雜志社面積不大的辦公室。
　　也不過就是篇報導而已嘛！難不倒他。只要過去買塊泡芙回來嘗嘗，他有信心，明天就可以生出一篇報導
來！
　　按著腦海中的地址，朱婉璿減緩車速，神色興奮地在街頭左右觀望著，忽然眼睛一亮。
　　在那裏！一家頗有歐洲小鎮風格的小店就在眼前，木制的招牌正在前方跟她招手。
　　紫色小綿羊很快地在店門口停妥，正當她跳下摩托車，準備脫下安全帽時，不經意地看見一位帥哥撐著傘
，從街道的另一端往她這裏走來。
　　朱婉璿手上解開安全帽的動作稍緩，好奇的目光在走來的帥哥身上打了兩個轉。
　　他大約一百八十公分、七十公斤，身材標準，沒過肥、但也不至於瘦得像排骨。
　　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子，唇紅齒白再加上娃娃臉，少女殺手的必備條件都給他生齊了。
　　看到這樣的帥哥，讓她心情大好。
　　品嘗美食和欣賞俊男，是她生平最愛的兩種享受。美食可口誘人、俊男賞心悅目，具有讓人平衡身心、紓
解壓力的功效，而且還有益健康。
　　看來忍痛鑽出床上溫暖的被窩，冒雨出門是正確的決定。
　　“叮叮咚咚……”
　　真巧，原來他也是要來這家店。
　　她看著那位帥哥推門走進她面前的點心店，門口掛著的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響。朱婉璿匆匆脫下安全帽和雨
衣，緊接著往店內走去。
　　室內溫暖幹燥的空氣，以及麵包點心、咖啡散發的香氣撲鼻而來，讓她有種幸福的感覺。
　　“歡迎光臨。”她一進門，櫃臺的小姐招呼道。
　　朱婉璿面帶微笑，朝櫃臺看去，那位帥哥也在櫃臺前。
　　不過，當朱婉璿看清楚他正在做什麼時，臉上甜美的笑容立刻僵住。
　　他正彎腰把最後一塊草莓泡芙從冷藏櫃夾到他的餐盤內！
　　此時，什麼少女殺手、賞心悅目的條件，統統給她拋至腦後，朱婉璿指控的眼神射向他。
　　喬爾諼感覺有一道目光殺氣騰騰地射來。
　　他直起身子，朝目光的來源看去，只見一名身材修長的年輕女子，正怨恨地瞪著他……更正確地說，是瞪
他手中餐盤內的泡芙。
　　那不是剛才在門口打量他的女人嗎？
　　被女人行注目禮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所以他並沒有特別在意她。只是他可以確定，她幾分鐘前看他
時，眼中有著欣賞。
　　怎麼這會兒變臉啦？他又沒對她做什麼！
　　這時仔細一看，他才發現她很漂亮，有一張秀氣的鵝蛋臉，粉嫩的肌膚看來吹彈可破。
　　明亮上揚的鳳眼，現在正閃著不善的光芒，粉紅色的櫻桃小口也抿成一條線。或許是因為外頭下雨的關係
，她俏麗的微鬈短發還有些許潮溼，隨性地垂落在額前，顯得格外動人。
　　她是那種會讓人想上前搭訕的美女……如果她的眼神不是那麼恐怖的話。
　　喬爾諼正一頭霧水時，櫃臺小姐見朱婉璿站在那兒不動，於是問道:“小姐，請問你要買什麼？”
　　“請問你們還有沒有草莓泡芙？”她問著櫃臺的小姐，眼睛卻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喬爾諼手上的泡芙。
　　“小姐，很抱歉，這位先生手上拿的是最後一個了。”櫃臺小姐語帶歉意地說。
　　原來如此……
　　喬爾諼忍不住揚起唇。難怪她會突然對他那麼不友善，原來是因為他搶先買走了她要的東西。
　　內心不禁有些得意，他迎上她的視線，故意露出一抹可以氣死人的無辜笑容。
　　“先生，是我先到門口的！”朱婉璿不甘心地說道。他的那抹笑，頗有火上加油的效果。
　　“但是是我先拿到的。”喬爾諼漫不經心地聳聳肩，逕自把泡芙拿給櫃臺小姐結帳。
　　就算他想讓給她也沒辦法，他明天還得靠這個草莓泡芙寫出一篇報導哪！
　　這人真是沒風度！連禮讓女性的道理都不懂，八成找不到女朋友！
　　朱婉璿在心中暗罵，恨恨地看著那塊草莓泡芙被裝入透明盒子內，再放入紙袋中，遞給那個臭男人。
　　“小姐……”經過她身邊時，喬爾諼突然開口叫她。
　　“什麼事？”朱婉璿擠出微笑，以為他良心發現，終於決定要把泡芙讓給她。
　　“假如你剛才在外面沒有一直看著我，先進來店裏的話，現在扼腕的就會是我了！”他用他迷人的聲音說
道，然後促狹地對她眨眨眼，滿意地看著朱婉璿的眸中閃現怒火。
　　嘻嘻！這女孩真有趣。
　　通常，他不會那麼無聊地去和陌生人鬥嘴，可是這個女孩不友善的態度卻令他體內好捉弄人的因數蠢蠢欲
動。
　　反正他們不認識，以後也不會再見面，開個玩笑無傷大雅嘛！
　　喬爾諼拿著草莓泡芙，悠哉地推門而出。
　　朱婉璿驚詫地站在原地，努力壓下跺腳的衝動，憤怒的眼神幾乎要把他的寬闊背脊燒出兩個洞。
　　什麼玩意兒，竟然敢嘲笑我？本姑娘看你，是你的福分！
　　“哼！”她不悅地輕哼了一聲，轉身到門口拿起餐盤和麵包夾。
　　反正來都來了，其他的點心看起來也挺可口，幹脆買一點回家讓自己消消氣。
　　朱婉璿把注意力放到櫃子上一盤盤香噴噴的麵包上，試圖平復自己心中的怒氣。
　　算了！算了！何必為那種人生氣，她明天再來買不就成了？
　　不然，她那些氣死的細胞誰來賠啊？
　　朱婉璿夾起一塊鮪魚可頌到盤子裏。
　　不過想是那麼想，他方才離開時那種得意的捉弄眼神，讓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哼！那個臭男人，以後最
好別再讓她遇到，否則……她一定給他難看！
　　喬爾諼三步並作兩步地迅速回到雜志社。
　　“總編，你跑到哪裏去了啊？”文文見到他進來，問道。
　　“還說！要不是你臨時丟了個工作給我，我也不用冒雨去尋找報導的材料。”喬爾諼一邊往自己的工作室
走、一邊說道。
　　“你已經想好要寫什麼了？”文文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睛。
　　其他的同事為了想報導的主題忙得不可開交，有的出去採訪、有的忙著拍照，就連她自己也是為了“看家
”才留在辦公室，不然也得去銀行匯款給印刷廠。
　　結果，喬爾諼才出去轉一圈，就已經知道要寫什麼了？這樣的效率未免也太快了些！
　　“當然！想我才高八鬥、天縱英才……”他得意的自我稱許消失在關起的門後。
　　“等等！”文文跟在他身後跑進工作間。“你出去時有個人打電話來找你，說是你的新房東。”
　　喬爾諼脫下外套，將外套掛回椅背，才轉身說道:“他有沒有留下電話？”
　　“有。”文文把手中的便條紙遞給他。“你要搬新家啊？你不是跟你父母一起住嗎？”
　　“是啊！不過我爸媽移民去澳洲了，決定把現在這棟房子賣掉，我只好可憐地另尋住處。”
　　事實上，是他遊說他父母將房子賣掉的。他一個人在臺北，哪需要住四、五十坪的房子？光打掃起來就夠
頭疼的了。
　　所以他才想自己找間二十坪的小公寓住住，賣房子的錢也可以做為他父母在澳洲的生活費。
　　“原來是這樣，那你搬家的時候要不要幫忙？我可以找其他同事一起去幫你。”文文好心地問，好歹同事
一場，偶爾幫點小忙也是應該。
　　“多謝好意。不過我孤家寡人一個，也沒什麼東西好搬，自己來就行了。”喬爾諼坐回位置上，拿起話筒
準備和房東聯絡。
　　“那你忙，我先出去啦！”文文說完，轉身離開。
　　喬爾諼跟房東聯絡，確定了租下小公寓的事後，打開紙袋，拿出裝著草莓泡芙的透明盒子。
　　看看手腕上的表，下午三點半，正好是下午茶的時刻。
　　打開盒子，他先用食指刮取一些沾在盒子邊緣的粉紅色奶油餡，送入口中。
　　嗯……還是如同記憶中那麼的美味，這令他想起在點心店遇到的那名女子。
　　她恐怕到現在還在生他的氣吧！
　　他抓起泡芙，咬下第一口。
　　在看似乏味的生活中，其實還是有有趣的地方，決定去買泡芙的時候，他完全沒想到會遇上這種趣事。
　　買到最後一塊泡芙，已經是很巧了；碰上另一個也想買泡芙的人，更是巧合中的巧合。
　　泡芙松軟的外皮入口即化，綿密香濃的內餡搭配著新鮮的草莓，讓喬爾諼的味蕾感到無比的滿足。
　　誰說嗜吃甜食是女人的專利？
　　換作他是那個女的，沒買到如此美味的泡芙，大概也會覺得懊惱不已。
　　吞下最後一口泡芙之後，他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擦了擦嘴角和手指，喬爾諼打開電腦，開始寫那篇點心係列的報導。
　　美食，就是要在剛入口、記憶鮮明時記錄下來，才能保持它最原始的美味。

慕冰至

第二章

  　朱婉璿半躺在沙發上，無聊地按著電視選臺器，眼神呆滯地看著不斷改變的電視螢幕。
　　在她的腳邊，躺著一隻原本裝著桂花糖炒栗子的空紙袋，紙袋還在，然而栗子已經全變成茶幾上的殘骸。
　　“電視節目那麼難看，投的履歷又沒有回應，我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她自言自語地說，又發了一會兒的呆後，才“啪”地一聲關掉電視，拿起腳邊的紙袋把桌上的殘渣收拾幹
凈。
　　以前上班的時候，恨不得自己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隨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可現在，她發覺待在家裏真
的很無聊。
　　“鈴……鈴……”電話鈴響。
　　“喂?”朱婉璿接起電話。
　　“小婉啊!我今天晚上要加班，可能會很晚回來，別等我了!”朱羽珊的聲音傳來。
　　“姊，你一下應酬、一下加班，不怕你男朋友跑啦?”不是她說，她老姊的公司也太狠了，每個員工都被當
成兩個人用。若說是他們公司的電腦研發人員也就罷了，她是會計人員耶!為什麼也要常常加班?
　　“他都沒有提出抗議了，你緊張什麼?”朱羽珊笑罵。“好啦!就這樣，拜拜
　　朱婉璿無奈地掛上電話，瞥了墻上的掛鐘一眼。
　　下午四點半，正是下午茶已過、晚餐時間末到的尷尬時間。
　　她吐了一口氣，決定自己出門尋訪好吃的小店，順便去街角的便利商店買一本
　　“花樣美食雜志”，那是她最喜愛的美食雜志，裏頭內容豐富、文詞優美，總能輕易勾起她追尋美食的渴
望。
　　今天是它的出刊日，去看看他們又報導了什麼新玩意兒!
　　主意既定，她匆匆換下睡衣，穿上俏麗的牛仔裝，出門覓食去也。
　　我的日式草莓泡芙!朱婉璿緊盯著眼前的美食報導。沒錯!就是它!上回沒買到的草莓泡芙。
　　她正坐在一家專賣印度料理的餐廳裏，一邊等著服務生上菜，一邊隨手翻閱才剛買來的雜志，誰知道才翻
到目錄頁，就看到了草莓泡芙的照片。
　　與她擦身而過的美味泡芙啊……
　　那個可惡男人的臉又從她腦海中冒出來。
　　真奇怪，她在記住別人臉孔這方面，一直有些障礙，常常一陣子不見就忘記人
　　家長什麼樣子。可是，她和那個臭男人只有匆匆幾眼的接觸，怎麼到現在還印象深刻?
　　大概上次真的被他氣到了吧!
　　朱婉璿做下結論，馬上迫不及待地翻到那篇日式泡芙的報導，仔細閱讀。
　　寫得真好……完全就是她第一次吃到泡芙時的感覺，尤其是那綿密的口感……
　　她恨不得現在立刻離開餐廳，直奔那家點心店去買一塊草莓泡芙回來解饞。
　　蘇嚕嚕……她趕緊吸回快滴下的口水，又把視線移到雜志中那張泡芙的特寫上。
　　“小姐，你的餐點來了。”服務生把她點的咖哩牛腩飯送上，離開時還怪異地
　　看了她一眼。
　　哪有人看雜志看到好像要把它吃掉一樣!
　　沒有注意到自己舉止的誇張，朱婉璿逕自認真地看著雜志，直到陣陣咖哩的香氣把她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一抬頭，她眼睛二兄，很快地拿起湯匙舀起一整匙香噴噴的咖哩，淋在還冒著白煙的白飯上頭。
　　哇!好像很好吃耶。
　　朱婉璿送一口飯到嘴裏，咀嚼半晌，露出滿足的笑容。
　　等品嘗完這好吃的咖哩飯之後，再去買個泡芙當甜點也不錯。
　　腦中已經打好如意算盤，順手合上雜志放到一旁，她埋頭開始暢懷大嚼。
　　某棟四層樓的老舊公寓，窄小的樓梯間裏，喬爾諼扛著一個大紙箱，像只烏龜一樣，慢慢地往上爬。
　　這裏是他挑選了許久才覓得的好住處，舊是舊了點，但位於市中心，交通方便，生活機能佳。
　　雖然此時外面的氣溫頗低，但脫得只剩下一件汗衫的他卻還是滿頭大汗、氣喘如牛。
　　這是第三箱，一樓的大門旁還有兩箱行李等著他。
　　早知道就別逞強，應該請搬家公司才對!他下禁埋怨起自己沒有先見之明，搞得自己快累死。
　　踏上最後一級階梯，他緩緩蹲下，把紙箱慢慢放到地上，再用腳把它踢進屋去。
　　他背靠著墻，抹去臉上的汗水，扭扭肩膀、甩甩手，又繼續下樓準備搬另一箱。
　　朱婉璿手上拎著一隻紙袋，袋內裝有兩塊草莓泡芙，心情愉快地往家門口走去。
　　咦?誰家的東西啊?
　　擺在大門口的兩個大紙箱引起她的注意。
　　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又不太像是垃圾!
　　難道是樓上有人搬家嗎?她一邊往樓上走、一邊疑惑地想。平日她和姊姊都很少跟其他鄰居往來，也不太清
楚附近住家的動態。
　　才爬到二樓，就有人從樓上走下來，與她迎面對上。
　　很自然地，朱婉璿的視線從那人的鞋子慢慢往上移，在看見他的臉時，雙眸驚訝地睜大。
　　是他!
　　喬爾諼也錯愕地停下腳步，即使樓梯間的燈光頗為昏暗，他還是認得出她是那天在點心店裏遇見的女人。
　　“沒想到又見面了!”喬爾諼綻開迷人的微笑，率先打招呼：心中卻忍不住感到驚訝和懊惱。
　　唉!怎麼搞的，竟然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又遇見她!
　　“我可沒有期待這種巧合。”朱婉璿很快地從驚訝中回復過來，冷淡地說。
　　上回的交手已經完全毀了她對他可能產生的任何好感。
　　“你來找朋友?”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抱著一絲希望祈禱她並下住這。
　　天啊!如果她真是他的鄰居，那以後碰面可就尷尬了。此時，他下禁有點後悔當初戲弄她，搞壞了關係。
　　“我住在這裏!”朱婉璿沒好氣地說。二樓大門口的那兩箱東西是你的?”
　　“對，我今天才搬進來……”運氣真背，他心想。“可不可以請問你住在幾樓?”
　　她懷疑地上下打量他幾眼，好一會兒後才說道：“三樓。”
　　這臭男人問那麼多幹麼?如果他還敢嘲笑她，她朱婉璿絕對會讓他很、後、悔。
　　“真巧，我們是對門的鄰居。”喬爾諼只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難道是報應?他偶爾惡作劇一下，老天便懲罰他得每天面對臭臉鄰居?
　　不會吧?朱婉璿朝天空翻了個白眼。
　　原來上回姊姊跟她提起的對面新房客是他!
　　老天也可憐可憐她，找不到工作，還要跟這種臭男人當鄰居……她是招誰惹誰了?
　　“那你自己慢慢搬吧!再見!”她冷冷丟下話，側身與他擦肩而過，繼續往樓上走去。
　　喬爾諼看著地上樓，無奈地笑笑。
　　本來以為不會再見到她，上次才臨時起意逗逗這小妮子，這下可好，她竟然變成他的鄰居。如果她四處跟
其他鄰居說他壞話，那他的一世英名下就毀了?
　　所以說，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很哀怨地開始搬剩下的兩箱行李，等到好不容易把所有行李都搬進住處後，箱子也懶得打開整理，就直
接走到浴室衝個舒服的澡。
　　吹幹頭發時，他邊想著，或許，他該去敦親睦鄰一番，平時大家也好有個照應。
　　只是最棘手的還是那位小姐，她看他的樣子，好像很想一腳把他給踩死。
　　喬爾諼關掉吹風機，愣愣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解鈴還需係鈴人，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讓他展現一下紳士風度，先到對面去表示善意好了。
　　朱婉璿舒適地窩在沙發裏，一旁的茶幾上擺著一杯熱騰騰的熱可哥，腿上則是
　　今天買來的“花樣美食雜志”。
　　“叮咚!”門鈴聲忽然響起。
　　她從沙發上爬起來，抬眼看看墻上的鐘。
　　姊姊應該不會那麼早回來，平常也沒什麼人會來找她們，那會是誰呢?
　　拉開門，喬爾諼的臉出現在鐵門外。
　　“有何貴幹?”朱婉璿見到是他，沒好氣地說。
　　“我來敦親睦鄰，請你日後多多照顧，順便為上次的事情道歉。”喬爾諼一臉無害的笑。
　　朱婉璿懷疑地挑起眉，對於他的示姦有些驚訝。
　　不過她還是沒有打開鐵門，她可沒那麼容易忘記他上回的惡劣行徑，況且，最近社會治安那麼亂，誰知道
他有沒有問題?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的俏臉依舊緊繃，不過口氣棺稍放緩。“那天我也有不對，但是，你最俊不該嘲
笑我。”
　　“其實我沒有惡意。”喬爾諼連忙解釋。“我純粹只是覺得你的反應很有趣，很少見到一個人會為了一塊
泡芙那麼激動。”
　　朱婉璿愣了一下，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最後自己也忍下住笑出來。
　　的確，在外人看來，她那天的反應的確有點誇張，就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小狗。
　　“你吃過那個泡芙之後，應該能體會我為什麼那麼激動。”弄清楚原因，她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
　　“一點也沒錯，那泡芙真的很棒，換作我是你，看到別人買走了最後一塊泡芙，恐怕反應會更激動。”喬
爾諼很認真地點點頭。“對了，我叫喬爾諼，請問尊姓大名?”
　　“我叫朱婉璿。咦?喬爾諼……好像有點耳熟。”
　　朱婉璿不解地皺起小巧的眉頭。喬爾諼……這個名字到底在哪裏看過?想到了!
　　“那篇報導是你寫的對下對?”她眼睛二兄，沒頭沒腦地問道。“那個日式泡芙的報導啊!”
　　晚上吃飯時，她覺得那篇報導寫得很棒，還特別瞄了一眼文章的作者是誰。
　　想不到，竟然會是他!
　　“你有看那篇報導?”這會兒輪到喬爾諼驚訝了。
　　“有，我是‘花樣美食雜志’的忠實讀者，”朱婉璿說道。“我剛剛才正在看呢!”她興奮地轉身小跑步回
到屋內。
　　大概是去拿雜志吧!喬爾諼不禁莞爾。
　　這位小姐真奇怪，前一分鐘還對他冶冷淡淡，一提起吃，就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
　　只是……她真的堅持要隔著鐵門與他聊天嗎?
　　朱婉璿很快地又跑回來，手中多了一本雜志。
　　“請進吧!”“喀嚏”一聲，她笑瞇瞇地打開鐵門。
　　他既然是“花樣美食雜志”的記者，應該不會是壞人啦!在她的生活圈中，每個人都是節食主義的支持者，
幾乎沒人可以和她一起享用美食，難得遇到同好，她自然心情大好。
　　喬爾諼脫下鞋子，走進屋內，看到裏頭的裝潢設計，不禁眼睛一亮。
　　好舒適的環境!
　　小小的客廳是由各種不同程度的柔和黃色所組成，茶幾下方還鋪有一塊厚厚的亞麻色素面地毯，使屋內看
來十分溫暖。
　　幾盆綠色盆栽擱在白色的窗臺上，與竹制和風百葉簾相映成趣；窗臺所在的那面墻，被一幅直接漆在墻上
的潑彩畫所佔據，鮮明隨興的色彩帶來無限生氣。他住處的格局跟這間房子一模一樣，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
這樣小小的空間，也可以佈置得如此溫馨、如此別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室內彌漫著一股若隱若現、甜甜暖暖的氣味，那味道……讓他想到幸福的感覺。
　　“好香啊!是什麼味道?”他問。
　　“有嗎?”朱婉璿疑惑地說，用力地吸幾口氣。“可能是桌上熱可哥的味道吧!來，隨便坐。”
　　喬爾諼沒有說話，依言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很確定那不是熱可哥的香味，那股甜暖的氣味，像是存在許久、屬於這間屋子不可分的一部分。
　　“你上次買走那個泡芙，是為了寫這篇報導?”朱婉璿坐回原本的位置，猜道。
　　“是啊!因為要趕稿子，所以我無法把那個泡芙讓給你。”喬爾諼誠懇地說道。“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朱婉璿盯著他半晌，覺得他還頗有誠意，如果自己再記恨下去，也未免太沒有風度了。
　　“念在你這篇報導造福所有饕客，那個泡芙被吃進你肚子裏，也算有價值啦!”她終於主動對他揚起第一抹
微笑，表示前嫌盡釋。
　　“對了，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馬上起身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裝著泡芙的紙袋。不一會兒又帶著笑意坐回沙發，打開紙袋
，拿出兩塊泡芙，並把一塊放到他面前。
　　喬爾諼出神地看著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屋內那股甜暖的香味，因她的靠近驀地轉為濃鬱，似乎是從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今天我們一人一塊，不用搶了!”她笑道。
　　受寵若驚的感覺湧上心頭，喬爾諼略有訝色地望向她。
　　“這泡芙是要請我的?”他再次確認地問道。
　　“對呀!”朱婉璿瞧見他懷疑的神色，啼笑皆非地說。“不用那麼驚訝吧?畢竟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主人
請客人吃東西，天經地義。”
　　說完，她自顧自地從盒子裏拿出泡芙，輕輕咬一口。
　　啊……多麼幸福的感覺……
　　朱婉璿沉浸在泡芙香濃細致的口感中，完全沒發現喬爾諼已經在一旁看傻了。
　　即使是在雜志社裏專作美食採訪的記者們，也都個個對於美食又愛又怕，他還從沒見過哪個女人可以跟她
一樣，沒有任何罪惡感地大啖美食。
　　她實在是個令人訝異的女孩，但他就是欣賞這種直接、大方的個性。
　　原本以為說不上幾句話就會被她給轟回去，誰想得到她還請他進屋吃泡芙?
　　更詭異的是，看見她咬下第一口泡芙時唇邊揚起的那抹滿足微笑，他竟然覺得……異常迷人，內心甚至隱
隱鼓動著一種覓得知音的興奮。
　　絕大部分的人吃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幾乎都是囫圃吞棗、三兩口直落入腹。
　　可是，她不一樣。
　　她小口地咀嚼，連他這個陌生人，都可以感受到她對於食物慢慢欣賞、細細品味的喜悅。
　　美食，正是要像她這樣品嘗……
　　“你怎麼不吃?”朱婉璿吞下口中的泡芙之後，才注意到他還把泡芙拿在手中。
　　“喔……咳、咳……我剛剛在欣賞墻上的畫，那是你自己畫的?”喬爾諼趕緊隨便找個話題搪塞過去。總不
能跟人家說，他看她看呆了吧?
　　“是啊!當初我和姊姊自己動手粉刷房子，最後剩下這面墻，我想幹脆來點不一樣的。不過，它還稱不上是
畫啦—只是一些線條的組合而已。”她說道。
　　“我覺得它很漂亮、很有活力。”喬爾諼衷心地稱讚，咬了一口草莓泡芙。朱婉璿笑笑，沒說話，拿起被
放在一旁的“花樣美食雜志”。
　　“我一直很喜歡這本雜志，你是這家雜志的特約記者?”她有些好奇地問道。
　　“翻開第一頁看看，你會找到我的名字。”喬爾諼眨眨眼，故意賣關子。
　　朱婉璿翻開雜志的第一頁開始尋找，果然，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名字。
　　“你是總編輯?”她像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抬頭驚訝地瞪大眼。
　　她每次興衝衝地買雜志回來，都只急著翻閱內文，從來沒有注意“花樣美食雜志”的總編輯叫什麼名字，
因為覺得那不重要。
　　“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反問。
　　“和我想像中的差很多。”朱婉璿很老實地回答。
　　大概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吧!她一直覺得美食雜志的總編多半應該是上了年紀、身材圓圓的中年人。
　　“很抱歉破壞了你的想像。”喬爾諼又露出他那迷死許多女性的無辜表情。“請問你想像中的總編輯應該
是什麼樣子?”
　　這次朱婉璿宣告中箭，失神地盯著他的俊臉數秒。
　　“哈羅?”喬爾諼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
　　“啥?……喔……”朱婉璿這才知道自己竟然盯著人家猛瞧，臉頰猛地一片灼熱。
　　真是!沒事長那麼好看做什麼?
　　她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只不過多了張娃娃臉，笑容比別人迷人些而已，有什麼好驕傲的!
　　這種人應該被列為危險動物，以免殘害女性同胞的身心健康。
　　她在心中碎碎念，正張口準備回答他的問題時，結果卻先看見他臉上那饒富興味的可惡笑容，不輕易服輸
的倔強脾氣再度被激起。
　　於是，她雙手環胸，說道：“喬先生，你又在嘲笑我?”
　　有過上回在泡芙店的經驗，她這次決定維護自己的尊嚴。
　　“我什麼也沒做啊?”吞下最後一口草莓泡芙，他睜眼說瞎話，表情仍是一派無辜。“我沒有惡意，你可別
又生氣了。”
　　他很識相地抹去臉上的笑。人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他現在身處人家的場子裏，還是收斂點好。
　　不過，他已經找到了讓她快速消氣的方法……美食。
　　“你在想什麼?”朱婉璿看他怔怔地發呆，於是問道。“如果你是擔心我突然發飆把你掃出去，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是那麼歇斯底裏的人。”
　　“真讓我松一口氣。”喬爾諼誇張地說道。“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不該打擾你休息。”
　　他從沙發椅上站起來，準備告辭。
　　“沒關係。”朱婉璿跟著他一起站起來。
　　喬爾諼走到門口，打開門。“謝謝你招待的泡芙。”
　　“別客氣!以後知道哪邊有好東西吃，別忘記通知我一聲。”把喬爾諼送出門後，朱婉璿關起大門，回到沙發上，唇邊帶著一抹不自覺的微笑。
　　“那個帥哥竟然是花樣美食雜志的總編輯，真是不可思議。”  她自言自語地說，拿起擱在一旁的雜志，忍不住再看一次那篇介紹草莓泡芙的文章。想到方才喬爾諼吃泡芙的模樣，心裏對他的好感不知不覺增加了些。
　　誰想得到，像他那種吊兒郎當的男人，可以那麼深刻地描寫出美食的滋味?
　　她不得不承認，今天的會面，讓她對他原本的壞印象完全改觀了。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和她一樣愛吃、懂吃、也會吃的人，看來有個志同道合的人
　　當鄰居，也不錯!

慕冰至

第三章

　  “小婉，我今天晚上公司尾牙，不回來吃飯喔!”一早臨出門時，朱羽珊對還賴在床上的朱婉璿說道。
　　“知道啦!反正你不回家吃飯已經是常態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婉璿發出不清晰的咕噥聲，翻了個身又繼
續睡。
　　直到日上三竿，她才頂著一頭亂蓬蓬的短發，爬下床稍事梳洗一番。
　　今天下午有個平面廣告公司找她去面試，似乎對她的履歷頗感興趣。
　　失業在家的日子實在很無聊，看著鏡子內正在刷牙的自己，朱婉璿開始替自己
　　打氣——朱婉璿啊……朱婉璿，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梳洗完畢，她擦幹臉上的水珠。
　　穿過靜悄悄的客廳，走入廚房，她為自己泡了杯熱可哥加麥片充當早餐。
　　此時屋外傳來打開鐵門、又關上的聲音，接著，是一陣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朱婉璿瞥一眼大門，搖搖頭。
　　對面那個喬爾諼可真好命，那麼晚才上班，“花樣美食雜志”的銷售量這麼大，他應該賺很多錢吧!
　　想到這裏，她聳聳肩，笑了笑。他賺多少錢，關她什麼事?
　　從他搬進來的那天晚上到現在，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們也只有在倒垃圾或偶爾在巷口碰到時，彼此點個頭
而已，並沒有其他特別的交集。
　　奇怪的是，她好像從來沒見過，或不小心“聽到”過他帶女孩子回來。
　　像他這麼優秀的人，難道沒有女朋友嗎?
　　該不會是因為他有什麼隱疾吧?
　　噯—噯!她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八卦了?朱婉璿暍了一口麥片，自嘲道。
　　窩在家無聊久了，果然對人的心智有很大的傷害。
　　匆匆暍完杯子裏的可哥麥片，她將杯子衝洗幹凈，回房拿出幾張廣告設計稿，到沙發上坐下，準備研究一
番。
　　既然要去應徵，總得做些功課，把她過去的成果帶給人家看看吧!
　　今天喬爾諼的工作室熱鬧得緊，從他早上一進入雜志社之後，同事們紛紛拿著各自準備的禮物送給他。
　　現下墻角正堆著一隻只包裝精美的禮盒，如果中間再加棵聖誕樹，就很像在過聖誕節了。
　　沒錯!今天是他三十歲的生日。
　　步入三十歲的第一天，心中總是有些感觸的，喬爾諼緩緩步至窗邊，拉起百葉
　　窗，感性地望向窗外。
　　他是個三十歲的男人了!他眼神有些憂鬱，漂亮的劍眉稍稍蹙起。
　　三十歲，代表的是什麼？他自問自答。
　　是衰老!嗚……進入三十歲，他就稱不上“英俊少年”，而變成“青年才俊”了……
　　他無奈地看著玻璃窗內自己的倒影。
　　唉……如此俊美的臉龐，竟然也要開始長皺紋、下垂、皮松肉顫……
　　“總編!”文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狂想”。
　　“什麼事?”在轉身的瞬間，他迅速掛上風流倜儻的微笑，眸子閃著水汪汪的光芒。
　　嚇!發生什麼事?文文驚魂未定地看著他那羅心的笑容，小小地往後退一步。
　　“嗯……是這樣啦!我們大家今晚想幫你慶生，不知道你有沒有安排其他的節目?”
　　“感謝大家的好意，可是……”
　　“我瞭解!”文文很快地打斷他。“你另有節目對不對?沒關係，我去跟大家說!”
　　看到他臉上誇張的微笑和表情，文文身上的雞皮疙瘩到現在還沒退，今晚大家還是各自回家的好。
　　喬爾諼錯愕地看著文文離去的背影。
　　他本來是想說，他要請客的啊!
　　嗚……他說的沒錯吧?他的魅力已經不如從前了，以前他只要微微一笑，多少女生會對他拋媚眼!
　　現在呢?他“刻意討好”地對文文笑，她沒反應就算了，竟然還轉身就跑!
　　想當初，文文也曾帶著仰慕的眼神，在他身邊繞來繞去的呢!
　　帶著自憐的心情，他回到辦公桌前，鬱悶地繼續做著手邊的審稿工作。
　　看來，今天晚上他只能孤單地一個人過生日了。
　　傍晚，將近六點時，朱婉璿怒氣衝衝地走在街上，經過她身邊的路人都有些害怕地看她一眼，然後紛紛走
避，深怕這個表情可怕的女人會忽然咬人。
　　什麼玩意兒嘛引足下蹬著的高跟鞋在地面上發出“喀、喀”的聲響，每一步，都好似要在地面上戳出洞來
似地。
　　簡直是太侮辱人了!
　　先前電話聯絡時，對她的履歷倣佛多有興趣似的，結果才談不到十分鐘，就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
　　一個月兩萬塊的薪水，還要加班到九點，這樣的條件也敢開出來?太欺負人了吧!
　　哼!她又還沒到餓死的程度，總得保留點骨氣，這種爛公司，就算請來八人大轎天天抬她去上班，她也不幹
!
　　婉璿憤憤不平地發著脾氣，就在要拐入公寓前的巷子時，喬爾諼剛好從另一端迎面而來，和她一起轉進巷
子。
　　“朱小姐?”喬爾諼先看到她。
　　朱婉璿抬起頭，視線從地面往上栘向聲音來源。
　　“是你啊!”她打了招呼，但小臉仍是緊繃著。
　　“什麼事惹你生氣?”喬爾諼打量著刻意裝扮過的朱婉璿，好奇地問。“別提了!”朱婉璿擺擺手，與他並
肩而行。
　　“說說看嘛，憋在心裏不好喔!”喬爾諼說道。
　　朱婉璿看看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了連珠炮似的抱怨。“我今天下午去一家公司面試，結果那個主管態度
惡劣，看不起我就算了，還牽連到我的家人……”她劈哩啪啦地罵了一大串，喬爾諼看著她激動氣憤的神情，
莞爾一笑。
　　短短一個多禮拜，他已經看過她生了兩次氣。她似乎很容易被激怒，喜怒情緒的變化總是清楚地表現在臉
上。
　　不過……縱使她現在怒氣衝天，還是很美。
　　先前看到她，都是一件休閒衫配一條牛仔褲，短發隨意地塞在耳後，臉上下施脂粉，一副清秀佳人的模樣
。
　　但今天的她，身穿鐵灰色暗條紋的套裝，加上樣式簡單的白色襯衫，頸項係著藍灰色的絲巾，整個人更顯
得俐落有朝氣。
　　尤其她白皙的臉蛋又上了淡淡的粧，微微上揚的鳳眼，特別明亮動人。還有那雙修長勻稱的美腿……
　　喬爾諼從來沒想過她有如此專業美麗的一面。
　　如果他現在對她吹口啃，不曉得她會怎麼樣?可能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看吧!他好笑地想。
　　直到罵累了，朱婉璿停下來喘口氣時，才發覺喬爾諼不知為何猛盯著她瞧。
　　“你在看什麼?”她瞪著他，懷疑地問道。他的眼神很奇怪喔!
　　“沒什麼。”喬爾諼從容不迫地收回視線，微笑道。“我第一次看你穿套裝，有點不習慣而已。”
　　“我才不喜歡穿成這樣呢!”朱婉璿皺皺鼻子。“不但不舒服，而且拘束得很。”
　　喬爾諼輕笑出聲，他真的越來越喜歡這位個性直爽的鄰居了。
　　沒有一般女生的矯揉造作，和她相處起來很輕松，不必費心猜想她心中的念頭，因為她直爽得可愛，很容
易激動，也很容易被看穿。
　　就像個隨時散發熱力的發光體，一舉一動都令人印象深刻。
　　“有那麼好笑?”朱婉璿不明究理地看著身旁大笑的喬爾諼。
　　她剛剛說了什麼嗎?這人有病啊，怎麼一直笑?
　　可是，他的笑聲似乎有傳染力，弄得她自己也忍不住揚起唇角，先是淺淺的笑，接著越來越大聲，最後終
於跟他一起大笑。
　　笑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兩人止住笑聲。
　　“你剛剛到底在笑什麼?”朱婉璿一邊擦去眼角流出的淚水、一邊問道。
　　“你又在笑什麼?”喬爾諼下答反問。
　　“我也不知道，我看你笑，也就跟著想笑。”朱婉璿說道，覺得自己有點白癡。
　　“看來你現在心情好多了。”他們繼續往家門口前進，喬爾諼好心情地邀請道：“晚上有沒有空，要不要
一起吃飯?我請客。”
　　“你在約我?”朱婉璿有些錯愕。
　　“是啊!”喬爾諼點頭，隨即又說：“你可別想歪，我只是不想一個人過生日而已。”
　　“你今天生日啊?”朱婉璿不禁提高聲音。“那……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
　　“今天晚上我剛好也是一個人在家，要不要我去買個小蛋糕，幫你慶生?”朱婉璿熱心地提議。
　　“不用了。”喬爾諼笑道。“這麼說，你答應我的邀約嘍?”
　　朱婉璿點點頭。
　　他是“花樣美食雜志”的總編耶—跟著他走，還怕沒有好吃的東西吃嗎?
　　“那不如我們現在就走吧!”喬爾諼腳跟一轉，準備再往巷子外走去。
　　朱婉璿本來也跟著他一起轉身，但正要跟著他前進時，忽然想起一件事，腳步停了下來。
　　她拍拍他的臂膀，說道：“喂喂!等我一下，我上去拿個東西就下來。”
　　“喔，好。我在樓下等你。”喬爾諼不介意地說道。朱婉璿往前走幾步後，又不放心地回頭問：“你應該
不會介意我把這身‘盔甲’換下來吧?”
　　“當然不會。”喬爾諼搖頭笑道。
　　“好，你等等。”怕他等太久，朱婉璿立即小跑步地離去。
　　喬爾諼則慢慢踱步至公寓的大門口等候。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他聽見急促的腳步聲略咚略地傳下來。
　　朱婉璿一身輕便地出現在他面前，手上抱著一隻包裝好的包裹，大約兩個巴掌大。
　　“這是送你的生日禮物。”婉璿把包裹遞給他。“我一時找不到漂亮的包裝紙，只好用普通的牛皮紙把它
包一包。下過，禮輕情意重啦!”
　　“謝謝，其實你下用那麼客氣的。”喬爾諼收下禮物：心中一陣溫暖。
　　原來她是上樓準備禮物去了，在直爽的個性下，她細膩的心思令他感到驚喜。
　　他把同事們送他的禮物都留在辦公室裏沒有帶回來，沒想到回家後還能收到禮物。
　　“別客氣，那是我自己設計的電腦插畫，前幾天才裱好框，本來是要放在我房間裏的。”朱婉璿微笑，有
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了!我們要去哪裏吃飯?”
　　“你有特別想去哪裏嗎?”喬爾諼問道。
　　“沒有。”朱婉璿搖頭。“你應該知道不少好吃的館子，由你決定吧!”
　　喬爾諼思索了一下，說道：“我上星期發現這附近有一家很不錯的北方麵食店，你有沒有興趣?”
　　“好啊！”朱婉璿高興地點頭。“你真是厲害，我在這裏住了快三年，也下知道附近有家北方麵食館。”
　　“可能是因為你已經很熟悉這裏的環境，所以就喪失探險的心情了。”喬爾諼舉步前進，一邊說道。
　　“可能。”朱婉璿跟上前猛點頭，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他們兩人穿過巷子盡頭的公園，拐進一條很窄的防火巷裏，大概僅容兩人並肩而行。
　　“就在前面。”
　　走出防火巷，他們站在另一條巷子中，喬爾諼伸手指著前方一個很不起眼的白底紅字招牌。
　　“喔!”朱婉璿抬頭回應，盯著招牌，觀察了一番。
　　好小的店面，連招牌都是自己用油漆漆的，難怪她會沒印象。
　　他們走進小小的店裏，只見店裏頭燈光街稱明亮，幾張折疊桌椅散在室內，白
　　白的墻壁上掛著一本日歷，另一邊則掛著寫有餐點和價錢的食牌。
　　看它的排場，實在稱下上是一家“館子”，頂多就是間小店而已。
　　不過，從後頭廚房隱隱約約傳來的食物香氣，卻勾引著朱婉璿肚子裏的饞蟲。
　　“來!隨便坐，兩位要吃什麼?”一位操著外省口音的伯伯看見他們進來，立刻上一剛招呼。
　　“我來一份牛肉泡謨，再加一盤鹵牛肚。”喬爾諼好像早就決定好了，想也沒想地就開始點菜。
　　朱婉璿研究著掛在墻上的食牌，所賣的樣式不多，就只有牛肉麵、麻醬面、大鹵面等等的麵食，和一些鹵
菜。
　　“我也要牛肉泡謨，還要加一盤海帶、一盤燙青菜。”聽見喬爾諼點牛肉泡饃，她也躍躍欲試。
　　對於牛肉泡鏌，她久聞其名，卻沒有機會一嘗滋味，趁著今天開開“嘴界”也好。
　　況且，喬爾諼會點的東西，滋味應該差下到哪裏去。
　　“好，你們等等，馬上來。”
　　伯伯離去沒多久，隨即送上了兩份還沒煮過、硬邦邦的泡謨，朱婉璿拿起一份學喬爾諼把泡饒撕成一塊塊
，丟人碗中。
　　趁著泡鏌被送進廚房烹煮，朱婉璿興奮地東看西看，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哇——光是聞到廚房裏傳出的
香味，我的肚子就咕嚕叫了。”
　　“幸好你不會覺得我帶你來這裏太寒酸。”喬爾諼替她擺好筷子、湯匙，欣慰地說道。“不過，這裏的東
西真的是不錯。”
　　“那就好啦!我是喜歡吃美食，不是喜歡吃‘氣氛’，只要是好吃的，就算要我站著吃也無妨。”
　　“我以為我自己已經夠熱愛美食了，沒想到會遇上你這同道中人，比我更誇張。”喬爾諼忍不住笑道。
　　“民以食為天嘛!人活著就要吃，不然不是白活了?”朱婉璿俏皮地對他眨眨
　　眼。“我個人認為，一個人可以不談戀愛，但是不能錯過好吃的東西!”
　　“真的?”喬爾諼頗有興味地問。“那麼說，你的另一半應該也是很懂吃的嘍?不然怎麼拴得住你?”
　　“很抱歉，無法滿足你的八卦好奇心。”朱婉璿搖頭笑著說。“本人現在沒有什麼另一半。”
　　“那跟你一起住的人是……”
　　“是我姊。她和我完全不同，她是個工作狂!”提到姊姊，朱婉璿忍不住抱怨。
　　“喔……”喬爾諼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那你呢?我猜你也沒有女朋友，否則生日的時候怎麼會找我這鄰居一起過。”她好奇地問。
　　“啊……被你猜中了!”他雙手撫心，做出一個非常誇張的心碎表情。
　　看他耍寶的樣子，婉璿忍不住笑出聲。
　　“你的條件那麼好，只要你想要，想當你女朋友的人多得滿街都是，我看八成是你眼光太高了吧?”
　　“才不是!”喬爾諼大聲否認，認真地解釋。“只是，一直很難找到一個感覺對的人。”
　　“感覺對的?你說的太玄了，聽不懂!”她說。
　　“我的意思是，那個人不一定要美若天仙或家財萬貫，重要的是兩人相處的感覺……唉!怎麼說呢?應該說
是契合度吧!兩個人要能輕松自在的相處才行，否則熱戀期一過，什麼都沒有了。”
　　朱婉璿安靜了下來，看見他黑眸中閃耀著嚮往的眸光，一時出了神。
　　內心莫名湧上一陣悸動，她很快地栘開視線，覺得好像窺見他人的隱私一般。
　　此時，那位伯伯把牛肉泡饃送上。
　　“哎呀!大概是踏入三十歲的關係，才會開始說這些無聊的東西。”轉瞬間，喬爾諼那令人心動的神情已消
失，又恢復到原本嘻嘻哈哈的樣子。“來嘗嘗這泡饃。”

　　她將注意力移回眼前的牛肉湯上，小心翼翼地用湯匙舀起一塊浸滿湯汁的泡饃，放入口中。
　　清燉牛肉湯香甘爽口，夾雜著泡饃外硬內軟的口感和濃鬱的面香，充分刺激著她的味蕾。
　　她吞下第一口後，又忍不住連吃了第二口，臉上出現驚喜的表情。“好棒的味道，原來這就是泡饃啊!”
　　“你以前沒吃過?”喬爾諼淡淡微笑著，享受著看她吃東西的模樣。
　　他發覺，觀察她品嘗食物時臉龐上所展現的細微表情，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可以知道她對於食物的滿意程
度。
　　“聽過，但沒吃過。很少有地方賣這種東西。”她又送了一口泡餞進嘴裏。
　　“不是每個地方的泡饃都做得那麼好。那位伯伯用的是他家鄉的秘方，所以特別道地好吃。”喬爾諼耐心
介紹著，舀起一匙泡饃送進嘴裏。
　　沒多久，伯伯又把他們點的鹵菜送上。
　　“嘗嘗這牛肚，味道也很棒！”喬爾諼把牛肚推到她面前。
　　“有你的推薦，我相信它一定很好吃。”朱婉璿挾起一塊牛肚送到口中咀嚼。
　　那牛肚鹵得十分入味，不但不會太鹹，還很有嚼勁，碎蔥花灑在上頭，更是添加了不少風味。
　　“以後我可不可以常常找你一起吃晚飯?”朱婉璿咽下牛肚，發出一聲讚嘆。
　　平常她總是按著美食報導去找餐廳，若懶得跑遠，便到附近幾家口味還不錯的速食店解決一餐，若不是喬爾諼，她又怎麼會知道她家附近也有這種味美價廉的好地方?
　　喬爾諼看著她心滿意足的表情，忽然說道：“你看起來，好像完全忘記了先前的氣憤?”
　　朱婉璿愣了一下，滿下在乎地揮手說道：“人生苦短，我才不會生那麼久的氣，太不健康了。而且，美食當前，誰還有心情計較那些討人厭的事?”
　　喬爾諼終於見識到了美食對她的影響力，內心感到小小的驚喜。
　　當初，她可以為了一塊草莓泡芙對他怒目相向，現在，也可以為了一碗好吃的泡餞忘記生活上的不愉快。
　　這樣單純而直接的個性，倣佛有種莫名的吸引力，悄悄地觸動了他的心弦……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朱婉璿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隨時歡迎，反正我一個人吃也很無聊。”喬爾諼說道。
　　“對了，我朋友都叫我小婉。”她說。
　　“小婉?我也可以這樣喊你?”他微笑。
　　朱婉璿笑著點點頭，繼續用餐。
　　喬爾諼一邊吃、一邊欣賞著她臉上的陶醉神情。
　　他相信，有她陪伴一起用餐，絕對會是件愉快的事。

慕冰至

第四章

  　有了上回和喬爾諼一起用餐的愉快經驗後，他們一起用餐的次數越來越多。
　　每到晚餐時間，常常可以聽見朱婉璿打開她家的鐵門，去按對面的門鈴。
　　短短兩個星期，他們就一起享用了八、九次的晚餐。尤其是朱羽珊不在家吃飯的時候，朱婉璿便一定會跑
到對面喬爾諼那邊報到。
　　現在，正值一個美好的星期天早晨。
　　“小婉啊!我聽鄰居說，你和對面新搬來的走得很近?”朱羽珊一邊衝泡牛奶、一邊問。
　　她由於工作的關係時常不在家，昨天回家時碰巧遇上一樓鄰居，鄰居太太很八卦地問她小婉是否在跟對面
的鄰居交往，她才知道這件事，免不了關心地問問。
　　朱婉璿頂著一頭蓬發，睡眼惺忪地赤腳走到餐廳。
　　“你不回來吃飯時，我會去找他一起吃飯，就這樣!”她滿不在乎地說道。
　　“什麼叫‘就這樣’?”朱羽珊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妹妹，繼續追問。“你沒事去找人家吃飯做什麼?”
　　“因為他知道很多好餐廳，而且是個不錯的同伴。”朱婉璿看到桌上的三明治，兩只眼睛滴溜溜地猛在上
頭打轉。
　　老姊做的三明治可不是蓋的，比外面賣的還好吃。
　　她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拿起一塊三明治。
　　“他在追求你?”朱羽珊把剛衝好的熱牛奶放到她面前，也坐了下來。
　　“拜託!你想到哪裏去了?”顧不得滿嘴的食物，她翻了個白眼說道。
　　“難道是你追他?”朱羽珊提高聲音。
　　“姊，你醒醒好嗎?我們純粹是志同道合的饕客而已。’朱婉璿終於吞下口中的食物，受不了地說。“他正
巧是‘花樣美食雜志’的總編。”
　　“只是這樣?”
　　“對。”朱婉璿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鄰居說……”
　　“你管人家說什麼?與其去聽信那些三姑六婆的閒話，還不如關心一下你妹妹找工作的情況。”
　　“噯!工作可以慢慢找嘛!你年紀也不小，也該交個男朋友了。”朱羽珊自顧自地說道。
　　“姊，你的人脈廣，幫我打聽一下有沒有好工作!”朱婉璿很想她趕快放棄這個話題，然而事與願違。
　　“小婉，你對那個人的感覺如何?”
　　朱婉璿無奈地搖搖頭，她們兩姊妹根本在雞同鴨講。
　　“姊!”她稍微提高一點聲音。“你下用再幻想了啦!我和喬爾諼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朱羽珊反問道。“從小到大，你大剌刺的個性不知道嚇跑多少喜歡你的人，好不容易遇
上一個不錯的男人，似乎也跟你處得很愉快，有什麼不好?”
　　“就是因為我們之間沒有男女之情，所以才能相處良好。因為我可以在他面前大啃螃蟹腳或是大聲吸拉麵
，而不用顧慮形象。”朱婉璿脫口而出，等到說完才赫然發覺，原來和喬爾諼在一起，她是這樣的無拘無束。
　　人說物以類聚，或許是因為他倆一樣好吃，所以才能迅速建立起同好情誼。
　　“小婉，愛情包含了許多種感覺在其中，而最重要的一種，就是自由自在。”
　　朱羽珊似笑非笑地說道。“欠缺了這個要素，再轟轟烈烈的感情，也會灰飛煙滅。況且，聽說對面的鄰居
長得不錯。”
　　她好像在哪裏聽過類似的話……朱婉璿停下了把三明洽塞到嘴裏的動作。
　　那天喬爾諼深思的眼神閃過她的腦海。
　　是了……喬爾諼也說過，想找個與他契合的人。
　　她和喬爾諼?
　　就算她覺得和喬爾諼在一起很輕松，人家也不一定有這樣的感覺呀!
　　她揮開腦中荒謬的想法，裝傻地說道：“姊，你的理論太深奧了，我聽不懂。而且他長得帥，關我什麼事?
”
　　她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卻忽然覺得它的美味有些褪色。
　　朱婉璿想起當初在點心店門口第一次見到他時，也被他的外表所吸引。不過，那頂多是純欣賞，談不上什
麼感情。
　　可現在……與他相處時的舒適感，反而讓她不再那麼注意到他的外表。莫非是她看習慣了?
　　匆匆解決掉剩下的三明治，她站起身，說道：“姊，我今天想去百貨公司逛逛，你要不要一起來?”
　　“可能不行。”朱羽珊面帶歉意地搖搖頭。“我今天已經有約了。”
　　朱婉璿不在意地聳聳肩。
　　“沒關係，你每天工作那麼忙，總該留一些時間陪陪你男朋友，省得他變成‘怨夫’。”
　　“聽你在胡說!”朱羽珊笑罵。
　　“好，好，我不說了。”朱婉璿嘻皮笑臉地往房間走去。“我換件衣服就出門。”
　　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後，她靠在墻邊，重重呼出一口氣。
　　都是老姊啦!
　　突然提到喬爾諼，又跟她說這些奇怪的話，害她現在心裏也覺得怪怪的。
　　怎麼怪……她也說不上來，好像心裏頭空空蕩蕩的感覺。
　　算了、算了!別想那麼多!
　　她打開衣櫥，特別選了一件洋裝。
　　出去逛逛街，明天睡個覺起來，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住在對門的喬爾諼，此時正盤腿坐在床鋪上，雙眼凝視著擺在床頭上一幅小小的畫。
　　那是他生日當天，朱婉璿送給他的。
　　這幅畫的風格和朱婉璿家中那幅“壁畫”頗為相似，簡單的線條交錯著鮮傃的色彩，明朗的氛圍充滿了無
限生命力。
　　今早一睜開眼，準備下床梳洗時，正好瞥見這幅畫。
　　於是，他一直盯著它到現在。
　　當初決定把它放在臥房，也沒有特別的意思。
　　可是現在，他懷疑是自己的潛意識作祟，想把這幅充滿生命力的畫作擺在他舉目所及的地方。
　　她的作品反映出她的個性，鮮活、強烈，卻又有些朦朧，令人想去探索。
　　喬爾諼抹抹自己的臉，爬下床。
　　這兩個星期以來的相處，讓他更加瞭解朱婉璿這個人。她擁有絕佳的藝術天分和創造力，性格直率磊落，
對於美食擁有高度熱情……
　　他已經深深被她吸引，不過，他相信她根本就沒有察覺自己是多麼的有魅力，因為她的神經實在太大條了!
　　喬爾諼笑著搖搖頭。
　　他感覺得到，她的形象漸漸在他心中加深。
　　還稱不上愛慕，而是一種難以言喻、曖昧模糊的情緒。他可以選擇忽略，也可以選擇跨出那模糊的界線。
　　真是自尋煩惱啊!他慢慢地走進浴室。
　　當他開始期待每天晚上的門鈴聲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踏入危險地帶。
　　喬爾諼掏起從水龍頭流出來的冶水往臉上潑，冰涼的刺激引得他泛起—陣雞皮疙瘩。
　　對面鐵門打開時所發出的聲響，伴隨透過浴室的流水聲，隱隱約約地傳入他耳內。
　　他關上水龍頭，剛好聽見朱婉璿熟悉的腳步聲，正踢踢踏踏地往樓下走去。喬爾諼很確定那是朱婉璿，而
非她的姊姊。
　　和她們比鄰而居將近一個月，他已經能夠清楚分辨她們倆的腳步聲。
　　朱婉璿的腳步聲比較大而急促，而且多多少少也能反應出她當時的心情；她姊姊的腳步聲則輕柔穩定，給
人一種很冷靜、又能夠依賴的感覺。
　　出於某種他自己也下明白的衝動，喬爾諼拿起一旁的毛巾很快地擦擦臉後，衝出浴室，往陽臺奔去。
　　“小婉!”他探頭到陽臺外，對著樓下剛剛走出大門的朱婉璿喊。
　　朱婉璿被嚇了一跳，猛地抬頭。
　　“早啊!”喬爾諼帶著陽光般的笑容，朝她揮揮手。
　　“呃……早……早啊!”朱婉璿也抬手揮了揮。
　　他一大早扯開嗓門喊她，想嚇死人啊!
　　此時，婉璿剛好從眼角瞥見姊姊走出自家陽臺，於是順手指著她家的方向，對喬爾諼說道：“那是我姊姊!
”
　　喬爾諼把身子探出陽臺一些，往旁邊看去，對也走出陽臺的朱羽珊打招呼。“你好。”
　　搬來一段時間了，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她。
　　“喬先生你好，希望我們家小婉沒有給你添麻煩。”朱羽珊禮貌地微笑。
　　朱婉璿抗議地看了姊姊一眼。姊姊怎麼還把她當小孩一樣，說什麼給他添麻煩，真是!
　　“喬爾諼，你叫我做什麼?”
　　“沒事，打個招呼罷了—你要去哪裏?”喬爾諼瀟灑地聳聳肩，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喊住她，剛才那l瞬間，就是很想跟她說說話。
　　“我要去逛街。”朱婉璿回答。
　　“逛街?現在還不到十點，哪裏有街逛?”喬爾諼看看時鐘，困惑地問。
　　“逛街就是逛大街，哪裏都可以逛!”朱婉璿的雙手搭在纖腰上。“喬爾諼，你問完沒?問完我要走嘍!”
　　“喬先生，如果你今天沒事的話，要不要跟小婉一起去?兩個人逛街也好有個伴。”朱羽珊忽然說道。
　　“姊，我不……”朱婉璿才開口，話還來不及說完，喬爾諼卻想也不想地答應了。
　　“好啊!”
　　朱婉璿錯愕地看向他。
　　他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姊姊現在只差手中沒有一把大蒲扇，臉上沒有一顆黑痣，不然跟電視中演的
　　媒婆有什麼不同?
　　“喬爾諼，不用麻煩了啦!你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朱婉璿努力地暗示他。
　　“不會麻煩，反正我今天一個人也無聊。”喬爾諼假裝聽不懂她的暗示，微笑地說。
　　又是那抹無害的微笑!朱婉璿挑起眉。每次他露出這種微笑，就表示他心裏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知道一家開在陽明山上的咖啡廳，他們的手工餅幹堪稱一絕，而且只有在假日營業。你想不想去?”喬
爾諼終於使出他的殺手 。
　　“真的?”朱婉璿眼睛一亮，當場態度改變。沒辦法，她就是無法抗拒食物的誘惑。
　　“我騙你幹麼?”喬爾諼笑得更明顯了。
　　“好，你等等。”說完，她馬上走回公寓大門。
　　不一會兒，喬爾諼的門鈴響起，他打開門。
　　“我先把這身衣服換下來，你也趕快換衣服，我們十分鐘後在樓下碰頭。”朱婉璿低頭看看身上的洋裝，
決定換套輕便的衣服，在他家門口劈哩啪啦地說完之後，轉身回到自己家。
　　喬爾諼看著她進去後，也關上門，準備去換衣服。
　　在前往房間的途中，他笑了。
　　看來，他已經越來越習慣她疾風驟雨的表達方式。
　　十分鐘後，朱婉璿很準時地出現在大門口，同時，很滿意地看見喬爾諼已經在門口等候。
　　“你很準時嘛!”她走到他身旁，說道。
　　“你朱大小姐下達的命令，我敢不遵從?”喬爾諼無奈地眨眨眼，故意捉弄她。
　　“哼!”朱婉璿佯怒地橫他一眼。
　　“那裏交通比較不便，我們騎車去吧!”和她一起走出大門時，喬爾諼說道。
　　“可以啊!但可能要騎你的車喔—我那輛小綿羊爬不動山路。”
　　“沒問題。”
　　喬爾諼體貼地跟著她去拿安全帽，而後和她一起跨上自己的摩托車，揚長而去。樓上，朱羽珊面帶微笑地
離開窗戶邊。
　　看見他倆相處的情況，一切都清楚明白了。那位喬先生明明就對小婉有意思，但就不知她那遲鈍的妹妹，
何時才會發現……
　　星期天的陽明山，人山人海。
　　“你說的那家店在哪裏啊?今天山上人那麼多，我們會不會沒有位子?”大花鐘前，朱婉璿一邊啃著手中的
豬血糕、一邊朝身邊的喬爾諼問道。
　　“那家店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下是遊客聚集的地方，所以應該不會有這邊的盛況。”喬爾諼說道。
　　“我們什麼時候要去?”朱婉璿問。她已經把豬血糕吃完了，手上只剩一根長長的竹簽。
　　“你腦中只想著吃嗎?”喬爾諼笑道，實在拿她的好吃沒辦法，屈指成節，在她光滑的額頭前輕敲一下。
　　“哎喲!”朱婉璿撫著被他敲到的地方，瞪他一眼。“我是因為那家店，才跟你來陽明山的耶!”
　　喬爾諼心中驀地隱隱一扯。
　　她無心的話語，卻在他心湖中攪起紛亂的漣漪。
　　自己是怎麼搞的?
　　他們本來就只是“以吃會友”的朋友，不是嗎?
　　他促狹地微笑，不著痕跡地掩飾他心中的感覺。“瞧你那麼貪吃!不應該叫做‘小婉’，應該要改成“小豬
”才是。”
　　“你竟敢嘲笑我!你自己又比我姦到哪裏去?”朱婉璿笑著追打他。
　　喬爾諼閃躲著她的攻擊，又伯她手上拿的竹簽會傷到她自己，最後幹脆握住她襲來的粉拳。
　　朱婉璿登時停住動作，身子有些僵硬，明亮的鳳眼帶著幾許困惑，對上他的黑眸。
　　他手掌的熱力，從她仍握著的拳頭傳來，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忽然亂了拍子，在胸腔內怦、怦地亂跳著
。
　　朱婉璿有些突兀地抽回手，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一陣微弱的電流從她的脊椎竄下，令她手臂泛起一片雞皮疙瘩，她不禁在心中埋怨。
　　都是姊姊啦!一大早就跟她說些有的沒的，害她變得怪怪的。
　　這喬爾諼也是奇怪，沒事用那雙大大的眼睛盯著她瞧做什麼!
　　“我這次不跟你計較。”她故作輕松地率先開口，可是雙眸卻回避地望向別處。
　　“感激小婉小姐的大恩大德。”為了清除適才的尷尬，喬爾諼也誇張地回應她。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但他也感受到了彼此之間那一剎那的異樣氣氛。他不打算深究那代表什麼，因為
不想現在揭開隔在兩人之間的那層紗。
　　“我們從這邊慢慢走上去，等到達那家店時，差不多剛好是下午茶的時間。”
　　喬爾諼指著一條通往山上的路，說道。
　　“那我們中午吃什麼?”朱婉璿看看手錶。現在才十一點多耶!要她撐到下午茶時間才能吃東西，而且還要
花費體力爬山，太殘忍了吧!
　　“一路上有那麼多攤子，一定餓不著你的。”喬爾諼笑道，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走吧!”
　　朱婉璿這次沒有抽回手，任由他拉著，但心中卻難掩激蕩不安。
　　他一定沒把她當成異性看，所以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剛剛他握住她的拳頭時也一樣。
　　別大神經兮兮，他足你的鄰居兼朋友，把他當成中性就好……
　　只是鄰居兼朋友……她再三說服自己。
　　在這個速食愛情的年代，她不想衝動地馬上放入自己的感情，畢竟以往看過許多魂斷神傷的例子。
　　保持朋友關係，比起男女關係安全多，也容易維持多了。
　　他和她，只是愛吃美食的同好、聊得來的朋友而已，未來若要分離，還會對彼此祝一順，保持聯係……
　　沒有得，就下會有失的痛苦，生活下是單純多了?
　　小小的咖啡廳，彌漫著咖啡暖暖的香味。
　　“我快累斃了!”墻角的雙人座上，朱婉璿一邊輕撾自己的腿、一邊說道。
　　“你很遜喔!我們才走兩個多小時耶!”喬爾諼看著她因運動而容光煥發的臉龐，挑釁地說道。
　　“容我糾正你一下，我們是‘爬’了兩個多小時的階梯！’朱婉璿沒好氣地說道。
　　平常從一樓大門爬到三樓的家門口，就是她的極限了。結果，這個臭喬爾諼，說什麼帶她走近路，拐她一
口氣爬了兩個多小時的階梯，這會兒她的小腿已經酸痛不堪。
　　“等一下你暍到他們的咖啡，再咬一口他們的餅幹，就會覺得很值得了。”喬爾諼忍不住發笑。
　　從她踏上第一級階梯開始，就不斷在他耳邊喳呼，一下子說累、一下子問還有多遠。
　　他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
　　“最好是這樣，不然你要負責背我下山。”朱婉璿嘟著小嘴說道，渾然不知她這模樣多像撒嬌的情人。
　　喬爾諼看得心中一漾。
　　在沉默的當兒，他們的咖啡和餅幹被送上來。
　　朱婉璿一嘗，果然讚不絕口，一時將酸痛的雙腿和滿身的疲累拋至腦後。
　　“不錯吧?”喬爾諼說道。
　　“嗯，算你過關。”朱婉璿點頭道。
　　他們慢慢啜飲著現煮的咖啡，天南地北地聊著，又回到平時相處的模樣，輕松愉快，倣佛先前的莫名悸動
從未發生。
　　“小婉，你先在這邊看看雜志，等我一下好不好?”暍完咖啡後，喬爾諼神秘兮兮地說道。
　　“好啊。”朱婉璿點點頭。“你要去做什麼?”
　　“先別問，你等一下就知道了。”喬爾諼伸出食指，裝模作樣地搖一搖。
　　“不說就不說，要什麼神秘嘛!”朱婉璿好笑地橫他一眼。“快去吧!可別放我鴿子。”
　　“我哪敢?”說完，喬爾諼很快地走出咖啡店。
　　時間一分分流逝，朱婉璿—邊翻著咖啡店內的雜志、一邊頻頻看表。
　　二十分鐘過去。
　　他跑去哪裏啦?怎麼那麼久?會不會出什麼事?她開始擔心起來。
　　當朱婉璿合起雜志，準備走到門口看看時，只見喬爾諼匆匆地走進咖啡店。
　　“你跑去哪裏了?”等他回到座位上，朱婉璿好奇地間道。
　　“不是有人說走不動嗎?我去把摩托車騎來啊!”喬爾諼帶笑地看著她。
　　朱婉璿一時說不出話來，看著他額頭上薄薄的汗水，感動的熱流滑過她的心田，令她眼眶隱隱發酸。
　　他跑得滿頭大汗，是為了把車騎過來，不讓她多走路?
　　她從沒想過，他會如此體貼。
　　“你怎麼過去停車的地方?”她問。
　　“遊園公車。”他回答。
　　“遊園公車?”朱婉璿挑起秀眉。“你是說，明明有遊園公車，你卻要我爬得半死到這邊來?”
　　方才的感動一掃而空，她現在只想狠狠踹他一腳。
　　“你平時吃那麼多，運動一下有益健康嘛!”喬爾諼沒有半點愧疚地說道，一臉故意捉弄的笑容。
　　“哼!看在你特別騎車過來的分上，暫時放過你。不然……哼哼!”朱婉璿作出一副猙獰的表情。
　　“我正是為了我的小命著想，才特地騎車過來接你下山的。”喬爾諼順著她的話接。“如何?要走了嗎?”
　　朱婉璿點點頭。經過一天的“跋涉”，她也真的感到有些累了。
　　喬爾諼結帳之後，兩人騎上他的摩托車。
　　天色已經晚了，山上寒意更盛。
　　“喬爾諼!”摩托車疾馳在山路上時，朱婉璿在他背後喊著，聲音被風吹散。
　　“什麼事?”他稍稍側過頭問。
　　“天氣有點冷，你的外套口袋借我一下。”她說。
　　“我的口袋?”喬爾諼一時搞不清楚她說什麼，但還是點頭。“好啊!”
　　隨即，他感覺到朱婉璿從背後把涼涼的小手放到他夾克的口袋之中，柔軟的身軀貼在他身後。
　　其實，她並不真的覺得很冶，但她突然好想好想靠近他。
　　也許是風景太美，或是濃醇的咖啡太醉人，在這個假日的黃昏，她有點貪戀他的體溫和氣味。
　　不是說好只是鄰居和朋友的關係嗎?她在心底自嘲。
　　然而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緩緩閉上雙眸，臉頰貼上他寬闊的後背。
　　喬爾諼感覺到背後的溫軟嬌軀，一股溫柔湧上心頭。
　　他強迫自己忽視貼在他背脊上的誘惑。
　　她……是在表示什麼嗎?大概不是吧!小婉一向都直來直往，應該不會用這種婉轉的方式表達想法。患得患失的感覺攫獲住他，深怕希望越多、失望越大。
　　不過，至少她是信任他的。
　　迎著撲面的風，喬爾諼揚起微笑,心情難以平靜地飛揚起來。
　　天際，閃耀出第一顆星子，暗示著希望的降臨。

慕冰至

第五章

　  “叮鈴鈴……”喬爾諼的手機響起。
　　本來在和文文討論排版問題的他立即中斷對話，拿出手機，看著不斷閃爍的小小螢幕。
　　是小婉?他不禁微露訝色。
　　上次從陽明山回來，他和小婉交換手機號碼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打來呢!
　　“文文，我先接個電話，等一下再跟你說。”他匆匆說完，按下通話鍵。“喂?小婉嗎?”
　　“是啊!是我。”朱婉璿充滿活力的聲音傳來，可以聽出她心情很好。“你方不方便說話?”
　　“方便，什麼事?”他不自覺地揚起微笑。
　　一旁等候的文文眼睛一亮，表情也變得有些八卦。
　　自從她進入雜志社，和喬爾諼認識也有兩、三年了，可從沒見過他臉上出現這種表情。
　　“我跟你說唷!剛剛我接到一間電腦公司的電話，他們願意錄用我了耶!”朱婉璿雀躍地說。
　　“真的?哪一家?什麼工作?”喬爾諼也替她高興。
　　朱婉璿說出一家頗具規模的電腦公司名稱。“我去應徵行銷專員的工作，雖然跟我所學的有些出入，但行
銷嘛，應該不會太難。當初我去面試時，還以為他們一定不會考慮我呢!”
　　“恭育苜你啊!準備怎麼慶祝?”喬爾諼笑道。宋婉璿特地打電話來跟他分享好消息，讓他的心情忽然也好
起來。
　　“所以我才打電話問你呀!你今天晚上有沒有事?我們找家好餐廳吃一頓姦不好?”
　　“沒問題。”喬爾諼說道。
　　“太好了!你什麼時候下班?告訴我你們雜志社的地址，我去找你。”她興奮地說。
　　喬爾諼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她蹦蹦跳跳的模樣，忍不住莞爾地說道：“我們六點約在忠孝復興捷運站，好
不好?”
　　“好，二日為定。”朱婉璿立即答應。“不打擾你工作啦!待會兒見!”
　　喬爾諼收起手機，準備繼續和文文討論方才被打斷的問題時，卻對上她曖昧探詢的眼神。
　　“新女朋友?”文文問道。
　　“不是，是我的鄰居。”喬爾諼急急否認，但“新女朋友三逼四個字，已在他
　　心中挑起隱隱震動。
　　他不禁憶起那天她將手放入他口袋的情景。雖然隔天兩人又恢復了平常的互動情形，可是那一幕卻在他心
版上留下深刻的記憶。
　　“只是鄰居而已?”文文不信。“你最近每天都很準時下班，下班後也不再跟我們一起去鬼混，所以我們都
認為，你一定是交女朋友了。”
　　“你們想太多了!是不是工作太閒，所以才無聊到閒嗑牙?”喬爾諼的黑眸泛出不懷好意的光芒。
　　文文一聽苗頭不對，連忙說道：“不是，我們工作很忙、非常忙……但你是我們敬愛的總編，自然會關心
你的交友情況。”
　　“不勞費心。”喬爾諼不領情地說道。“如果談夠我的私事，不如回到公事吧!”
　　文文很識相地點頭。
　　人都會有好奇心，但是當好奇心會招致對自己下利的危險時，還是收斂點好，簡短地把剩下的事情討論完
後，文文憋著一肚子的好奇心走出喬爾諼的辦公室。
　　唉！沒想到平常看他嘻皮笑臉、自戀成性，原來骨子裏那麼純情啊!都三十歲的男人了，還不好意思公開自
己的戀情。
　　想到他剛才接電話時的溫柔表情和口氣……
　　不是女朋友?她才不信。
　　站在捷運站出口的一個角落，朱婉璿的眼神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潮中，想找到喬爾諼的身影。
　　正值下班時間，捷運站擁擠得緊。
　　她無聊地轉身看看身後的捷運路線圖。
　　“小婉!”喬爾諼好聽的聲音在她身後出現。“你來很久了嗎?”
　　朱婉璿很快地轉身，給他一抹燦爛的笑容。
　　喬爾諼凝視著她亮眼的笑顏，不覺失神半晌。
　　自從她把手伸進他的口袋中取暖，嬌軀柔柔地貼在他身後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像煞車失靈一般，無法控
制地下斷沉淪。
　　而她，卻仍是用她迷人的雙眸，單純信任地直視他，全然不知她已在他心中掀起翻天覆地的巨浪。
　　就像現在，她把背包斜斜地掛在身側，看見他，只是如同哥兒們似地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還好啦!你想
到要去哪裏吃飯了嗎?”
　　三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南洋料理，為了祝賀你找到新工作，今天我請客!”喬爾諼只能極力壓下心中漸漸發
酵的情愫。
　　如果她沒有相同的感覺，他也不打算洩漏自己的情感。至少，這樣他還能以朋友的方式擁有她。
　　或許哪天清晨醒來，他會突然發覺他已經把所有的愛慕轉換成深刻的友誼。
　　“那我先謝謝啦!等我拿到薪水俊，換我請你。”朱婉璿笑道。    “我們往哪兒走?”
　　喬爾諼帶她走出捷運站，約莫走了十分鐘，進入一家坐落在巷子裏的小館子。
　　雖然面積不大，但一踏入裏頭，濃濃的香料氣味便撲鼻而來，裏頭的裝潢也很有南洋風情，感覺非常舒適
。
　　他們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侍者隨即遞上菜單。
　　朱婉璿掃了菜單一眼後，抬眼看他，無聲地詢問他的意見。
　　三這裏的沙嗲不錯，椰汁酸辣海鮮濃湯也很可口。”喬爾諼建議。
　　“根據我過去一個月來的經驗，聽你的準沒錯。”朱婉璿笑著說，馬上揚手招來侍者點菜。
　　點餐完畢後，喬爾諼拿起一旁的水杯，舉杯祝賀她。“恭喜你!”
　　朱婉璿也拿起自己的水杯，和他的杯子輕輕碰撞一下，發出“叮”一聲輕響。
　　“謝謝。”她咕嚕暍下一大口水。“說真的，我有點不知所措，雖然我應徵的是行銷專員，可我卻沒有什
麼實務經驗。”
　　“高科技公司和其他產業沒有什麼不同，只要依照你以前的經驗就可以了，沒什麼好怕的。”喬爾諼說道
。
　　當初他也是“電子新貴”，瞭解其實高科技產業也是做生意，基本的原理是一樣的。
　　正因如此，他才能破除高科技人才的迷思，毅然辭職，轉而投入他真正喜愛的工作。
　　“在我的印象中，高科技公司裏面的人都很厲害，當然薪水也很高。”朱婉璿開玩笑地吐吐舌頭，說道：
“這樣想想，去那邊工作也不錯，說不定能釣個電子新貴當金龜婿。”
　　“你喜歡電子新貴?”雖然明知她在說笑，喬爾諼卻覺得笑不太出來。
　　“開個玩笑而已啦!我也不知道所謂的電子新貴應該是怎樣，更談不上喜不喜歡。”朱婉璿笑道。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喬爾諼問道。
　　“不知道耶！”朱婉璿偏頭想了想，望進他的黑眸，表情有些困惑。
　　他今天好奇怪……
　　看她的目光特別認真專注，讓她有點想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她還是比較喜歡他嘻笑怒罵的可惡模樣。
　　那樣的他，相處起來比較輕松，不像現在，有些曖昧、有些刺激，使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心律不整的毛
病。
　　“那你呢?有沒有想找個女朋友?”她問，希望把他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移開些。
　　“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
　　“我記得，但你不去找，怎麼會知道有沒有哪個女生和你有……呃……契合度。”她說。
　　喬爾諼眼睛二兄，隨即又聳聳肩，簡單地一語帶過。“懶得找!”
　　她無意間說的話，終於讓他找出他的心會如此迅速淪陷的原因。
　　就是那份契合度!
　　和朱婉璿在一起，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在開心，他能和她一起開懷大笑、一起張口大嚼，或在短暫的摩
擦之後，因為一塊美味的點心而言歸於姦。
　　和她在一起，他無須矯揉造作，無須費心猜測她的想法，他們都以最真實的一面對待彼此。
　　只可惜，目前似乎只有他一個人感受到這份契合度。喬爾諼在心中苦笑。
　　“你年紀也不小了，不怕再拖下去，以後找不到老婆?”朱婉璿好奇地問。
　　“我爸媽都沒你那麼關心我的終身大事!”喬爾諼故意取笑她。
　　“哼!狗咬呂洞賓!要不是看在我們朋友一場，我才懶得管你!”朱婉璿白他一眼。
　　其實，她不得不承認，聽見他目前沒有興趣找女朋友，讓她小小地開心了一下。或許是因為如果他有了女
朋友，他們便下能再像現在一樣吃逼四方吧!
　　此時他們的餐點被送上來。
　　朱婉璿低頭開始品嘗，嘗了一口之後，便興高採烈地l口接一口。
　　喬爾諼也不再說話，靜靜地吃著東西。
　　等到朱婉璿再開口時，桌面已經杯盤狼藉。
　　“有你這種朋友真好，餐餐都能吃到姦東西。”她拍拍腹部，滿足地說。
　　“你是為了吃，才當我是朋友?”喬爾諼微笑地問。
　　“當然不是，但那是你的附加價值。”朱婉璿說道。
　　“附加價值?”喬爾諼輕笑。
　　“還有，我發現眼你相處很愉快，雖然一開始我對你印象很差。”朱婉璿又說。
　　“多謝你給我一個平反的機會。”喬爾諼玩笑地說道。
　　“吃飽了，我們走吧!等會兒到我家，我請你吃蛋糕。”朱婉璿說道。
　　“好啊!”
　　他們離開座位，付完帳後，兩人肩並肩地走在大街上。
　　喬爾諼偷偷瞥一眼朱婉璿，看見她唇邊淺淺的微笑，心裏平靜了下來。
　　目前，這樣就夠了!
　　在還沒弄清楚她對他的感覺之前，只要每天都能看見她的笑，就夠了。
　　開始上班之後，婉璿還是常和喬爾諼一起吃晚餐，只不過次數較以往減少了一些。
　　在上班一個多星期後的某一天傍晚，她手上抱著一大疊參考書，模樣狼狽地回家，在一樓大門口巧遇正好
下班回來的喬爾諼。
　　“小婉，那一大疊是什麼東西啊?”
　　“噯!先幫我拿點再說。”
　　其實不待她開口，喬爾諼已經自動地替她接過那疊書。
　　“程式設計大師、應用程式……”他念出最上頭的兩本書名。“你要這些書幹麼?”
　　“別提了！”朱婉璿嘆一口氣，腳步沉重地往樓上走。“今天我的主管忽然把我叫去，要求我看完這些書
，然後寫一個簡單的程式給他。他說雖然我們是行銷部門，但對於電腦也要有基本瞭解!”
　　“他要你什麼時候交作業?”喬爾諼問。
　　“下星期。”她苦著臉回答。
　　拜託—她根本是個電腦白癡，除了上網之外，根本不知道電腦還有什麼功用，現在竟然要她寫程式?
　　據說她那個主管很愛給新人下馬威，她猜，這就是他的下馬威吧!
　　要不是看在工作難找，她也不用硬著頭皮把這堆書抱回來。
　　“我幫你！”走到三樓他們各自的家門口時，喬爾諼突然說道。
　　“怎麼幫?”她回頭間。
　　“當你的電腦家教啊!”他理所當然地回答。“不然這麼多書，以你的耐性，看到下個月也看不完。”
　　“你懂電腦?”她懷疑地問。
　　“別瞧不起人好不好?基本的東西還是會啦!”他已經很謙虛了，並沒有告訴她，他擁有美國史丹佛大學的
資訊管理碩士學位。
　　寫個簡單的程式，他只消半小時就可以完成。
　　“那太好了!昨天我姊帶了幾塊生的丁骨牛排回來，你等會兒到我家，我煎牛排給你吃，然後就可以開始上
課了。”朱婉璿一邊開門、一邊高興地說。有這種鄰居，真是賺到了!
　　“你要下廚?”喬爾諼挑眉，一臉不敢置信。
　　“沒錯，能吃到我做的東西是你的福氣，我平時可不隨便下廚的，就當是我的家教費吧!”朱婉璿笑道。
　　“好，我回去換件衣服就上你家報到。”喬爾諼也笑了。
　　“那待會兒見。”朱婉璿關上家門，準備等一下好好地大顯身乎一番。
　　待喬爾諼按下她家門鈴時，廚房已經傳出陣陣香氣，朱婉璿急忙衝去開門。
　　“哇!好香!”一進門，喬爾諼說道。
　　“當然，你隨便坐一下，馬上就好了!”說完，朱婉璿又匆匆走回廚房。
　　喬爾諼有趣地看著她圍著圍裙、穿梭在廚房裏的背影，這幾天好不容易成功壓下的悸動又開始隱隱作祟。
　　她穿起圍裙，看起來不是溫婉賢慧的模樣，反而有種嬌俏可愛的感覺，某種溫暖動人的熱流湧上他心頭。
　　他靜靜地在客廳等候。
　　不一會兒，朱婉璿端著兩盤熱騰騰、香噴噴的牛排上桌，一邊朝客廳喊道：“喂!牛排好了，快來!”
　　喬爾諼依言走到飯廳，看見桌上除了那兩盤牛排外，還有一隻盤子裝有幾塊小
　　餐包、一碗沙拉，跟一鍋…i酸辣湯?
　　“有人吃牛排配酸辣湯嗎?”喬爾諼好笑地問。
　　“唉呀!食材有限，能變出個湯就不錯了，還挑!”朱婉璿一邊脫下圍裙、一邊給他一個白眼。
　　“是、是，小的知錯。”喬爾諼挑個與她相對的位子坐下，耍寶地道。
　　“快嘗嘗!我的手藝可是一流的喔!”朱婉璿拿起刀叉，催促他道。
　　喬爾諼切下一塊牛排，放入口中。
　　嗯……牛排煎得外酥內軟，七分熟的程度鮮嫩多汁，還帶有一點淡淡的香料味，相當好吃。
　　她沒有吹牛，至少在煎牛排這方面，她手藝的確很棒。
　　“怎麼樣?”她看見喬爾諼的神情，得意地說。
　　“很好吃。”他很誠實。
　　“那你等會兒要努力教我電腦喔!”
　　“放心啦—包在我身上。”
　　他們在輕松愉快的氣氛下用餐，偶爾，喬爾諼會用一種深邃的眼神看她，但朱婉璿毫無所覺地不斷跟他聊
天。
　　晚餐結束，在喬爾諼的堅持之下，兩人一起收拾碗盤，將它們清理完畢。
　　然後，她像個小學生一般，拿著紙筆，乖乖在電腦前坐下。
　　“如果我一時學不會，不準說我笨!”當喬爾諼在她身旁坐下，打開電腦時，她預先警告。
　　“不必擔心，有我這個名師，你一定是高徒，不信我們走著瞧。”喬爾諼笑道。
　　“你要用哪本書?”朱婉璿問。
　　“不用書，你看著電腦就是了……”喬爾諼打開一個視窗，開始上課。
　　起初，朱婉璿半信半疑地聽他講解，一個小時之後，她不禁佩服起他來。
　　喬爾諼很有耐心地回答她的每一個問題，無論那個問題到底有多蠢，甚至有時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發問。
　　經過兩個小時之後，她已經對於程式的基本運作方式有了粗淺的概念。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她驚訝地問。他甚至連書都不用看耶!
　　“以前學過一些。”他輕描淡寫地說。“時間也不早了，今天就到這邊，明天我們再繼續。”
　　朱婉璿一看時鐘，才發現已經快十點了，忙說：“好，你也該回去休息了，今天真謝謝你。”她恭敬地送他出去，眼神帶著佩服。
　　“別客氣!若不是因為這樣，我又怎麼有機會吃到你煎的牛排?”他瀟灑地揮揮手，回到自己家裏。
　　朱婉璿關上門，又走回客廳，坐在電腦前面。
　　然而看著螢幕上顯現的東西，她卻呆了。
　　這個喬爾諼，可真是令人驚訝啊—長得英俊不說，竟然還什麼都會……
　　而且，或許是她想多了，最近她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尤其是偶爾看她的眼神唉呀！真是的！
　　明天早上還得早起上班呢!工作都忙不過來了，還沒事東想西想的。朱婉璿，你有問題啊?
　　她受不了地拍拍頭，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伸手關掉電腦，站起身往房間走去。

慕冰至

第六章

　  交出作業的當天晚上，朱婉璿興高採烈地提著兩小盒霜淇淋，前去按喬爾諼他家的門鈴。
　　咦?沒人嗎?
　　她在門口等了等，側耳傾聽裏頭的動靜，然後，又按了一下門鈴。
　　奇怪，平日他這個時候已經到家了呀!難道今天雜志社有事?
　　又等了一會兒，她準備轉身回家，之後再來時，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屋內由遠而近地傳來。
　　鐵門很快地被打開。
　　“小婉，我就知道是你!”喬爾諼衝著她微笑。
　　會在晚餐時間按他家門鈴的，唯有她了。不過，她今天比平常早下班喔!朱婉璿愣在當場，瞠目結舌地看著
他。
　　只見他打著赤膊，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小短褲，潮溼的頭發貼在額前，還滴滴答答地淌著水。
　　香噴噴的肥皂氣味從他身上傳來。
　　她盯著他精壯的赤裸胸膛，感覺臉頰有些發熱，呼吸有些急促。
　　她的視線栘至他身後，看見一道水潰從屋內一直拖到門口。
　　很顯然地，他剛才正在上演美男出浴圖。
　　“不好意思打擾你洗澡，我等一下再過來好了。”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把視線往哪裏擺，有些尷尬地說。
　　“沒關係，我已經洗完了！”喬爾諼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反而覺得她尷尬的模樣有趣又可愛，尤其是發紅
的粉頰，令他很想咬上一口。“小婉，進來吧！”
　　他壓抑著擁抱她的欲望，側身讓她進門。
　　朱婉璿沒有遲疑地走進去，自動在沙發上坐下。
　　喬爾諼關上門，走到她身邊，看見她手裏拿的袋子，好奇地問道：“你帶什麼東西過來啊?”
　　“霜淇淋。”
　　朱婉璿轉頭回答，再次不經意地瞥見他裸露的胸膛，趕緊移開視線。
　　真是奇怪，怎麼越想避開，眼睛就偏偏會往那邊看去?她暗暗懊惱。
　　喬爾諼的“清涼裝扮”在她心裏造成莫名其妙的惱人騷動。很難形容是什麼感覺，就好像初次去看三級片
那樣，又想看，又不好意思看。
　　此刻，她突然很敏感地察覺到他是個男人，無法再以朋友的眼光看待他，客廳變得有點狹小。
　　“現在天氣滿冶的，你再不把衣服穿起來，很快就感冒啦!”她終於忍不住說
　　了。
　　“天氣很冷你還帶霜淇淋來?”喬爾諼卻似乎沒有穿上上衣的意思。
　　“冬天也可以吃霜淇淋啊!我是為了感謝你教我電腦，讓我今天輕松交了作業，才特別去買的耶!”朱婉璿
一臉下平地反駁。
　　她跑了大老遠，特地到這家頗具盛名的霜淇淋總店挑選兩盒不同口味的霜淇淋，結果這家夥還嫌!
　　“別激動、別激動!你就像溫暖的陽光，足夠驅走寒冬。”喬爾諼眼見她快要惱羞成怒，趕緊安撫。“你等
我一下，我去穿好衣服，免得你嘴巴吃霜淇淋，眼睛也在吃霜淇淋!”
　　“喬爾諼，你少臭美!誰要看你啊？！”朱婉璿朝著他前往房間的背影笑罵。很快地，喬爾諼穿上一套深藍
色的家居服走回客廳，到她身旁坐下。
　　“我很喜歡這個牌子的霜淇淋。”喬爾諼接下她手裏的袋子，將霜淇淋拿出來。“我還曾經報導過他們的
產品。”
　　“我就是看了你的報導才知道有這家店，—吃之下驚為天人。”朱婉璿把其中一盒遞給他。
　　兩人把霜淇淋的盒蓋掀開，同時嘗了一口霜淇淋。
　　“真好吃!”朱婉璿又吃了一口。“每次看完你們的報導後，就會忍不住按圖索驥，到各家好店去吃一輪，
你們雜志害我的開銷比以前多上許多，要好好反省一下!”
　　“這也可以怪到我頭上?”喬爾諼不禁失笑。
　　朱婉璿自己也笑了出來，開始要無賴。“就是要賴到你頭上，怎麼樣?”
　　喬爾諼難以自拔地看著令他沉醉的美麗笑容，栘不開目光，只能放任溫柔的情緒在胸臆間悄悄蔓延。
　　她的笑，有一種動人心弦的魅力。
　　每次看見她笑了，他就覺得整個世界似乎也亮了起來。
　　“那以後我們要報導哪家餐廳前，我先請你去吃一次，讓你評監一下它值不值
　　得報導，如何?”他挑起眉，試探地問她。
　　“這麼好?”朱婉璿一臉驚喜。“大丈夫三目既出，駟馬難追，絕不能食言喔!”
　　“絕對下食言。”喬爾諼保證道。
　　“太棒了!”朱婉璿發出一聲歡呼，像個小女孩似地。“下過，不用你請客啦!下然假如我把你吃垮怎麼辦?
二局興完，她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喬爾諼笑笑，沒有說話，此時，電話鈴聲響起。
　　“你等我一下。”喬爾諼起身去接電話。
　　“喂?”
　　“總編，我是文文。”文文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
　　“什麼事?”他聽出似乎有點不對勁，眉頭皺起。
　　“我剛才回雜志社拿東西時，發現有人闖入我們的辦公室，把所有的電腦都砸爛了，現場一場糊塗。”
　　“你有受傷嗎?”喬爾諼神情凝重，擔心地問。
　　“沒有，我到達的時候已經沒人在裏面了。”文文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怎麼辦?我們所有的資料都在電
腦裏，現在這樣，我們下一期要怎麼出刊?”
　　“我現在立刻過去，別擔心，我家裏還有幾篇報導的備份。”喬爾諼匆匆掛上電話。
　　“小婉，不好意思，我現在得去一趙雜志社。”他面帶歉意地說道，一心急著趕回雜志社。
　　“怎麼回事?”朱婉璿也聽出有麻煩事發生，關心地問道。
　　“有人砸了我們的辦公室，我想很可能是生意上的對手幹的。”喬爾諼回到房裏拿出一件外套穿上，臉色
嚴肅地解釋了一下。
　　他們在美食雜志界算是後起之秀，近來反應越來越姦，難免有人眼紅，以前也曾經發生過其他雜志社抄襲
他們而被告的糾紛。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說不定可以幫上一些忙。”朱婉璿提議。
　　“不用，我不知道那邊還有沒有危險，我不想你冒險。”
　　喬爾諼的語氣出奇溫柔，令她忽然有些下自在，覺得臉龐開始熱了起來。
　　跟在喬爾諼身後走出他家門，她下斷回想著他方才的溫柔話語。
　　“小婉，快回家，我先走了!”喬爾諼看著她打開自家大門，然後才很快地下樓去。
　　朱婉璿一邊走進家門，一邊懷疑方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為什麼要用那種口氣跟她說話?難道他真的對她有意思?
　　雖然她的條件不差，但比她更美的女人也不是沒有。像他那種條件超優的帥哥，不太可能看上她吧?
　　“呼!”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坐在沙發上發呆。
　　或許是受到父母早逝的打擊，她害怕付出感情，然後又被奪走一切。不只是她，她知道連姊姊也是一樣，
所以，姊姊和男友交往多年，卻始終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
　　她和喬爾諼現在這樣純友誼的關係不也很好?一旦變質成為男女之情，將會復雜難料得多。
　　不，她不相i要改變……
　　友誼，比難以捉摸的愛情穩定多了。
　　夜裏，朱婉璿縮在沙發上，兩眼呆滯地看著電視，秀眉不自覺地微微蹙起。
　　“小婉，你怎麼還不睡?”朱羽珊梳理著她柔亮的長發，從臥房探頭到客廳問道。
　　“你先睡吧!我現在睡不著。”朱婉璿眼睛盯著螢幕，心不在焉地說道。
　　朱羽珊奇怪地看了妹妹一眼，才說道：“你也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
　　“知道啦!”朱婉璿敷衍地說。她難道不想早點睡嗎?可是，她的腦子不由自主地就會擔心起喬爾諼。
　　一整個晚上，她雖然坐在電視機前面，但卻在側耳傾聽對門的動靜。
　　已經夜裏十一點多了，喬爾諼都還沒有回來，該不會發生了什麼意外吧?朱婉璿開始胡思亂想。
　　又過了一陣子，她終於聽見外頭有鑰匙碰撞的叮當聲，連忙快步走到門口，打開門。
　　“小婉?”喬爾諼聽見身後的門被打開，一轉身就看見朱婉璿關心的小臉。“你還沒睡?”
　　“雜志社的情況如何?”朱婉璿輕聲走到門外，下想吵醒已經休息的姊姊。
　　她看著他疲憊的神情，某種不舍的情緒湧上心頭。
　　“很慘!幾乎沒有什麼完整的東西留下。”喬爾諼嘆了一口氣，說道。
　　“有沒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她誠懇地問道，一手搭上他的手臂，才發覺他手臂上有一條不深但很長的傷
痕。
　　“你受傷了？”她驚呼。
　　“辦公室被弄得亂七八糟，不小心被碎玻璃劃到。”喬爾諼解釋道。“小傷而已，我等會兒搽搽藥水就好
了。”
　　“我來幫你搽藥。”朱婉璿沒忘記先回客廳拿自家的鑰匙，而後才匆匆出來，關上門。她可不想等會兒還
得叫姊姊起床幫她開門。
　　“那麼晚了，你怎麼還沒休息?”喬爾諼打開自己的家門，讓她先進去。
　　“我看你一直沒有回來，有些擔心，所以……”朱婉璿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內心復雜的情緒。
　　“你在等我?”甜蜜的滋味自心底擴散，喬爾諼的俊臉展現欣悅的笑容。
　　她在等他……
　　雖然有些捨不得，但他還是很高興、很高興。
　　“藥箱在哪裏?”沒有注意到他黑眸中的柔情，朱婉璿逕自打開客廳內唯一的一個櫃子，問道。
　　“在下麵那個抽屜裏。”喬爾諼不以為忤，已經認命地接受了她的遲鈍，誰教
　　他就是喜歡她呢?
　　朱婉璿很快地把藥箱拿出來，對他命令道：“到沙發上坐好。”
　　喬爾諼乖乖地坐下。
　　朱婉璿倒了一些酒精在棉花棒上頭，直接往他手臂上的傷口塗下去。
　　“哇!好痛!”喬爾諼瑟縮了一下。
　　“一個大男人還哇哇叫，真是羞羞臉。”朱婉璿嘴巴雖是這麼說，但還是放輕了手上的力道。
　　喬爾諼凝視著她專注為他搽藥的模樣，突然好想、好想在她如棉花糖般粉嫩的臉頰上香一口。
　　“小婉，你為什麼要等我?”他問道，聲音低低柔柔的，像溫暖的夜風。
　　或許是夜已深，讓人覺得和現實隔得比較遠，也比較敢作夢。於是，他才試探性地問她。
　　朱婉璿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表情有些迷惑。
　　他的聲音好好聽喔—以前一直是這檬的嚼?
　　“我……我也不知道。”好半晌，她才想起要回答。“大概因為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才會那麼關心
你吧!”
　　“你只把我當成很姦的朋友?沒有別的了?”喬爾諼稍稍靠近她，深邃的大眼睛像會放電似的。
　　朱婉璿看著他的黑眸，心跳忽然亂了規律，當初在陽明山上出現的那種心慌意亂再度襲來。
　　她低下頭，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他的傷口上，繼續方才的工作。“當然!不然還有什麼?”
　　“沒什麼，只是好奇而已，你幹麼緊張成那樣?”喬爾諼不忍逼她，用一貫的嘻笑語氣化解她的尷尬。
　　“無聊!”她仍是沒有抬頭。
　　“我怕你暗戀我嘛!”喬爾諼捉弄地說。
　　“誰……誰暗戀你呀!”朱婉璿猛地抬頭直視他，慌亂地瞠道，不自覺地雙頰臊紅。
　　她手上稍稍用力，沾了碘酒的棉花棒直接按在他的傷口上。
　　“哎喲!你竟然趁我沒有反擊能力的時候用這種方法整我，不覺得太殘忍了嗎?”喬爾諼抗議道。
　　“不覺得!”朱婉璿眨眨眼，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亂說話。”
　　她背對著他，把藥箱放回原處，一邊問道：“我說真的，要不要我幫忙?或許我的文筆沒有你們好，但是說
到吃，我也有一點小小心得，而且我對美食的熱愛絕對不亞於你們。”
　　“這點我絕對相信，但是你平常已經有工作了，我不想加重你的壓力。”兩人之間的氣氛回復到往常的情
形，喬爾諼無奈地感到半放心、半失落。
　　“那怎麼會是壓力？在我覺得，那是一種樂趣。”朱婉璿繼續努力說服他。“    “而且，我還可以幫你
們排版或做美工之類的。”
　　“天啊!瞧你說的那麼認真，我盛情難卻，怎麼忍心拒絕你的幫忙?”喬爾諼笑道。不忍拒絕她，決定接受
她的好意。
　　“太好了!那我能幫上什麼忙?”她興衝衝地問。
　　“下一期的雜志已經送印，不是問題。我家裏還有幾篇採訪稿的文字檔，只要再多寫兩、三篇報導，應該
可以應付下下一期的出刊。現在最麻煩的就是照片的部分，因為那些家夥把出版社的電腦全砸了，所有底片全
毀，得重新想辦法。”他偏頭想了想，看來頗煩惱這個問題。
　　“到底是哪個混蛋那麼可惡，你有沒有去報警?”朱婉璿憤憤不平地問。
　　“是有去警局作筆錄，不過我想效果不大。”想起警局內那些警員愛理不理的樣子，他苦笑。
　　“如果那些人再闖進去怎麼辦?”朱婉璿蹙起秀眉，這關係到員工的安全問題，應該及早預防才對。
　　“我剛才和其他同事討論過，我們一致的決定是把雜志社搬到另一個地方，而且雇用保全人員。”
　　“這樣確實比較好。”朱婉璿點頭地認同。“對了，你剛才說到照片，我可以幫你去拍啊!”
　　“我們的照片可不是用傻瓜相機拍拍了事的喲!”喬爾諼笑著說。
　　“我知道!你少瞧不起人了，我在大學的時候可是攝影社的社長呢!”朱婉璿嗤道。
　　“真的?失敬失敬!難怪人家說，人不可貌相。”喬爾諼誇張地打躬作揖。“我們雜志社本來就有攝影組的
人手，但現在照片需求量大，一時分不開身，所以只有請你幫忙拍攝幾張。”        
　　“那有什麼問題!”她把俏臉一揚，拍胸脯保證道。
　　“那麼，朱攝影師，您什麼時候有空去拍照呢?”喬爾諼調侃地問。
　　“只要你把需要拍照的幾家店名寫下來，訂下日期，我一定可以幫你處理得妥妥當當，”朱婉璿很有自信
地說道。
　　喬爾諼一邊笑，一邊撕下t張便條紙，寫下幾家餐廳和食品店的名稱。
　　“就這些了!”他把紙條遞給朱婉璿。
　　“這麼多?”朱婉璿掃了便條紙一眼，上頭有三家店的名稱，注明每家店要三十張照片。“你是不是故意整
我?”她懷疑地問。
　　“沒有!刊登在雜志上的照片要和文字搭配，所以只好請你多拍幾張，到時多些選擇。”他急忙喊冤。
　　朱婉璿回想一下，好像的確是這樣子。
　　“好，你最晚什麼時候要?”她阿沙力地接下這個任務。
　　“兩個星期以內，嗯……”喬爾諼想了想，又說：“如果你覺得太多，我可以分擔一些過來。”
　　“不用，我相信你有更需要忙的事。兩個星期，綽綽有餘了。”朱婉璿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
　　“那我就先謝謝啦!”喬爾諼忽然站起來。
　　“你幹麼?”朱婉璿瞧他往自己越靠越近，緊張地往後退一步。
　　她實在下喜歡他眸中那種奇怪的眼神，姦像把她當成什麼美食似地，擾得她心神不寧，心跳加速。
　　“沒幹麼啊!想跟你道謝而已。”喬爾諼露出很無辜的表情。
　　“不用謝了，朋友有難，本來就應該拔刀相助。”朱婉璿刻意繞過沙發，與他中間隔著一張茶幾。
　　這樣好多了，至少那種詭異的緊繃感稍稍退去了一些。
　　“既然如此，你趕緊回家睡覺吧!下然明天上班遲到，又要怪到我頭上了。”
　　喬爾諼斂去眸中的情感，裝作沒事樣地說道。
　　經過今天晚上，他幾乎可以確定，他在她心目中也佔有一個特殊的位置。
　　但是，很顯然地，她還沒有準備好接受他。
　　否則不會在他稍微逼近她的心時，就像只受到驚嚇的小雖子般逃開。
　　“說得也是，我要回去了，拜拜！”朱婉璿說完，迫不及待地逃離他家。
　　直到走進自己家、輕輕關上鐵門，脫下鞋子後，她才背靠著門，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的心跳依然很快，臉頰依然發熱。
　　自己是怎麼搞的?
　　剛才在喬爾諼家，他用那種深邃專心的目光看著她時，她忽然覺得四周的空氣好像凝窒起來一般。
　　即使她用力呼吸，還是覺得有些缺氧。難道她真的有點喜歡他?
　　對他的感覺，復雜得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有時像感情很好的哥兒們，有時又覺得它們之間有種若有似無的吸引力。
　　那和她想像中的戀愛不同，少了那種天雷勾動地火的熱烈，多了一些溫馨舒適的自在。
　　還是她該去做個體檢，看看自己的心臟和血管是不是有問題，不然怎麼會沒事
　　就心律不整?
　　她慢慢地走回臥房，躺到床鋪上，擁著棉被，陷入難解的思考中。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為什麼，他開始下時出現在她的思緒中，用他那專注的眼神，攪擾得她心神不寧?

慕冰至

第七章

　  下班時間一到，朱婉璿看看左右的同事都已經紛紛離開，也趕緊結束手邊的工作，開始收拾東西。
　　從這個星期開始，她每天利用午休時間和下班的時候，騎車去喬爾諼所指定的那些餐廳拍照，算算，也完
成四、五家了!
　　雖然佔用了她個人的一些時間，但眼看著任務快要完成，坦白說還滿有成就感的。
　　“婉璿，你今天晚上有空嗎?”一個聲音從她身旁傳來。
　　朱婉璿停下手中收拾的動作，拾起頭，只見一位斯文瘦高的男人帶著微笑，站在她辦公桌旁。
　　他叫林沐丞，公司的電腦工程師，擁有留美的碩士背景，可說是辦公室裏眾家女子心目中的黃金單身漢。
　　“呃……有啊!”她有點納悶地回答，平日和他並沒有什麼交集，實在猜不出他突然找她的原因是什麼。
　　“想不想一起去吃飯?”他邀約道。“明天是週末，可以不用趕著上班，所以我們今晚吃完飯後還可以一起
看場電影，你覺得怎麼樣?”
　　哇!他竟然約她吃飯?朱婉璿忍不住張大雙眸，滿臉驚訝。
　　給其他女性同事知道，不羨慕死才怪!
　　據她所知，有人使出渾身解數討好他，只差沒明著倒追，他卻完全不當一回事。
　　還在猶豫該下該答應的時候，喬爾諼的臉龐忽然閃過她的眼前。
　　如果她跑去和他吃飯，那喬爾諼怎麼辦?
　　雖然他們並沒有約好今天一起吃晚餐，但總是會記掛著他，這個時候他應該也快下班了吧?
　　“考慮得如何?”林沐丞看著她猶豫的神情，好笑地問。
　　公司裏大部分的未婚女子都期待著他的邀約，結果她卻還要猶豫半天，不免令他感到小小挫折。
　　可是，他就是欣賞她的坦率開朗。
　　考慮了一會兒，朱婉璿若有所思地看著林沐丞，說道：“呃……好啊!不過我不想太晚回家，所以看電影就
下次再說吧!”
　　“沒問題，我們等會兒樓下大廳見。”
　　林沐丞離去後，朱婉璿輕嘆一口氣，動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最近喬爾諼在忙雜志社的事情，幾乎都很晚才回家，今天應該也不會例外吧?
　　林沐丞是個條件出眾的好男人，很容易令女人心動，除非那個女人心中已經有另一個人了。
　　或許這對林沐丞並不公平，但……她想利用這個機會，來厘清她對喬爾諼到底是什麼感覺。
　　是友誼，還是愛情?
　　“婉璿，謝謝你今天答應我的約會。”在一家氣氛優雅的高級西餐廳裏，林沐丞舉起盛有紅酒的酒杯，向
眼前的女子道謝。
　　“我才要謝謝你請我吃飯。”朱婉璿巧笑倩兮地舉杯回敬。
　　她努力地撐著臉上的笑容，卻還是有些心下在焉。
　　嗅著面前菲力牛排的陣陣香氣，舌尖品嘗著醇滑順口的紅酒，面前坐著條件優秀、長相下凡的電腦工程師
……本來應該是很棒的事情。
　　但她心中卻想著，不知道喬爾諼去吃飯了沒有。
　　搞什麼!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鄰居，又不是她的情人或老公，她也沒有向他報告行蹤的義務，幹麼一直想到他
?朱婉璿不禁生起自己的氣。
　　難道自己真的不知不覺愛上了喬爾諼?
　　“我聽說你在一個星期內，從完全不懂電腦，變成能夠自己寫出一個簡單的程式。”林沐丞見她不說話，
只好自己多找話題。“那很不簡單，你怎麼做到的?”
　　“我的一位鄰居教我的。”朱婉璿淡淡地帶過，切下一塊厚實鮮嫩的牛肉，送到嘴裏。
　　“真的?那他一定要很厲害才行。你那位鄰居在哪裏工作?”林沐丞驚訝地問。
　　“他……呃……他是一位元文字工作者，不是在電腦公司工作耶!”朱婉璿有些錯愕。
　　她起先還以為是自己很遜，所以才會覺得喬爾諼厲害，沒想到連林沐丞都那麼說。難道喬爾諼真是深藏不
露?
　　她陷入自己的疑惑中，短暫的沉默，心思又神遊到喬爾諼身上，只想快點結束這頓晚餐。
　　正要開口時，林沐丞卻先說道：“婉璿，我很欣賞你的個性，從你進公司後我就開始注意你了，希望你能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更進一步認識你。”
　　朱婉璿沒想到他會那麼直接，有些慌了手腳，小嘴微張，傻愣愣地看著他。
　　“希望沒有嚇到你。”林沐丞客氣有禮地說。
　　朱婉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的確被嚇到了!
　　但不是被他直接的態度嚇到，而是被自己的反應嚇到。
　　眼前是公司的黃金單身漢耶!長相英俊、未來潛力無窮、個性又溫和，而且他很明顯地對她表示好感，可是
……
　　她卻完全沒有感覺?
　　想她以前也接受過幾次男生的告白，縱使不想和那個人交往，心裏還是難免會有飄飄然的虛榮感，可是現
在，她卻覺得事下關己。
　　“你為什麼會欣賞我?”她下解，平日工作上和他接觸不多，她下知道自己是何時吸引到他的。
　　“很難形容。”林沐丞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接問，忍不住笑了。“你很漂亮、很有活力，最重要的是，你給
人一種明亮溫暖的感覺，像是冬日暖洋洋的陽光。你沒注意到嗎?平日公司裏總是一片死氣沉沉，但只要你一出
現，氣氛馬上就熱絡起來了。”
　　喬爾諼也說過她像陽光……
　　那天她帶霜淇淋到他家時，他也這麼說過。朱婉璿只想起這件事。
　　“你很會甜言蜜語喔!”她勉強地擠出笑容，突然覺得坐立難安，很想趕快回家，看看喬爾諼在做什麼。
　　因為，她已經確定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以前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有這種特質?那他們真是太沒有眼光了。”林沐丞打趣地說。
　　朱婉璿只是笑笑，低下頭靜靜吃著牛排，覺得好像失去了原本的滋味。
　　等他們用餐完畢，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謝謝你的晚餐。”餐廳門口，朱婉璿向林沐丞道謝。
　　“別客氣。可以讓我開車送你回家嗎?”他很有風度地說。
　　“不，不用麻煩了。我可以坐計程車回去。”她指指在飯店門口排班的計程車。
　　“一點也不麻煩，讓我送你回去吧!”林沐丞仍不放棄。
　　“真的不用，謝謝，再見!”朱婉璿沒有改變心意，逕自搖搖手，轉身往第一輛計程車走去。
　　“婉璿!”林沐丞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她停下打開車門的動作，回頭看他。
　　“……晚安。”他欲言又止，最後只說道：“拜拜!”
　　“晚安。”朱婉璿點頭微笑，隨即坐入車內。
　　眼看著計程車離去，林沐丞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他感覺得出來，整個晚上她都心不在焉，看來，他和她大概不會有下一次約會了。
　　計程車在公寓門口停下，婉璿付了車資之後匆匆下車，滿腦子都被喬爾諼的身影所佔據。
　　她的確是心事重重，除了對林沐丞感到小小的愧疚之外，又有另一種更復雜難解的情緒困擾著她。
　　經過和林沐丞的約會之後，她確定自己喜歡上喬爾諼了。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他們是因“吃”而結緣，這段日子以來相處愉快，但她到底是在何時糊裏糊塗地把心
遺落在他身上?
　　喬爾諼對她也有相同的感覺嗎?
　　回想起最近他看她的深邃眼神，她有些緊張，不知他的想法是什麼。
　　站在三樓她家和喬爾諼家的玄關之間，她猶豫著是否要按喬爾諼家的門鈴。她很想見他，可卻又有點……
“近鄉情怯”?
　　深呼吸一口氣，她還是按下門鈴。
　　鐵門很快地被打開。
　　“你吃飯了沒有?”不等喬爾諼開口，她問道，心臟有些下受控制地跳得飛快。
　　怎麼回事?發現自己喜歡他之後，在他面前竟然開始緊張起來?
　　喬爾諼搖搖頭，側身讓她進屋。“你呢?我打你的手機找你，你沒開機。”
　　“我跟同事一起吃過了，晚上手機沒電，所以我就關機了。那麼晚了，你為什麼還沒吃?”朱婉璿走入客廳
，故意不看他。
　　“我在等你。”喬爾諼不疾不徐地在她身後說道，聲音中沒有任何不悅。
　　“你燒菜給我吃?”她驚訝地回頭，正好望進他的黑眸。
　　“嗯哼。我想明天不用上班，時間上比較下趕，可以動手弄幾樣小菜給你吃。”
　　他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其實下午還特地提早離開工作室，到住家附近的超市大肆採
買一番。
　　朱婉璿回頭看看桌上已經涼掉的菜，再看看他，既感動又心疼，梗得她胸口難受。
　　“對不起……你為什麼不打電話到公司找我，如果我知道你今晚特地燒菜，我絕不會跟別人去吃飯。”她
低下頭，眼眶已經悄悄泛紅。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嘛!”看她好像有些愧疚，喬爾諼語氣輕松地安慰她。“沒關係啦!現在還勉強可以算
是晚餐時間，我開始吃也不算遲，我又不會罵你，幹麼裝出那可憐兮兮的樣子!”
　　朱婉璿知道他故意逗她，心裏反而更覺得歉疚。
　　“我去洗個手，然後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她抬起頭朝他笑笑，說道。
　　“你不是吃過了?”喬爾諼湊到她身旁聞一聞。“而且還是牛排之類的東西，對不對?”
　　“你是小狗啊!聞什麼聞!”朱婉璿從他身邊閃開，笑罵。“對啦!我同事請
　　我吃飯，我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你一聲，誰曉得手機沒電，我又不記得你的電話號碼。”
　　“我如果是小狗，你就是小豬!吃完牛排還能再吃。”喬爾諼笑著反擊。
　　“我想陪你一起吃嘛!而且，我還沒嘗過你的手藝，就算變成小豬，我也甘願!”朱婉璿發自真心地說：心
中溢滿了甜蜜的感覺。
　　“你要不要先回家洗個澡，換下套裝，會比較舒服一點?”他體貼地問。
　　“好，那就麻煩你再多等我一下下，我十五分鐘就好。”朱婉璿又旋風般地衝回家。
　　十五分鐘後，她準時地來按他家的門鈴。
　　“我把菜熱好了，快來吃吧!”喬爾諼開門，將貴客迎進客廳。
　　“姦香喔!”滿屋子都是菜香，朱婉璿一進門就聞到了，忍不住讚嘆。
　　她自動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只見桌上擺著無錫排骨、雪菜百頁、韭黃鱔糊和一盅雞湯。
　　無錫排骨紅嫩晶顫，搭配著墊底的青江菜，賣相絕佳，令人垂涎三尺；韭黃鱔糊黃黑交錯，剛淋上的熱油
仍滋滋作響，雪菜百頁白綠相間，配色清淡素雅，朱婉璿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太棒了!都是我愛吃的江浙菜，沒想到你還記得。嗯……色和香都有了，就不知道味道如何?”她看看桌
上的幾道菜肴，幸福的感動湧上心頭。
　　這都是她最喜歡吃的幾樣菜，有次他們聊天時她曾經告訴過他，誰知道他竟會放在心上，還做給她吃。
　　“你吃一口不就知道啦?”喬爾諼在她身旁坐下，笑笑地說道。
　　朱婉璿老實不客氣地挾了一塊排骨，一口咬下。
　　“如何?”看著她吞下口中的食物，喬爾諼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期待她的評論。
　　“比館子裏賣的還要好吃!”細細品味過後，朱婉璿眸底閃現驚喜的光芒，忍不住讚嘆。
　　她可不是隨口說說，他的每一樣菜都有高水準的演出。無錫排骨入口即化，鹹甜適中；而雪菜百頁清淡爽
口，鱔糊油濃醬厚，脆嫩甘甜；簡直可以開館子了!
　　“多謝誇獎。”喬爾諼忍不住面露得色。“等會兒吃完，還有甜酒釀湯圓當甜點。”
　　“你一定花了很多時間做這頓飯，真的要讓我變成小豬啊!”朱婉璿笑道。“酒釀湯圓熱量最高了，可卻是
我最喜愛的食物之一。”
　　“你變小豬還是很動人呀!”喬爾諼一邊吃飯，一邊說道。“今天誰請你吃飯?追求者嗎?”他狀似隨意，身
子卻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他說她動人?朱婉璿臉上一紅，心中泛起一陣又酸又甜的情緒。
　　他間起她有沒有追求者，該不會是吃醋吧?那是否代表他對她也有情意?
　　基於試探的心理，她故意回答道：“是啊!你沒想到我也有人追吧?”
　　喬爾諼咀嚼的動作一滯，表情突然有些僵硬，但隨即又恢復正常，問道：“你覺得那個人如何?”
　　“他是我們公司裏的黃金單身漢，不過，我對他沒有什麼來電的感覺。他本來還要請我看電影，幸好我拒
絕了，否則誰知道你會一個人在這傻傻的等到什麼時候?”她沒有逃避他的目光，輕松卻認真的回答他。
　　喬爾諼定定地看著她的笑靨，緊繃的身體明顯地放鬆下來，胸口翻騰著難以壓抑的情感。
　　他不再甘於靜靜地暗戀她，他想要品嘗她的唇，想感覺她的嬌軀倚偎在他懷中……可是，他要如何告訴她
自己心中的愛戀?
　　當她沒工作待在家裏時，他可以假裝她是他的。可是，現在她擁有自己的社交圈、追求者。
　　他不明白，在她心中，他到底站在哪個位置?
　　他們各自懷著心思，陷入短暫的沉默。
　　“你什麼時候想吃甜酒釀?”用完晚餐，喬爾諼一邊收拾殘局，一邊問道。
　　“隨便，都可以。”朱婉璿跟著站起身，幫他把碗盤拿到廚房，和他一起清理。
　　喬爾諼很快地把碗盤洗凈，率先走入客廳，打開音響，低柔的大提琴聲傭懶地傳來。
　　“我去把甜酒釀端來。”他說，再度返身回到廚房，端出兩碗熱騰騰的酒釀湯圓，放到茶幾上。
　　朱婉璿隨興地坐到客廳茶幾下的豐毛地毯上，看著他把客廳的大燈關掉，打開壁燈，昏黃的燈光柔柔地流
洩而出。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享用酒釀湯圓。
　　一碗甜酒釀下肚，朱婉璿有些醺然，偏頭問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你看起來吊兒郎當，自命風流，可是
有時又給人深藏不露的感覺。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我會很高深莫測嗎?”喬爾諼失笑道。“我用我最真實的一面對待你，你感覺不出來?”
　　“感覺得出來。”她想了想後，回答，嘴邊揚起淡淡的微笑。
　　望進他深邃的眸子，聽著他溫柔的聲音，朱婉璿像被催眠般，只想靜靜地待在他身邊。
　　可能是因為她再也無法把他當成普通朋友看待的關係吧!
　　她發現他今天的眼神特別迷人，好像能夠迷惑人心一樣。
　　“感覺到了什麼?”他追問。
　　朱婉璿起初認真地想著，最後卻迷失在他專注的眼眸之中，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你很帥。”她突然沒頭沒腦地說，推開面前的空碗，舉臂趴在茶幾上。
　　喬爾諼怔愣了一下，隨後才笑道：“謝謝誇獎。”
　　不知是否因為甜酒釀的關係，她雙頰微微泛紅，眼神嬌媚，神態慵懶可人。
　　這模樣美得令人心醉，或許連聖人都會被引誘……
　　“小婉……”喬爾諼學她一般趴在茶幾上，俊臉與她相距不過數寸，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頰上。
　　“嗯?”她沒有拉開距離，低低地應了聲。
　　她的胃部又出現了一種詭異的輕飄感覺，心跳也有越來越沉重的趨勢。
　　喬爾諼的黑眸深深地凝視她嬌俏的臉蛋，眸中有著不容錯認的情感和欲望。
　　他稍稍朝她移近一些，幹言萬語，都消失於一個在她臉頰上的親吻。
　　朱婉璿輕聲地倒吸口氣，美麗的鳳眼中浮現驚訝的情緒。
　　“你……你為什麼親我?”他離開之後，她有些羞澀地問，但語氣中聽不出反感。
　　“你覺得討厭嗎?”他反問。
　　朱婉璿搖搖頭。
　　那幾乎不能算是個吻，她只覺得他的唇在她的臉頰輕輕掠過，帶來一種癢癢刺黥的感覺。
　　一直到現在，被他吻過的地方還有點麻麻的。
　　“那我可不可以……再吻一下?”他承認自己貪得無饜。她不移開，是否因為她也受到了相同的蠱惑?
　　他知道自己應該停止，但是今夜的音樂太醉人，燈光太溫柔，而她美得令人無法抗拒。
　　不待朱婉璿的回答，某種不顧一切的衝動促使他上前，輕輕點上她鮮傃欲滴的雙唇。她震驚地僵住嬌軀。
　　喬爾諼騰出一隻手，溫柔地按在朱婉璿的後腦，讓她別無選擇地接受他的吻。短暫的僵硬之後，朱婉璿長
長的睫毛慢慢垂下。
　　他的吻姦溫柔……突然之間，她不想推開他。
　　喬爾諼慢慢移動身軀，拉著她一起跪坐在地毯上，兩人的上半身緊緊相貼。
　　他像品嘗美食一般，專注緩慢地品嘗她的甜蜜，在她的口中嘗到甜甜的酒釀味。
　　朱婉璿熱烈地回應著。
　　她的理智已經棄她而去，她不想、也無法探究自己為什麼會和喬爾諼在這邊熱吻。
　　狂熾的需求與愛意燃逼他全身，喬爾諼動作輕柔地讓她在羊毛地毯上躺下。
　　或許是得知她另有追求者的消息刺激了他，或許是因為他壓抑許久的愛意選擇
　　在今天爆發……他已經無力克制自己。
　　“小婉……”他貼著她的唇輕喃，希望她阻止自己。
　　朱婉璿卻把他的頸項往下扯，主動地吻他。
　　這無異是火上加油，他呻吟一聲，把臉頰埋在她的頸窩。
　　甜甜軟軟的氣味傳人鼻端，那氣味，就如同他第一次踏入她家所聞到的氣味一樣。
　　“小婉，如果你要阻止我，這是最後機會。”他還是說了，費盡全身力氣勉強克制住自己。      
　　雖然她現在喊停，就等於要了他的命，但他卻下願她在結束之後有任何悔恨。
　　朱婉璿沒有說話，只是伸出小手固執地鑽進他的運動衫下擺，摸索他溫熱的胸膛。
　　喬爾諼只聽到腦中“轟”地一聲，瞬間完全失去克制力。
　　他開始褪去她的衣服，衣裳一件件被扔到一旁的沙發上，最後，她雪白修長的嬌軀完全展現在他眼前。
　　朱婉璿有些緊張地張開眼睛看向他，擔心他覺得她骨感的身材不具吸引力。
　　“你好美。”充滿情欲的黑眸掃過她的嬌軀，喬爾諼咬著她的耳珠輕聲說道。
　　冰涼的空氣和他熾熱的眼神使她的嬌軀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她微笑地擁抱他。
　　喬爾諼順著她的頸項吻至她胸前，留下一道溼熱的痕跡，最後，還在她粉嫩的肌膚上留下一個吻痕。
　　朱婉璿感覺到那有些刺痛的痕跡，忍不住輕嘆一聲。
　　她緊緊抱住喬爾諼溫暖的身軀，享受著他的雙手在她身上所施展的魔法。
　　閉上眼睛，她的腦中除了他之外，無法容納其他事物。
　　今夜太過醉人，其他的，明天再說吧!

慕冰至

第八章

  　睡夢中，朱婉璿感覺有些涼颼颼的。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想用被子把自己裹緊些。結果，她卻觸碰到一個溫暖的“東西”。
　　嚇!什麼玩意兒?
　　她猛地張開眼，往身旁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喬爾諼深睡的容顏。
　　她錯愕地眨眨眼再看一次。真的是他—屋內的光線很暗，但她可以確定他們兩個人都身無寸縷。
　　天啊!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蠢事?
　　昨夜的回憶如排山倒海般襲來，她將臉埋在手心裏，不斷無聲地哀嚎。
　　人家說“酒能亂性”，但是，他們也不過共同吃了一小鍋甜酒釀而已啊!
　　嗚……叫她以後怎麼面對他?
　　猛然抬起頭，朱婉璿決定先落跑回家再說。
　　她很小心、很小心地爬下他的床，匆匆穿上被整齊疊在一旁的衣服，沒有弄出任何聲響。
　　唉!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麼跑到床上的，她記得，昨晚他們明明就是在客廳的地毯上……犯錯的。
　　她轉頭瞄一眼依舊沉睡的喬爾諼。熟睡中的他，看起來就像個大男孩，標準的娃娃臉顯得更加俊秀。
　　出乎自己意料地，一股衝動促使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他額頭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然後，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她無聲無息地溜山山他家，回到自己家裏。
　　姊姊這兩天出去旅遊，家裏空無一人，她把門反鎖，走進浴室。
　　往鏡子裏一看，一記鮮紅的吻痕就大剌刺地烙在她鎖骨附近。
　　朱婉璿先是靜靜看著，而後忍不住伸手撫過那個熱情的痕跡。
　　以她全身感到的酸疼程度來看，她敢打賭她身上還有其他更多的證據，證明她的不智。
　　她並不是思想保守的衛道者，也不認為婚前性行為是多麼的罪惡，但至少要挑對象發生關係啊!
　　這下可好了!她和喬爾諼的感情都還沒有確定，彼此良好的友誼關係卻因為她的……一時衝動，變得尷尬詭
異。
　　她褪下衣裳，走到蓮蓬頭下方，打開水龍頭。
　　熱水從蓮蓬頭灑下，她把臉龐揚起，讓熱水打在臉上，昨晚的激情鏡頭在她腦海中一一鮮活再現。
　　他的眼神多情深邃，他的撫觸既溫柔又熱切，帶領她一窺歡愉的極致，直到現在，她仍然清晰記得自己在
他寬闊的胸前是如何地顫抖、低吟……燃燒。
　　朱婉璿臉頰發熱地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在他們有親密關係之後，她又如何能若無其事地和他拌嘴，或是一起享用美食?很快地衝了個熱水澡，她擦
幹身體，換上另一套衣裳，然後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
　　窗外，東方天際已經出現一絲光芒。
　　朱婉璿呆呆地望著曙光慢慢升起，心裏還為昨天的事困擾著。
　　她不是個可以隨便和人上床的女人，可是為什麼昨天她不阻止他呢?
　　如果等一下喬爾諼來找她，她該怎麼辦?
　　她的腦子姦像當機一樣，無法運作，一片空白。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亮，朱婉璿倏地從沙發上跳起，拿起錢包和外套，便往門外走。
　　她沒有後悔，但她無法在這個時候面對他。
　　走到樓下停放摩托車的地方，她抬頭往喬爾諼家的窗戶望了一眼，接著毫下猶豫地跨上車，往巷口的方向
駛去。
　　她漫無目的地騎著車在臺北街頭閒晃，決定趁這個時候沈澱沈澱紊亂的思緒，或許過些時間，再和他說個
明白吧!
　　雖然，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說明白”什麼。
　　陽光透過窗戶射入房內，外頭麻雀吱吱喳喳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喬爾諼眨眨眼，從睡夢中醒來，很自然地，伸手到床鋪的另一邊，想要擁抱睡在他身邊的朱婉璿。
　　空的!
　　感覺到手裏摸著的是冰涼的床單時，他立即從床上坐起來，睡意全清地呆看著
　　身旁的空虛。
　　她什麼時候溜走的?為什麼要溜?
　　一瞬間許多念頭在他腦中閃過，她的下告而別讓他心中七上八下。
　　一般戀愛的男女，在一夜親熱之後，不都應該希望在彼此臂彎中蘇醒嗎?
　　還是……她後悔了?
　　想到這裏，喬爾諼心情沉重起來，立即跳下床，套上簡單的汗衫和運動褲，直接走出家門，到對面按門鈴
。
　　沒有人回應。
　　他心焦地又按了一下。
　　等上一會兒之後，他放棄，決定回家打電話給她。
　　誰曉得，倉皇轉身時不小心撞到他家敞開的鐵門，只聽到“砰”地一聲，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家鐵門在他面
前關上。
　　喬爾諼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黴運。
　　一早醒來，昨夜的親密愛人消失無蹤，然後，他又蠢到把自己反鎖在門外。
　　這下可好，他身上除了一件汗衫、一條運動褲、一雙拖鞋之外，一無所有，甚至連眼鏡都來不及戴上。
　　杵在原地半晌，喬爾諼忍不住對自己狼狽的模樣笑了出來，笑得前俯後仰、不可自拔。若小婉知道她把他
整得那麼慘，心中會怎麼想?
　　以小婉的個性，一定會回來跟他說清楚。所以，他幹脆在旁邊的階梯上坐下。
　　週六的早晨，大部分的鎖店都還沒有開始營業，要是他冒險出門找鎖匠，說不定連大門也進不了。
　　所以，他決定坐在這邊，直到朱婉璿回來為止。
　　假日早晨，大多數的人都還賴在被窩裏，補充一周來不足的睡眠。朱婉璿不知不覺地把車騎到一座很大的
公園旁，公園附近有不少早餐店已經開始營業。
　　一如以往，當她心情不穩定時，便想找東西來吃。
　　她下車買了一份燒餅油條和一杯豆漿，走到公園內，挑了個清靜的角落坐在草地上，慢慢地享用她的早餐
。
　　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遠處一群正在跳舞運動的人身上，她呆呆地咬了一口燒餅油條；味道普通而已。
　　她一口接一口地蠶食著她的早餐，忽然，有人從後方輕拍了她肩膀一下。
　　“婉璿!”
　　她猛地回頭，只見林沐丞站在她身後，一身運動服，額頭上汗珠點點，居高臨下地朝她微笑。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驚訝地問。
　　“我住在這附近，假日早上都會到這邊運動。”他在她身邊坐下。“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我出來散心，不知不覺就走到這邊來。”朱婉璿勉強地擠山山一個微笑。
　　“你今天的笑容有些失色喔！”林沐丞打量著她，輕易從她的表情看山山她有心事。“什麼事惹你心煩?”
　　朱婉璿避開他探詢的眼神，搖搖頭說道：“沒什麼，一些私人的小事。”
　　“想要談談嗎?”林沐丞進一步追問。
　　朱婉璿的秀眉微微蹙起。她不喜歡有人太過好奇她的私事，即使他曾經是她的追求者也一樣。
　　她正想說話時，林沐丞先開口了。“我沒有惡意，只是關心一下而已。有的時候當局者迷，聽聽另一個人
的意見也不錯。”
　　朱婉璿沒有回答，思索著他的建議。
　　“而且，上回我還沒機會問你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林沐丞繼續說道。
　　“如果我有喜歡的人，又怎樣?”朱婉璿好奇地問。
　　“我說過會努力追求你，可是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無賴。如果你已經心有所屬，我希望至少
我們能成為朋友。”他微笑地說。
　　朋友……她的追求者希望能變成她的朋友，而她的朋友卻變成她的……唉!
　　“我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真的下知道。”她自言自語。昨夜喬爾諼深情的凝視浮現她腦海，她心有所
屬嗎?為何連她自己都不能確定?
　　“光聽你這句話，我就知道我是沒有多少希望了。”林沐丞對她苦笑。
　　“為什麼?”她問。
　　“昨天晚飯時，你一直心不在焉，有時若有所思地看手錶，偶爾又望向窗外發呆，只有當你提起那位敦你
電腦的高手時，臉上才露出甜蜜的笑容。我猜，就是他，對吧?”林沐丞一針見血地分析道。
　　“你是不是會算命?”她俏臉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有那麼誇張嗎?
　　連她都無法說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卻有如目睹似的看得透徹。
　　“我不會算命，只是在情海浮沉久了，自然有點心得。”林沐丞輕笑出聲，伸了個懶腰，解釋道。
　　“所以，你覺得我喜歡他?”朱婉璿問道。
　　“我覺得怎樣並不重要，感情這事你必須自己去面對。”
　　“你說得好像專家一樣!”朱婉璿揚起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
　　“過獎!過獎!”林沐丞也笑了。
　　笑鬧過後，朱婉璿沉默下來，目光投向遠方，然後又回到林沐丞臉上，覺得胸口的緊繃感驀地舒展開來，
一切都想通了。
　　她為何要躲避呢?她愛上喬爾諼，所以才會因為他的某個眼神、舉動而心律失調，才會讓他將自己擁入懷中
恣意愛憐。
　　而他對她應該也有情意……憶起昨夜他黑眸中的溫柔與熱情，俏臉悄悄泛紅。她的潛意識比她的理智更早
發現這個事實。
　　朱婉璿對上林沐丞的雙眼，略帶歉意地說：“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的追求。”
　　“沒關係，我早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林沐丞很有風度地說道。“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
　　朱婉璿把剩下一半的早餐裝回塑膠袋內，從草地上站起來，拍掉臀部的草層。
　　“我想我該回去了，謝謝你陪我聊天，幫我解開心結。”她微笑地說，急著想回到喬爾諼身邊，告訴他自
己的新發現。
　　“你騎車來的吧?我陪你走到停車的地方。”林沐丞也跟著她站起來，沿著公園，走到她停車的地方。
　　朱婉璿把車子牽出來，跨上車，準備離開時，卻發現車子無法發動。
　　“奇怪?”
　　她看看油表，還有油啊!但又試了幾次，摩托車說不動就不動。
　　“婉璿，這附近有一家機車行，我們要不要先把車於牽去那邊修理，我再送你回家?”林沐丞說道。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回家就可以。”朱婉璿不希望欠他太多人情。
　　“你這麼說就是下把我當朋友嘍!”林沐丞故意板起臉，堅持道。“反正我家離這邊很近，我上午也沒什麼
事。”
　　拗不過他的好意，婉璿只好點頭接受。“好吧，那又要麻煩你了!”
　　他們把機車牽到機車行時，店還沒開，於是，他們又在門口等了一下。
　　等林沐丞把她送回家門口時，已經過了十點半。
　　他下車，繞過車頭，替她打開車門。
　　“謝謝。”下車時，朱婉璿不忘向他道謝。
　　“為女士服務，是我的榮幸。”林沐丞開玩笑地說道。
　　此時，公寓一樓的大門忽然打開，喬爾諼從裏面走出來。
　　朱婉璿看見他，俏臉立刻一亮，但看到他的模樣時，又忍不住納悶。
　　他怎麼穿這樣就出門?簡單的一件汗衫和運動褲，不符合他平日要求完美的生活態度。
　　帶著幾許尷尬與莫名的羞澀，她正要上前打招呼時，卻聽見身後林沐丞的驚呼。
　　“學長!”
　　“學長?他是你學長?”朱婉璿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移動，眸中閃動著訝異。
　　“是啊!他是我在史丹佛念碩士學位時的學長，當初是校園裏的風雲人物。”
　　林沐丞說道。
　　喬爾諼看看他，依稀認出他是誰，簡單地點了個頭。
　　“你有史丹佛的碩士學位?”朱婉璿張口結舌地問，他果然是深藏不露。
　　喬爾諼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冶漠的眼神流露出心中的不悅。
　　林沐丞很快地判斷出他就是朱婉璿喜歡的人，於是很識相地說道：“我該回去了!婉璿，星期一見，學長再
見!”
　　“再見!”
　　朱婉璿對他揮揮手，目送林沐丞的車子開走後，仍站在原地：心跳下自覺地加快，手心冒出薄汗。
　　她該怎麼跟他說明自己的心意?
　　好不容易，朱婉璿凝聚起勇氣，轉過身面對他，才發覺他有些怪異。英俊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總是溫
柔深邃的黑眸此刻也冰冷得令人心寒。
　　“你怎麼沒跟我說你是史丹佛的碩士?”刻意忽略他的不對勁，她態度輕松自然地說。
　　“沒有說的必要。就算我擁有那個學位，我現在也不是電子新貴，不符合你金龜婿的條件。”他了無笑意
地扯扯嘴角，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喬爾諼，你吃錯藥啦?”她偏頭問道。
　　“那就是你的追求者?”語氣沒有熱度。
　　“你是怎麼搞的?”朱婉璿皺眉，完全不明白他是怎麼了，說話變得那麼衝，冰冷的聲音讓她覺得他好陌生
。
　　“是不是?”
　　“是，但現在已經……”她急著想要解釋。
　　“你溜下我的床之後，就去找他?”喬爾諼輕聲說道，一字一句都充滿冰冷的憤怒。
　　他坐在她家門前，苦等她三個小時，結果卻從樓梯間的窗戶看到她從另一個男
　　人的車子走下來。
　　她怎麼能如此無情?
　　在他們分享過那樣的甜蜜熱情之後，她轉過身就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而他，還愚蠢地想著見到她時，要如何安撫她的心情。
　　朱婉璿因為他的話語瑟縮了一下。“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喬爾諼一向都是
詼諧溫柔的，怎麼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難道不是?”
　　“不準你侮辱我!”朱婉璿握緊拳頭，怒火混雜著痛楚熊熊燃起。“我不過是在路上碰巧遇上他!況且，你
有什麼資格過問我的交友狀況?”
　　她是回來告訴他她喜歡他的啊!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明白。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他忍不住上前攫住她的雙層，搖晃她。
　　昨夜，他用他的心和靈魂愛她，全心全意地付出，希望她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愛戀。
　　但當他看見她與另一個男人神情親昵地相視微笑時，他心冷了，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疼得無法呼吸。
　　“是你莫名其妙!”她的眼淚被他搖落眼眶。“你又把昨晚當成什麼?到手的女人就可以隨便誣蠛了?”她又
氣又難過。
　　“你為什麼要悄悄溜走?如果你只是在路上遇到他，為什麼他會送你回家?”
　　喬爾諼停止搖晃的動作，試圖壓抑心中翻騰的憤怒與嫉妒。
　　他從沒見過她掉眼淚，看她平時開朗活潑的俏臉被淚水沾溼，令他心如刀割。
　　“沒有哪個人規定一夜風流、逢場作戲之後，必須在床上待到天亮的吧?這還
　　需要解釋嗎?”憤怒與心痛讓她喪失理性，只想讓他嘗到和自己一樣的傷害。
　　然而，話一出口，她還是立刻後悔了。
　　喬爾諼的臉倏地刷白。她把昨晚當成逢場作戲?
　　他昨晚慎重真誠獻上的心，她卻毫不領情地當著他的面摔回他臉上。
　　“爾諼……我……”他深受打擊的表情讓她的眼淚掉得更急。
　　“我不想聽!”他往後退一步，露出苦澀的笑容。“你的遊戲規則太無情，我玩不起。你回去找你的電子新貴吧！”
　　“喬爾諼!”她往他走近一步。
　　“別過來!”喬爾諼搖頭說道，眸中的痛楚使人不忍卒睹。“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糾纏你。”
　　說完，他與她擦肩而過，步履不穩地往巷子的出口走去。
　　朱婉璿怔怔地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雙眸像打開的水龍頭一般，眼淚不斷落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淚眼模糊地靠著墻壁，慢慢蹲下。
　　天啊!她為什麼要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傷人的話語，有時比肢體的暴力還要厲害，那傷痕，可能永遠都會留在心裏，無法痊癒。
　　朱婉璿覺得自己的心姦像要碎了，直到現在，她才確信自己真的愛他。唯有愛情，才能把人傷得那麼重。  
      
　　她把臉埋進自己的膝蓋間，不停地啜泣。為什麼……當她終於瞭解她愛他時，卻已經失去他了?

慕冰至

第九章

　“總編，你已經在工作室睡好幾天了，被房東趕出來啦?”文文抱著一大疊資料走進喬爾諼的工作室，說道。
　　適才經過他的工作室時，剛巧看見他心不在焉地在轉筆，所以現在進去關心一下。
　　喬爾諼抬頭看她一眼，沒說話。
　　那傷口還太新太深，他不打算跟任何人說。
　　從那天離開公寓之後，他一直沒有回去，反而跑到文文那兒向她借雜志社的鑰
　　匙，直接住進公司裏。
　　隔天，趁著上班時間朱婉璿下在家的時候，再回去請鎖匠打開他家門，拿一些換洗衣物過來。
　　文文瞧他不說話，猜想一定是很嚴重的情況，才會讓喬爾諼絕口不提。
　　她把資料暫放到桌面上，關心地說道：“總編，好歹我們同事一場，要不要說出來，大家可以一起幫你想
想辦法?”
　　“想辦法?”喬爾諼嗤之以鼻。“我所面對的問題，是無法可想，無藥可救的!”
　　所以，他已經開始另覓住處，決定一找到新房子後，立刻搬離那裏。
　　他無法忍受繼續和她當鄰居，成天得看著她和另一個男人出雙入對。
　　文文呆了一下。照他這神情口氣看來，莫非是感情問題?
　　“陷在情網中的人，往往比一般人會做一些蠢事，也更加盲目。”她想起上回他提到的那位‘鄰居’   
，試探地說。
　　喬爾諼的黑眸閃過一絲痛苦。
　　“文文，我現在不想提這件事。”
　　“愛情是很脆弱的東西，戀愛中的兩個人必須要有良好的溝通，否則，誤會越深，傷害越大。而且，若是
不趕快把誤會解開，隨著時間的拉長，愛意也會變成恨。”文文以罕見的正經口吻，長篇大論地說道。
　　“你什麼時候變成愛情咨詢專家了?”喬爾諼有些訝異地盯著她，苦笑道。
　　“因為……多年前我曾經做過這類的蠢事，一直到現在，我還深深地後悔當初的行為……唉!”她臉上出現
遺憾的神情。“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別人和我一樣後悔。”
　　喬爾諼無語地看著文文眸中的悵惘失落，心中湧上難以形容的復雜滋味。他何嘗不希望整件事情只是個誤
會?
　　但……他不夠勇敢，不敢直接向朱婉璿問個清楚。因為，他怕她的答案會將他擊潰。
　　至少，現在他可以保全顏面地退開，而不是像個吃醋的情人，在興師問罪之後，被人狠狠地拋棄。
　　“總編?”文文看著他忽明匆暗的神色，探詢道。
　　“讓我想想。”喬爾諼有些疲憊的模樣。“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文文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一疊資料。
　　“如果沒有這些酸甜苦辣的滋味，愛情就不是愛情了。不過凡事一定要求個清楚明白，千萬別讓誤會毀了
兩個人的幸福。那我先出去了!”說完，她捧著那疊資料靜靜地離開。
　　喬爾諼細細咀嚼著她方才的勸告。
　　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冷靜，他已經沒有那天那種被背叛的憤怒，只剩下胸口仍隱隱作痛。
　　他無法遏止地想著與朱婉璿共同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想著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喜、她的悲……
　　還有，那晚與她纏綿時，她給予他的無比熱情和濃濃的愛意。
　　當她給予他那麼多之後，怎麼會又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呢?他疑惑不解。
　　雖然她從沒說過喜歡他，但是，她不會因為貪圖“電子新貴”的身分，而去跟林沐丞交往。
　　小婉的眼睛，藏不住秘密的!他回想起星期六早晨，她眼中浮現的憤怒和傷害。沒有哪個人規定一夜風流、
逢場作戲之後，必須在床上待到天亮!
　　他還清晰地記得她的話，心頭狠狠一絞。她說得如此無情，是因為憤怒，還是她的真心話?
　　他深吸一口氣，作了決定。
　　無論如何，他欠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搬離那邊之前，他至少應該見她最後一面。
　　下班後，朱婉璿回家換上襯衫、牛仔褲，背起她的單眼相機，準備出門。
　　“小婉，你要去哪裏?”朱羽珊聽見外頭的聲響，從廚房探頭出來問。她今天好不容易休假一天，姊妹倆總
算可以共用晚餐，怎麼小婉卻要出門?
　　“我去一家簡餐店拍個照就回來。”朱婉璿一邊彎腰穿鞋子，一邊說道。
　　“拍照?幹麼?”朱羽珊下明究理地間。
　　“我答應……對面的，要幫他拍幾張餐廳的照片，這是最後一家了，我想今天拍完。”朱婉璿轉過身作勢
要開門，以免讓姊姊看見她眼中的傷痛。
　　拍完今天這間餐廳之後，她便算完成了他託付給她的任務，從此……他們之間也一刀兩斷了吧?      
　　“小婉，你和對面的喬先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朱羽珊狐疑地問道。
　　雖然她每天很晚才回家，但朱婉璿到底是自己的妹妹，憑著她敏感的直覺，似乎嗅到近來有些不對勁。
　　“我和他之間本來就沒什麼，哪有什麼事?”朱婉璿面對著門，故作輕松地說，汲眶卻已泛出淚水。
　　“你不說，我也不逼你。”朱羽珊笑笑。“對了!你是去哪家店?回不回來吃晚飯?”
　　朱婉璿很快說出一家店的名稱，並交代了回來的時間。“……你等我一下，我最多一小時就回來了，我們
再一起吃晚餐。走嘍!拜拜!”
　　說完，她逃命似地離開。
　　朱羽珊看著妹妹砰地一聲把門關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小婉一定有心事……唉!妹妹長大了，有些事，已經連她這個做姊姊的都幫不上忙了。        
　　朱婉璿前腳剛離開，喬爾諼後腳便站在她家門口，躊躇不定地看著門鈴。      
　　他一方面希望她在家，大家把事情作個了結；一方面又希望她不在家，讓他有個緩刑的機會。
　　思緒流轉間，內心矛盾得要命。最後，他還是把心一橫，按下她家門鈴。
　　“叮略!”
　　門鈴聲顯得特別刺耳，下一會兒，屋內傳來腳步聲，喬爾諼一顆心被提至咽喉。大門很快地被打開。
　　“喬先生?”朱羽珊看清楚門外的人，挑起一道秀眉，微笑地打開鐵門。
　　“呃……朱小姐，你好!”剛剛提至咽喉的心，又被重重摔回原處。
　　喬爾諼有點驚訝來應門的是朱羽珊，因為依照朱婉璿的說法，她平時很少那麼早回家。
　　“如果你是來找小婉，很可惜，她剛出門，說要幫你去餐廳拍照。”朱羽珊說道。
　　“是嗎?”他的心猛然一痛。
　　在他們激烈爭吵之後，她竟然還幫他去張羅照片……
　　這就是小婉，充滿責任感……卻無關愛情。
　　他把視線移回朱羽珊的臉上。“請問她有沒有說去哪一家餐廳拍照?”
　　“有。”朱羽珊告訴他那家店的名稱。“你現在要去找她?她說一小時左右就回來了耶!你要不要進來屋裏
等她?”
　　她有趣地打量喬爾諼的表情，心裏已經肯定小婉的不對勁和他有關。
　　他們兩人若是面對面地看一看，就會發現彼此刻意隱藏情緒的神情有多相像。
　　“沒關係，我去找她。”喬爾諼朝朱羽珊揮揮手。“謝謝你的邀請，再見。”
　　他很快地離開公寓，騎上摩托車，往朱羽珊所說的那家店前進。
　　他和小婉之間的事，他們兩人單獨解決就好，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急切地想看到她。
　　朱婉璿在路旁停妥摩托車，背著相機，走進附近一家裝潢可愛的簡餐店裏。
　　店裏面高朋滿座，她走到櫃臺前，說道：“先生，不好意思，我是‘花樣美食
　　雜志’的攝影師，因為我們想要在下一期雜志仲介紹你們這家店，不知道可下可以讓我替店內照幾張相片?
”
　　櫃臺前的老闆微笑道：“就是那個很紅的美食雜志?好哇!你盡量拍，我還可以提供一些我們菜色的照片。
”
　　被“花樣美食雜志”報導，比花錢做廣告還要有效果，他何樂而不為呢?
　　朱婉璿道謝後，拿起相機，在四周取景。
　　閃光燈引起其他用餐客人的注意，她抱歉地朝其他人笑笑，鏡頭小心地不照到他們。
　　她自己也很討厭在非自願的狀況下，湊巧成為別人相片中的模特兒。
　　“小姐，樓上還有包廂和雅座，你也可以拍幾張。”老闆說道。
　　“好，謝謝。”朱婉璿往角落的旋轉樓梯走去，踏上二樓，她發現二樓和一樓一樣坐滿了人。
　　這家店一定有它的獨到之處，不然下會有那麼多人來吃。
　　不過話說回來，光是此處輕松可愛的佈置，就足夠吸引不少年輕女性前來消費。
　　這令她忽然想起喬爾諼，如果換作幾個星期前，她就可以在下班之後，拉著他來這邊吃晚飯了。
　　她神色一黯，強烈的心痛湧上心頭。這幾個晚上，她夜夜躲在棉被裏哭，可是卻無法消減心中難受的感覺
。
　　她甚至跑去買各種她喜愛的食物，想藉著吃東西來平復心情，但還是一點用也沒有。
　　她看著那些食物，便會想起和喬爾諼一起吃遍各方美食的日子，然後，眼淚又開始掉下來。
　　輕輕嘆一口氣，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相機上，如果再想下去，她會瘋掉。
　　找了幾個還不錯的景，她沒什麼勁地按了相機快門幾下。
　　這樣應該夠了吧!
　　確認過照片的數量，朱婉璿準備走下樓梯，此時，一陣燒焦的味道傳入她鼻端。
　　正猜想著是下是廚房的師傅毀了哪位客人的晚餐時，突然，樓下的客人一陣騷動。
　　“失火了!失火了!”樓下某個人喊道。
　　二樓的客人一聽見有人喊失火，加上煙味開始飄到樓上，個個趕緊離開座位，往窄窄的旋轉樓梯奔去。
　　不會吧!朱婉璿心中一驚，也連忙往樓梯走去。
　　這間店的裝潢都是由木頭、紙張之類的易燃品所制，若真的發生火災，延燒起來的速度會非常快。
　　“哎喲!”她被某人往旁邊用力一推，由於手中還拿著相機，重心不穩，腳步踉艙了一下。
　　人潮很快地把她擠開，嗆人的黑煙開始彌漫二區，樓梯口人人你推我擠，朱婉璿緊張地看著四周，企圖找
出另l條生路。
　　她很快地跑到一扇大玻璃窗前，往樓下地面瞄一眼，心裏已有了決定。
　　反正才二樓，而且一樓屋簷下面還有一個帆布的彩色遮雨棚，正好可以當緩衝物。
　　於是，她背好相機，然後舉起一旁的椅子，用力地朝那片玻璃窗扔去。
　　“嘩啦啦”聲中，玻璃應聲四散。
　　她用另一張椅子把窗戶下方的碎玻璃清一清，雙腳懸空地坐在窗框上，深吸一口氣，勇敢往下跳。
　　轉眼間，她滑下雨棚，順利滾落至地面。
　　從地上爬起來之後，她沒忘記先檢查相機是否無恙，接著動動四肢、扭扭脖子。還好，沒什麼大礙，可能
只有一些擦傷和瘀青!
　　轉頭看看四周，推測這裏應該是這棟大樓的後巷，她拍去身上的塵埃，往大樓的正面走去。
　　她決定趁著消防車和看熱鬧的人潮還沒有出現之前，趕緊騎車回家!
　　另一邊，當喬爾諼抵達簡餐店時，正巧看見一大堆人倉皇地從店內奔出，差點擠爆小小的店門。
　　他正困惑著發生什麼事時，便瞧見室內漫出一團團濃重的黑煙。
　　火災!這兩個字躍入他腦中，無形的恐懼襲上心頭。
　　小婉會不會還在裏面?
　　“小婉……小婉……”他急忙擠進匆匆逃出的人潮中，尋找朱婉璿的身影。
　　看著人群不斷地從屋內奔出，他等了好久好久，卻仍然沒有看見她，心中的焦急與害怕更加折磨著他。
　　“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位背著相機的女孩?”他忍不住抓住一個從店內跑出來的人，問道。
　　“我沒看見!”那人草草回答後便甩開他的手。
　　喬爾諼又攔住另外一個人，問同樣的問題。
　　“那位小姐沒出來嗎?”回答他問題的，正是剛才接待朱婉璿的老闆。
　　“你最後看見她時，是在哪裏?”喬爾諼趕緊問清楚。
　　“她來我們店裏拍照，我跟她說還可以到二樓拍，我猜她應該是去了二樓。”
　　喬爾諼抬頭往二樓看去，黑煙正不斷從窗戶冒出來。
　　那人陪他一起往樓上看，說道：“我們已經打電話給消防隊了，他們很快就會到。而且，說不定那位小姐
已經逃出來，只是你沒看見。”
　　喬爾諼對他的話聽而不聞，只著急地幻想著朱婉璿正在裏頭無肋地不斷嗆咳，等著他人的救援。
　　“小婉!”他朝著二樓大喊，當然，不可能有任何回應。
　　突然，他往前衝。
　　“先生!你要做什麼?”老闆趕緊拉住他。“裏面現在很危險。”
　　“我得去找她!”喬爾諼試著掙脫他。
　　“消防隊馬上就來……”那人沒來得及說完，喬爾諼已經掙開他的手，往火場
　　奔去。
　　濃煙嗆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拿出手帕，抓起門邊桌上的飲料把手帕弄溼，捂著口鼻，持續前進並摸索樓梯的方向。
　　“小婉!”他著急地呼叫她的名字。
　　此刻，他已不在乎她是否和另一個男人交往，也不在乎她是否欺騙他，他只要她安然無恙……
　　火焰已經開始竄出廚房，他不斷高喊，卻被煙嗆得不斷咳嗽。
　　“小婉，你在哪裏?”濃煙中，他聲音嘶啞地喊著，已經完全失去看東西的能力。
　　嗆人的煙穿透潮溼的手帕，令他感覺呼吸困難。他聽見外頭消防車的聲音，感
　　覺自己已無法再往前移動。
　　小婉，你千萬不能有事……意識模糊中，他想道。接著，他靠著墻，失去了知覺。
　　朱婉璿才穿過防火巷，轉彎要走到停放摩托車的地方時，眼角便瞥見一個人衝入火場。
　　那身影，和喬爾諼姦像。她嬌軀一震，小跑步地往店門口奔去。
　　“小姐!小姐!”老闆拍她的肩膀。
　　她回頭，看見剛才接待她的男人。
　　“剛剛有位先生急著四處找你，幸好你沒有被困在屋內。”那人說道。
　　“他人呢?”她著急地問。
　　“他不聽我的勸，衝進火場找你去了!”老闆一臉擔心地看向黑煙彌漫的屋內。
　　朱婉璿馬上刷白了臉，覺得頭部好像被重擊了一下，只感到一陣暈眩。
　　她剛才看見的那個人，果然是喬爾諼。除了他，大概沒有哪個男人會為了她衝入火場……
　　但她不明白為什麼?在她對他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之後，他為什麼還為了她冒生命的危險?
　　喬爾諼，你這個大笨蛋!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往前走了一步。
　　“小姐!你不能再過去，那太危險了。”老闆擔心她和喬爾諼做一樣的蠢事，連忙牢牢抓住她。
　　“我要進去!你放開我!”她緊盯著濃煙密佈的餐廳，哽咽地說道。
　　“不行!”老闆攔住她。“你聽，消防車已經來了，讓消防隊員救他出來吧!
　　你要是跑進去，他們還得分神救你。”
　　“可是他……嗚嗚……可是他……”她的眼淚掉得又快又急，根本無法說話。
　　不過，消防車的確很快就抵達現場，他們圍起一道封鎖線，隔開閒雜人等。
　　“拜託你們，還有人在裏面!”看見消防隊員拿著水管奔來，朱婉璿急忙向他們懇求。
　　“小姐，我們會盡力的，請你移到危險範圍之外。”那名消防隊員安慰她，並把她和其他人都隔離到封鎖線外。
　　這期間，她不斷回頭望向火場，滿臉淚痕地看著大火延燒餐廳，感到無比的無助和旁徨。
　　束手無策地看著消防隊員來回奔波，她只能祈禱他們趕緊把他救出來。
　　喬爾諼……你一定要給我好好的回來，我這輩子，跟你沒完沒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