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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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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言子夜]嬉鳳帖[愛上心頭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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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9 17:15: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沒半點徵兆,河面突降大雪,北運河上的船隻只得全部暫緩航行。

  小廝入艙,向這會兒正在用膳的風公公稟報:「啟稟老爺子,對面那艘畫肪上的人讓小的進來通報一聲,說他們想登船向您請安。」

  「請安……」風公公擱下碗筷,眼神中透著一絲疑惑,「指名要找咱家?」

  「是,那兩位公子講明了,是要來向老爺子--風公公您請安。」

  奇怪,他都已遠離京城那塊是非之地,還有誰會為了巴結他之前伺候的主子而來討好他呢?再說,他離開得這般低調,又有多少人會清楚他的去向?

  「老爺子,那訪客接是不接?」小廝杵在門邊,等著主子的回復。

  風公公抿唇一笑,眼中的疑惑轉換成好奇。

  「見一見也無妨,咱家倒要瞧瞧,到底是何許人也,竟然連咱們這趟回鄉的路程都算計得這麼清楚。」

  於是,守在外頭的奴婢遂領著訪客進艙,風公公仰頭,見著了那兩名年輕人。

  他一瞧見走在前頭的那名男子,旋即認出了是何人,這位泓貝勒近來在宮裡的名氣頗響亮,聽說此人私底下常把外面的怪玩意帶入宮中,讓其它皇親國戚嘗新鮮呢!

  「哎呀!貴客!貴客!原來是泓貝勒大駕光臨,老奴真是有失遠迎哪!」

  「風公公您實在太客氣,」載泓掬手相迎,一臉招牌的微笑問候,「如今您老已辭了宮裡的差,自然不再是太后跟前的奴才,往後小王見了您也得學著人家喊您一聲老爺子才好呢!」

  「呵呵呵……泓貝勒見笑了,別折煞老奴了呀!」風公公嘴裡雖是這麼說,但心窩裡卻被載泓的這番話給逗樂了。

  「哎呀呀,瞧我,一見著老爺子您心裡著實高興,竟差點連這趟來探望您,最重要的一件事兒給耽擱了。」載泓退後一步,讓出些許空隙,好讓風公公看清楚一直緊跟在他身後的柳蟠龍。

  「這位爺是--」

  就瞧人家風公公才剛發問呢,柳蟠龍已熱呼呼地撲上前,「咚」一聲半跪於艙板之上,「晚輩柳蟠龍,特地來向舅老爺請安的。」

  喲!這一聲「舅老爺」,可真把船艙裡眾人的親疏關係給攪混了。

  叫得風公公眉頭深鎖,馬上朝載泓投出一抹極困惑的目光。

  「呃,呵呵……」載泓乾笑幾聲,嘴角的笑痕仍有點尷尬,「您老千萬甭見怪,咱這兄弟呀,為人豪爽又熱情,就叫他千萬要捺著性子嘛!您瞧,這會兒才一見著故友的親舅舅就動感情了。」

  故友的親舅舅?那麼,他的故友不就正是……

  「喔,原來是咱們家鳳丫頭的友人哪!」風公公接腔。

  暗地裡,他不動聲色,悄悄觀察起眼前這名朝他行大禮的「熱情」漢子。

  柳蟠龍搔搔鬍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不瞞舅老爺您,晚輩這趟上船請安,是專程想請您到晚輩設於香河鎮上的蟠龍第一號作客的。」

  蟠龍第一號?不會是那個揚名千里、驚動宮中親貴的蟠龍第一號吧?

  「作客?」風公公畢竟閒人無數、經驗老到,儘管心中訝然,但臉上的表情卻未洩漏太多情緒,「柳公子的盛情,咱家算是心領了,話說回來,我那外甥女這會兒還在府中巴望著她舅舅回去呢,咱家說什麼也不該自個兒溜出去玩的,是不?」

  他老謀深算,將回絕的理由委婉地推給了鳳愛。

  此人若真是鳳丫頭的良朋摯友,便該明白,那鳳丫頭心裡只要一打定主意要做什麼事情,就算再苦、再難,也一定會咬緊牙關做到底!

  「就是為了鳳姑娘,晚輩才特地來求見舅老爺的呀!晚輩……晚輩是來向舅老爺您求……」他怕言不及義,連忙掏出自己藏在懷中的那張紅帖子,將它恭恭敬敬呈給風公公。

  柳蟠龍嘴上功夫沒有載泓那麼多本事,但他很直,常直率得讓人難忘。

  雖為營商之徒,卻不諳商場中那一套矯揉造作的伎倆,滿心只想著他心愛的姑娘,和她心頭上最最在意的事兒。

  風公公敞開紅帖,悶著聲,靜靜瞥過那紅帖上的內容。

  「這畫兒,是你畫的?」

  「晚輩手拙,畫得不成樣兒,但的確是我全心全意畫的。」柳蟠龍答道。

  「嗯……」風公公頷首,意味深長地瞅了柳蟠龍一瞬。「那麼,想當然,這帖子上的字也肯定是你親手題的囉?」

  「是啊,舅老爺,裡頭字字真心,絕沒有半句假話。」柳蟠龍仰起頭,臉龐上綻著誠懇的光彩,冬雪融融,定也是因為抵擋不住他一臉的熱切情思咀!

  風公公低頭,再凝望手上的紅帖,陷入了一陣沉默。

  若從外表給人的第一印象來看,這小子外貌粗獷、性格豪邁,渾然一副大剌剌的莽漢形象。但仔細再瞧,他眼中所散發出的堅定神采,卻又和鳳丫頭每每下定決心時的那股拗勁極相似。

  他忽地回神……像想起了什麼往事。

  可不嗎?難怪老會覺得神似了!

  眼前這男人無論從眼神、器宇上流露出的那股蠻幹到底,絕不放棄的熱烈情衷,竟一如鳳愛她親爹--二十年前搶了鳳家閨女的那名搶匪。那男人即便在被處死之前,依然慷慨激昂地說自己永不後悔搶回了個一生最令他心繫的女人!

  那般烈性的執拗,似也在鳳愛的骨血裡生了根。

  而此刻,在他面前正宛如經歷了一場情緒的投射……

  這鐵血柔情的男人,像極二十年前的那男人,也像極他捧在掌心裡疼愛著的鳳丫頭。

  「好個字字真心,絕無假話!」風公公鬆了口,轉眸望向柳蟠龍,這一望,不單是為他自己,更是為了鳳愛。「你倒說說,咱家要如何信你?信你確實構得上那個資格來求我?」

  柳蟠龍略垂下頭,認真思忖片刻,很快再度抬起臉龐,這一刻,他渾身上下瀰漫著無比的自信。

  「老實說,晚輩沒多大自信,也不知該拿什麼好聽的話,來證明我最有資格向您做這樣的請求,畢竟在鳳姑娘眼裡,我向來便是個粗野的莽夫而已。」

  風公公不語,他靜待著。

  柳蟠龍眼中炯然明亮,他笑開的白牙皓皓生光,這模樣的他看來是如此爽朗、如此無懼,只盼能挺身投向他心愛的姑娘,讓她瞧一瞧他所有的努力。

  「也許……我不是鳳姑娘心上滿意的那種才子人選,可我會努力的,會努力讓她開心、努力讓她歡喜,會用盡我所有的心意討好她。只要是她在乎的,我也就在乎:只要是她心裡想做的事,我一定奉陪到底……即使她辦不成,我也會替她辦到!」

  船艙之中,柳蟠龍的話句句有力。

  從他嘴裡脫口而出的承諾,既無粉飾,亦不虛華。

  別人擁有的東西,他或許學不來:但他自個兒獨有的特質,別人也沒法子隨便模仿。

  風公公看得深切,對於這坦率的告白,他心中自有一番定見。

  「咳咳咳,」突然,載泓打破沉寂,他自個兒斟酒、舉杯,一仰而盡。「有點渴,喝口酒潤潤喉。」

  風公公接過酒壺,替自己及載泓、柳蟠龍面前的空杯斟滿酒。「是啊,這裡沒外人,咱們三人便來個開懷暢飲吧!」

  沒外人……這麼說,鳳愛的舅舅是不把他當外人看囉!「舅……舅老爺……」柳蟠龍聞言後既驚又喜,他高捧著酒杯,心裡很是激動。

  「對對對,老爺子說得極是,咱幾個全都是自己人!」載泓附和道,「那今日一定要喝他個不醉不歸呀!」

  「既然是自己人,那咱家有件事兒還真想當面問問你呢!」便瞧風公公欺過身,朝柳蟠龍魁偉的身形靠去,他以掌捂唇,壓低聲兒好奇地問:「都聽人說,蟠龍第一號的春宮圖堪稱人間極品,就不知咱家有無這榮幸一睹它的風采?」

  「喔……那個呀!」

  柳蟠龍咧嘴而笑,緊接著,馬上點頭如搗蒜。

☆☆☆☆☆☆☆☆☆☆☆☆☆☆☆☆☆☆☆☆☆☆☆☆☆☆


  碼頭邊,一群人列隊在甬道兩旁靜候。

  天空飄著細雪,每個人幾乎都凍得手腳僵冷、兩頰通紅。

  「靠岸了!靠岸了!快快快,手上的傢伙趕緊預備好!」蘇流三跑前跑後,忙著指揮著眾人,要求大夥兒開始準備吹奏迎接風公公的曲子。

  轉瞬之間,碼頭上隨即響起了一支支熱鬧的歡喜樂曲。

  鳳愛引頸而盼,臉上露出了近日來難得一見的雀躍。

  只是她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舅舅的身影出現。

  眼看一船的人和貨物都遣下來了,竟獨獨缺了這趟行程中最重要的歸鄉主角,她按捺不住,遂自個兒挺身街上了船艙--

  「舅老爺!舅老爺!您是不是在惱鳳丫頭替您準備的排場呀?好嘛!好嘛!我要他們撤走便是了,您老人家趕緊讓我攙您上岸吧!」

  豈料,船艙中居然一片空蕩。

  桌上杯盤狼藉,瞧不出究竟是熱鬧之後的結果,抑或是慘遭破壞的殘局?

  鳳愛心上一陣緊抽……

  才扭頭,便瞥見一名正在收拾的奴婢,她立刻上前盤問。

  「老爺子呢?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讓你們伺候到不見蹤影了?」

  「老……老爺子……」望著鳳愛,原本正勤奮收拾餐具的小奴婢嚇傻了,她囁嚅地回答:「老爺子被兩個從別船上來的人給帶走了呀!」

  「帶走了!」鳳愛近乎咆哮的聲音傳遍整艘船。

  怎麼可能?不熟悉內情的人豈會清楚舅老爺的歸期?

  該不是誰在同她開玩笑吧?這年頭除了捻匪,誰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搶人」?

  「養你們是當飯桶的嗎?你們居然就眼睜睜看著老爺子被人帶走?」

  「嗚……」小奴婢眼淚直流,擦都來不及擦,覺得自己被主子罵得委屈。「是老爺子他……他自個兒決定要跟人家走的,他說……要愛主子甭擔心。」

  「人都被劫走了我怎可能不擔心?」鳳愛急得一頭汗,幾夜沒睡好的面容此刻顯得更是蒼白,「對了,有沒有記清楚對方是啥模樣?說仔細些,咱們得趕緊報官捉拿擄走老爺子的搶匪啊!」

  小奴婢眨眨淚眼迷濛的雙睫,揚起手,指了指腮幫子,「胡……鬍子……其中有個男人,他這裡長了密密麻麻的鬍子!看上去雖然很凶,但他卻一直咧嘴笑。」

  「什麼?!你確定是他!」由於太過激動,鳳愛差點站不穩腳步。

☆☆☆☆☆☆☆☆☆☆☆☆☆☆☆☆☆☆☆☆☆☆☆☆☆☆


  「怎麼樣?舅老爺,這力道還可以唄?不夠的話我叫她們再加點兒勁。」柳蟠龍笑笑詢問。

  他側過臉,瞧著他身旁那趴在另一張軟榻上的風公公,旋即動了動指頭,指示負責替他們舒筋推拿的女師傅們再加重力道。

  這位貴客求來不易,柳蟠龍無論如何都得用盡心思,將他老人家伺候得通體舒暢、神清氣爽才行!

  「唔……」風公公雙目閉合,享受著此刻短暫的休憩時光,興許再要不了多久,他耳邊就會吵翻天了呀!一思及等會兒可能將發生的情況……他唇邊竟隱隱笑了開,:冱勁道好,難怪蟠龍第一號裡任何師傅的手藝總受人誇讚,看來這當家主子的眼光也不得了。一

  這稱讚雖是一語雙關,但說者有心,聽者……可能還沒那麼快就能理解吶!

  不過,柳蟠龍有他自己獨一無二的解讀方法,一聽風公公很滿意,他馬上來上一招借花獻佛的妙計。

  「是嗎?那太好啦!舅老爺您喜歡的話,我就專門撥個師傅給您,讓您老人家時時刻刻都這麼舒服。」

  「好,好,虧得你有這份孝心。」風公公直接誇獎了,不再拐彎抹角。

  這回,柳蟠龍總算聽懂了,搔搔鬍髯,咧唇笑得豪邁而無邪。

  「你們……你們別攔住我!」密室外傳來了鳳愛氣急敗壞的叫囂,「柳蟠龍,你快給本姑娘滾出來,我知道你在裡頭,再不出來我就闖進去揍人了!」

  「唉,鳳丫頭這麼快就追來啦!」風公公歎道,風涼的程度像這事兒根本跟他沒關連似的。

  「柳!蟠!龍!」

  「砰--」

  一聲巨響之後,密室的石門被鳳愛拿錘子鑿出了一個洞。

  她扔下錘子,朝洞口中焦急一望--

  「說,你把我的舅老爺藏哪兒去了?為什麼劫了咱們鳳家的船?你要想報復我拒絕你的那檔子事兒,就街著我一個人來好了,幹啥驚動我舅老爺?」她怒氣沖沖,眼中滿是憤慨,一見到他就拚命質問。

  「呃,鳳……鳳姑娘,你先聽我解釋,我沒有劫船,我只不過是想請--」

  「廢話少說!我一個字兒都不想聽,我只問你,我家舅老爺人呢?」

  柳蟠龍趴在軟榻上,抬頭揚聲吩咐:「來人,開門。」

  於是,機關一起,被鑿穿了一個洞的石門遂緩緩移動。

  待石門一開,鳳愛旋即衝進去,她揪住柳蟠龍就先一陣沒道理地亂捶。此刻,她一心尋人,竟全然未覺趴在她面前的,是那副近乎半裸的男子身軀。

  「你可惡!你可惡!你承認就是你把我舅老爺藏起來的是不是?」

  「哎喲,你……你打人就打人,」柳蟠龍不閃不躲,由著鳳愛在他身上又捶又打,「但好歹也給個機會,讓我把話說清楚嘛!」

  「還狡賴,分明是你這個臭鬍子搶匪綁走了我舅老爺!」鳳愛不理他的申辯,事實勝於雄辯,她清楚記得小女婢描述時,那副驚慌害怕的模樣。

  驀然間,一聲歎息從他倆身邊響起。

  「鳳丫頭,你再這麼使勁,他繫在腰上的那塊布可就快讓你給扯掉囉!」

  鳳愛扭頭,往身旁的另一張軟榻一瞧,怔忡得好半天講不出話。

  「舅……」

  沒錯呀,長相沒錯,聲音沒錯,那人的確是她的舅老爺。

  不過舅舅不是被「劫」來作「人質」的嗎?這會兒怎麼竟像極享受似的,好端端地趴在軟榻上,讓個陌生女人在他身上「捏來摸去」的呢?

  她瞧舅舅朝她努努嘴,意有所指地要她低頭看一看。

  鳳愛頭一低,剛好,柳蟠龍那雙銅鈴大眼也盯著她狐疑的臉。

  「嘿嘿,我說鳳……鳳姑娘,你別惱,」他苦笑、皺眉,那表情一眼看去確實頗引人同情。「不是我不肯讓你,只是這塊布……你實在扯不得的嘛!」

  布?到底是什麼布?她打他洩憤都沒空了,哪有閒工夫扯他的布?

  「喂,你到底在鬼扯什麼?我還沒責怪你為啥這麼折騰我舅老爺!那些女人的手在幹什麼?外頭那麼冷,你怎麼就讓我舅老爺披一條布在腰間褲襠上?萬一冷著了、凍著了,你擔待得起嗎?」

  「是啊,就是會冷,怕走光,所以才叫你甭扯嘛!」柳蟠龍笑得更僵。

  感覺手中彷彿有股力量正一點一點慢慢被人拉過去,鳳愛眸光一凝,才終於撞見自個兒手上扯住的一小角。

  那塊「傳說中的布」,可憐兮兮的被她與他各佔據了一截,而柳蟠龍緊緊按在布上的那位置,則恰巧是他胯間最重點的部位!

  「你……你……」她怔怔然,瞠目結舌,皺起了眉頭便嬌吼:「你傷風敗俗,下……下流,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怎麼可以光著身子到處跑……」

  「冤枉啊!我可沒光著身子,也沒有到處跑哪!」柳蟠龍再次奮勇抗議,揚起另一手,指向自己被覆蓋住的部分。「喏,不信你瞧,我還沒有脫得精光咧!」

  「柳!蟠!龍!」

  她手順勢一鬆,尖叫著摀住自己的雙眼,再也不好意思往那近乎全裸的強壯身軀上瞄。

  「別氣嘛,我這回真的沒說謊呀!」柳蟠龍討好地挺起身子,又朝她靠近。

  鳳愛一嚇,避難似的往後退了數步,一不留神,竟被軟榻的柱腳給絆住了,遂萬般不願地踉蹌跌入他懷中。

  「啊……」她大驚失色,揚聲再叫。

  他一把摟住她,憐香惜玉地溫柔安撫幾下。「別怕,我保護你,我的姑娘。」

  他的心跳貼著她、他的聲音繚繞著她、他沐浴過後身上淡淡的草藥香味侵襲著她、他那張蓄著鬍子的臉龐不斷傾向她……

  「保護你個頭!」鳳愛回神,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他腹上狠狠一擊。

  「噢!疼哪!」柳蟠龍吃疼一喊,可唇邊卻揚著讚賞的笑,「你這拳頭果然又快又狠。」

  鳳愛再度舉高拳頭,「壞傢伙,不夠的話本姑娘還可以多送你幾拳!」

  不過這次,柳蟠龍可就學聰明了。

  他從容出招,以連續的掌勢化解她急躁的拳。

  「哎……哎喲……」不知自何時起,風公公竟蜷縮著身軀在那兒兀自痛苦地呻吟。「痛……好痛啊……」

  「舅老爺!」鳳愛和柳蟠龍同聲喊道。

  「你……你們別……別吵了呀,咱家……咱家快不行了,不……不行了呀!」

  原本還吵得正凶的一對男女,這會兒竟面面相覷。

  一舅……舅老爺,您哪兒不舒服?鳳丫頭給您請大夫去!」鳳愛焦急探問,望著舅舅臉上的難受表情,一瞬間自責不已。

  都怪她!都怪她分心了。

  打從一進來,就只顧著找柳蟠龍算帳,完全沒細察到舅舅的身體狀況,才會連他老人家臉色對不對勁都沒留意。

  「哎……哎喲喂……」風公公改變姿勢,抱著肚子翻來覆去,臉上的表情因太痛苦而顯得猙獰。

  「不行,等不及請大夫了,這麼一來一回太耗時,愈拖愈麻煩,還是咱們自個兒送去!」柳蟠龍見情況不對,立刻做下決定。

  他匆匆起身,先隨手披上袍子,再拿出幾床厚被褥裹住風公公,抱住他老人家便轉身衝了出去。

  鳳愛先是一愣,等回過神後,才趕緊跟著朝門外追去。

  「喂!你上哪兒呀?回答我,你到底要把我舅舅帶去什麼地方?」

  追到門外,她眼前早不見他的蹤影。

  除了滿天風雪之外,一路上,只留下他猛力踏在雪地裡的腳印。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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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9 17:15: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黃昏時刻,香河鎮上的這條街,原該人潮洶湧、車水馬龍,熱鬧得很的。

  只不過這會兒,大夥兒全聚到鎮上的某家醫館門前,瞧一對男女從門裡吵到門外,再從門外吵進了門裡。

  平常有人吵架是沒啥好稀奇的,但眼前那正跟人吵得厲害的主角,居然是他們香河鎮上的風雲人物--蟠龍第一號的柳大當家,這……這可就新鮮了。

  更新鮮的是,柳大當家竟然一反往常的霸氣,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對方的「攻勢」,他原本梟雄般的氣魄在那俏姑娘的面前,好像根本派不上用場。

  「都怪你!一定是你逼我舅老爺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才會鬧肚子疼!」

  「我逼舅老爺?這怎麼可能?」柳蟠龍噗哧一笑,對鳳愛連連搖頭,「我孝敬他老人家都來不及了,做啥還故意讓他吃壞肚子找晦氣?」

  「就要問你啊,我豈知你做啥這樣子折騰人?」她朝他氣呼呼地瞪回去。

  「問我?那咱們乾脆叫諸位鄉親一起來評評理,喂喂!過來,本當家問你,」柳蟠龍順手揪住一個並非來湊熱鬧,只是不小心經過他身邊的路人。「你告訴她,我柳蟠龍是這樣子的男人嗎?」

  「嗄……呃……啊……」路人一臉狀況外的神情,張著嘴,錯愕得講不出話。此時此刻,連自己突然被柳大當家攔住去路的原因都還不太明白。

  「抖什麼抖?怕我會吃了你不成?」柳蟠龍按捺住壞脾氣,輕拍著路人的肩膀,壓低音量,「我要你老老實實跟這位姑娘說,告訴她本當家平時會不會欺壓你們?告訴她本當家是個怎麼樣有擔當的男人!」

  慘了,柳大當家惹不起,但眼前這趾高氣揚的嗆姑娘也不好惹啊!

  看倌,別盡瞧醫館外吵得凶,其實醫館內的另些人呢……咳,也都沒閒著。

  「老……老爺子,您還有哪兒『要』不舒服嗎?」一頭白髮的老大夫邊問,邊擔心地朝簾外窺一眼醫館外的爭執現況。

  風公公倒是狀似優閒,他老人家斜倚在躺椅上,輕啜了一口龍井之後,才朝老大夫一睞,「別緊張,外頭的損失咱家照單全收,一個蹦子兒也不會少你。」

  「可是……外頭再這麼吵下去,只怕老夫醫館外的招牌就快讓人給拆下來當柴燒了呀!」

  「放心,那小兩口再吵也吵不了多久的,」風公公若有所思,抿著唇淺笑,接著便掏出一張大紅帖子,交到老大夫那雙發顫的手上。「等會兒就照咱家方才吩咐你的那樣出去和他們說,跟你打包票,他們馬上就吵不起來了。」

  隨著醫館外的爭執一聲聲傳來,說也奇怪,風公公非但不擔憂,反倒氣定神閒地又啜了口龍井,嘴邊甚至哼起了小曲兒在怡情養性。

  唉!他那寶貝的鳳丫頭又在嚷嚷了。

  往常,從來也沒瞧見哪個男子令她如此惱火過,可見得……柳蟠龍的確不同,在鳳丫頭心裡,這鐵錚錚的漢子肯定佔據了一處特別的位置了呀!

  「誰管你是什麼樣的男人,總之,柳蟠龍,我鄭重警告你,往後你千萬別再靠近任何和我有關係的人,誰碰到你準會倒霉!」

  打從方才讓大夫診斷了舅老爺的病情之後,她便一口咬定,指責他故意掀起這場波瀾,認為他就是這次意外的罪魁禍首。

  毋需再懷疑了,歷經無數次的親身驗證後,鳳愛不得不信,他確實是她命中注定的災星!

  之前受影響的只是自己,現在竟連她在乎的親人也遭受波及。

  原本尋常平靜的生活被這麼猛烈撞擊,將她和親人都捲入一場狀態不明的危險裡去,老實說,她再也禁不起第二次了。

  這波及足以逼得她驟下決心,選擇果斷地和他當場攤牌,只圖從此以後能再無牽扯。

  不管用任何辦法,她今天一定要跟他做個了斷,一定要徹底的了斷。

  但,柳蟠龍心裡可不這麼想,他以具體行動表現出自己的絕不放棄……

  「不靠近和你有關係的人,那好,我今後就只靠近你。」他邁步倚向她。

  「少耍嘴皮子,本姑娘不吃這一套。」她轉身,想盡量避開他的觸碰。

  然而柳蟠龍強勁的雙臂仍是快了她的腳步一瞬,他上前攫住她。

  「那你趕緊好心告訴我,姑娘你吃的究竟是哪一套?」沒想到他居然在笑。

  「柳!蟠!龍!」她蹙眉吼道。

  「有,我在。」他回答。

  「當著那麼多人面前,你竟敢這樣子調戲我?還不快放手!」

  他身子微彎,落腮鬍靠近她耳畔,低聲喃道:「怎麼辦呢?我是很想聽我姑娘的話,可是不能放啊,這雙手一放,我的姑娘就又逃開了。」

  她的臉偏了偏,被他腮邊的胡碴扎得既癢又疼。

  「誰……誰逃了?你別做賊心虛,胡亂編派我罪名。」

  「本當家行事光明磊落,絕不做偷偷摸摸的小賊,那行當見不得光,將來怎能在我心愛的姑娘面前立足?」他雙臂雖箍住了鳳愛,但雙掌仍可以在她眼前從容攤開。「何況我最近已經改種花,瞧,這手被扎得坑坑疤疤,可難看了。」

  聞言,鳳愛心頭驀然一悸,緩緩低下眸子,望住他的一雙手。

  那粗糙的掌心間、指頭上,留下了一些曾被刺傷過的痕跡,有的深、有的淺,有的新、有的舊。

  「蠢,」她心底雖震撼,嘴上卻不受控制地說著反話,「想學人當花匠,技藝卻又不精,受了傷也是活該,這是你自找的苦頭。」

  「沒錯,是我自找的,」他淡然一笑,臉龐上透著心事,這副正經表情她從未在他臉上看見過。「可你不懂,正因為心甘情願,所以逭自找來的苦頭吃起來居然也變甜了呢!」

  她怔怔凝望他的臉,不解他何時變得難以捉摸了?她還是比較喜歡以前的他。

  該死,自己到底在亂想什麼?

  不能再迷惑了,必須做一個了斷才行!

  於是鳳愛用力吸了口氣,重新仰起臉,「你的事兒,我是不想懂。」

  天上細雪紛飛,落下地,化成了一層薄薄的霜水。

  飛雪落在他倆身上,無論發上、臉上皆沾染了被雪浸濕的寒意。

  柳蟠龍依舊緊摟住她的身子,像壓根沒把她的氣話放在心上似的。對他而言,身上的寒冷不要緊,此刻,他整顆心彷彿點了火,正被沸沸燒滾著。

  「我園子裡栽了一叢好漂亮的玫瑰,那花兒的嬌麗,沒有旁的花比得上。」

  「傻瓜,花就是花,再漂亮也不過短短的花期,等凋謝了,還是會有其它更美艷的花朵蓋過它的風采。」

  他搖頭,並不以為然,「我敢這麼自誇,不全是因為我傻,而是因為在我眼裡,就只認定那玫瑰才是最漂亮的,」定定地迎向她直在閃躲的目光,「況凡我也的確見過它最美的模樣。」

  這一瞬,鳳愛幾乎拿不出尖銳的話反駁了。

  「它之所以最美、最漂亮,不是因為別人都認為它最美,而是因為我。我親手栽下它、呵護它、小心翼翼照料它、耐心地等著它開花,在我面前,它當然也就成了開得最漂亮的玫瑰囉!」

  她不假思索,出於自然反應就這麼說:「可是它多刺,會扎得人滿手傷。」

  柳蟠龍聳聳肩頭,不在乎的瞥了眼他的手掌,還一副挺驕傲的樣子。

  「那有啥關係?就因為有刺,我的玫瑰才開得更美嘛,被拔光刺的玫瑰,怎麼還叫玫瑰?鳳姑娘,你說對不對?」

  她轉開水眸,「我不懂花,也從不覺得玫瑰有多美、多漂亮。」

  「就跟你一樣,我雖愛你俏麗可人的模樣,也愛你那身刺,只是……哎呀,你怎麼也和我後院養的玫瑰一樣,都不知道自己是最漂亮的呢?」

  鳳愛在他懷中扭動了起來。她開始掙扎,身體和心都在奮力掙扎,怕自己心上的那處缺口會被他挖得愈來愈大。

  「放……放開我,我不想再同你瞎扯,我……我要進去探望我家舅老爺了。」

  柳蟠龍點頭附和,摟著她遂往醫館裡邁進,兩人看上去活像一對連體雙胞胎。

  「沒錯,沒錯,咱們做晚輩的得知道分寸,不可以盡顧著自個兒在外頭打情罵俏,應該趁現在趕緊進去瞧一瞧舅老爺才對。」

  她被他攫抱得寸步難行,稍不留心便踩了他的腳。

  「誰是你舅老爺來著?你甭往自個兒臉上貼金,隨別人亂認親戚。」

  「沒亂認啊,是舅老爺親口答應的。」他皺眉,看起來多無辜呢!

  「呃……兩位……」此時,滿頭白髮的老大夫從診房內步出,開了嗓,用自個兒滄桑的聲調喚住眼前一對抱在一塊的男女。

  鳳愛一驚,連忙問:「怎地,我舅老爺的病情有啥變化了?」

  老大夫晃晃腦子,讓自己先鎮定下來,隨後便揚起他那顫抖不止的手,朝他倆交出了一張大紅帖。

  「這什麼?是不是你替我家舅老爺開的藥單子?」鳳愛動作敏捷,匆匆搶下紅帖,打算一鼓作氣將帖子上的藥方全記住。「沒問題,我這就趕緊去抓藥--」

  忽地,她緊抓著紅帖的手僵住了,瞬間感覺到一片醒目的刺疼。

  漾紅的帖子上,有個端正秀麗的「龍」字。

  她記得這字帖,這是她親筆題寫的字跡。當初,她每日拿兩張字帖派人送去給柳蟠龍,教他學認自己的名字,激他去上她的識字堂。

  可這字帖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醫館之中呢?

  「逭……這……什麼……是什麼藥方?」她虛弱地問。

  「傻丫頭,哪是什麼藥單子,你再瞧瞧清楚。」診房中傳出陣陣輕咳聲,那咳聲混雜在說話聲裡。

  鳳愛翻過紅帖,另一面也是一片濃艷的大紅。

  但如今,竟多了些許當初交給他時沒有的內容。

  帖子正中,讓人畫上了一條飛騰在雲端間的大龍,祥雲下方則是一片深淺不一的花海,看不出畫的是什麼花,不知作畫的人是懶散還是故意,只在花海中以「點點點」的方式帶過。

  反而是大龍叼在嘴邊的那株橘紅色的花,竟異常用心地醮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瑰麗色彩。她認出來了,那花兒--是他花圃裡的「愛鳳」!

  「其實,京裡有不少人來向舅舅提親,要咱家把最寶貝的外甥女嫁給他們,鳳丫頭你自己覺得,舅舅該不該把你嫁出去了?」風公公算準時間,問得恰是時候。

  「舅……舅老爺?」鳳愛心裡一陣慌,完全不解發生啥事兒了。

  她眸光再往下移,只見那幅畫的右下角被人寫了好幾行龍飛鳳舞的字--

  世人皆愛花,吾獨鍾玫瑰,花嬌刺扎手,憐疼忍心扉。

  雖非絕世才,但懷情萬千,暗許平生願,唯愛鳳之妍。

  這……是柳蟠龍的字跡。

  字雖不端正,寫得跟孩子剛習字時一般歪歪斜斜,但她一眼便認得出來。

  雖不知這上頭的詩句是否真為他所題,但相信不只鳳愛心裡明白,此刻隨便抓一個人來問,也都知道這詩絕對是為她量身而作。

  他被她拒絕的事兒,在天津城裡早傳得沸沸揚揚,而她指名非絕世才子不嫁的那流言,在經過上回酒樓一鬧之後,更是無人不知曉。

  都是柳蟠龍,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為他。他讓她成了人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如今甚至將她推在人前不斷鬧笑話!

  過分,他這樣做究竟是什麼意思?

  當他向世人宣告他有多愛她,讓每個人都把他捧成一個改頭換面的大情癡,然後再逼得她扮黑臉當惡人?

  獨鍾玫瑰又怎樣?唯愛她一人又如何?

  她沒法子只為他的一幅畫或一首詩,便擅改自個兒此生的心願。

  鳳家人丁單薄,需要靠她撐起;舅舅日漸年邁,需要地承歡膝下、克盡孝道。

  鳳愛咬著唇,要自己不許在意他的畫和詩,不許在意他的掌和笑。

  接著,風公公再開口,話鋒一變,馬上來個大轉彎,「不過後來,又有個傻小子跑來,求咱家給他個機會,讓他能有資格名正言順地孝敬我老人家。咱家見他為人豪邁、性情也挺率真,還挺順咱家的眼,就當場答應他,讓他可以喊我一聲舅老爺。」

  「舅老爺,您糊塗了嗎?這親疏遠近的稱謂可不能讓人隨便亂叫的!」

  鳳愛急了,正準備街進診房裡的當口,風公公已自動現身了。

  他微微一笑,指了指她手上緊握住的那張紅帖。

  「可不是啊?所以囉,要不你就應了這樁親事,再不然呢?咱家就直接收那傻呼呼的傢伙當乾兒子,這樣以後你可就多了一個干表哥了喲!」

  「不行!鳳丫頭絕不依,那怎麼成呢?」她嬌嗔一嚷。

  不僅鳳愛不答應,就連「當事人」之一的柳蟠龍也焦急了,他扯開大嗓門嚷嚷:「哎呀!哎呀!還是舅老爺這稱呼最好,叫起來暢快,聽起來也舒服!我選舅老爺!我選舅老爺啦!」

  鳳愛被煩得筋疲力竭,她轉身,狠狠瞪著手舞足蹈的柳蟠龍。

  「不依?呵呵……舅舅真是老了呀,竟然聽不懂你話中的意思。鳳丫頭,你倒講清楚,是不要表哥?還是不要丈夫?」

  她垂下眸子,猶豫好久才終於說:「我……我不敢選他當丈夫,我怕他……到頭來會見異思遷、始亂終棄。」這段話的含意已是她所能表達的最底限了。

  柳蟠龍臉色鐵青,衝上去,一把將她給扳向他面前。

  「有沒有搞錯?你居然懷疑我會拋棄你?還有那個……那個什麼一絲牽的?」

  「別以為我不曉得,」她覺得自己在他跟前所維持的最後一點尊嚴,都被這荒唐的鬧劇給剝奪光了,到頭來還是必須在人前承認她那小心眼的在意,「你一頭緊追著我不放,另一頭卻又忙著上京去跟別人提親。」

  「哪有的事兒?除了咱們的舅老爺,我啥時候去京裡跟別人求過親?你聽誰在胡說八道的?我那艘船原本是要往京裡開沒錯,但在半途就遇到了親家老爺,既然人都接到了,做啥還要再去京城白繞一趟?」

  「反正你這人就是不可靠,讓我沒法子相信。」她開始任性耍脾氣。

  「哇!連舅老爺都信我了,你還不相信?!」

  她端出紅帖子,指著上頭的畫及詩。

  「還想唬住我?你連字都寫得不工整了,哪可能題得出這麼一首詠花的詩?我又不是別人,豈會不清楚你的本事兒?」

  「勇花?我畫的哪是什麼勇敢的花?你看仔細,明明是一條雄赳赳、氣昂昂的大龍叼著我那株名叫『愛鳳』的玫瑰花!」

  鳳愛睞他一眼,沒辦法,這莽漢子向來便是有理講不清的,偏又愛纏人。

  「懶得理你,我要陪舅老爺回去靜養了,拜你所賜,咱們一家人到現在都還沒辦法好好團聚。」她轉身,並未察覺自個兒唇畔竟逸著一抹淡淡的笑。

  「對啊!對啊!說得沒錯,」柳蟠龍跟著追上腳步,先鳳愛一步將風公公送上停在醫館外的馬車。「你的舅老爺就是我的舅老爺,咱們一家子是該好好聚一聚。」

  鳳愛也登上馬車,坐於駕駛的位子。

  「團聚的事兒不必麻煩你了,柳大當家你自個兒好走,祝你一路順風。」她頭也不回,駕著馬車緩緩駛離他身邊。

  但柳蟠龍卻死心眼地追在馬車後頭繼續熱情吆喝:「不麻煩,不麻煩,先生交代過,呃……那個什麼……有事弟子一定要操勞!」

  細雪紛飛,飄墜在人潮逐漸散去的街道上。

  飛雪浸濕了柳蟠龍身上那件臨出門前隨手罩上的袍子,雙腿不住地跑,身上的袍子亦在風雪中翩翩翻飛。

  他拚命狂奔,努力追趕著前方那輛馬車,只因馬車上有他一心所愛的姑娘,他必須追上她,問她到底是不要表哥還是不要丈夫呀?

  舅老爺也真是的,不是說好要幫他的嗎?怎麼最後也沒讓鳳愛當著眾人的面應允他的婚事呢?

  對了,還有,他的求親帖塞哪兒去了?他心愛的姑娘後來究竟是收下它還是扔了它?他方才急著追馬車也沒多留意,這會兒哪還有工夫再往回找?

  哎呀!不管了,腦子一下子沒辦法想這麼多煩人的事。總而言之,眼前最要緊的頭一件大事,就是先追上那輛愈駛愈快的馬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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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枝頭,綻放出嫩綠的新芽。

  利滾利大錢莊門前,圍聚了不少皺眉暗歎的人潮。

  不用猜,肯定又是「他」來了!

  這一回,他又準備來挑戰什麼才子技藝了呢?

  唉……眾人除了歎息,還是只能歎息。

  「唉!可憐,沒想到這男人還真有毅力,」趙似霞攀在隔壁巷子的圍牆上,似乎對於此刻正在努力撥動琴弦的柳蟠龍甚表同情,「從去年冬天求到今年春天,怎麼鳳姑娘還不肯點頭答應呢?」

  靠在大姊身旁的趙似雪點點頭,水眸裡彷彿積滿了一圈感動的淚,「說得也是,經過這番琴棋書畫的陶冶,柳大當家早就不是從前那個霸道不講理的莽夫了,要是我的話,一定老早便感動得痛哭流涕。」

  「小妹,你現在就快痛哭流涕了吧!」攀著趙似雪肩膀的趙家老三轉過頭,淡淡再補上一句殺風景的話,「快進屋裡去加件衣裳,當心著涼了。」

  「怪了?你們認為鳳姑娘到底在挑剔他什麼?是長相嗎?」趙似霞問。

  她望向巷子外,說也奇怪,那男人自從下定決心針對才子之藝下工夫後,便剃了他的落腮鬍標幟。一張有稜有角的臉龐,再搭上干靜亮透的下巴,看上去倒還真是有幾分俊逸呢!

  「還是挑他的暴躁性情?」

  趙似雪噘起嘴,認真苦思著大姊的疑問,「應該不是吧?瞧他平常在鳳姑娘面前的那副模樣,根本一點也不暴躁呀!像已從一條龍變成了一隻蜈蚣。」

  「蜈蚣……沒錯,他就是一條蜈蚣。」趙似雲忽然出聲,一張睏倦的臉鑽在三姊妹之間。

  「二弟,你別又莫名其妙飄出來嚇人啦!」趙家大姊揚聲嚷道。

  「我也不想呀,但有人就是老愛打擾別人的好夢。」他掩住呵欠,睨向巷外的柳蟠龍,以及……那一雙恨不得能把琴綁起來晾在架子上的手。

  驀然之間,牆上不約而同發出了一陣深深的歎息之聲……

  「可惜!」趙似霞望著柳蟠龍稜角分明的臉龐。

  「可憐!」趙似雪望著柳蟠龍奮力撥弦的手指。

  「可怕!」趙似雲望著柳蟠龍面前那座被糟蹋了的琴身。

  「可疑?」趙似霜搖搖頭,望著身邊兩位不夠冷靜的姊妹。

  隨著四人的暗暗歎息,從柳蟠龍手底流洩出的那支樂曲也正步入尾聲。

  瞧他神情專注、目光認真,手指頭儘管不靈活,卻仍非常努力地在撥弄。

  更可怕的是……不,應該說更令人感動的是,如今他不僅能憑自己的「實力」彈奏出一支完整的樂曲,甚至還會邊彈邊哼唱哪!

  這……這「感動」著實教不少人又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愛呀愛上俏姑娘,說給誰來聽?告訴春風行不行?傳喚鳥兒聽不聽?」就見柳大當家唱得盡興又賣力,而一旁的大夥兒卻聽得只能掩面忍笑意。「春風替我傳心意,鳥兒為我送消息,唱給心上人兒聽,讓她快快來成親!」

  不行了,在場的每個人都好想笑,嘴角實在抖得快忍不住了呀!

  誰可以讓他別再彈琴了?誰可以讓他甭再高聲吟唱了?

  誰可以……可以讓他別再這麼折磨大家,教人聽了想笑想哭都不敢。

  「鳳丫頭,你究竟還要『緞煉』他到什麼時候?再不點頭答應,恐怕左鄰右舍都要來抗議了呢!」

  正在涼亭中賞花飲春茶的風公公忍不住開口替外面的一干人問。

  鳳愛轉過頭,從一叢橘紅色的玫瑰花圃間起身,手上還沾著土。

  她唇畔綻笑,眼睛滴溜溜地轉,「不急,再讓他等等唄!」

  「還要等?再等下去,只怕咱家這把老骨頭就快讓他的『才藝』給嚇散囉!」

  「有啥辦法?誰教他最近不稱我的心。」鳳愛嘟起嘴,睇向身邊的那玫瑰。

  風公公挑了挑眉,十分好奇,「什麼地方不稱心?你趕緊告訴舅舅,等會兒就派人傳話要他立刻改。」

  「不可能,長鬍子哪有那麼快?」

  「鬍子?」風公公表情僵硬,愣住了,「你……你不是不喜歡他的鬍子扎人嗎?」

  就瞧鳳愛昂起嬌俏的臉蛋,卷弄著自個兒的粗辮子,一臉漫不經心。

  「以前是不太喜歡,可是誰教他沒問過我意見就自己把鬍子剃光了。唉!怎麼辦呢?看來看去,找還是覺得他留鬍子的感覺比較氣概,所以先等他把鬍子留回我喜歡的模樣再說。」

  一陣微風吹過,風公公只覺得有點不知所措的冷意。

  不早講,這樣子他老人家就甭費心思替那小子出餿主意,要他趕快刮掉那片不討鳳丫頭歡心的落腮鬍了呀!

  現在可好,刮鬍子反而刮成了一個弄巧成拙。

  等柳蟠龍腮邊的鬍子再長到茂密,長到鳳丫頭覺得滿意的那副「氣概」模樣,天哪……那還真的要再等一陣子了喲!

  「舅老爺,就請您再忍一陣子唄!」鳳愛彎身,摘下一朵清麗的玫瑰,插入自己烏亮的髮際之間,人映花嬌,互相爭妍。「仔細聽聽,其實他彈的曲子、唱的歌也沒那麼難聽嘛!虧他想得出這種詞兒,不用猜,準是他自己瞎編的。」

  果然,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豪傑,情人耳裡惜知音。

  這樣的豪傑、這樣的知音,世上實在難再尋。

  若沒遇著,那或許是自己還不夠運氣,某天一旦真遇上了,可千萬別輕易鬆手放走他喲!

  人海茫茫,一生一次的一對一,當然是一場燒了好香的天賜際遇!

  【全書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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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19 17:16:10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小紙人復仇記 
 言子夜

  「啊!別……別打我!求求你們,千萬不要刑求!嗚……可憐我人微命賤,連被瞪一下膝蓋都會發癢的啦!」

  就瞧可憐的某肉腳作者遭不明人士綁在石柱上,正被一群瞇著眼睛的「小紙人」狠狠瞪著。

  「柳蟠龍小紙人」眼中透著殺機--

  「給我把話講清楚!到底是誰讓你搞這麼多肉麻兮兮的台詞教我說的?媽的!我看你是寫稿寫得腦袋不清了是吧?不知道本當家不愛唸書嗎?還瞎扯什麼羊肉燙得發慌、玫瑰扎手?」

  「嗚……冤枉啊!小的只是想借您的口來表現鳳姑娘的俏麗呀!《紅樓夢》聽過沒?人家我只是借了尤三姊的形容詞而已……」肉腳作者咬唇啜泣,眼淚很沒種的在眼眶間猛打轉。

  「哼!還說呢!俏你個魷魚頭啦!」

  另一隻「鳳愛小紙人」用她的「紙腳」狠踹了石柱上的可憐作者。

  「嗚……」

  「既然把我形容得那麼俏麗,那為什麼不多找幾個帥哥陪我玩玩?你到底懂不懂規矩啊?像朵玫瑰花般嬌美的女主角,居然只有一個傻瓜來追我,這樣子哪能襯托出本姑娘水噹噹的身價?」

  「報……報告女主角,」肉腳小作者唯唯諾諾解說道,「古時候不流行三P、四P這種組合啦,而且我……我有安排其它帥哥去追你了呀!」

  「誰?哪一位?我怎麼沒『享受』到?」

  「咳咳,我不是寫了有一群『青年才子』曾經登門求親嗎?」

  「喂!他們哪算啊?你小說裡那樣三兩句話就帶過,我連他們的手指頭都還來不及碰一下咧!」才罵完,「鳳愛小紙人」又是一陣狠踢。

  「哇!救命……紙人殺人呀!」

  「廢話少說!趕快把欠我的智商還給本當家!」就在小作者哀號求救的同時,「柳蟠龍小紙人」已揮舞著手上的「紙刀」砍向肉腳小作者--

  「刀……下……留……人……」

  忽然,一陣低緩的「鬼叫聲」響起。

  石柱後,飄來四隻手相連的「趙家四口小紙人」。

  可憐的肉腳作者眼泛淚光,忍不住喊出來:「救……救命啊!看在我待你們一家四口不薄的份上,趕快替我把他們兩個給架走哇!」

  「不薄?」

  「笑話!」

  「又沒讓我們當女主角,還好意思邀功?」

  三姊妹窸窸窣窣之間,又生起了一堆「小紙人怨念」……

  「你們那算什麼?我才悶咧,明明足智多謀的人是我,風趣幽默的也是我,比帥搶戲的還是我,這傢伙偏偏就不讓我跟女主角有一點『搞頭』!」

  「不行!讓你有『搞頭』的話,我會被亂刀砍死的啦!」

  「既然這樣子,呵……又困了……看過這本小說的人應該都明瞭,只要呵欠聲一起,表示可能有什麼事就快發生了吧!」

  石柱前,有咒罵聲、有恥笑聲、有磨刀聲、有摩拳擦掌聲……

  「你……你們這些可怕的小紙人別過來,不要……不要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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