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 -【完美少奶奶(麻煩小女人之三)】《全文完》

蔡仲子

水銀 - 完美少奶奶(麻煩小女人之三)

奇怪，真的好奇怪……
怎麼覺得這趟來臺灣，
Boss大人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他不是一向冷漠、與人保持距離的？
怎麼這段時間，他如此克盡地主之誼，
帶她去看日出、去夜市去小吃，
在回美國的飛機上，
甚至替她蓋被子，哄著她入睡咧？
簡直親切體貼到……一種很詭異的程度！
該不會是她無意間惹火了他，
他要拿她開刀吧！？
總覺得Boss大人好像在計畫著什麼，
而自己就是那個計畫裏的主角……

蔡仲子

楔子

美國　紐約　清晨五點

　　聞名世界的「龍門生化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財務部主機，遭人入侵。入侵者並沒有停留太久，只是在確定所在位置後，留下幾個字

　　敬告：

　　附上本防火牆第×××號程序修改版。

　　另，希望三天後，科技部的主機能擋得住我的破解程序。

　　一九九八年×月×日

　　什麼樣的駭客會在入侵別人的主機後，還會為對方留下加強版的防火牆？而修改後的加強版，居然還能難倒科技部的一干菁英！

　　這件事在半天之內，就傳到龍財團的首腦耳裡，讓他感興趣極了。

　　三天後是吧？他已經開始期待會會這個人了。

　
　　三天後，同樣時間，科技部主機的防火牆比財務部多撐了八分鐘才被破解。駭客留下相同的訊息。

　　再三天，同一時間，人事部主機再度被駭進，留言相同，而下回的目標則是開發部。

　　又三天，同一時間，研發部主機已加強的防火牆，依然免不了被駭的命運……

　　三十分鐘後，就在駭客想留言，並留下加強版程序的時候，守在研發部這方的人發言。

　　好功力。

　　駭客眉一挑。

　　你也不錯。

　　能在他沒察覺的情況下切入對話，這人的功力並不下於他。

　　我能請教你的身份嗎？這方客氣地詢問。

　　不能。

　　我沒惡意，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加入龍財團？

　　駭客頓了頓。

　　為什麼？一個駭客並不值得信任。

　　你只入侵，並沒有破壞，而留下的程序對我來說，相當有用，我希望能邀請你成為龍財團的一員。

　　你是誰？

　　龍霄。

　　駭客再度一頓。

　　龍霄，龍財團之首腦，雖然這個身份並沒有公開，但對早已調查過龍門相關資料的他來說，這並不是秘密。

　　你認為我能為你做什麼？

　　何不反過來問，你想做什麼？龍財團的產業包含各類型，哪一項是你最感興趣的？

　　若我只是想挑戰自己的能力，對任何產業都不感興趣呢？

　　那麼，我這麼說吧！一個小時三十七分前，我就知道你開始破解防火牆，整整一小時的入侵過程，我都看得一清二楚。這三十分鐘的沉靜，我猜想你是在改寫防火牆程序，後面七分鐘則是我們對話的時間。

　　螢幕上的字停頓了下，才又繼續顯示：

　　你有沒有興趣認識一個能將你駭侵的過程，掌握得一清二楚的人？

　　不愧是有「首腦」之稱的男人。短短幾句交談，就將他入侵的目的與感興趣的事推敲得分毫不差，並且丟出一個讓他捨不得不上勾的魚餌。

　　駭客眨了下眼，笑了，十指飛快在鍵盤上回應。

　　「我是羅驥，來自台灣，很高興認識你。」報上姓名，就等於是接受了對方釋出的善意。

　　「彼此彼此。」龍霄也笑了。

　　惺惺相惜，從此刻產生。

　　經過五年的邀請，羅驥才點頭答應到美國，在進入麻省理工學院就讀的同時，也兼任龍財團資訊系統的研發專員，負責補強防火牆與防毒系統的開發。

　　而到美國一年之後，羅驥正式成為龍財團龍門生技研發Ｄ組的組長，統領一組優秀的生技人員，負責開發「疫苗配組方程式」系統。

　　南雁遵從長輩吩咐，來到美國紐約龍門生技的總公司。此刻，她正在總裁辦公室內。

　　「助理？」南雁眨眨眼，一臉不解。

　　「是呀，你願意嗎？」借坐在總裁辦公室皮椅裡的龍霄，含笑問道。

　　全世界，以「龍門」二字為開頭的企業，皆隸屬於龍財團，也只有身為龍財團首腦的龍霄，才夠資格讓龍門生技的總裁讓出座位，退站一旁待命。

　　龍氏家族源自東方，存在年代久遠，歷代皆有四大家族守護，南氏即為其中之一。

　　身為南家人，對於本代龍家之首——龍霄，不但尊敬，並且唯命是從。但若非到生死交關或情況緊急的時候，龍霄並不會仗著身份隨意對人下令，倒是眾人習慣以他為指標，對他的話萬般信服。

　　「好呀！」南雁想也不想地就先點頭答應，然後才問道：「可是，要當誰的助理？」

　　反正她剛拿到碩士學位，也要進公司工作，所以只要做得來，擔任什麼職務都沒關係。尤其，這是龍霄親派的任務，她更是不會拒絕。

　　「羅驥。」

　　「羅驥？」南雁想了下。「是那個六年半前，連續入侵我們好幾套主機的防火牆，終於在一年多前應聘來到美國，在讀書的同時，也擔任財團裡生技部的幕僚專員？」

　　簡單幾句話，充分說明羅驥的豐功偉業，也說明羅驥這個人在龍門生技內部的名聲有多紅，連偶爾來公司打義務工的南雁都聽過他。

　　「就是他。」

　　「當他的助理，工作內容是什麼？」南雁再問。

　　「你的工作內容就是——配合他。」龍霄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

　　南雁想了想，搖頭，「我不懂。」

　　龍霄以眼神示意，一旁站著的龍門生技總裁南君仰立即意會，開口解釋：

　　「一般助理的工作，能勝任的人很多，但真正能配合上司習性的助理，卻是少之又少，尤其那個上司習性又不同於一般人的時候，身為助理的更是無所適從。」說到這裡，南君仰頓了頓，看著侄女認真回望的眼說：「小雁，你要做的不只是一個單純的助理，還得在羅驥不在的時候，替他打點公、私兩方面的事務。」

　　「公、私？」範圍到哪種程度？

　　「公事方面，等你見過他，與他共事之後，自然能瞭解。至於私事，最主要是羅驥在麻省理工學院的課程還沒有結束，所以未來將會在紐約與波士頓之間兩邊奔波，關於行程與其它瑣事上的安排與處理，也是你的工作之一。」

　　「我明白了。」南雁點點頭，將眼神再轉向龍霄。

　　「小雁，我相信你可以和羅配合得很好，他就拜託你了。」這「拜託」二字，是頗具深意的哦！

　　「我會努力做好助理工作的。」南雁慎重承諾。

　　「嗯。」龍霄微笑點頭，再交代南君仰一些事，便起身離開。

　　身負整個龍財團興衰的龍霄，實在沒有時間和精神可以替下屬找助理，但他卻親自來了，可見他對這件事與這個人的重視。

　　南雁目送龍霄離開，心裡打定主意，絕對不讓首腦失望。

蔡仲子

第一章
　
羅驥是個天才，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

　　小學入學前，別人要花六年來學習的東西，他簡簡單單就弄懂，在幼稚園裡輕易當大王。就學後，看成績、看各項體能發展，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樣，全面皆優，凡是能為校爭光的項目，他沒有一項不專精，小學還沒畢業，就已經有私立中學捧著獎學金，請他移駕就讀。

　　稍微認識他的人都知道，天才羅驥唯一的弱點，也是他最保護的人，就是大他兩歲的姐姐——羅桑。

　　以他的智商，絕對可以一路跳級，早早把別人要讀十幾年的書全給讀完，但他偏不……沒錯，他是有跳級，但他只跳兩級，以方便跟羅桑同年級、同班就讀，好就近保護柔弱的姐姐。

　　他讀的學校，是為姐姐選的。他接受別校的「挖角」，入學的條件是跟姐姐一同就讀，並且與姐姐在同一班。交換的條件是，每一學期他會為學校爭得至少一場校外比賽的冠軍。

　　而他的學業成績就不用說了，永遠保持在全年級第一名，優秀到讓校長在他畢業的時候，還因為捨不得而說不出對畢業生的祝福詞——因為送走羅驥，就等於送走學校的優良活招牌，實在太心痛了！

　　然而，羅家姐弟同進同出的命運，卻在兩年多前劃下休止符。

　　羅桑大學畢業後，便堅持羅驥應該出國追尋屬於他的夢想與成就，經過一番抗爭與對峙後，羅驥在捨不得惹哭姐姐的心情下，離開台灣，飛往美國。

　　結果，他才離開台灣兩個月，心愛的姐姐就被拐跑了！

　　而現在，姐姐終於還是要披上嫁紗，成為別的男人的妻子。

　　為了姐姐的婚禮，他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回台灣，一方面幫忙籌備婚禮，一方面陪伴姐姐，一方面……當然是不時刁難未來的姐夫藍司，不讓他跟姐姐太過親近，讓藍司充分體會到什麼叫做「咬牙切齒」的滋味。誰叫他要把他最親愛的姐姐拐走！

　　此刻，換好嫁衣、梳妝打扮完畢，正在房裡等著新郎來迎娶的羅桑，比平常更美麗，但心情卻有點不安的。

　　雖然藍司對她很好，也是她深愛和信任的男人，可是……她就是會緊張……

　　「你在緊張？」在房裡陪她的羅驥只看一眼，就知道姐姐在不安。

　　瞧姐姐可愛秀氣的臉上表情緊繃，貝齒緊咬著下唇，肩膀僵硬，不安的眼神不時瞟向他，讓他不得不從窗台上躍下來，拉了把椅子坐到姐姐面前，握緊姐姐的手。

　　「想逃婚的話，我隨時可以幫忙，保證絕對不會被發現。」羅驥帥氣的臉上，笑得一臉期待兼不懷好意。

　　如果待會兒新郎來，卻迎娶不到新娘……哈哈哈，那個場面肯定很好玩！

　　「我沒有。」羅桑趕緊搖頭。

　　就算她很單純，也感覺得出來，這兩個最愛護她的男人，表面上雖然好來好去，但實際上不知道為了她暗鬥多少回了，只不過為了不讓她夾在中間為難，所以他們都不動聲色，過招也都是點到為止罷了。

　　「你就這麼高興嫁人？」羅驥一副心痛的模樣。

　　「我……不是……」羅桑連忙否認，然後看見弟弟捉弄的表情，立刻恍然大悟。「你在捉弄我？」弟弟變壞了。

　　「沒有，我是很認真在問你。」像變臉似的，羅驥立刻一臉嚴肅。「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勉強，只要你想，就算是逃婚，把整家餐廳的客人、親戚都丟下也沒關係，我一定幫你。」

　　「驥，你真好。」她感動地環抱住弟弟。

　　「小心，別弄花了妝。」他回抱姐姐，卻沒破壞她特意妝點的面容。他的姐姐，性情單純而善良，一直都像個孩子，但現在卻要嫁人了……

　　姐弟倆相依著，就像小時候一樣，他的肩膀，一直是保護她最穩健的依靠；他的懷抱，在去美國之前，也只抱過她一個女孩子，只提供她溫暖和支持。

　　「當人老婆是很吃虧的。男人婚前都很浪漫體貼，婚後只剩下實際跟大男人主義，嫁人是很冒險的，姐，趁現在還來得及，要不要悔婚？」安慰姐姐之餘，羅驥不忘鼓吹。

　　「我沒有要悔婚啦！」細弱的否認聲從他懷抱裡傳了出來，她抬起臉，「我只是……只是……」

　　「只是有點緊張、有點不安，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他替她把那種不知道怎麼說的情緒說出來。

　　「嗯！」羅桑大力點頭，然後一臉期待地望著弟弟，等著弟弟給她一個答案。

　　驥一向很聰明的，沒有什麼能難得倒他。

　　「姐，你愛他嗎？」撫著姐姐的頭紗，看著姐姐的性情還是一樣單純善良可欺，真是讓他很難不擔心。

　　「嗯。」羅桑毫不猶豫就點頭。

　　「你相信他會好好照顧你、疼愛你，不會欺負你、不會讓你被欺負嗎？」羅驥再問。

　　「嗯。」她又點頭。

　　「那麼，你就什麼都不用煩惱，只要快樂地做新娘。」既然阻止不了姐姐結婚，又確定未來的姐夫沒膽也捨不得惹姐姐傷心，羅驥也只好全心給予祝福。

　　觀察了整整一年，明著、暗裡就是拖延這場婚事，但藍司的心意卻始終沒變，對姐姐的疼惜與保護更是一日無減，經過十七次的求婚失敗，他終於在第十八次點頭，同意讓姐姐嫁出去。

　　當然啦，藍司最好做到他答應的事——會一生一世只愛姐姐一個，絕不會讓她傷心，否則……哼哼，大家走著瞧！

　　「嗯。」望著羅驥的表情，她再次點頭，終於笑了。

　　其實，驥不用說太多有的沒的，只要告訴她不必多想，她的心就會安定。

　　「姐，雖然你要嫁人了，但有什麼快樂和不開心的事，還是可以隨時找我，跟我說，明白嗎？」血緣關係是一輩子都割捨不去的，就算她嫁人，他還是會在任何時候，為保護她而不惜一切。

　　「好。」羅桑笑著點點頭，「驥，謝謝你。」

　　「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不用謝。如果藍司敢對你不好，一定要告訴我。」羅驥慎重交代。

　　「他不會。」她搖頭。

　　從認識藍司開始，他從來沒有一次對她發過脾氣，也沒有對她不好，有時候……她都覺得，他照顧她的程度，比照顧他自己多很多，害她很不好意思。

　　「你記住就是了。」唉，姐真的是太老實了，這麼相信未來的老公，對她來說可沒好處。

　　談到這裡，門板被敲了兩下，然後推開。

　　「新郎來了。」站在門口的，是今天的伴娘高蓉宇，算是羅桑的姐姐。

　　高蓉宇和高鵬宇兩兄妹，小時候因為父母離異，又都不管他們，兩兄妹只好相依為命，後來，意外跟隔壁羅家兩姐弟成了好朋友。在羅爸羅媽的照顧下，四人的感情就像親兄妹一樣，論年紀排行，高鵬宇最大，其次是小他兩歲的蓉宇，再來是小一歲的羅桑，最後才是羅驥。

　　今天妹妹要結婚，做姐姐的當然全程陪到底。

　　而高鵬宇，則是幫著羅爸羅媽，負責婚禮的籌備及進行程序，羅驥則除了陪伴姐姐，就是盡他身為小舅子的義務——為難未來姐夫。另外一個幫手，就是蓉宇的未婚夫——傑克。霍爾，在蓉宇的邀請（其實是命令）下，「下海」當招待人員，免得人口不多的羅家忙不過來。

　　「走吧，姐姐。」羅驥扶起姐姐走出房間。

　　希望待會兒拜別父母的時候，小桑不會把妝給哭花了。蓉宇默默想道。

　　　　這場婚禮，中西合璧，迎娶儀式采傳統中式，婚宴則采西式，在知名飯店裡舉行。

　　在一陣淚水與誓言的交換，以及一群人笑呵呵的祝福中，婚禮儀式終於完成，新郎和新娘捧著茶敬大家，謝謝大家的祝福。

　　羅驥悄悄退到一旁，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道非常熟悉的聲音——

　　「新娘很漂亮。」

　　「你？」羅驥視線一轉，立刻皺眉。「你現在應該待在紐約。」

　　「我奉命送賀禮，所以來了。」是首腦有令，所以她才來的喲！絕對沒有趁他不在時打混摸魚。

　　「我交代過你要留守公司，繼續盯緊工作進度的。」羅驥瞪著她。

　　羅驥是個太優秀的人，連帶他底下的人也跟著「優秀」起來，因為他不允許工作有半點拖延。

　　不過，就因為他的優秀，所以他領導的工作小組，年薪和福利是龍財團裡少數被列為Ａ級的小組之一。

　　「請放心，」她踮起腳尖，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再站穩——個子矮的人就是這點壞處，連拍別人的肩都得踮腳尖。「這個世界有個叫做視訊和網際網路的東西，只要一連線，我隨時可以掌握工作進度。」

　　「你保證不延誤？」他挑眉質疑，活像在找碴。

　　「我保證。」她還是一臉笑瞇瞇。

　　「如果延誤了呢？」

　　「那就罰我……掃一個月、呃，不，是一星期的廁所好了。」一個月太長了，恕她沒那麼好的體力耗在刷洗廁所上。

　　「掃一星期的廁所，是便宜到清潔工，一點也彌補不了工作的失誤。」他冷冷地說道。

　　「那我日夜加班，把進度補回來，這樣可以嗎？」她繼續很認真地建議，以表達自己的誠心。

　　「日夜加班？」他瞟她一眼，微扯唇角。「怕沒三天，我就得叫救護車在公司門口待命，隨時送你去急救。」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她有多少能耐可以應付加班，他還不清楚嗎？

　　「Boss大人，為什麼在你最疼愛的姐姐的婚禮上，你沒有因為開心，而變得比較好說話一點呢？」她好想歎氣。

　　難得她這麼努力「賣笑」，他的臉色卻是愈繃愈緊，就算討厭看到她也不一定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話說回來，Boss大人哪裡需要對人賣笑咧？更別說特地對她這個小助理和藹一點了。

　　為人下屬者，還是認分一點，別做多餘的幻想比較好。

　　「你有看見我開心嗎？」他語氣過分平和地反問。

　　她恍然大悟。

　　「是不是她不肯悔婚，還是要嫁人，所以你捨不得，就生氣啊？」那也不該把怒氣發在她身上，這樣刁難她吧？她好無辜。

　　「你可以再多說一點，那麼就不用等到回紐約，等會兒就可以跟我一起回家，當我家的清潔工。」

　　呃？哪有人這樣的！這是假公濟私，公器私用！

　　雖然很不滿，但她很識相地立刻閉嘴，免得待會兒得真的當清潔工。（大老遠從紐約跑到台北來，結果居然是當清潔工，要是被同事們知道，是會笑掉他們的大牙的。）

　　看她一臉敢怒不敢語的模樣，讓羅驥忍不住微揚起唇角，卻不讓她看見笑容。

　　「禮送好了？」

　　「嗯。」她點頭，剛剛已經到收禮處登記過了，還引起一陣騷動。

　　因為首腦大人送的，是拉斯維加斯知名賭場飯店一整個月的享用券，這期間所有的開銷全由首腦大人負責；而總裁大人送的，則是台幣六十六萬元的禮金——六六大順。

　　「那還不離開？」他示意她，事情辦完可以走了。

　　「我還沒有吃到東西！而且，總裁准我一星期的假，我還想去看日出、逛夜市、吃美食……」

　　好不容易來到台灣，什麼都還沒玩到，除了機場、計程車，和這家飯店之外，她哪裡都還沒去，連行李都還留在樓下，Boss大人竟然就要趕她回美國了！？

　　太惡劣了，虐待員工！

　　她千里迢迢送禮來，結果居然連一口好料的婚宴都沒吃到，就要被趕走了，她要申訴！

　　「我相信，本公司給的出差費及誤餐費，絕對夠你找地方坐下來，好好吃一頓大餐。」他涼涼地道，卻瞥了她的胃一眼。

　　這是他變相的關心舉動，表達他有注意到她有沒有虐待自己的胃嗎？她眨眨眼，開始討價還價。

　　「我不想用公司的錢，因為多的差旅津貼可以留下來當我的私房錢。Boss大人，這是我第一次來台灣，吃的第一頓飯，你是我的上司耶，當然要你請客。」請發揮為人上司應有的美德，體恤體恤她這勞碌的小助理吧！

　　羅驥又瞥了她一眼，才慢吞吞地道：「樓下有歐式自助餐，你自己去，待會兒我會去結賬。」

　　「謝謝Boss大人。」成功拐到一頓大餐，她爽快閃人。

　　羅驥望著她離開宴會廳，這才轉回眼神，望著含羞站在藍司身旁的姐姐。

　　男人對於認定屬於自己的女人，那種獨佔欲是很驚人的，藍司也不例外。

　　雖說覆在新娘面前的那層輕紗很薄，其實也遮不住新娘多少面容，但從進場到現在，藍司一直沒有掀開新娘的頭紗，就連吻她也是連紗覆上她的唇，怎麼就是不讓別人瞧清楚妝扮後的姐姐有多美！

　　而藍司……也是那種很護短的男人，尤其在保護屬於自己的東西時，更是不遺餘力，絕對不容人輕侮。

　　姐姐嫁給他，一定會幸福吧。

　　「還在捨不得嗎？」好不容易覷了個空，高鵬宇端著酒杯來找羅驥。在今天這種日子，不喝點酒說不過去。

　　羅驥聳聳肩，接過酒杯兩人對干。

　　「剛才那個小姐是誰？」高鵬宇半帶好奇地問。

　　羅驥挑了挑眉。「我以為你今晚很忙。」高鵬宇是婚宴總招待，負責接待所有來客，居然還有空盯他？

　　「我是很忙，不過總可以忙裡偷閒一下。」不然，現在哪能站在這裡和他舉杯對干！？

　　了不起！面對現場上百對賓客，還能輕鬆自如，真不愧是知名的飯店經營者，對於如何「管理人」實在有一套。

　　羅驥笑了笑，這才回答：「我的助理，總公司派她來送賀禮。」

　　「就這樣？」如果只是單純公事，羅驥會以半帶縱容的表情對待下屬嗎！？

　　「目前就這樣。」羅驥說得坦蕩，然後笑笑地回視他，「下一個，該是蓉宇了吧？」

　　簡單一句話，宛如利箭，刺向高鵬宇的胸口，讓他很難繼續保持完美的笑容，也不想再追問羅驥的八卦了。

　　「不要提醒我這件事。」他呻吟，一點都不願意想到這件事。

　　跟羅驥對於自家姐姐的保護欲一樣，高鵬宇對妹妹也一樣有著亦父亦兄的寵溺，要把妹妹嫁出去，他萬分不捨。

　　「早點習慣吧。」拍拍鄰家大哥的肩，羅驥喝完手中的酒，決定先下樓付賬，免得他的小助理又哀怨給他看。

　　再順便，幫她付飯店的住宿費吧！

蔡仲子

第二章

清晨四點半，剛與美國的同事結束視訊對談，南雁泡了杯咖啡，放到茶几上，然後繼續工作。

　　關於「疫苗配組方程式」系統，是羅驥一到美國就著手資料搜集的開發計畫，但直到最近才開始與組員進行系統分析。只是到目前為止，所做出的分析報告都不夠完善，所以羅驥改變方式，在回台灣參加婚宴前半個月，就將系統分析的工作分成好幾部分，分配給所有人，完成的最後期限，是他回美國的時候。

　　而她的工作，就是負責盯緊大家的進度，並且做初步校對，摘取重要內容，呈給羅驥審閱。

　　截至目前為止，十名組員裡，只有三名交出分析內容，距離羅驥回紐約的時間大約還有十天，其它七個最好加緊腳步了。

　　打開第一份系統分析的內容，南雁認真閱讀，才準備做摘要，房間的門鈴聲就響了。

　　奇怪，這種大家都應該在床上睡到翻過去的時刻，誰會沒事來按別人的門鈴？尤其她現在住在飯店裡耶！

　　南雁納悶著，還是去開了門。

　　「Boss大人！」真是……呃，驚喜？

　　「還不開門？」

　　「喔。」拉下安全鎖，她退開讓他進門，然後才把門再鎖上。

　　Boss大人已經換下婚宴上那套黑色西裝，改穿輕便的藍色休閒服，看起來精神很好。

　　「Boss大人，你怎麼會來找我？」關好門，轉回身，她才很疑惑地問。

　　她現在還很清醒，是因為時差，但是……BOSS大人已經回台灣半個多月了耶，不會到現在還有時差問題吧？

　　「你喝咖啡？」沒理會她的問題，他等她看向他了，才開口，表情依然很淡，但是眼神……很指責。

　　「呃，我只是聞香氣，還、還沒有喝。」心虛。

　　「還沒喝？」那消失的半杯是蒸發了嗎？

　　「呃……」已經消失的半杯是太明顯的事實，南雁完全沒膽繼續否認。

　　不知道為什麼，從當他的助理開始，她沒有一件事能瞞得過他，每次說謊必被戳破。這就是天才的本事嗎？

　　「你能喝咖啡嗎？」他好有禮貌的問道。她不會忘記去年半夜因為咖啡喝過量而導致胃潰瘍，半夜去掛急診的慘事了吧？

　　南雁覺得她頭上開始冒出看不見的冷汗。

　　BOSS大人未免把她那次的「突槌事件」記得太清楚了吧！

　　「我、我馬上端去倒掉。」即想即行，她端起還熱騰騰的咖啡，倒進浴室的洗手台，順便把杯子沖洗乾淨。

　　她的咖啡……好心痛哦！不過，BOSS大人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跑來找她呢？

　　等她晾好杯子回來，羅驥已經在看她Notebook裡的工作報告，而且滑鼠移動的速度非常快。

　　南雁立刻走過來想阻止他繼續看。

　　「BOSS大人，我還沒做好耶！」她的報告才寫了兩行。

　　「沒做好的是他們。」羅驥迅速瀏覽過已交出的三份分析書。

　　「交作業的時間還沒到啊！」BOSS大人不會連人在台灣，對工作都這麼要求吧？很讓人冒冷汗耶！

　　「再十天。」等他回到美國，他要看到的是完好的成果。

　　「就十天。」南雁回以一笑。反正該趕工作、夙夜不懈奮鬥的人不是她，是現在人在美國的研究小組成員們。

　　羅驥將交來的三份報告全批了意見丟回去，南雁邊看邊很有「同事愛」地替他們哀悼，這下本來以為可以松半口氣的三人，又要夜以繼日地繼續打拚了！

　　放開鼠標站起來，羅驥轉向她，「想出去逛逛嗎？」

　　她眼睛驀然一亮。「Boss大人要帶我去玩……」

　　「這個時候人不多，車子不多，也不會太吵鬧。」適合玩。「還是你要留下來繼續工作？」

　　「找當然選出去玩。」

　　深怕他改變主意似的，南雁立刻關掉電腦，將相關物品在五分鐘內收拾完畢，然後轉則去找衣服，跑進浴室，兩分鐘後又出來，已經穿好T恤跟牛仔褲，再套襪子休閒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連一秒鐘都沒有浪費，最後跑到他身邊，勾住他手臂，笑著抬起頭。「我好了。」

　　羅驥拿起飯店房間的鑰匙，帶著她離開飯店。

　　凌晨五點半，天色有點亮又不會太亮，BOSS大人開著車，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也不講話耶。

　　一般來說，自己的姐姐結婚，弟弟應該會抱持祝福跟高興的心情，但是Boss大人完全不屬於這一種，再想到她昨晚在婚宴上被「遷怒」的事……

　　聽到玩就立刻答應出來，現在仔細一想，好像不是明智之舉——BOSS大人還在不高興嗎？

　　坐在駕駛座旁的南雁，不時轉頭偷瞄自家BOSS的表情，又轉開去望著車窗外的台北街頭，一張小臉就這麼不停地轉來轉去。完全不知道BOSS大人下一步會做什麼的感覺，好恐怖哦！

　　突然，南雁面對車窗的臉被轉了過來。

　　「你在忙什麼？」羅驥目視前方，眼神連轉都沒轉，但這不代表他不知道身邊的小助理在做什麼。

　　「咦……」她哪有在忙什麼？

　　「你的眼睛很忙。」一下看窗外，一下看他，還怕被他發現她在看他，一顆頭轉來轉去，速度愈來愈快，都不擔心她的小脖子會扭到嗎？

　　「呃……哪、哪有很忙，我只是在看風景而已。」真的喔，她在美國出生，在美國長大，雖然懂中文，卻從來沒有到過屬於中國人的國家，台灣也是第一次來，當然要好好看看囉。

　　「逞強。」羅驥輕嗤一聲，空出的手轉而揉著她的發頂。

　　她根本就擔心他還在生氣，怕自己又變成他的出氣筒吧！

　　「BOSS大人，開車中，雙手請不要離開方向盤，這樣很危險耶！」南雁邊說邊把他的手放回方向盤上。

　　「放心，單手駕駛不是什麼難事，兩手都放開也不會怎麼樣。」羅驥淡笑說著，不但把手放開，還把臉轉向她，不看前面了。

　　「Boss大人，你、你……你看前面好不好？」生命操控在別人手上，南雁滿眼驚嚇。

　　「放心，不會讓你出事。」轉向上坡山道，他轉回視線，換擋，加速，一手放在方向盤上，一手放在排檔桿。

　　南雁才鬆口氣，可是立刻又發現不對。

　　上坡耶，時速超過八十公里會不會太過分了點兒？還單手駕車？

　　南雁暗暗深吸一口氣，雙眼緊盯著前方，心臟噗噗亂跳，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她實在不應該因為貪玩，就被BOSS大人給拐出來的。

　　嗚！她知道自己錯了，不應該貪玩，他可不可以不要把車開得這麼恐怖啊！

　　這種速度飄了約十分鐘後，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咦？！

　　「下車吧。」解開安全帶，羅驥打開中控鎖。

　　南雁立刻跟著解開安全帶，一下車就發現好冷，接著，一件外套就披上她肩頭。

　　「BOSS大人？」

　　「過來這裡。」羅驥直接往旁邊走，南雁乖乖跟了上去。

　　山上的氣溫，比平地低太多了，南雁抓著外套，好奇地望著四周。

　　從踏上台灣的土地開始，機場、高速公路、現代化的不夜城——台北市區，人很多、車很擠、聲音很吵，好像沒有一個地方是安靜和空曠的，但是這裡……

　　雖然瀰漫著淡淡的霧氣，但並不會完全遮蔽視線。放眼遠眺，入眼的全是高樓建築和聽不見的塵囂。閉上眼，深深吸氣，空氣的味道帶點微濕和低溫的寒冷，可就是覺得溫暖……

　　咦……溫暖？

　　睜開眼，刺眼的光線從遠處天邊直射而來，南雁直覺閉上眼，抬手遮住光線的同時，還眨著眼想看清楚。

　　日出耶！

　　羅驥看著她的表情，唇角不自覺微揚了下，伸手將她拉入懷中，抬手幫她擋住光線，讓她可以看得比較清楚。

　　晨曦的光線從一開始就很強，穿過薄薄的晨霧，逐漸加深熱度，也讓原本迷濛的視線變得透明，亮澄澄的光線雖然刺眼，卻讓視線清晰起來，整座台北城，就這樣完整地顯現出來。

　　雖然，那裡空氣不怎麼好、人很多、街道很擁擠、聲音很吵，可是站在這裡看，這座開發完成的現代化都市，就像在現實裡的夢幻城，看不出任何吵雜，只看見人類建築的神奇。

　　「好漂亮……」南雁驚歎。

　　羅驥讓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把她的臉轉回來，面向自己。

　　「這裡是北部很有名的看日出、夜景的山頭，這條路比較少人走，如果是另一條，你就會看見沿路都是出來夜遊的人。」羅驥說道。

　　「Boss大人，你來過這裡？」

　　「以前帶小桑和高家兄妹來過幾次。」不過，也有兩三年沒來了，這裡倒是沒什麼變。

　　「BOSS大人，你是特地帶我來的嗎？」

　　「你不是想看日出？」他反問。

　　昨天晚上才說過的話，她不會現在就忘了吧……

　　「咦？」啊？難道……

　　我還想去看日出、逛夜市、吃美食……

　　「BOSS大人，你是特地帶我來看日出的啊！」好驚訝。

　　BOSS大人有這麼體貼和浪漫的時候……嗎？

　　「不然你以為我一大早不睡覺，大老遠把你帶到這裡是為了耍你嗎？」他沒什麼笑意的反問。

　　南雁聽的一陣呆。

　　Boss大人講話……好直接，完全跟體貼、浪漫、善良，扯不上關係。

　　「Boss大人，你這種講話方式會嚇跑女孩子，交不到女朋友、娶不到老婆的。」她非常誠心的建議。

　　「放心，總有我嚇不跑的女人存在。」羅驥挑眉一笑，表情極度自信，又含帶某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溫柔，完全散發個人特色的男性魅力。。

　　南雁二度呆住。

　　BOSS大人今年才……二十一歲吧？怎麼會有這種……讓人心跳完全失控的魅力？一般二十一歲的大男生，還是比較偏孩子氣的吧？可是BOSS大人是也有著男生特有的頑劣表情，卻更隱含一種沉穩的特質，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可以微笑應對，毫不畏懼。

　　而最要命的，是他放柔的微笑神情……那是週遭的人完全不能抗拒的魅惑，男女通殺。

　　「BOSS大人，你太會放電了吧？」不由自己，心跳亂了好幾拍，然後感覺很無力。

　　如果BOSS大人平常也是這種表現，那公司裡的女同事們肯定個個倒追，絕對不會有人說他難搞。

　　「我有放電嗎？」羅驥笑意更深，頓時變得更迷人。

　　咚！

　　她現在可以確定，她家的Boss大人，絕對有當女人公害的本錢

　　看完日出，南雁堅持要奉水和有名的豆漿大王吃早餐，然後才回飯店。羅驥停好車，就很順地在櫃檯拿了鑰匙，牽她搭電梯上樓。

　　「BOSS大人，你可以回家休息，不必陪我回房間的。」BOSS大人的動作，未免太順了。

　　她才是住在這裡的房客吧？櫃檯的服務人員居然很順地就把鑰匙交給他，這是什麼道理？

　　「累嗎？」當作沒聽到她的話，羅驥審視她的臉。

　　「BOSS大人，你有沒有聽見我的話啊？」南雁抱怨。

　　「聽見了。」走到門口，羅驥以磁條卡片開門，再轉回來看著她，「不過現在已經到門口了，所以你的抱怨，跳過。」

　　啥？哪有人這樣的！

　　「BOSS大人，你……啊！」南雁還想抗議，羅驥直接拉了她進房，她一時沒防備，差點跌倒。

　　羅驥反射動作回身，伸出手臂，正好接住她。

　　「嘖，連走路都這麼不專心。」夠令人操心的。

　　「呃……謝謝。」沒抬頭，所以不知道羅驥在說話，南雁只忙著站穩。

　　羅驥乾脆橫抱起她，走向床誧。

　　「咦？」BOSS大人？

　　「睡一下，下午我會叫你起床。」共事一年，足夠羅驥摸清楚自家助理的所有毛病，通常她累的時候，不只是腦袋，連肢體動作都會開始變遲鈍。

　　「可是我還要收信……」公司那邊應該會有訊息來。

　　「我會看，你睡覺。」不讓她起來，他順便幫她蓋好棉被。

　　「這樣不太好吧！」直覺不太妥當。

　　「睡覺。」簡單兩個字，就是命令，沒得反對。

　　南雁先是皺了皺眉，然後想了想，忽然笑了出來，又趕緊忍住。

　　原則上，她是助理，而且是個上司不在時，有重責大任在身的助理。而到目前為止，上司還在休假中，她要處理的事則是一大堆。雖然她被派來台灣送禮，算是出公差，但該處理的工作還是得做，可是現在上司要幫她做工作，想起來還真有點詭異。

　　這樣……到底誰才是那個苦命的助理呢？

　　「你在亂想什麼？」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此刻她腦袋裡轉的念頭，一定不是平常人會想的事。

　　「沒什麼。」她彎眉微笑。嘻嘻。

　　仔細一想，這一年來，首腦要她好好幫助BOSS大人，可是實際上，好像是Boss大人幫她收尾的機會比較多。

　　南雁暗自吐吐舌。她實在是個不及格的助理，可是BOSS大人一點抱怨都沒有，這跟他一向要求下屬要跟得上他的行事風格，實在不太相符。

　　「睡覺吧。」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好。」也真的有點累了，南雁拉著被子側過身，閉上眼就睡覺去了。

　　不是第一次被BOSS大人命令睡覺，也不是第一次在BOSS大人面前睡著，所以南雁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而羅驥是暗自翻了下白眼。

　　明明是很精明能幹的人，為什麼偏偏總在生活細節上粗心大意呢？這種習性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她對他也太沒有防心了。

　　不過……羅驥微微一笑。這點對他來說，卻是很有利的一點，也是最讓他……放心不下的一點。唉！

　　確定她已經睡著了，羅驥才靜靜起身，把她隨身的Notebook拿到外側的小客廳。開機後，便連回位在美國的公司系統，一手支著側頰，一手悠哉地移動鼠標，瀏覽並進入自己管轄的部門。

　　五分鐘後，羅驥發現系統的回應速度出現不對勁，立刻坐正身體，兩手放上鍵盤，迅速敲動。

　　原來是有人想侵入系統啊……

　　很久沒遇上這麼不知死活的駭客了。羅驥唇角微揚，就在自家系統裡與不知道哪裡來的駭客玩起諜對諜的遊戲。

　　算一算，已經有半年沒碰過駭客。這是因為整個龍財團所屬的企業體，全都加強過防火牆，不但可以擋病毒，就算有人想入侵，也會被反追蹤，進而吃上官司——那是他到美國後送給龍霄的第一份大禮，算是答謝他的知遇之恩。自他第一次與龍霄接觸過後，閒著沒事就寫程序，幾年下來，居然也把龍財團所有企業全都逛過一遍。

　　結果，龍霄的回禮是一大筆酬勞，大到羅驥只要不過度揮霍，這輩子都花不完的大等。

　　但，拿錢當謝禮，未免太俗氣了！

　　「沒辦法啊，我只是個俗氣的商人，腦子裡能夠想得到回報別人的謝禮，就只有最現實也最好用的錢。」龍霄微笑地說。

　　那種氣氛，當場讓所有人額上三條線，反應一陣呆，因為首腦笑得太自然、太純粹了，讓大家完全喪失反駁的能力。

　　他不得不承認龍霄是個很厲害的人，他不必事事親力親為，也不必做任何事，所任用的人卻都不由自主地為他鞠躬盡瘁。

　　這種天生就適合當領導者的人並不多，羅驥至此非常肯定，龍霄這個人之所以能成為統領整個龍財團的首腦，絕對不只因為血緣關係而已，更重要的，是他這種在無意識中能讓別人跟著他的想法走的本事。

　　而羅驥進入龍門生技後，總裁南君仰則延續龍霄對人才的禮遇與尊重個人才能的領導風格，同樣給予羅驥相當的發揮空間，所以羅驥接觸的事物範圍也愈來愈廣，甚至垮出電腦領域，近半年來完全投進生技業。

　　雖然是半年沒碰程序，但是寫程序的熟悉感很快回到腦海裡，羅驥甚至有空一面寫程序，一面觀察駭客的動向。

　　對方定的路徑，很明顯是朝著D組來的，真是有趣，也令人玩味。

　　就龍門生技而言，D組是在他來之後才編製完成的小組，所有成員與研究項目都沒有對外公開，這種情況下，居然有人會想看D組的研究進度……

　　思考間，羅驥已經把一支隱匿的跟蹤小程序編寫完成，然後在對方下載成員基本資料時偷偷放進去。完成追蹤手續後，他看著駭客下載完成員資料，停在原地一分鐘後，才慢慢退出系統。

　　羅驥全程觀賞，單手支著下頷思考著。

　　在駭客離開後，系統連這筆資料的擷取時間都沒記錄，這樣的結果簡直就是在向他寫的系統挑戰，他接下了。

　　另外，這個人這麼對公司系統這麼熟練，該不會又是那種內好搞窩裡反的老把戲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真是沒什麼創意可言。

　　輕嘖一聲，羅驥再把手放回鍵盤上，動手又開始寫起另一道封鎖程序，準備修改這次的缺漏。看來，得提早回美國了。

　　如果對方的目標是D組的研究計畫，那麼，他應該好好想一下，怎麼樣接招才不會失禮。

　　兩個小時後，看了看時間，他將完成的部分先存在自己的資料庫裡，然後關掉電腦，起身走到床旁。

　　下午兩點，非常適合吃下午茶的時間。

　　羅驥坐上床沿，望著床上睡得安穩、表情一點防備也沒有的南雁。也許在回去之前，該給這個在他面前很遲鈍的助理一點「提示」才是。

　　挑眉揚了抹笑，他輕撫著她臉蛋，進行叫醒的動作。

　　「唔？」睡眠受到干擾，南雁迷糊地將手探出被外，先揉了揉眼睛，才睜開眼。

　　赫！B……BOSS大人……

　　「醒了嗎？」他微笑開口。

　　「醒了。」被嚇醒的。她回想起睡著之前的事，偏頭看了下時間，再轉回來。

　　「走吧，我們去吃飯店的下午茶。」

　　「可是，我想睡覺耶……」困困的，非常想賴床。

　　「不行，」他單手拉她坐起來，捧著她的臉對向自己，「趁這兩天，我帶你四處走一走，然後，我們提早回美國。」

　　「提早回美國？為什麼？」南雁疑惑地問道。

　　算一算，扣掉搭飛機的時間，她還有四天的假，BOSS大人的假期則還有八天耶！

　　「詳細情形，等等吃東西的時候再說，你要不要起來了？」

　　「嗯……」很猶豫，非常想躺回去跟枕頭繼續纏綿……

　　羅驥傾近她，突然低頭吻了她的唇一下。

　　南雁呆住了，然後臉蛋迅速跑出紅暈。

　　「BO、BOSS大人……」

　　「還困嗎？」她的唇，跟想像中一樣甜。

　　「你、你幹嘛……吻……」太過驚嚇，持續結巴。

　　「這樣叫醒你比較容易。」一臉理所當然，表情一切如常，沒有絲毫開玩笑。

　　Boss大人突然對她展開攻擊，就為了叫醒她嗎……

　　「醒了啦。」忍不住以下犯上地瞪了他一眼。

　　「那快去梳洗，我等你。還是……」故意停頓一下，「需要再吻一次？」

　　南雁瞪大眼。

　　「不用了！」很不甘願，但還是連忙下床，迅速往浴室移動，同時不忘小小聲地嘀咕：「這是性騷擾吧？當人上司的怎麼可以這麼欺負自己的助理？真是太沒有為人上司的道德了！哼，以後如果我陞官，一定也要傚法Boss大人的精神，隨時欺負自己的助理。」

　　可是，要怎麼欺負？她去吻助理太虧了吧？有了，用很多很多工作壓垮他！對，就這麼辦！

　　嘀咕這麼長一串，房間裡就他們兩個人，沒有其它聲音，讓他想假裝沒聽見都很難，而且她還愈說愈不像話。

　　羅驥忍不住笑出來。

　　他有這麼虐待她嗎？居然讓她連以後該怎麼整別人都順便想好了，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更何況，她真以為他吻她，只是為了叫醒她嗎？嘖！

蔡仲子

第三章

上司決定提前結束休假，身為助理的南雁也只好一同搭上回美國的飛機。

　　其實有沒有繼續休假是沒有差啦，但是，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到底不對勁在哪裡呢？

　　「在發什麼呆？」坐在外側的羅驥問話同時，不忘握了下她的手，然後……就沒放開了。

　　在上飛機前，她還很有精神地在免稅商店裡買些有的沒的紀念品，但是一上飛機，就定位之後，她就開始呈現呆滯狀態，完全不理會週遭發生了什麼事。

　　「啊？」她回過神，轉向他。

　　「你在想什麼？」他再問一次。

　　「沒什麼啊。」她眨眨眼，才意識到飛機在滑行的現實，飛機便突然開始加速，讓她不自覺地反緊握他的手，整個人也因為慣性作用，猛然撞向椅背，疼痛得悶哼了聲。

　　「沒事吧？」羅驥直接摟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沒……沒事。」

　　羅驥抬起她下頷，讓她看著自己，詢問的語氣可疑地含帶一抹笑意：「到底在想什麼？」

　　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一定沒人相信，其實她在公事上是個很能幹、行事效率又極高的助理。不用別人說，羅驥也清楚自己不是個好相處的人，習慣以自己的方式去要求別人，所以一干下屬被他操得沒人有心思找他麻煩，因為心思和時間全拿去趕工作了。

　　然而，共事一年多來，不論他說什麼，她總是可以在第一時間明白他的想法，並且將他一半公司、一半課業的行程安排妥當，沒有任何缺失。

　　偏偏，在眾人眼裡很萬能又很厲害的南雁助理，在他面前卻常常有「脫軌」的表現。

　　她有迷糊的時候，但在陌生的地方不會這麼不小心，畢竟她的情況不同一般……想到這裡，不免要為她擔心。

　　「沒什麼，只是有一點分神。」突然，她發現自己的姿勢不太對。她還緊握著BOSS大人的手耶！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連忙放開！

　　然後身體也要跟著退開時，才發現自己被摟住了。這又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呃……Boss大人，你……可以放開手嗎？」不是她去「騷擾」BOSS大人的吧？

　　「你確定你不會再發呆了？」羅驥把笑容藏在眼底，臉上表情還是很正經，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有占自家助理便宜的心虛。

　　「不會不會。」她立刻搖頭。

　　「好。」

　　她才以為羅驥要放手，結果他是收回摟人的動作沒錯，但接著就輕揉著她頸後。

　　「放鬆一點，還有十多個鐘頭才能下機，你這麼繃緊自己，還沒到紐約你就全身酸痛了。」

　　啊？所以，現在BOSS大人在替她按摩？

　　唔……老實說，還蠻舒服的……慢著，現在不是享受的時候，是、是BOSS大人太反常了啦！

　　「我、我沒事的。」太過訝異，南雁再度結巴。

　　真的，真的很奇怪。怎麼覺得這趟來台灣，BOSS大人像完全變了個人？

　　沒錯，羅驥對工作的要求一點都沒有放鬆，這點從他那天晚上改下屬的報告就知道，所以，這個人是她正牌的上司沒錯，但是……

　　他在對待她的時候，她怎麼覺得BOSS大人有意無意地在逗她？

　　「先睡覺吧！」羅驥總算放開她，「一會兒送餐的時候，我再叫醒你。」

　　「噢。」南雁只能乖乖點頭，然後調整好位置，才想找東西來保暖，羅驥就已經將毯子往她身上蓋。「BOSS大人？」她完全呆住。

　　「睡吧。」越過她，把窗戶關下來擋住刺目的光線，確定她蓋好棉被，羅驥打開隨身的Notebook，開始工作。

　　南雁側過臉，看著羅驥專注的表情，忽然覺得有點心虛。

　　上司在工作，助理在睡覺，會不會太打混了點兒？

　　「睡覺，不要想太多。」不必轉頭，羅驥也知道自家助理在想些什麼。

　　「可是……」總覺得自己很失職。

　　「還是，要我陪你一起睡？」羅驥微笑地轉過頭，略帶挑逗的表情言詞，讓南雁當場再度目瞪口呆。

　　這種話，完全無法想像會從一個永遠都是撲克臉的人嘴裡說出來。

　　好一會兒，南雁回過神，滿臉擔憂地開口：「BOSS大人，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發燒？」她還將手從毯子底下伸出來，為的就是確定BOSS的體溫是不是還正常，有沒有發燒之類的。

　　「我很好。」握住她的手。「沒生病。」羅驥失笑地回道。

　　「可是BOSS大人的反應太不正常了啊！」南雁忍不住喊出來。

　　「哦？哪裡不正常？」暫時放下手邊進行的事，羅驥好整以暇地轉向她，打算跟她好好聊一聊。

　　「就、就不正常啊。」BOSS大人太過正經，害她覺得自己好像反應很奇怪，話也愈說愈小聲。

　　「例如？」挑眉，一副打算好好問清楚的模樣。

　　這教她怎麼說？總不能直接說「BOSS大人，我覺得你好像對我太照顧了，真有點……詭異」？

　　「怎麼了？」

　　「沒什麼。」還是別說了，因為這種情況連自己想都覺得很奇怪，說出來一定會更奇怪，反正Boss大人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我睡覺了。」

　　羅驥望了眼她刻意背過身的動作，只是笑了笑，再幫她把毯子拉好，然後繼續忙自己的事。

　　沒繼續追問，是因為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而羅驥，當然更沒打算要說明。

　　很多事，做出來的效果比用說的好太多了，所以羅驥打算繼續執行。

　　就看她什麼時候會開竅了。

　　南雁持續覺得詭異。

　　不是第一次和羅驥一起搭機，但一起搭這麼長途的卻是頭一遭。她自認為是一個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人，但是，BOSS大人卻全程照應她到底。

　　首先，在正餐前的飲料，Boss大人替她要了一杯溫開水和咖啡，加好奶精跟糖後才叫醒她。

　　雖然飛機上的咖啡不算美味，不過出門在外，也不講究那麼多，有咖啡可以喝，南雁當然非常快樂地醒過來，然後就捧著咖啡不放。

　　「小心燙。」羅驥莞爾地望著她孩子氣的動作。

　　也不過就一杯咖啡，有必要那麼感動嗎？

　　「我想喝嘛！」剛睡醒，加上最愛的咖啡在手，南雁回答的語氣帶著不自覺的嬌憨。

　　啜一口咖啡，滿足地閉上眼，讓咖啡香和著奶香在嘴裡融合。

　　這種表情，會讓人想犯罪，並且深深反省禁止她喝咖啡是一件很惡劣的事。

　　「那麼好喝嗎？」

　　「好喝。」毫不遲疑地回答。

　　雖然這次去台灣的時間很短，但是BOSS大人很盡責地招待她耶！不但包吃包住，還陪玩，讓她預先準備好自己一個人旅行的資料完全沒用上。

　　不得不承認，不熟悉的地方，有人帶還是比較有趣又省時間。

　　唯一最美中不足的，就是BOSS大人不准她喝咖啡，害她癡癡望著台北市滿街的咖啡店，卻不敢喝，因為沒膽違背Boss大人的意思，只好自己偷偷哀怨。

　　現在BOSS大人居然特許她喝耶，當然開心，就算味道普通，她也覺得非常美味。

　　「真的那麼好喝，那分我一點。」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羅驥已經傾過身，唇舌輕刷過她唇邊未干的咖啡印。

　　南雁整個人呆住了，好半晌回不過神。

　　剛剛、剛剛他做了什麼？

　　「嗯，果然很好喝。」羅驥點點頭，同意她的說法。

　　「BO、BOSS大人……」有點委屈地，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整了，而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麼。

　　她有做錯什麼事嗎？

　　「嗯？」他望著她。

　　「你……」鼓起勇氣問，「你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我不會生你的氣。」他放柔了音調，知道自己嚇到她了。

　　「那你為什麼這樣？」她低垂著臉，語氣有些無助。

　　雖然平常相處，她會有些沒大沒小，可是，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和禮貌，而他現在……這個樣子，不能算在禮貌的範圍內，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定義上司的這種行為。

　　羅驥低笑著，伸手托起她下頷，「這麼明顯，你不懂嗎？」

　　南雁非常老實地搖頭。根本完全不明白。

　　「那就努力一點想，你會明白的。」羅驥難得笑開。

　　嗄？什麼意思啊？

　　「先把咖啡喝掉，餐點我幫你點了魚排，可以嗎？」不打算說明白，羅驥轉移話題。

　　「可以。」魚排，是她喜歡吃的東西。「如果我想不明白怎麼辦？」南雁還想著BOSS大人的反常。

　　總覺得Boss大人好像在計畫著什麼，而她就是那個計畫裡的主角（祭品？），再想到BOSS大人的天才腦袋，忽然覺得自己岌岌可危，像自動送到大野狼家門口的小紅帽。

　　愈想愈恐怖。

　　「放心，我不會害你。」她到底是想到哪裡去了？真是讓人好氣又好笑。「記著這一點，不要老是胡思亂想。」

　　「呃……噢。」她點點頭。

　　針對這一點，她是很相信的。套句Boss大人曾經說過的話，他是很閒，也有絕對足夠聰明的腦袋去設計別人，但沒閒到以捉弄人為樂，因為他沒那麼無聊。

　　雖然這麼說有點自大，但她是很相信這句話的，Boss大人如果要整人，絕對可以讓那個人被整了，自己還不知道被誰給整了。

　　捧著咖啡，南雁一邊想一邊喝，任羅驥幫她把椅子拉正，再把她身上的毯子拉到不影響她進食的位置，然後，跟空中小姐溝通的事也全部由他來，她一路只要負責吃東西、睡覺就好。

　　突然發現，從她去送禮開始，Boss大人就一直在照顧她耶，而且是用那種很不著痕跡，也不會讓她不自在的方式在照料她，除了剛剛的……近乎在吻她的舉動以外。

　　為什麼呢？

　　南雁皺著臉，忍不住有點小抱怨。Boss大人這個人，真是讓人很難理解耶！
　　南雁發誓，她真的有很努力想，搭飛機的十幾個小時裡，除了睡覺之外，她一直在想，結果還是想不出來。

　　接下來也沒時間讓她想了，羅驥提早回美國，簡直嚇傻一堆組員。

　　明明還有六天可以打混掙扎的時間，現在全沒了，羅驥那個人，不用開口催促或凶人，只要他站在那裡，對別人來說就很有壓迫感了。

　　「Alice為什麼組長提早回來了……」從踏進公司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這句話，南雁被問了第六次。

　　「BOSS大人想提早結束休假，我也沒辦法啊。」南雁以非常無辜的口氣回答。

　　「那，組長回來了，我們是不是也要捉早交報告？」在這裡，組長享受特權，上班時間比一般職員晚一小時，所以趁組長來公司之前，趕緊打聽一下。事關自己年終的考嘖啊！

　　「那倒不用，你們只要在組長原定的期限內交就可以了，還有五天又十個小時，各位，請努力吧！」南雁微笑地提醒大家。

　　「五天又十小時……」哀號聲頓時四起。

　　「Alice組長的姐姐結婚，組長應該快樂的休長一點，這麼快回來幹嘛？」事實上，他們很巴望組長多休幾天。

　　「Boss大人說，工作就是工作，不可以耽誤。所以婚禮結束，他就準備回來上班了。」這當然是半真半假的答案。

　　身為羅驥的助理，南雁很清楚什麼事該提，什麼事要搪塞過去，對於羅驥私人的事情與情緒，就算她都清楚，也不會對別人說。

　　「組長是工作狂……」又一陣哀號。

　　「好了，各位快回去趕工吧！BOSS大人待會兒就會來上班，我要先去送文件，失陪了。」優雅地揮揮手，南雁抱起文件，搭電梯往總裁室去。

　　在電梯裡，脫離人群的包圍，南雁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這些人人眼中的菁英，名字報出去都是響噹噹的優秀人物，怎麼一碰到Boss大人，就全變了樣啊？

　　哈哈哈哈，好好笑！

　　「在笑什麼？這麼開心。」電梯才打開，就聽見侄女開心的笑聲，南君仰等她進入辦公室，能看見自己的時候，才溫聲開口問。

　　「啊，沒什麼。」南雁趕緊收斂笑聲。「總裁，這是今天D組的公文，您看下。」

　　「叫我伯父就可以了。」

　　南雁的父親是南君仰的弟弟，自從南雁十歲那年父母親因車禍過世，她就由南君仰接手扶養，所以實質上來說，他是南雁的半個父親。

　　「不行，在公司要公私分明，總裁才不會難做事。」雖說是自家企業，但是南家人都被教得很好，清楚公私之間的分際。

　　盡責，不逾矩，可以表達自己的意見，但必須尊重他人、長輩與上司，這正是南家人待人處事的信條之一。

　　「你呀。」這個侄女乖巧得讓人不得不疼愛，加上父母親早亡，所以南君仰也特別疼她。

　　「總裁快點批公文，等會兒Boss大人來了要看的。」南雁嬌憨地說道。

　　「哦？」南君仰翻開公文，一邊看，一邊跟侄女聊天：「羅驥怎麼提早回來了？」

　　「他說晚一點會親自跟您報告。」南雁回答。

　　「羅驥提早回來，你就自願放棄假期，跟他一起回來了？」南君仰微挑起眉。

　　「嗯。」南雁點點頭。

　　南君仰差點歎息出聲。

　　「小雁，你可以繼續休假，沒關係的。」這頭也點得太理所當然了吧？羅驥是羅驥，小雁是小雁，羅驥要提早銷假，不代表小雁也得跟著一起放棄休假呀！

　　「可是Boss大人銷假了，我還在休假好奇怪。」南雁偏著頭，「而且沒有Boss大人帶路，我在台灣很有可能會迷路。」

　　「哦？」南君仰聽出一點不同。「這麼說，你去台灣，羅驥有善盡地主的責任，帶你出去玩？」

　　「有啊。」說到這個，南雁就很開心。「有一些地方，不是本地人，會不知道怎麼去呢！而且Boss大人帶我去看日出、吃有名的永和豆漿、去淡水看夕陽、去夜市去小吃、去東海岸玩海水……雖然才短短兩天半，可是玩了很多地方，台灣雖然很小，可是玩起來很有趣。」

　　「你去台灣後，都是羅驥陪你？」

　　「嗯。」南雁不疑有他，非常快樂地點點頭。

　　「他就只是盡地主之誼，帶你到處玩而已？」南君仰停下批閱的動作，開口再細問。

　　「嗯！」再用力點頭，然後是有點遲疑的表情。

　　「怎麼了？」南君仰望著她。

　　「其實……也沒什麼，」她搖搖頭，微笑著，「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怎麼說？」在親人面前，小雁不是個會隱藏情緒的孩子，卻也因為獨立慣了，所以不常表現出煩惱，因此她的表情不對，南君仰特別在意。

　　南雁想了一想。「其實真的沒什麼，我只是覺得，BOSS大人好像對我特別照顧。」

　　特別照顧？南召仰揚了揚眉。

　　「什麼樣的特別照顧？」

　　「也沒什麼……」仔細想想，真的沒什麼。「只是會幫我點餐，為了避免我胃痛所以禁止我喝咖啡，在飛機上替我蓋被子……大概就這樣。」至於那個戲耍式的點吻……就別說了。

　　「就這樣？」羅驥……是這麼照顧人的嗎？

　　「……嗯。」有點遲疑。

　　「相處一年多，你對羅驥有什麼看法？」南君仰轉而問道。

　　「很優秀，很溫柔。」毫不遲疑。

　　溫柔？這兩個字跟羅驥湊得上嗎？

　　根據他聽來的說法，羅驥從來不會特別照顧人。他很優秀，也不至於難相處，對工作要求雖高，卻不是個苛刻的上司，但他不與人太深交，也因為他公事、課業兩頭忙，所以很多公司眾會的場合他都不必參加。

　　這一年多以來，小雁是最接近羅驥的人，她對羅驥的瞭解，也應該是最多的，只是他沒想到會從小雁嘴裡聽到這兩個字。

　　是羅驥真的有別人看不見的溫柔個性，還是他對小雁特別溫柔？

　　「總裁大人，你在發呆耶！」怎麼跟她聊一聊，伯父就發呆去了？

　　「什麼總裁大人？」南君仰聽的好氣又好笑。「叫伯父！」

　　「總裁大人。」南雁笑著回應，堅持自己的叫法，看起來很開心。

　　「你呀——」真讓人拿她沒轍。

　　唔，她對待羅驥，好像也是這種態度，樂觀、單純，不太反駁別人，卻很堅持自己的做法。

　　羅驥是不是也拿這樣的小雁沒轍呢？

　　而依照小雁剛才的說法，羅驥的確對她很照顧，但這單純的只是照顧自己的助理，還是……有別的意思？

　　嗯，關於這一點，待會兒羅驥來有必要好好問個明白。畢竟小雁是弟弟留下來唯一的孩子，身為長輩的他，總難免要多操心一點啊！

蔡仲子

第四章

羅驥十點準時進公司，沿路看到他的人，全都是驚訝的表情，只有他的組員們，一看到他，一個個誠惶加誠恐。

　　這些人，十成十是怕自己問起分析報告的進度，所以一個個噤若寒蟬，視線完全不敢跟他多相對。

　　看來，他樹立的威嚴形象，是太成功了一點。

　　轉進辦公室，入眼的，是依然整齊乾淨的環境，離開近一個月，南雁把他的位置保持得很乾淨，文件與檔案資料全放得恨整齊，就像他天天在一樣。

　　如果光看她生活上微帶迷糊，平常又總是隨和好欺負的模樣，絕對想像不出她在公事上精明仔細、從不遺漏的專業能力。

　　但事實上，能在他身邊待得住，就可以證明南雁的能力非凡。畢竟，根據別人的說法，他這個人是個工作狂加上太過優秀卓絕，跟在他身邊做事，遲早得因過勞而進醫院報到。

　　可是跟在他身邊一年多，南雁卻完全沒有這種疑慮，唯一一次進醫院，是因為她自己飲食習慣不良而導致的胃痛，絕對不是他害的。也從那次開始，他有空便會注意她的飲食正不正常……

　　只是沒想到這樣的關心，居然也會成習慣哪！

　　「Boss大人，你來啦。」才坐下沒多久，就見南雁抱著一堆批好的公文，從總裁室回來。

　　「嗯。」輕應一聲，羅驥走向前先接過她手上的公文，才問：「這些是？」

　　「一些例行性的公文，不過你還是要全看過，包括那一格裡累積了二十五天的資料。」指著左側檔案櫃裡其中一格。

　　「這麼多？」挑眉，轉身把公文放回自己桌上。

　　「對呀，你不在那麼久，當然會累積很多工作。」南雁笑著回道。

　　「我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很高興？」轉過身，羅驥雙手抱胸，睨視著好像很開心的自家助理。

　　「沒有啊。」南雁搖搖頭，臉上還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為什麼這麼開心？」

　　「因為我在想，如果外面的同事們知道BOSS大人的工作也多得跟山一樣，應該會平衡一點。」想到他們早上的表情，就覺得好好笑。

　　「尤其，知道我暫時沒時間去盯他們的進度，他們大概可以準備放鞭炮了，是嗎？」羅驥相當明白情況地幫她把話說完。

　　「咦？BOSS大人怎麼知道？」南雁驚訝地睜大眼。

　　「外面那麼多張苦瓜臉，你說我怎麼會知道的？」從他踏進部門辦公室開始，所看到的每一張表情，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噗！」南雁忍不住再度笑出來。

　　早上來的時候，知道羅驥提早回來上班，大家的表情是不怎麼好，但是……苦瓜臉？有那麼慘嗎？

　　「所以，等開發完這組方程式系統，我可能會辭職。」羅驥狀似隨意地說著，開始翻閱桌上那疊文件。

　　「辭職！」南雁嚇了一跳。「為什麼？」

　　「很明顯啊，大家不怎麼歡迎我，我當然不會勉強自己留在不夠開心的地方工作。」為人上司者，果然人緣都不太好。

　　「才不是，那是因為大家工作做不完，才會那麼怕你。」南雁大步走到他面前，扳著他的臉看向自己，非常嚴肅地說：「BOSS大人，你不可以辭職。」

　　「哦？為什麼？」

　　「你是我的上司，你辭職，我就失業了耶！」

　　「就算我不在，你依然不會失業。」拍拍她的臉，羅驥半垂眸掩飾逗弄的眼神。

　　「我不想換上司。」皺著眉，她盯緊他的表情，下意識就是不想他定走

　　「換個上司，說不定你就可以不必那麼辛苦，不但要忙公事，還要安排我的課表。」

　　「我不覺得累啊。」南雁很認真地反駁，「所以這個不可以成為你想辭職的理由，我喜歡你當我的上司。」

　　「只喜歡我當你的上司？」反握住她的手，羅驥戲謔地反問。

　　「嗄？」突然微笑的上司，讓南雁反應不過來。

　　「再認真想一想。」抬起另一隻手，很順地探向她後頸，拉近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然後退開，「我去總裁室。」說完，人就走出去了。

　　南雁還呆呆站著，只覺得剛剛被親吻的地方，一直在發熱。

　　Boss大人……繼飛機上那個不太像吻的吻後，又吻了她？

　　想到他半帶戲謔的微笑俊顏，想到他舔吻過自己的唇、額際，想到他也攔腰抱過她，南雁的臉，無法自已地開始發熱。

　　這、這到底算不算是性騷擾？

　　Boss大人到底想說什麼？每次都不說清楚就走人，要她自己想，可是她就是想不出來啊！

　　那種若有似無的親暱、有意無意地關心與照顧……應該不會是那種意思……吧……

　　有可能……但又不太可能……

　　啊啊，那到底是怎樣？

　　生平第一次，南雁開始懷疑自己會染上頭痛這種很難治的毛病。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雁——自己的小助理，看來還在一團混亂中啊！

　　明明很精明也很聰明的，偏偏在對於與自己切身相關，或者該說是關於「人」這方面的判斷，卻遲鈍的不可思議。

　　他都已經做得那麼明顯了，她居然還沒想通？實在是……令人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關係，現在的他，有的是時間可以跟她慢慢耗，她迷糊又不時被他的行為弄得呆住的表情，其實也很可愛。

　　搭乘專用電梯來到總裁室，羅驥朝秘書打了下招呼，便在秘書的目送下，直接敲門進入總裁室。

　　不必得到允許直接見總裁，全龍門生技到目前為止，只有研發四組的組長，外加一個南雁得到這種特權，目的是為了節省通報的時間，畢竟這幾個人身上就背負著整個公司未來的營運方向，與獲利率高低的責任。

　　看到羅驥，南君仰微笑地停下手邊的工作。

　　「休假還愉快嗎？」

　　「心情複雜。」羅驥回答，在總裁示意下落座沙發。

　　「怎麼說？」南君仰起身離開辦公桌，來到他對面的位置。

　　「喜事是好事，但是這麼輕易嫁出姐姐，好像還是太便宜了藍司。」

　　南君仰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女大不中留嘛！至少，有你在，藍司絕對不敢欺負令姐。」

　　「最好是。」微皺了下眉，羅驥轉移話題：「對於那天我傳回來的報告，總裁有什麼看法？」

　　在發現有人想竊取自家研究計畫後，回到美國之前，羅驥已經先把相關資料傳給南君仰觀看。

　　「知道這個研究計畫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你有方向嗎？」南君仰反問。

　　「外患，內賊。」

　　羅驥的回答，簡潔扼要，不過在商場縱橫二十多年的南君仰一聽就懂。

　　「那你有什麼打算？」會這麼問，是相信這個年輕人從發現事件到現在的三天裡，應該已經想出方法，否則他不會來見自己。

　　「當然是捉賊囉。」而且他已經安排好陷阱。羅驥微微一笑，然後正色請一下。「請給我充分的權責處理這件事。」

　　「授權給你當然可以，但這件事除了你我，還有誰知道？」南君仰反問。

　　「南雁。」羅驥毫不遲疑地回答。

　　「哦——」南君仰沉吟似的應了一聲，然後站起身，走到窗前，一會兒後才以閒聊的語氣開口：「小雁今天早上有來我這裡，說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是去台灣玩得很開心的事嗎？」羅驥也很閒聊地回應。

　　「南家人雖然來自東方，但是小雁一直沒機會到東方國家去，這一次也算是個機會，謝謝你招待小雁。」這小子，居然給他裝傻。

　　「正好有空，盡一下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羅驥還是很閒聊的回應。

　　南君仰轉回身，一臉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小子，「你應該知道我在問什麼。」早該知道迂迴對這小於是沒用的。

　　「所以，我回答了呀。」羅驥微笑地道。

　　完全依照總裁的問題給予回應，就算沒有回答到重點，也是因為總裁沒有問到重點，不關他的事。

　　南君仰只能對自己歎氣。

　　羅驥雖然年輕，但若不是他有過人的能力，也不會那麼早就被首腦相中，進而延攬進來。他機敏、早熟，腦袋裡可以隨時轉著各種想法，要跟他玩心機，根本是浪費自己的時間。

　　「小雁很困惑。」南君仰直接說道。

　　「哦？」

　　「羅驥，你不是一個會主動對人熱情的人，對人也習慣保持距離，小雁什麼都沒有說，但我看得出來，她很困擾，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南君仰半是深思，半是猜測地望著一臉悠哉的羅驥。

　　通常，上司和助理的辦公室是分開的，但羅驥這對例外，南雁的辦公桌不但跟羅驥放在一起，甚至有時候南雁還得在羅驥不在的時候，代簽一部分例行性公文。他們職稱上仍是上司與下屬，可在工作上，羅驥沒有什麼是隱瞞南雁的。

　　這除了是因為羅驥還負有在學學生身份，也因為南雁所具備的生技專業知識並不比羅驥差，只是羅驥更具備統合分析與領導才能，而南雁則偏向幕後輔助與資料收集，所以才形成一正一輔的搭配。

　　而無論是工作上或事務上的協調，他們兩個都意外的合拍。

　　上司和助理，這種關係本來就很惹人遐思，再加上羅驥任何事都不隱瞞南雁的行事模式，有時候還會聯合南雁做出先斬後奏的事，使得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在外人看來更加曖昧。

　　偏偏，他們表現出來的，又好像只是純粹公事上的關係，私底下也不曾聽見或看見任何的接觸，結果，別人就看得更漠湖了。

　　本來，南君仰並不是很在意這種情況，因為小雁工作得很開心，也愈來愈多笑容，但是現在小雁苦惱了，他就不能不問清楚。

　　兩年前的事……他絕不會讓它再發生一次。

　　「嚴格上說來，什麼也沒有做。」羅驥笑笑的表情，看起來很有計謀。真的，什麼都還沒有做。

　　嚴格上？南君仰皺眉。

　　「那實際上呢？」

　　這小子，就不能乾脆一點回答他的問題嗎？

　　「實際上，只是比禮貌多一點點親近的行為。」羅驥微笑。

　　這小子……還在玩！

　　偏偏，對羅驥這種軟硬不吃的人，要他說實話，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實在很難問出什麼。

　　南君仰歎了門氣，再度轉身向窗外。

　　「你該知道，小雁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頓了下，身後沒回應，南君仰繼續說道：「十歲那年的意外事故，讓她失去雙親，也失去聽力，可是她並沒有因此就被打倒，反而接受了事實，在悲傷之中，開始學習讓自己適應正常人的生活，學唇語、學說話。」

　　「她很聰明，又夠專心，失去聽力，並沒有埋沒她與生俱來的才智，反而讓她更專心學習，甚至此一般人更早完成研究所的學業，拿到學位。」南君仰轉回身，目光炯然地直視羅驥，「這些事，你應該都已經知道了，我不問你到底在做些什麼，故意讓小雁這麼煩惱，但身為小雁的長輩，我必須知道，你對小雁究竟抱持什麼樣的心思。」

　　羅驥同樣直視南君仰，眼神堅定而沉穩。

　　「她是我要的伴侶。」回答的非常簡單扼要。

　　「小雁不是一般人，」南君仰警告地道，「她也許樂觀堅強，但她同時也很脆弱，因為聽不見，讓她必須比一般人更花心思在這個世界上生活。我支持她想做的事，只要能讓她快樂，但是如果有人讓他傷心，我會不借動用南家人的權勢，替小雁討回公道。」

　　「我也不會讓人欺負我所在乎的人，包括我自己。」對於南君仰的警告，羅驥一點也沒有被嚇到或緊張，依然沉穩以對。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自己承諾的事，但對於感情，小雁曾經受過一次傷害，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受過一次傷害？」羅驥表情微斂，蹙眉同時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南君仰稍稍滿意，才開口說道：「兩年前，有個男人很積極追求小雁……」

　　那時候，小雁即將研究所畢業。在提交論文的前四個月，她就已經完成自己的報告，在別人痛苦趕論文的時候，她悠閒地每天泡圖書館、咖啡廳，偶爾也陪同家族其它人出席商業場合，當是未來進公司幫忙前的見習。

　　小雁的外型不是那種亮麗到令人驚艷的美人，但是優雅中含著開朗的氣質，以及在那種商業場合少見的清秀柔美五官，再加上出身南家，所以幾乎是一出現就吸引了不少追求者。

　　那個男人，就在這種時候出現，而且特別積極追求，對小雁特別溫柔、特別體貼，也特別討好，不管小雁在哪裡，他就是可以找到小雁。

　　「當時，小雁幾乎要喜歡上他了。」對於這樣呵護自己的男人，沒有女人會不動心吧？「可是，就在提交論文的前兩個月，小雁已經完成的論文報告，被人竊取了。」

　　「是那個男人吧！」聽到這裡，羅驥已經猜出結果了。

　　「是。」南君仰點點頭。「在要不回自己已經完成的論文報告的情況下，她只能換一個主題，從頭再開始，而且也做好可能會延畢的心理準備。」

　　「你們都沒有發現嗎？」

　　南君仰搖搖頭，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他仍然很心疼。

　　「小雁什麼都沒有說，作息和往常都一樣，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狀，當時我正好到歐洲出差兩個月，不知道小雁有了追求者，要不是首腦那時正好回到紐約，以公司特助的身份代替我出席一項生技業的發表會，我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一也不會知道小雁為了重做論文，日夜趕工，結果弄得自己幾乎病倒。

　　對外，龍霄的身份一直是保密的，除非是家族內部的人與部分特定人士，否則不會知道龍霄真正的身份，而這樣的模式，是為了安善保護龍霄的安全，也便於龍霄在幕後管理整個財團。

　　「當時的發表會，那個男人是主辦者之一，不但聲明進佔藥業市場的野心，還宣揚自己已經寫好的論文內容，甚至提報學術期刊準備發表，私底下……他不但嘲笑小雁的天真，還貶低小雁的缺陷，說要不是小雁出身在南家，又長得還算不錯，絕對不會有男人想追她……」即使到了現在，想起這件事，南君仰依然氣怒的想狠狠教訓那個男人。

　　「後來呢？」羅驥冷靜地問。

　　據他所知，雁並沒有延畢，同時也成功地發表論文，得到學術界的認同與讚揚。

　　「南家人，是不容人輕辱的。」南君仰怒極反笑。

　　從龍霄知道這件事開始，也是那個男人報應的開始。

　　「你還記得首腦要你寫一個『吞噬小精靈』的程序嗎？」那個程序，意不在破壞，而是在弄亂所有的資料庫。從搗亂動作開始，程序也進入倒數計時，十分鐘後自己分解消失，連一點點痕跡都不留下。

　　「記得。」啊，難道……

　　「沒錯。」南君仰笑了出來。「當時，首腦下令駭進那個男人家族公司的系統，然後把你那個無所不亂的小精靈程序放進去，不到十分鐘，所有資料庫全部亂掉，至於那篇論文，首腦也叫人偷了回來，還親自陪小雁作補充與修改、實驗，將一篇單純的研究生論文，搞成一篇學術界的新觀點。」結果，「Alice‧Nan」這個名字，一夕成名。

　　而那家公司的整個作業，則因此亂了一個月，那個男人也因此成了生技業中的笑柄。

　　「這就是雁特別尊敬龍霄的原因嗎？」羅驥笑了出來。

　　龍霄整起人來，還真有一套。

　　「南家人本來就對首腦很尊敬，這件事，只是讓小雁更尊敬首腦而已。」南君仰糾正道。

　　不過……「雁」？這個喚法，是代表羅驥已將小雁當成自己人之一嗎？

　　羅驥沉思著站起來，走到南君仰面前才開口：「告訴我這件事，是希望我再替雁出口氣，也是提醒我，不要對雁玩手段，同時更確認自己的心意嗎？」

　　「你很聰明。」南君仰深沉一笑。

　　他的用意，羅驥全聽懂了。

　　羅驥與小雁同年齡，同樣擁有過人的才智，但就某方面而言，小雁一直天真單純得像個孩子，不懂得防備、不懂得耍心機，然而羅驥卻有著太過早熟的個性，思慮周密、行事獨立，有著自信與狂妄。兩者相較之下，不論從哪個方面看，小雁都遠遠不及他。

　　最重要的是小雁根本沒發現，她對羅驥有著與對親人同等的依賴與信任，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羅驥想傷害小雁，是非常容易的。

　　或許是他多慮，但身為小雁的長輩，他卻不能不多要求一點保證。

　　而在這種柔性卻含帶銳利的審視下，羅驥依然沉穩地回望，態度不卑不亢，沒有一點逃避，也沒有一點心虛。

　　「我只要她，不論她是什麼樣子，都不會改變我的心意。」這是羅驥給的最實際，卻一點也不華麗的保證。

　　南君仰一聽，真心地笑了。

　　「記住你的話。」這樣，就夠了。

　　雖然一點都不中聽，也沒有太謙卑的態度，但是，這就是羅驥，一個帶著傲氣，卻永遠不會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的孩子。

　　「這句話，請你不要告訴雁。」

　　「為什麼？」南君仰挑了挑眉。

　　小雁正為這件事煩惱，不是嗎？

　　「她有被追求的權利，而我也還沒有追求到她，這個，就當是我有沒有能力帶給雁快樂的考驗，可以吧？」感情可是他與雁之間的私人事務，由他們自己決定就好，不需要別人來加把勁或干涉。

　　南君仰一愣，而後失笑。

　　「你！

　　」唉唉，搖搖頭。

　　這到底是真的想追求小雁，讓小雁享受被追求的樂趣，還是想看小雁困惑煩惱的模樣啊？

　　雖然他得承認，小雁煩惱的模樣……真的很可愛。

　　「那個男人是誰？」知道南君仰已經同意，羅驥轉而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南君仰走回辦公桌，從抽屜裡拿出一張邊請函，交給羅驥。

　　羅驥打開來看，「裡維‧金？」

　　「對。」也就是現任「金氏藥廠」的總裁。

　　「私人性質的慶生會，南家也會受邀嗎？」一般來說，南家人除非必要的公務應酬，否則私人宴會通常不會參加。

　　「裡維‧金最小的妹妹，是皓暘的未婚妻，兩家多少有點關係。」這說起來，又是有一點複雜的事。總面言之，就算是所謂的「親家」，也不代表南家和金家的關係有多密切，只不過，金家不會放棄南家這個好靠山而已。

　　把邀請函交給他，也就表示這件事就由羅驥自己決定怎麼做了，南君仰不干涉也不過問。

　　「我會去參加。」收起邀請函，羅驥說道：「如果沒有其它事，我先回辦公室了。」

　　「嗯，你去忙吧。」南君仰微笑地回道。

　　微微欠身，羅驥轉身離開。南君仰則回到自己的辦公桌，繼續批閱公文，同時，唇邊也止不住笑意。

　　這小子，真的很狂妄！對公事、對感情都一樣。雖然說要追求，但其實他根本不會讓小雁有拒絕的機會吧？

這麼一想，小雁好像有點吃虧呢！對上羅驥，大概只有被牽著走的份。

　　他要不要偷偷幫小雁一把呢？

蔡仲子

第五章

收假第一天，羅驥就加班，不用說，南雁當然也跟著加班，而所有D組的成員，也沒人敢先離開。

　　這麼勤勞的原因，追根究底只有一個；沒人有把握可以在組長規定的時間內，把該做的分析報告完善地交出來，當然也就沒敢早早下班。

　　不同於辦公室外眾組員的戰戰兢兢，辦公室裡的羅驥是相當悠哉的，不但看完了大部分累積的公文，還有空打電動。

　　「BOSS大人，你在玩！」將一周的報告書整理好，南雁走近上司的辦公桌，才發現上司根本不務正業。

　　「怎麼了嗎？」一手移動俄羅斯方塊的同時，還可以分神轉過頭來看她。

　　「外面的同事都很認真地在做報告研究耶，結果你在打電動，這樣是一個當人上司的應該有的樣子嗎？」她非常認真地訓誡。

　　「他們工作沒做完，是我給的時間不夠，還是他們太混？」羅驥笑笑的反問。

　　「呃，這個……」頓時氣弱三分。

　　「現在才認真工作，等於是臨時抱佛腳，我應該稱讚他們嗎？」

　　「呃……」再弱三分。「可是，你閒到在玩俄羅斯方塊，也太過分了吧？如果可以下班了，就應該早點下班啊，這樣我才不用餓肚子。」最後一句，是小小聲的嘀咕。

　　「你餓了？」羅驥挑眉。「下午茶時間，你沒吃點心嗎？」那個時間他剛好外出，所以沒盯著她。

　　「餅乾吃完了，還沒有時間去買。」她老實地道。

　　自從知道她有胃病，食量又不多之後，他就規定她的辦公桌抽屜得隨時有點心，正餐可以吃不多，但至少想吃東西的時候隨時吃一點，讓胃不至於空空的，也就不容易犯胃痛。

　　「那走吧。」收掉遊戲，關閉電腦，將隨身碟放入口袋裡，他站起來。

　　「去哪裡？」南雁被牽著走，看著他同樣關掉自己的電腦。

　　「超市。」

　　看到年輕的組長牽著Alice離開辦公室，所有組員全鬆了口氣，總算，組長下班了，那他們也可以回家了。

　　「Alice真是幸福。」最近三個月才成為D組組員的Lisa，一臉羨慕。

　　「幸福？」一干男組員們，一致懷疑的口吻。

　　天天面對組長那麼優秀、要求那麼高的人，是幸福？事實上，看起來清秀文弱的Alice能當組長的助理那麼久卻安然活到現在，沒掛病號、沒提早請辭，對他們來說才是奇跡哩！

　　「組長人年輕，又長得帥，能力更是優秀，能跟在這樣的人身邊，本來就很幸福啊。」

　　一干男組員們，全部看著她。

　　「Lisa，你愛上我們家組長了嗎？」組長的魅力，再度迷倒一個女性職員。

　　「是啊。」Lisa大方承認。

　　「男人，只是優秀和長得帥，不能當飯吃，也不一定可靠。」男組員A提出中肯的評價。

　　「事實上，男人要帥，站在他身邊的女人才有面子；男人要優秀，這樣才值得女人愛。」Lisa笑瞇瞇地反駁。

　　「愛情果然是盲目的。」一干單身的男組員們歎氣。

　　為什麼大部分的女人眼裡，都只看得見組長呢？組長雖然優秀，但還年輕啊，怎麼可能輕易被任何女人綁住？

　　一般來說，像組長這種男人，眼光一定很高，也因為條件太好，所以被女人倒追也很正常，當他的女伴，會很沒有安全感吧？

　　「愛情不是盲目，是聰明的女人都會挑選最好的男人。」Lisa優雅地笑了笑。「不過，你們先告訴我，組長和Alice到底是什麼關係？」如果只是上司和下屬，為什麼每到下班時間都幾乎一起離開？

　　「就是組長和助理啊。」男組員們一致回答。

　　「就這樣？」還不太相信。「那為什麼他們總是一起下班？」

　　對喔，好像沒人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很習慣靠Alice應付組長可能有的怒氣和訓示，反正組長不會對Alice凶。

　　「大概因為Alice聽不見吧，所以組長總會順便送她回家。」Alice畢竟是總裁特派給組長的助理，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

　　而且Alice本身也很惹人疼啊，他們看待她，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樣親切。

　　「只是這樣？」Lisa還是不太相信地追問。

　　男組員們收斂玩笑的態度，認真望著Lisa，「你真的對組長有意思？」

　　「是呀。」

　　答的這麼順，還真有勇氣。老實說，女追男是沒什麼啦，但是想到對象是組長，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會願意被人倒追的模樣。

　　雖然有女人追也算是男人的魅力之一，但是組長，絕對不會希望閒雜人等在他身邊晃來晃去。

　　唔，這樣想一想，只能但喝這位有勇氣的女同事了。

　　「Lisa，你好自為之吧。」懶得勸退，一干男組長員丟了句祝福的話，準備閃人。

　　「喂，你們……」這算哪一種反應，一點鼓勵支持都沒有。

　　「你要怎麼做都隨意，我們還有工作要趕，先回家啦，拜拜。」

　　　　不是第一次跟羅驥一起逛超市，但是每每看到他選購食物的精確度，南雁還是忍不住讚歎。

　　「BOSS大人，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你不會做的事啊？」一邊跟著他推車的速度，她非常好奇地問。

　　從相處一年多的實際經驗統計結果得知，她還沒發現有什麼事可以難得倒羅驥。公事上優秀就算了，為什麼連私人生活也那麼萬能呢？

　　「當然有。」羅驥一邊想晚餐的菜單，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是什麼？」

　　「生小孩。」特別撥冗正色回答她的問題，然後再轉回貨架，選了一罐不會辣的醬料，再轉往蔬菜區選購配料，打算調出營養又味美的配醬，搭配晚上要煮的義大利面。

　　南雁呆了一秒鐘，就低叫著追上去。

　　「那個不算！」Boss大人是男人，當然不可能生小孩。「BOSS大人，你敷衍我！」

　　「那不然，開戰機。」他換一個答案。

　　「Boss大人，你沒誠意。」南雁從背後瞪著他。

　　誰沒事會跑去開戰機！

　　「跟好，小心走丟。」選好菜，回過身，踏出兩大步，將她抓回身側，再一同走向零食區。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裡會走丟？」就算走丟，她也可以自己回去。

　　「但是我會擔心。」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推推車，居然也把推車控制得很好，乖乖往零食區前進。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是大人耶。」南雁一直看著他，這樣她才能知道他在說什麼。

　　「就是大人還會走丟才叫人擔心啊。」說話同時，還伴隨一聲歎氣。

　　南雁頓住腳步，終於發現，自己無意間被耍了！

　　「Boss大人，你欺負我！」啊啊啊，有沒有天理啊？

　　「有嗎？」他說的是實話耶。

　　「你、你你……」實在說不出反駁的話。「我不要理你了！」

　　南雁轉身要走，卻忘了自己的手被羅驥握住，結果是羅驥穩穩地一使力，她就被反拉入他懷裡了。

　　「好啦，我道歉。」輕易制住她的掙扎，羅驥忍笑地道。

　　「你沒有誠意！」她指責。

　　那個表情，明明就是在笑她。

　　「那麼，待會兒我煮你最愛吃的意大利面，當是賠罪，可以嗎？」撥開她額前的髮絲，他笑著說道。

　　「意大利面？」她眼睛一亮。

　　這又是BOSS大人另一項神奇的地方了，他廚藝之好，完全征服她的胃，讓她只吃過一次他煮的東西，就上了癮，從此念念不忘了。

　　「對。」他點頭。

　　「好，那我們快點回去。」想到意大利面，她等不及想吃了。

　　BOSS大人很會煮東西哦，但是因為平常工作忙碌，他下廚的機會其實真的不多，難得今天有時間，她當然要好好把握。

　　「等等，」這次穩穩摟住她的腰，沒讓她跑走。「先把你愛吃的餅乾買好，我們再回去。」

　　「嗯！」想到待會兒有美味的晚餐，南雁決定不要計較BOSS大人剛剛的沒天理。

　　這樣……好像有點被吃定了耶，嗯……

　　算了，不研究，先買好餅乾，回去等著吃晚餐比較重要啦！

　　在別人看來，這對上司和下屬幾乎天天一同下班，又不是情侶關係，實在太奇怪了點兒。

　　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羅驥現在住的地方，是南家人名下的財產之一，一棟位於曼哈頓區的頂樓公寓，整層頂樓只有兩戶，一戶是南雁就讀大學後的固定住處，一戶在一年多前被當是員工宿舍地，提供給羅驥居住。

　　這樣的安排，除了便於工作外，也是信任羅驥這個人。

　　剛開始，習慣獨立行事的羅驥並不高興有個人跟在自己身旁，但是他冷淡的態度對她好像一點影響也沒有，不管他是什麼表情、什麼語氣，她就是一貫笑顏以對，從不跟他吵。

　　相處沒多久，羅驥就發現，她其實不像表面那麼單純，在順從他意思的同時，她往往還是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了，就像他要她只負責公司的事，結果她還是幫他注意學校的課表，把公事時間跟課表錯開安排，讓他就算忙碌，也不會忙到有時間衝突，也不著痕跡地幫他適應在美國的生活。

　　知道這一點後，羅驥不再那麼排斥有助理，而不那麼愛外食的羅驥在第一次開始自己煮晚餐時，也順帶煮了她的份，沒想到南雁從此就愛上他煮的東西。

　　「Boss大人，你怎麼會下廚？」雖說現代男人下廚不是太新鮮的事，可是，能煮到媲美一流廚師的手藝，這很難吧！

　　「興趣。」也是義務。

　　基於從小就照顧姐姐的責任，羅驥幾乎什麼都學，對於採購與家務處理，同樣訓練到具有專業水準。

　　「所以，你真的沒有什麼是不會的吧？」停下吃麵的動作，南雁還沒忘記之前在超市的話題。

　　「專心吃麵，別想奇怪的問題。」羅驥替她舀了一碗南瓜湯。

　　「謝謝BOSS大人。」她開心地道謝，然後專心先吃晚餐。

　　難得好胃口地吃完一大盤意大利面，因為太飽，南雁都不想動了。「好飽喔。」

　　小腹都出現了。

　　「去客廳休息。」看著她難得把盤子裡自己該吃的餐量都吃完，羅驥很滿意。

　　「我來幫忙收。」南雁自告奮勇地道。

　　從採買、準備配料，到下鍋烹煮，再端上桌，全部流程半小時，她完全插不上手，只等著吃。

　　白吃白喝人家的，至少要幫忙善後，才不會太過分，南雁心裡是這麼想的。

　　「不用了，你……小心！」話還沒說完，收著盤子要拿到水槽裡的南雁，堆疊在盤子上的小碗差點掉下來。

　　反射神經良好的羅驥及時接住，避免了一項採買新碗的開銷。

　　「呃——」南雁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瓣，趕緊把手上的東西放進水槽，免得同樣的情形再出現第二次。

　　想到自己切菜會切得亂七八糟，還切傷自己，煮菜會被熱油或熱水弄傷，洗碗會把碗盤打破的紀錄……呃，可能這一次會好一點……吧？希望。

　　「別忙了。」他阻止她開始要洗碗盤的動作，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碗盤面臨一次生死大考驗。「我來洗就好，你去泡兩杯咖啡，端到客廳等我。」

　　「可以喝咖啡？」她眼神立刻閃亮亮。

　　「嗯，去泡吧。」

　　「謝謝BOSS大人！」難得羅驥會恩准她可以喝咖啡，稟持著好運不能浪費的準則，南雁立刻轉換目標，找出咖啡豆，磨粉，量水，啟動咖啡機，準備杯子、糖、奶精，所有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羅驥一邊洗碗盤，一邊看著她動作，只能搖搖頭，半是無奈，半是縱容。

　　明明就很能幹的人哪，偏偏對煮食與家事內務完全沒轍，可是，對於操作咖啡機、微波爐等等現代化電器用品，她卻又很快就熟練。

　　真是……讓人完全不知道該說她聰明還是笨好。

　　「BOSS大人，喝咖啡了。」當羅驥把碗盤放進烘碗機時，南雁正好也把煮好的咖啡倒出來。

　　時間配合的剛剛好。羅驥幫忙端著其中一杯，兩人一同往客廳靠落地窗的位置移動。

　　熱鬧的曼哈頓區，現在應該還是很吵雜的時候，他們卻可以很安靜地對坐著，一邊喝咖啡，一邊欣賞街燈下的夜景，那是一種很棒的視野享受。這種時候，就不由得要謝謝當初裝潢時伯父的巧思，讓他們在忙裡偷閒之餘，即使不出門也可以好好享受一番。

　　想到這裡，就聯想到BOSS大人從早上十點半上了總裁室，一直到十二點多才下來，談了這麼久，應該有結論吧！

　　「關於駭客的事，總裁怎麼說？」這件事到目前為止，就有他們兩個，再加上伯父知情，這也是她今天在辦公室都沒開口問的原因。

　　「總裁答應由我全權處理。」他微笑。就當是檢查組員們的「作業」，打發時間的刺激消遣，應該會挺好玩的。

　　「那我呢？」太瞭解BOSS大人這種笑容代表的意思了，如果要整人，不參加一份實在太可惜了。

　　「你的任務，是這個。」起身，到公文包裡拿出邀請函，然後回來，放到她面前。

　　南雁好奇地打開來一看，一入眼，愛笑的表情立刻僵住。

　　「BOSS大人，這個……」

　　「這是總裁交給我的。」羅驥啜了一口咖啡。

　　「總裁……要你去參加？」

　　「如果我要去，你當然也一起去。」

　　「我不要去。」皺著臉放下邀請函，南雁捧著咖啡，孩子氣地轉過身，背對邀請函。

　　羅驥伸出手臂，握住她一隻手，示意她看向自己。

　　「為什麼不去？」

　　南雁望了他一眼，又垂下，放下咖啡後，才低低開口：「我不想說。」真的很不想、很不想再想起那件事。

　　羅驥笑了笑，抬起她下頷，「那就不要說。不過明天晚上，我們就去玩一玩吧！」

　　「我不要去！」她低叫。

　　「我們會去。」他語氣溫柔，卻很堅決。

　　南雁瞪著他，生氣。

　　「來，過來。」羅驥站起身，也將她拉起來，摟住她的腰，將她安置在自己身前擁抱著。

　　室內燈光柔和卻明亮，清楚將兩人的表情映照在落地窗上。她乖乖待在他懷裡，表情卻是有些無措、有些莫名的驚慌，以及有些被勉強的不甘願，然後她突然閉上眼，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額頭輕撞著他胸口。

　　羅驥一直看著她，直到她出現這種動作，才忍不住低笑出來。

　　這是抗議嗎？

　　伸手阻止她的動作，抬起她的臉，才發現她氣悶著臉，卻沒有對他發脾氣，也沒有跟他吵鬧。

　　這是屬於她獨有的溫柔個性，不是沒脾氣，可是卻沒有發脾氣與對人撒潑的習慣。

　　抗議與不滿的時候——當然會有，但只有一點點，對於別人，她可以笑笑的否決到底，但對於他和自己的家人，她就沒辦法真正拒絕。

　　「痛嗎？」輕揉著她額際，他溫柔地問。

　　「不要這樣。」她再度低叫，但是語氣明顯輕弱很多。

　　「不要怎麼樣？」他語氣更溫柔，眼裡笑意也更多。

　　「這樣很奸詐，我不想去……」她低噥著。

　　BOSS大人根本就是吃定她了，如果他強硬的命令，她還比較好拒絕，可是他用這種方式，好像她拒絕就是很沒職業道德似的，讓她根本連一點拒絕的立場都沒有。

　　「就當是去玩，別擔心太多。」揉完，忍不住輕吻了吻她額際。

　　「可是……」想到要去，她的胃就緊張的揪起來，沒空發現羅驥對她的親密舉動。「我已經很久不參加這種場合，人多，我會緊張……」

　　因為聽不見，也因為過去的經驗太不好，如果別人說了什麼而她不知道，不但很失禮，也很容易引發糾紛，如果影響到公司的名譽，她……

　　「有我在，有什麼好緊張的？」他挑了挑眉，表情自傲比自信多很多，看起來……非常狂妄。

　　南雁忍不住被逗笑了，也有心情開玩笑：「那Boss大人的意思是說，我只要像只花瓶一樣掛在你手上，所有的人全部由你去應對，我統統可以不用理了？」

　　「不想理，就不必理，有什麼好懷疑的？」這絕對是羅驥做得出來的事。

　　呃……忽然有點不懂，伯父怎麼會把應酬這種事交給Boss大人？他是那種不高興的時候，絕對會把對方整得很慘的人耶！

　　雖然說跟金家的關係不怎麼需要維持，可是……在場的還會有其它人，這樣不太好吧？

　　這麼一想，她不去……好像也不行。為了公司的形象和名譽著想，她至少要跟去，確定現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真的有狀況，回來也比較好補救。

　　可是，金家的宴會……

　　「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望著她的表情，他忽然低聲說道。

　　「咦？」她沒聽懂，他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呢？

　　「沒什麼……」輕笑的低語在她唇上，輕吻、貼合，然後，索求地佔據她的唇瓣與呼息。

　　「唔……」喘不過氣，她捉緊他肩袖，想推開他，卻好像使不出力氣，忍不住低吟出聲。

　　他卻沒有放鬆，任唇舌持續親密糾纏，摟腰的手臂益髮箍緊。

　　「嗯……」沒、沒氣了。南雁不自覺皺著眉，因為缺氧，只感覺到自己暈眩地幾乎要昏倒。

　　羅驥這才緩緩放開糾纏的唇舌，讓她可以呼吸，可是他的呼息，還在她唇上眷戀地輕磨著。

　　「BO、BOSS大人……」好不容易覺得喘過氣了，她才出聲，卻發現她的聲音，沙啞的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你、我……為什麼……」

　　這，已經不是那種可以定義為戲要或禮貌、關心之類的吻了，Boss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會不喜歡嗎？」他反問，語音同樣比平常低啞許多。

　　她猶豫了一下，搖頭。「可是……」

　　「你還沒想懂？」她還沒說完，他又問道，並且笑得很詭異。

　　南雁覺得自己像被什麼電到，整個人一悚，這才發現，她居然是整個人依附在Boss大人身上，完全靠他支撐著自己。

　　「啊？」連忙推開他，想自己站好，卻又差點絆倒自己。

　　「小心！」羅驥及時撈抱住她，看見她一臉驚嚇，忍不住失笑，「我沒這麼嚇人吧？」

　　「呃，BOSS大人……」沒注意到他那句話，只注意到——她又被抱住了。

　　「小心點，」決定不要把自家助理嚇得太過，羅驥乾脆抱起她，把她放回原位，「就這樣，明天晚上我們一同出席，你什麼都不要擔心，懂嗎？」

　　「為、為什麼吻我？」現在，南雁比較想知道的，才不是出不出席的問題！

　　「你說呢？」羅驥把問題丟回去，一點也沒有要幫忙解答的意思，只是微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悠哉地把剩下的咖啡喝完。

　　南雁只能癟著嘴，很想瞪他以示不滿，可是BOSS大人投過來的眼神太過詭異，有取笑、有親密、有溫柔、有捉弄，還有一些……她分辨不出來的陌生情愫，太、太曖昧！害她根本瞪不下去，只能低頭喝自己的咖啡，努力裝鎮靜，假裝什麼事都沒發

　　那個……是應該不可能的，BOSS大人……應該不會對她……

　　不可能……吧？

蔡仲子

第六章

因為那個吻，南雁再度領教到久違的失眠，然後，愈想愈覺得有點生氣。

　　就那麼當所當然地吻她，而且還是長達不知多久的熱吻，害她都快缺氧昏倒了，然後，他這個吻人的人一臉稀鬆平常，還得意的呢！而她這個被吻的人除了生悶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BOSS大人真的愈來愈讓人搞不懂了。

　　昨天晚上，從躺上床鋪開始，一直翻到今天早上凌晨四點，她就放棄睡覺了，乾脆起來整理一點資料。

　　趁著Boss大人盯不到，她遺偷偷泡了一杯咖啡來喝，然後早早來上班。

　　「Alice今天這麼早？」開始實行追求計畫，Lisa今天特別提早來上班，結果沒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你也很早啊。」Alice回以一個微笑。

　　「Alice你跟組長很熟？」提著預備好的早餐，Lisa大方踏進組長私人辦公室。

　　南雁想了想，點了下頭。

　　「應該算吧。」在美國，她應該算是最接近羅驥的人了。

　　「那麼，你跟組長是情人嗎？」Lisa很直接地問。

　　南雁一呆，直覺搖頭。「當然不是！」可是，臉頰卻開始覺得有股熱氣往上竄。

　　「那就好。」問到想聽的答案，Lisa非常高興，就將買來的三明治及咖啡往組長桌上放。

　　「那是？」

　　「早餐，跟咖啡。我特地去KEN餐坊排隊買的，差點買不到呢！」Lisa說道。

　　KEN餐坊是相當知名的復合西點烘培坊，每天限量三百份的早餐，都會賣到不夠，所以想吃到這家的食品，不早早去排隊是沒機會的。

　　「哦。」南雁點頭表示知道。「可是，為什麼要擺在BOSS大人桌上？」

　　「那當然是因為我想請組長吃啊！」Lisa很甜地說道。

　　「呃……請組長吃？」但根據她瞭解，BOSS大人通常都會在家裡吃完早餐才會來上班。「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組長，想追他。」Lisa很直接地回道。

　　追Boss大人……

　　南雁頓時覺得胸口有點怪怪的，好像……被打了一拳似的，悶得有點難受。

　　「Alice你怎麼了？表情怎麼那麼怪？」

　　「沒什麼。」趕緊搖頭。「可是，你問都沒問BOSS大人一聲，就這樣做，好嗎？」

　　「有什麼不好？」Lisa笑得很燦爛。「我總要先有表示，組長才知道我對他的心意，然後，才能進一步呀！」

　　「可是……」

　　「Alice你要幫我！」Lisa忽然快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像組長這麼優的男人，如果我不動手，他很快就會被搶跑了。算一算，你是最瞭解組長的人，看在我們同事一場上，你要幫我！」

　　「幫你？」

　　「像是組長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有沒有其它女人追求、有沒有喜歡的女人……之類的，什麼都可以，只要多告訴我一點組長的事就好。」

　　「可是，BOSS大人不會喜歡有人私下談論他的。」直覺，就這麼認為。

　　「放心，只有你跟我，組長不會知道的。」Lisa壓低聲音：「晚上我請你吃飯，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晚上？不行！」立刻搖頭。

　　「為什麼？」Lisa立刻變臉，「難道你也喜歡組長，所以不肯幫我？」

　　「呃，不是……」

　　「那就好。」Lisa重新微笑，看著同事陸續來到辦公室，立刻長話短說：「那就這麼說定，我先在酒吧小館訂位，你一定要來喔。」說完，根本不給南雁拒絕的機會，Lisa很開心地回自己的座位去。

　　「等等，你……」完全不給她機會把話說完嘛！

　　今天晚上，她和BOSS大人出席宴會，哪有空去讓她請啊！

　　在羅驥來上班之前，南雁整理文件的同時，不時轉頭瞄著羅驥桌上的早餐，覺得……那份早餐佔位置到一種礙眼的程度。

　　可是，那是Lisa的心意，BOSS大人會不會吃呢？

　　才撐著下頷猜想，微皺著眉的臉蛋就被轉了個方向。

　　「又發呆了。」熟悉的俊顏才落入眼裡，南雁的唇就被偷襲了。

　　「BOSS大人！」嚇了一跳。

　　怎麼突然冒出來啦？還……偷親她！

　　「昨天沒睡好嗎？」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後，羅驥微蹙起眉，手指輕滑過她眼下淡淡的疲倦痕跡。

　　「是沒有睡。」含怨地望了他一眼。

　　「失眠？」原因不會跟他有關吧？

　　「我沒有事。」南雁深吸口氣，記起現在是上班時間，應該忙公事。「BOSS大人，十點半有一場生技組組長的綜合會議，需要用到的資料我都整理好了，也歸納出重點放在你桌上，開會之前你要先看過。」

　　「嗯。」羅驥點點頭，沒有回自己辦公桌的打算，反而是眼角瞥見的東西，讓他皺起眉，「那是什麼？」

　　「KEN餐坊的早餐。」南雁答得很順。

　　BOSS大人的反應真直接，看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高興就立刻表現出來。

　　羅驥轉回眼神，「我不記得我有訂。」

　　「是Lisa送的。」語氣頓了下，「她喜歡你。」

　　「可惜，我不喜歡她。」

　　羅驥走過去，拎起那袋早餐，直接走出辦公室，到Lisa的位置上，還給她。「無功不受祿，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多餘的事。」說完，不理會呆成一片的同事，羅驥再回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

　　南雁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Boss大人，這樣會不會……太不給Lisa面子了？」在大家面前耶！這種拒絕實在有點狠心。

　　可是，心口堵塞的那塊不舒服，在看見BOSS大人的舉動後，卻奇跡似地完全消失，讓南雁的臉上甚至有了淡淡的笑容。

　　「沒那個心思，就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這種方式最好。」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人與事，羅驥從來不勉強自己接受。

　　「可是，Lisa是同事，人家每天都會見面的……」

　　「如果怕別人知道，那她就不應該做出這種會引人注目的事。」自己的行為，白己負責，他不負責替不相干的人善後。

　　「可是……」總覺得這樣有點狠。

　　「好了，別煩惱不相干的事。」羅驥伸手將她拉到身前。「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待會兒我去開會，你就留在這裡睡一下。」

　　「現在是上班時間耶！」打混摸魚很不道德。

　　「我准假。」

　　「這樣好嗎？」上司明顯包庇耶！

　　「當然好，你下午的假我也批准了。」

　　「咦？」南雁瞪大眼。

　　她什麼時候下午又要請假了？

　　「晚上有重要的宴會要出席，你當然需要打扮一下。」一通電話聯絡新上任的姐夫，根據藍氏家族縱橫影劇業的專業推薦，一定要讓雁成為今天晚上最引人注目的女人。

　　「一定要去嗎？」想到這件事，她一張開朗的小臉立刻變苦情。

　　「有我在，怕什麼？天塌下來，還有我撐著，怎麼都壓不到你，放心吧。」輕撫著她小臉，他低望她的神情始終很溫柔，一點也沒有剛剛拎早餐走出門的冷淡模樣。

　　「那……你要保證，我不想說話的時候，可以不用說話喔！」因為今晚宴會的主人，也因為男伴是羅驥，從來都自己獨立面對任何事的南雁，第一次有了想要依靠別人的念頭。

　　Boss大人的保證，是可以相信的吧？

　　「我保證。」羅驥含笑點頭。

　　「那好吧。」她乖乖去打扮就是了。

　　雖然同意，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就是寫著委屈，讓羅驥忍不住低頭，安撫似的觸吻著她唇瓣。

　　「BOSS大人！」南雁嚇了一跳，也低叫出聲，雙手抵著他的同時，頭往後仰想拉開距離，這才發現，她的腰被他摟住了，根本沒得退。

　　這裡……是辦公室耶！

　　「嗯？」他們兩個人的距離很近，不用這麼大聲吧。

　　「現在是上班時間！」BOSS大人根本是故意裝傻！「而且，你不可以這樣突然想吻我就吻我。」

　　這樣，會讓人誤會的！

　　「好，下次我會先說，然後再吻你。」這樣就不算突然了。

　　南雁瞪大眼。

　　「不可以！」哪有人這樣解讀的？

　　「好啦，這是小事，不用太計較。」開會時間差不多到了，羅驥只好先放開她。「你好好休息，我去開會，也會交代其它人不准來吵你。」

　　「Boss大人！」南雁不滿地低叫。

　　他的話有夠像在哄小孩！

　　「你這樣，我會走不開的。」一手拿起文件檔案，羅驥笑著回到她面前，逗著她問：「要讓我去開會，還是繼續吻你？」

　　南雁的反應足立刻後退一步，並且摀住自己的嘴，以防被偷襲。

　　「你、你去開會啦！」她不計較了，可以了吧？

　　「好吧。」羅驥一臉可惜，臨走前不忘再吩咐一次：「好好補眠，要是我發現你偷偷工作，那等我回來——」故意頓住話尾。

　　她會意地立刻保證：「我會補眠，BOSS大人你快走吧！」不用太威脅的語氣，BOSS大人已經很嚇人了。

　　「這才乖。」羅驥終於滿意地定出辦公室，順手帶上門。

　　南雁拍著胸口，回到自己的座位，開始把公文都堆好放到另一邊。對於羅驥，她是沒敢陽奉陰違的，因為他絕對會發現。

　　只是……為什麼她吃了虧，還得被嚇呢？再說，Boss大人又不會真的凶她，她幹嘛那麼怕。

　　可是……唉，一想起BOSS大人嚴肅時候的表情，她就不想違背他的意思。

　　趴在桌上，閉上眼，南雁腦子裡想的，還是羅驥。

　　習慣了他半帶縱容的態度，她一點都不想他再回到剛認識時的冷淡，或者惹他生氣。

　　她是不是有點被寵壞了呢？

　　而且，他對她，真的太超過身為上司該有的態度了，舉止也一次比一次更親密。

　　這樣下去……真的不太好，她是不是該主動拉開距離比較好？

　　　　宴會入席時間前半小時，羅驥穿上白色燕尾服，開車來到造型師的工作室，等待的同時，一邊想著南雁今天的反應。

　　對於自己認定的女人，沒有「寵壞」這兩個字可言，只有不斷的「疼寵」。而非自己認定的女人，太不識相時就不必客氣。

　　這是羅驥對待女人的原則。

　　截至目前為止，只有四個女人符合前者的標準。

　　一個是他最疼愛保護的姐姐，一個是他尊敬的母親，再來是鄰家姐姐高蓉宇，最後則是雁。

　　可是，雁顯然一點自覺也沒有，總是在不安。

　　是過去的事留下的陰影嗎？讓她在這方面特別不敢有想望，只是處於被動，以至於連自己的感覺也忽略了？

　　開完所謂的「組長會議」，交流過四組各自的進度和研討會後，羅驥回到辦公室，叫醒乖乖補眠的自家助理，然後一同吃完午餐，就把她送到藍司特別指定的那個造型師的工作室。

　　這之間，他隱隱感覺到雁對他的笑容不再那麼毫無保留，而是小心地有了一點點距離。不明顯，但是瞞不過他。

　　如果這就是她思考過後的答案，那還真是該打屁股！

　　猜想今天晚上的宴會，對她來說會是一個很難熬的考驗，所以，他暫時什麼都不做。但是今晚過後，她要再敢繼續這種回應，那麼他就不客氣了。

　　「羅先生，」十分鐘後，造型師終於從裡頭走出來，「請你看看。」

　　在造型師助理的帶領下，南雁踩著高跟鞋，緩緩地走出來，表情有點忐忑、有點不確定。

　　「Boss大人，這樣……可以嗎？」很少做這樣的打扮，南雁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好不好看。

　　一整個下午，她從頭被打理到腳，除了堅持直髮不使用任何變發器弄卷之外，整個人的感覺跟平常的清秀素雅完全不同。

　　南雁的五官是秀氣而偏白皙的，造型師似乎也不打算改變這一點，只是淡淡地上了層薄妝，突顯出她明亮的雙眸和小巧誘人的唇瓣。微長的直髮一半挽在腦後，一半則斜放在肩上，加強她臉型的修飾與增添出幾分成熟的優雅氣質。

　　然後，是一身淡粉紅色的絲質緞面小禮服，漸層的紗質裙擺顯得俏皮而年輕，翻領無袖的上身則強調出女性肩線的纖柔，鎖骨上垂著純銀的玫瑰花鑽石煉墜，搭配成套的手鏈在手腕上。

　　羅驥仔細望著她，微笑的眼裡有著驚艷。

　　「很好看。」上前去挽著她，他轉向造型師說：「謝謝你的幫忙。」

　　「不客氣。」造型師先是客氣地回道，然後便幫南雁戴上與禮服同色系的長手套，將薄披肩交給羅驥後，再拿出一小袋化妝包，交給南雁，「這裡頭有一支唇膏和一盒修容餅，足夠應付簡單的補妝，讓小姐帶著備用，祝兩位有個愉快的夜晚，如果有需要，歡迎再來。」

　　「謝謝。」羅驥點點頭，然後挽著南雁，驅車前往目的地。

　　路程加上遇到一段塞車，當他們抵達舉辦宴會的知名飯店時，已經超過開席時間四十分鐘了。

　　羅驥帶著請帖，挽著南雁搭電梯上樓，沿路南雁始終微低著臉，愈接近會場，表情愈顯得緊繃。

　　踏出電梯，羅驥先將帶來的賀禮交給接待人員登記，然後將她帶到一旁，托起她的臉，柔聲問道：

　　「害怕嗎？」

　　遲疑了一下，她點點頭，「有一點。」

　　紐約的社交圈其實很小，即使一年多不曾出席這樣的場合，可是一定還會有人記得她，尤其宴會的主辦人就是那個人……

　　因為上著唇膏，不方便吻她的唇，所以羅驥執起她的手，低唇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

　　「不要怕，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委屈。」他保證。

　　「BOSS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叫我驥，今天晚上，我是你的男伴，也是絕對會保護你的男人，不是你的上司。」

　　驥？

　　驚訝地微張著唇，還沒喚出口，她已經先臉紅了。

　　這麼親密的稱呼，不、不太適合她吧？

　　「來，試一次。」

　　她哪裡叫得出口！

　　「快，不然我就在這裡吻你。」薄毅的唇，相當具威迫性地逼近她。

　　「驥！」比什麼都好用，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被吻，跟稱呼這種小事，南雁立刻做出選擇。

　　可是一喚出口，她的臉蛋也跟著通紅，低著頭，根本不敢再看人了。

　　她實在太容易害羞了。

　　羅驥再度抬高她的臉，低笑的語音含著寵溺：「就算害羞，也不要低下頭，只要看著我，明白我說的話，記得我不會讓你受委屈，可以嗎？」

　　討論稱呼、說要吻她，其實不過是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要那麼緊張罷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哪裡捨得欺負她？

　　南雁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頭的感動，讓她漾出了笑顏。

　　「謝謝。」微帶哽意的低語，讓他不捨地摟了摟她。

　　「準備好了嗎？」

　　「嗯。」她點頭。

　　「那麼，我們走吧！」

蔡仲子

第七章

無論是哪種名目的宴會，只要排場夠闊、辦得熱鬧、應邀來的人愈多，主辦的人就愈有面子。

　　當然，如果來的人愈罕見，或者背景愈不凡，那主辦人就真的連走路都有風了。

　　當門口負責接待的招待員，通報說有人持著給龍門生技的邀請函前來時，裡維‧金立刻親自來門口迎接。

　　但是來的人，卻不是南君仰，更不是南氏家族中任何一個舉足輕重的人，而是一張生面孔，和一個半生不熟，卻讓人驚艷的女人。

　　「你是……南雁？」

　　「你好。」直視著對方，南雁禮貌地微微欠身致意。

　　她美麗、優雅，成熟中微帶純真的飄逸外型，已經足夠吸引人，而她完美的禮儀，更襯得她高雅不凡。

　　只有挽著她的羅驥知道她有多緊繃，因為她的手，不自覺緊緊握住他的手臂，絲毫都沒有放鬆。

　　裡維‧金好一會兒才有辦法把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

　　「這位是？」

　　「羅驥，代表龍門生技出席，幸會了，金先生。」相較於裡維‧金的搞不清楚狀況，羅驥卻是一開始就點明身份，態度更沒有因為身為客人就比較客氣，反而比主人還能掌握狀況。

　　「歡迎你來。」裡維‧金伸出手。

　　羅驥望著他伸來的手，露出一個非常玩味的笑容。

　　「我想，我跟你之間，不適合用握手來套交情。」

　　「什麼意思？」裡維‧金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因為，我跟你不會成為朋友。對於不是朋友的人，握手這種禮儀就太多餘了。」

　　「怎麼這麼說？未免太不懂禮貌了！」站在裡維‧金身後的朋友立刻開口，幫著指責。

　　「實話嘛，總是比較不中聽。」羅驥故作歎息地搖搖頭。「還是各位比較喜歡聽不切實際的好話？阿諛奉承的假話？」

　　都已經說是不切實際和阿諛奉承了，大家還能承認自己想聽嗎？

　　「所以囉，我只是忠實表現出我的態度，不想用心機對待大家而已，如同龍門生技所發表的任何一項產品與研究，絕對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噗！這樣也能扯在一起，這到底該算是來鬧場的，還是該算是他的幽默呢？

　　「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先出聲的，反而是他身邊的南雁。

　　一種莫名的默契，讓她順著他的話接下去。

　　「那不然要怎麼說？」

　　「握手是基本禮貌，你該回禮的。」她以不贊同的口吻說道：「就像是龍門生技做生意的原則，買賣不成仁義在，大家合則來，不合也點頭致意，保留互相尊重的精神，因為和氣才能生財，和氣才能創造出詳和的社會，人人都開心，自然也就身體健康，事事順心囉。」

　　「說的好！」站在後方的理查德‧金率先拍拍手，緩和了現場氣氛，「南總裁派來的人，果然不同凡響。」竟然能這樣替龍門生技打出最佳廣告，把整個宴會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

　　今晚過後，羅驥這兩個字肯定出名！

　　「冒犯了，金董事長。」老狐狸出現，羅驥立刻轉變應對方式。

　　對長輩，要先有禮貌，這是首要的應對原則，絕對不會錯。

　　「你對裡維‧金好像有點意見，是不是裡維‧金哪裡做的不夠好？」理查德‧金客氣地詢問。

　　要談禮貌，商場經驗超過二十年的理查德‧金豈會輸人？

　　「金董事長，你這樣問我，我怎麼好意思說什麼？」羅驥笑笑地回道：「今公子很好，只不過我本身不欣賞同時交很多女朋友的男人，對於不欣賞的人，當然不會成為朋友。中國人有句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就是這個意思。」

　　「年輕人在還沒結婚之前，多交幾個朋友應該不算壞事。」理查德‧金笑呵呵地說道。

　　現代社會，多交幾個女朋友算什麼？就算多上幾個女人，又有誰說不可以？

　　「當然不是壞事。所以我說了，我『個人不欣賞』，僅止而已。」羅驥攤攤手，輕鬆回應。

　　一句話，立刻得到在場所有女士的欣賞。

　　「這麼說，羅先生有對象了？」理查德‧金笑笑地問道。

　　「是。」羅驥也笑笑地回答。

　　「哦？是哪個幸運的女人？」

　　羅驥深情的眼神，立刻轉向身旁的南雁，並且執起她的手背，隔著薄薄的手套輕輕烙下一吻。

　　「就是她。」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南雁就不自覺紅了臉，在場女士們更是一聲聲羨慕的驚呼。

　　為什麼自己身邊的男人，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自己？

　　「驥……」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南雁害羞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羅驥輕笑著將她的臉摟入懷中，完全是一副呵護備至的姿態。「抱歉，她比較害羞，請大家多包涵。」

　　「哇……沒關係，你好好保護她。」

　　「如果我的男朋友也這麼對我，要我立刻嫁給他當黃臉婆，我都願意！」

　　「好羨慕她喔……」

　　深情又專情的男人，完全博得在場女士一致好評，讚揚完全倒向羅驥，相較之下，兩代都風流有名的金家父子，則是一臉尷尬，也有點下不了台。

　　怎麼都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倨傲的羅驥，會為一個女人做這樣的事。

　　「你——」

　　裡維‧金才開口，理查德‧金立刻高聲說道：「那，我就先祝福你和南小姐了，有好消息，千萬別忘記通知我。」

　　「一定。」羅驥笑著點頭應允。

　　「今天是大家同歡的夜晚，宴會裡備有美味的點心和晚餐，大家可以慢慢享用，待會兒舞會開始，請大家盡情同歡，不要拘束。」理查德‧金技巧地將大家的注意力轉回宴會。「羅先生和南小姐也一同來。」

　　「謝謝。」羅驥這才挽著南雁，正式踏進宴會大廳。

　　身為龍門生技的代表人，加上門口的「表演」，羅驥立刻成為眾人攀談認識的重要人物。

　　好不容易陪笑了一個小時，舞會開始，他終於逮到空檔，將南雁帶到一旁的角落稍作休息。

　　「還好嗎？」他低聲問著。

　　「嗯。」她點點頭。「謝謝。」

　　「謝什麼？」

　　「剛剛在門口，還有，今晚的一切。」她知道，他是在替她出氣。

　　BOSS大人一定已經知道她過去的事了。

　　「真要道謝的話，我很好收買的，主動吻我一次就好。」他逗著她說道。

　　「啊？」她一呆。

　　主、主動吻他？

　　「怎麼樣？」道謝，要有誠意哦。

　　「一、一定要嗎？」是她先說謝的，現在，總不能說不要道謝了吧。

　　「一定要。」他堅持。

　　南雁咬著下唇，有一點為難又無法拒絕，白皙的臉蛋漸漸被燒熱的溫度攻佔的無措模樣，讓羅驥笑了出來。

　　「我開玩笑的，不要勉強自己。」輕撫著她的臉，他凝視她的眼裡，只有滿滿的疼惜，與壓抑著不偷襲她唇瓣的強忍。「肚子餓不餓？」

　　「有一點。」她點點頭，對他總是很包容的態度，覺得感動。

　　「你在這裡休息，我去拿點東西讓你墊墊胃，待會兒我們就回去，好嗎？」

　　「好。」她笑著同意。

　　「那別亂跑，乖乖等我回來。」彎身在她頰側索取了一個輕吻後，羅驥才轉身走向餐點區。

　　乖乖等他回來？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在交代小孩子不要亂跑。

　　南雁皺皺鼻尖，有點不以為然，可是對於這場宴會，已經不再覺得緊繃了。驥——Boss大人，真的做到他承諾的，保護她呢！嘻嘻。

　　「你們不信？她是個聾子，根本聽不見。」

　　「胡說！那她剛剛怎麼還能跟你對話？」

　　「那是因為她看得懂唇語，如果她沒看著你，你說什麼她根本就不知道。」

　　「是嗎？」

　　「不信，你去試。」

　　「這樣不太好吧？那個羅驥看起來很不好惹，而且對她很保護。」

　　「保護？嗟！那只是做戲給大家看而已。有哪個男人會好好的、健康的女人不選，選一個聾子來當自己的老婆？」

　　「裡維‧金，你這樣說太傷人了。就算她聽不見，但是在場卻沒有一個女人比她更引人注目。」

　　「漂亮能有什麼實質利益呢？要我說，她的背景才是她最有價值的地方。」

　　「什麼意思？」

　　「她是南氏家族的一分子。」

　　「南氏家族！」

　　「老實說，南雁真的是個很好的對象，家世好，人漂亮也夠聰明，個性也很單純，但就可惜，是個聾子。」

　　「所以，你就拋棄她，是嗎？」

　　「不是拋棄，是為自己選擇更好的對象！有好對象可以選擇，誰會屈就呢？」

　　這群人就在南雁附近大剌剌地討論起來，南雁聽不見，但是她張望的眼神，正好看到其中一個人的嘴形，瞬間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麼，剛才被逗的紅艷的臉蛋，也立刻煞白。

　　同一時間，裡維‧金也發現她投過來的眼神，所以笑著站起來，走到她面前。

　　「拐一個男人來保護你，要花南氏多少錢？」

　　南雁咬白了唇，只是盯著他。

　　「怎麼？別人的聲音你聽不見，現在連別人說什麼，你都看不懂了嗎？」裡維‧金惡質地說道。

　　「人有分好人跟壞人，話當然也有分值得聽的好話，和比垃圾還骯髒的餿話，對於那種連回收價值都沒有的廢話，雁當然不需要回應，不然豈不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調？」後方傳出的冷淡聲響，讓裡維‧金立刻轉回身，身邊的友人也全都讓開。

　　只見羅驥手上端著一盤餐點，一杯飲料，顯然把他們剛剛說的話全聽在耳裡了。

　　「只會耍口舌，這算什麼本事？」裡維‧金哼聲道。

　　「總比有些人長了口舌，卻連話都不會說來的好。」羅驥輕輕鬆鬆反擊，舉步走向南雁。

　　「你！」氣不過，裡維‧金伸出腳打算絆倒他。

　　羅驥眼明，反射神經更快。膝蓋略微抬高，以抬步的姿勢相準對方的小陘骨，狠狠側踢。

　　「唔！」裡維‧金悶哼一聲，差點痛得哭出來。

　　「嗟，好狗不擋路，難道沒聽說過嗎？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搖頭加歎息，羅驥手上的餐點和飲料順利抵達到南雁面前，他對她眨了眨眼，「來，看戲要配一點食物，就像看電影要配爆米花一樣，這樣才夠滋味。」

　　南雁噗聲笑出來。

　　「看你表演嗎？」回話同時，她一手接過餐盤。

　　難過的感覺，就這樣輕易被他消去了。

　　「只要你開心。」他允諾。

　　「羅驥，你——」受不了自己一再出糗，裡維‧金衝過來，一拳揮出。

　　「驥！」南雁驚呼。

　　羅驥卻連看都不看，側身反手就握住裡維‧金揮拳的手腕，還有空將手上的飲料交給南雁。

　　「雁，端著，一邊吃一邊喝，不要忘了也要好好看著。」他微微一笑。

　　「呃……嗯。」南雁接下飲料杯。

　　羅驥這才轉回頭。

　　「沒有人告訴過你，君子動口不動手嗎？還是你專門當小人？」

　　「你！」裡維‧金想抽回手，卻動彈不得。

　　「只有說人壞話，或暗地裡想陷害別人的黑心話，才需要在別人的背後說。原來堂堂金氏藥廠的總裁有這種偏好，喜歡說些譭謗別人，做些偷襲別人，見不得光的事。閣下這樣的習性太特別了，請問到底是怎麼養成的呢？」

　　奚落的神態，嚴肅的請教口吻，讓人完全分不清羅驥到底是褒是貶，但是裡維‧金已經被氣得臉紅脖子粗。

　　「你在胡說什麼！放開我！」

　　「先揮拳動手的人可不是我。」羅驥手腕微動，用開他的手，眼神轉向後方來的理查德‧金，話卻是對著裡維‧金說的：「今天晚上是令尊的生日宴會，你身為兒子卻找賀客的麻煩，這就是金家主人的待客之道嗎？」

　　「怎麼回事？」理查德‧金走過來，一臉凝重。

　　其它來客也發現這邊的爭執。

　　「也沒什麼。」羅驥微笑。「令公子想找我練拳，我想今天晚上這種場合併不適合，這樣吧，如果裡維‧金先生堅持，改天找個拳擊場，我奉陪。」

　　「裡維‧金？」理查德‧金嚴厲地望向兒子。今天是什麼場合，身為主人竟然找來客的麻煩，這傳出去會多難聽，他不懂嗎？

　　「父親，我不是故意的。」裡維‧金忍下這口氣，站到羅驥面前，「羅先生，很抱歉，請容我致上歉意。」

　　「你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而是我的女伴。」羅驥走回南雁身前，以標準紳士的邀請動作，牽起南雁，然後再轉向眾人，「如果雁願意原諒你，我就不計較。」

　　「你——」得寸進尺！

　　「裡維‧金。」理查德‧金在兒子再度說出失禮的話前搶先開口，「不管對或錯，身為一個好男人都不該讓女性難過，先道歉。」

　　羅驥微挑了挑眉。

　　真不愧是老狐狸，簡單一句話就模糊掉是非焦點。不管對錯是什麼，只要裡維‧金道歉就算是一個好男人，連帶也挽回一點金家的面子和名聲。

　　「是。」聽懂父親的意思，裡維‧金向前，對南雁行九十度的歉禮，「南小姐，很抱歉剛才讓你難過，請原諒我的不小心。」

　　「雁，如果不想原諒他，就不要原諒喲。」羅驥笑笑地望著她，話卻說的讓大家都聽得見：「身為一位女士，可以再受寵愛一點沒關係，風度和尊重本來就是男士對女士應該有的態度，至於會讓女人傷心的男人，活該要被討厭，不值得同情。」

　　噗！當場有人差點噴笑出來。

　　就社交禮儀上來說，羅驥真的是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對方，對於自己的女人，他真是百分之百捍衛到底。

　　哪有人這麼教唆自己的女伴的？這個羅驥會不會太疼寵自己的女人了點兒？而南雁……真的是被呵護得讓人羨慕到要嫉妒了。

　　只是……在上流社會裡還是很講究身份地位的，這畢竟是金家的宴會，金家在藥業裡也有一定的名望，這麼公開挑釁好嗎？

　　雖然南雁是南家人，不必擔心得罪人，但是這個羅驥，以前從來沒聽說過，他有足夠的背景來應付上流社會複雜的人心嗎？

　　不理會週遭人的竊竊私語，羅驥扶握住南雁的手臂始終沒有放開，微笑的表情也始終輕鬆自在。

　　有我在，有什麼好緊張的？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南雁一直到現在，才真正明白他的意思。BOSS大人……真的保護她到底，一點都不怕得罪任何人。

　　可是，如果會成為被記恨的目標，那怎麼可以只由他一個人承擔？

　　「那，我可以討厭他到底嗎？」她漾開笑容，表情既純真又動人，一點都看不出是故意不給對方台階下。

　　「當然可以。」羅驥理所當然地點頭。

　　於是，南雁的笑顏轉向裡維‧金，語氣非常有禮貌，甚至還帶點遺憾的口吻：「我不喜歡故意說話傷人的人，所以，我不想接受你的道歉。」

　　現在又是什麼情況？拒絕別人的道歉，還這麼有禮貌，這是存心讓那個被拒絕的人沒辦法當場發火，只能在心裡氣個半死嗎？

　　「驥，這樣可以嗎？」說完，南雁還轉向自己的男伴，尋求支持。

　　羅驥則揚笑著俊顏轉向眾人，「大家覺得可以嗎？」

　　「當然可以！」來自女士們一致的回應。

　　俊朗又迷人的傲氣，加上現場表現出來對自家女伴的呵護，一下子就得到女性的支持。而南雁純真無偽的小女人反應，輕易地就讓在場男人士為她傾倒。再多一些贊成票，則是來自對他行為的欣賞，與對金家父子為人不怎麼贊同的人士。

　　壓倒性的聲浪，簡直讓金家父子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我代雁謝謝大家。」張手，羅驥彎身朝眾人行了個謝禮。「今天晚上，很高興認識大家，我想接下來的時間，我和雁也不方便再待下去，請容我們先退席，抱歉。」

　　說完，羅驥朝南雁伸出手臂，她意會地微笑勾上他臂彎，兩個人很有默契地朝大家行了個禮，然後優雅而漂亮地退場，留下尷尬得下不了台的金家父子，與私下熱烈討論的賓客。

　　這麼被奚落到毫無反擊之地，生平還是頭一次，連理查德‧金這個善於交際的人都裝不出任何笑臉。

　　裡維‧金更是氣得想殺人。

　　羅驥，今天的帳我絕對會討回，你很快就會知道，惹火我的下場！

蔡仲子

第八章

羅驥帶著南雁，一直保持微笑，離開會場，搭電梯下樓，直到踏出飯店門口，他才停下步伐。

　　南雁疑惑地轉頭望著他。不是要離開這裡嗎？為什麼停下來？

　　「啊！所謂的宴會，果然挺無聊的。」

　　這句話是感歎？

　　「不過，有人送上門來讓我們解悶，也算挺不錯的。」羅驥的笑，根本是得意了。

　　「BOSS大人，你……」

　　「嗯？」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搖了搖，神情充分表達出對她稱呼的不滿意，糾正道：「驥。」

　　呃……現在……不用再表演給別人看了吧？

　　「只是簡單的一個字，這麼難出口嗎？」羅驥挑高眉。

　　「……驥。」非常輕、非常小聲地再喚一次。

　　「乖。」很聽話，羅驥低頭吻了她一下。

　　南雁立刻紅了臉，不由自主地張望四周。

　　這裡是人來人往的飯店門口耶！就算大家習慣在紐約街頭親吻，她也很……不習慣在外面這樣的好嗎！

　　偏偏，羅驥很愛「欺負」她。

　　「肚子餓不餓？」羅驥忍不住笑容，她實在很害羞。

　　即使在兩性觀念開放的國外長大，南雁骨子裡還是很保守，所以才讓他更加喜愛。

　　「我要吃蛋包飯。」南雁的表情很不高興，又不知道該怎麼反擊，乾脆就要他煮晚餐當成賠償。

　　他根本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不習慣在外面這樣，BOSS大人真的是愈來愈惡劣了。

　　「沒問題，我們回家。」羅驥笑開來。

　　第一次，南雁在他面前表現得這麼任性。這證明逗得太過，小綿羊也是會發脾氣的。

　　蛋包飯，不算太難的一道餐點，卻也需要花一點時間來準備。

　　一回到家，怕她餓著，羅驥先開一小包昨天買的餅乾讓她墊胃，然後外套一脫，領帶拿掉，袖子捲起來，就到廚房忙碌去。

　　南雁吃著餅乾，看著他忙碌的背影，開始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

　　「我、我們可以在外面吃的。」好像有點太為難BOSS大人了，都晚上九點多了，還要他下廚……

　　「乖乖等，別想太多，很快就好了。」光聽語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可是……」她還是覺得很遲疑，有點愧疚。

　　分心往後看了一眼，羅驥一眼就捕捉到她非常心虛的表情，忍不住失笑。

　　這麼快就後悔自己提出來的要求，只因為不想他忙碌，雁，實在很沒有當任性女人的條件。

　　這麼容易心軟，很容易被欺負的啊！

　　但是，他捨得嗎？

　　愈多相處一些，就愈捨不得她不開心，不許別人欺負她，擔心她受委屈。放心不下，不如就乾脆將她留在身邊看管好了！

　　半個小時後，熱騰騰的蛋包飯端上餐桌，還淋上一層調味過的醬汁，光是味道，就夠讓人十指大動了。

　　只是她隨口提出來的要求，他卻這麼用心地達成，忙碌也不在意，而在宴會裡，他沒有一刻放她孤單過，那麼專心一意，百分之百的呵護，真的……會讓人產生不該有的期待。

　　可是，不可以的！

　　BOSS大人在宴會裡說過的話，只是為了保護她而已，她不可以當真。南雁，不要忘記你和別人不同的地方……

　　當羅驥收拾好兩人的餐盤回到客廳，看到的就是她眉頭皺得緊緊，一副發生什麼大事的模樣，表情像是嚴肅又像是煩惱，還有一點點落寞。

　　她一定又在胡思亂想了——這是羅驥看到她表情的第一個直覺。

　　要讓一個人不再胡思亂想最好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轉移注意力，另外一種，就是讓她忙到沒空亂想。

　　現在的情況，最適用的當然是第一種！

　　「咦……唔？」才在對自己施行再教育，下頷卻冷不防被抬起，然後，唇上就貼來一股溫熱的氣息。

　　「回神了嗎？」沒有深吻，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因為現在的她，有十足誘惑他的本錢。

　　「什麼回神？」不懂。

　　「你在發呆。」笑點了下她額際，羅驥拿著披肩蓋住她裸露的雙肩，降低誘惑力，才在她身邊坐下。

　　「我哪有在發呆，我是在想事情。」不滿地澄清。

　　「哦，那是什麼事，讓你想到眉頭皺成一團？」

　　「沒什麼。」她悶悶地回道，眉頭沒皺，換成鼻樑了。

　　「玩的不開心，還是吃的不夠飽？」輕捏了捏她鼻尖，實在不喜歡她這麼沉悶的表情。

　　「BOSS大人，你虐待我！」她低叫，推開他的手拯救自己的鼻子。

　　有點痛耶！

　　「好啦，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雖然只住在隔壁，但是，他習慣性送她回去，確定她的安全。

　　雖說這一帶治安相當好，這棟大樓的保全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人破壞，但是確定一下安全與否，只需花一點點時間，就能換回安心，很值得。

　　「噢。」也是。

　　明天還要上班，昨天晚上已經沒睡了，今天再不睡體力會撐不下去的，可是她還欠他一句——

　　「BOSS大人，今天晚上……謝謝你。」走到隔壁門口，她才轉回身，輕聲對他說。

　　「謝什麼？」

　　「一切。」

　　「一切？」

　　「嗯。」她點頭，然後仰起臉，對他綻開笑顏，「我沒想到……你會讓他們當場那麼慘。」

　　在自己舉辦的宴會上，被人奚落得連裡子都沒了，這大概是金家畢生最大的挫敗吧！

　　一想到裡維‧金明明氣得快腦充血，卻不敢當眾發作，還是低聲下氣當眾道歉的表情，她就覺得好好笑。

　　「那麼，你不在意他了？」悄悄環住她纖細的腰，摟向自己，沒有太過貼近，卻足夠清楚感覺她纖細的柔軟身軀。

　　「嗄？」在意？

　　「兩年前的事。」如果那是她心裡的傷口，就一定要除去。

　　「你、你真的知道！」她訥訥地道，笑顏頓時消失。

　　「你不希望我知道？」他低首仔細望著她的表情。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可是你還在意。」一手托住她下頷，不讓她躲開臉。

　　「我沒有。」別不開臉，只好輕聲否認。

　　「如果不在意，這裡，為什麼會傷心？」手指移向她的眼睛，沒有錯過她漸漸增添了水氣的眸光。

　　「不是傷心……」她否認，可是低弱的語音卻含帶著連自己都訝異的沙啞，讓她否認不下去。

　　「如果傷心，沒必要掩藏。」聚在她眼底的水氣愈來愈濃，她卻很努力想忍住，這副模樣，讓羅驥看得很想歎氣。

　　裡維‧金那傢伙，居然傷害她這麼深嗎？

　　「我……」輕哽一聲，阻止不了想哭的衝動，南雁雙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只來得及把臉埋進去，就開始哭了。

　　羅驥這下真的歎氣了。

　　不是沒安慰過哭泣的女孩子，只是她不同。對於聽不見的雁來說，所有的安慰，都只是多餘。

　　如果傷心，還不如一次傷心個夠，然後，開始淡忘掉讓她傷心的事。

　　只是……在門口哭不太好吧？

　　就算這一層住戶只有他們兩個，門口一樣不是哭泣的好地點。

　　一手打開她門鎖，然後橫抱起她進屋，開了燈，就直接坐到沙發上，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撫著她頸背。

　　可以感覺得到，她很努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真的放聲大哭，他不安慰，也不阻止，只是陪著她。

　　好一會兒，她低低的聲音從他懷裡傳了出來。

　　「我……不是傷心，只是……覺得很丟臉……」那時候的她，對人太沒有防心，才會那麼輕易被騙。

　　「你沒有喜歡他？」他輕抹著她臉上的淚痕。

　　南雁搖頭。「沒有。」

　　這個答案，讓羅驥笑了。

　　「現在還覺得丟臉嗎？」

　　「嗯。」她點頭。「我覺得自己好笨，要不是首腦幫忙，我一定畢不了業。」

　　「上過一次當，就當是經驗，沒有什麼好丟臉的。」語氣頓了頓。「但是答應我，不要再因為這件事難過，甚至哭泣。」

　　「嗯。」她點點頭。「這是最後一次。」知道自己被騙之後，她曾經哭過一次，而後努力補自己的論文，直到現在，要不是再見到裡維‧金，加上今晚發生的事，她不會這麼輕易哭出來。

　　「很乖。」滿意地啄吻了下她唇瓣，他接著承諾：「你放心，他別想那麼好過，以後只要遇到他一次，我就讓他丟臉一次，這是他欺負你的報應。」

　　「嗄？」南雁呆住。

　　十秒鐘後，她才完全理解羅驥的意思。

　　以羅驥的聰明，要整一個人太容易了，今晚的宴會已經足夠證明這一點，但是，遇一次整一次？

　　「這樣會不會報復的太嚴重了點兒？」

　　「他活該，不必同情他！」他接著說道，「只要讓你難過的人，他這輩子就別想好過。」

　　羅驥對自己認定的人的護持，是「追溯既往」的，就算事情發生在他還沒出現之前，一樣列入不赦敵人的行列。

　　而他對敵人，是絕對不會同情的。

　　「BOSS大人……」他這樣，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可是，很高興，也很感動。雖然她並不缺人關愛，可是這麼為她的人，羅驥卻是第一個。

　　「你又叫錯了。」再度吻住她的唇，這次吻得久，也加重了力道。

　　「唔……」她微微掙扎，唇上受疼地輕吟了聲。「BO——」

　　「嗯？」他挑高好看的眉，警告的語氣很是危險：「再叫錯，就不是只有一個吻？」

　　「驥。」立刻改口。

　　「早知道這麼有用，我應該早點吻你，就不用糾正那麼多次了。」羅驥笑了出來。

　　「這樣很不道德！」她瞪大了眼。

　　哪有人強吻人，態度還這麼理所當然的？

　　「你再動來動去，我們做的事會更不道德。」雙手定住她的腰，羅驥的眼神因為她的掙扎而轉為深沉。

　　「咦？」南雁這才發現，她整個人坐在羅驥的腿上，難怪不用抬頭就可以和他平視……不對，她怎麼會坐在他的腿上！

　　「剛剛是我抱著你進來的，不記得了嗎？」他提醒道。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剛剛哭得太專心，她根本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事。

　　「那我——那我——」非常想跳開。

　　沒發現就算了，一發現，就覺得好不自在，臉蛋也一直發熱起來，連眼神都不敢直視他了。

　　「我想要你。」他覷著她的眼，輕聲說道。

　　「啊！」她再度瞪大眼。她沒看錯他的唇形？

　　「不過，我不會勉強你。」他笑了出來，動手將她抱開，放到沙發上，自己才站起來。「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驥！」完全是下意識反應，她拉住他的手。

　　「嗯？」他轉回身，低首望著她。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

　　「……不要走。」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眼神也在說完話後，立刻飄開，無法再看他。

　　可是，羅驥聽得很清楚。

　　「雁，」彎身，雙手捧住她臉頰，羅驥的語氣裡有著歎息：「你不是那種可以行為隨便的女生，不要隨便留男人下來。」

　　「陪我，」她握住他手臂，深吸口氣，堅定了眼神，「不要走。」

　　「雁……」

　　「只要今天晚上就好，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一個晚上，她就可以記上一輩子，就可以滿足。

　　「雁！」他輕喚，「我留下來，不會只有陪伴，我是個男人，不要忘了這一點。」

　　就算她信任他，也不要在這種時候，太相信一個男人的自制力。

　　男人，本能還是很超越理性的。

　　「我知道你是男人啊。」她細聲地道，還因為他的慎重而笑了出來。「可是，因為是你，所以沒關係，你說……你要我，不是嗎？還是……你反悔了？」最後一句，完全顯示出她對自己魅力的沒有信心。

　　「雁！」歎息地再彎低身，細膩地吻住她唇瓣。「一旦開始，就不能夠停的，這種事，沒有後悔的哦。」這是提醒，也是暗示。

　　羅驥完全把她的話聽進耳，而她那種為了現在這一刻不顧一切的神情，他也看得明明白白。

　　很明顯的，她只打算要這一夜。但是，他可從來沒有這麼打算過！

　　「那就不要停。」她伸出手臂，摟住他後頸的同時，臉蛋也埋進他肩頭。不看他，要求的話比較能勇敢說出口：「抱我，好不好？」

　　「傻瓜！」她用不著要求，只要願意，就夠了。

　　橫抱起她，步伐準確無誤地轉向臥室。

　　在他將她放上床鋪時，南雁緊抱他的雙臂並沒有放開，只是開始喚著：

　　「驥。」

　　「嗯？」微微轉頭，就看見她的眼。

　　「我、我沒有……」雖然是她主動提的，可是緊抱著他的手臂與結結巴巴的模樣，充分洩露出她的緊張與無措。

　　「我也沒有。」羅驥很沒情調地笑了出來。

　　「啊？」南雁圓瞠了眼。

　　「不過你放心，我不至於連該怎麼做都不知道。」

　　這算是哪門子的保證？

　　「我覺得，你在笑我。」微瞇起眼，神情非常不滿。

　　「沒有。」他單純地笑了，親暱地觸碰她的唇後，低柔地問：「會怕我嗎？」

　　搖搖頭。

　　「那麼，不要擔心，只要順著自己的感覺就好。」微低下身，等著她的動作。

　　南雁猶豫了下，才放開緊攀在他頸後的手。

　　然而，羅驥並沒有直接做什麼，只是坐在床畔，雙手撐放在她兩側，就這樣低望著她。

　　僅僅只是這樣，南雁的臉就不自覺開始發熱，明明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可是，就是覺得好不自在，這種相對的姿勢，不必觸碰到，也意外地親暱，讓南雁更加不知所措。

　　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臉，羅驥笑著俯身，細膩的吻，從她額際開始往下蔓延，穿過相間的呼息，覆上她唇瓣。

　　輕觸，貼合，試探，深入，糾纏……

　　「驥……」低喚的嗓音，像是求饒又像是求助，南雁對於這樣的親密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

　　羅驥不必太費工，輕易脫下她身上的小禮服。南雁臉蛋完全紅透，雙手完全不知追該放哪裡。

　　「你很美，不要害羞。」

　　會嗎？南雁從來不覺得自己美。

　　她對這句話非常懷疑的表情，看起來實在可愛到非常讓人捺不住。

　　羅驥輕抓開她雙手，濕熱的吻由頸肩蔓延到她胸口，在她鎖骨下方留下一串輕淺的痕跡。而游移在她身上的手，有些惡質地在某些地方刻意流連挑弄，引發出她更劇烈的喘息，與陌生的渴求情潮。

　　「驥……啊……不要……嗯……」她無法自已地掙扎著，想躲開這樣的碰觸，卻又有些歡迎這樣的碰觸，這種完全矛盾的極端感受，讓南雁無處可躲，只能弓著身，不停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