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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亮 -【山大王不要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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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4 00:16: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山大王不要哭 (湛亮)

男主角:王大蠻
女主角:皇甫巧兒


哼!他可是前山有名聲、後寨最出名,
人見人怕、小孩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嚇得不敢吭聲的「天一寨」寨主是也!
瞧他這副勇猛威武的模樣,被他攔路恐嚇的商旅們無不乖乖聽話,
識相的奉上金銀財寶,免得自討苦吃。
怎知夜路走多也會遇到鬼,他這個模範山大王也有踢到鐵板的一天!
他不過是想搶那頭黃牛,好牽回寨裏下田耕作,
誰知道那群不長眼的兄弟們順手將牛背上的漂亮小姑娘一起牽了過來,
還熱心建議讓她當押寨夫人,免得讓其他山寨嘲笑他們連個女人都搶不到;
押什麽寨、夫什麽人呀!
他可是充滿男子氣概的山大王,才不想跟個小女娃成天廝混,
瞧她一身細皮嫩肉,總不可能陪他動刀練槍的吧?
誰知她不僅口舌伶俐,連拳腳都相當了得,輕輕松松就把他撂倒在地,
甚至還發現了他那見不得人的「癥頭」!
這麽不給他面子,他這山大王究竟還要不要當下去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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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4 00:17:0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荒山野地、草嶺古道,四、五個面黃肌瘦、衣衫破爛的毛頭小鬼,手握竹棒、木棍,亂烘烘的從路旁埋伏許久的草叢裏竄了出來!

只見領頭的那個約略十一、二歲,身子雖長期缺乏足夠營養而顯得削瘦,卻依舊長得高頭大馬;此刻他正氣勢磅?的以木棍當刀劍指著「肥羊」,一臉惡相的喊出據說當山賊都要會說的經典臺詞。

咚!

小黃牛背上,一名年約五、六歲,生得粉妝玉琢、嬌甜可愛的小女娃似乎被這群「毛頭小賊」給驚呆了,手中剛剛才咬了一口的松軟、白嫩大饅頭一個沒拿穩,就這樣咚咚咚的滾到黃土地上。

咕!

幾乎是同時,幾道明顯的吞口水聲同時自那幾個面黃肌瘦的小鬼喉間響起,然後也不知是誰先跨出第一步,只見眨眼間,除了領頭的那個之外,幾個小鬼爭先恐後的全沖了上來,不顧饅頭表皮已沾滿了黃土,撿起來就是一陣你爭我奪──

「二毛,你怎麽可以咬這麽大口?吐出來……」

「大頭,上次是你先吃的,這次換我了……」

「狗蛋,你不要臉,竟然多咬一口!我也要……」

    霎時間,毛頭小賊們吵鬧不斷、內哄四起,人人涎著口水搶食,早把「被劫人」忘了個一乾二凈。

倒是那個帶頭的還算有模有樣,手執木棍警戒的指著小黃牛背上的女娃,可卻忍不住轉過頭去對那群起內哄的小鬼們大吼──

「不要吵!小六年紀最小,先給他吃!」

雷霆怒吼一出,小鬼們爭搶的動作頓止,隨即乖乖的將那剩下一半的饅頭給了一個因為年紀最小、身形最瘦弱,導致根本擠不進去搶食中心,只能呆守在一旁的孩子,並在他顫巍巍的咬下第一口後,大夥兒也跟著七嘴八舌起來了──

「怎樣?小六,很好吃對吧……」

「小六,慢慢吃,我們不會和你搶……」

「小六,你得多吃點,身體才會好……」

幾個饑腸轆轆的小鬼們忍著好幾頓沒得吃的肚餓,邊吞口水、邊哄著那叫小六的孩子進食。

而一旁領頭的在內哄止息後,暗暗的吞了一下唾液,強壓下腹內的饑餓感,回過頭來又對那粉妝玉琢的嬌甜小女娃恫嚇──

「小鬼,想從這兒過去,就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交出來!」裝出一臉兇狠,他大聲嚷嚷著,一心只想從眼前這個看起來就是富有人家的孩子身上搶些值錢的物品,也沒仔細想過為何在這荒山野地會有個小女娃獨自騎著小黃牛閑晃,她家的大人又在哪裏?

聞聲,嬌甜小女娃似乎終於回過神來,略帶驚訝的目光從圍成一圈,開始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的小鬼們身上收回,緩緩轉移到還拿著木棍指著自己的「領頭」臉上,然後忽地皺起秀氣雅致的柳眉,脆生生的發出疑問:「為什麽要交出身上的東西?」

「這是搶劫!搶劫,妳不懂嗎?」帶頭的孩子臉紅脖子粗的大吼──沒想到生平第一次的搶劫就碰上了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屁孩。

「搶劫?」小女娃楞楞的重復了一次,眉頭皺得更緊了,板著小臉義正辭嚴的教訓道:「我爹說,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端,萬萬不可為非作歹,幹那雞鳴狗盜之事,怎麽可以搶劫呢?」

什麽雞、什麽狗?

帶頭的男孩大字認不得幾個,自然聽不懂她的某些文謅謅用詞,好在「為非作歹」這四個字是聽懂了,當下漲紅了臉怒喝,「不為非作歹還叫搶劫嗎?妳少囉唆,快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全交出來就對了……」

頓了頓,眼角餘光往吊在小黃牛側邊的食籃瞄去,暗暗吞了一下口水,迅速又補上一句。「那些吃的也得留下!」

「做壞事是不對的!」清脆的童稚嗓音再次強調,小女娃驀地跳下牛背,倏地竄到對方面前。

「幹、幹什麽?」帶頭的男孩反倒被嚇了一大跳,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但想想又覺得不對,唯恐她以為自己怕了她,當下馬上又鼓起胸膛,橫眉豎眼逼上前去,與她大眼瞪小眼,說什麽也不肯示弱。

奇異的,那小女娃倒也不懼,一雙水靈大眼直勾勾的凝著他,原本純真眼眸熾光大起,竟隱隱有種妖魅之色,似有奪魂攝魄之能,讓那帶頭的男孩宛如被什麽給勾引般墜入其中,轉瞬間,他原本生氣勃勃的雙眼逐漸變得迷茫、呆滯起來。

「我爹說做壞事得要反省、懺悔,可該怎麽懺悔呢……」小女娃眸光妖異,不似常人,可嘴上卻很孩子氣的喃喃嘟囔,似乎非常煩惱,隨即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忽地笑了起來。「有了!以後你若還搶劫做壞事,那就得哭一哭,表示你懺悔了。」

嘻嘻,以前只要她做壞事被抓到,都是用哭以示懺悔,讓爹爹心軟呢!

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重要大事,她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眸底妖異熾光斂去,恢復原有的純真明亮。

而那帶頭的男孩恍如大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根本就不記得方才的那些異常。

就在男孩還茫然不解時,小女娃忽地轉身從小黃牛背上解下裝了大餅、饅頭與零嘴的食籃,伸手大方的遞了出去──

「喏!我沒有錢,可是有吃的,全給你們吧!」哎呀!瞧他們連顆臟兮兮的饅頭都搶成一團,肯定是肚子很餓了,所以全給他們吃吧!

「給、給我們?!」帶頭的男孩被她的舉動給弄傻了,一時間竟有點反應不過來。

「對!是我給你的,不是搶的,所以這次你不用哭!」重重點頭,小女娃笑咪咪道。

他幹嘛要哭啊?

帶頭的男孩一臉的莫名其妙,可見她自動送上食籃,二話不說便飛快搶了過去。

「哇──有大餅耶……」

「是蜜餞,我從來沒吃過……」

「是幹凈的!是幹凈的饅頭……」

一旁,將老大先前茫然、呆滯異樣全都看在眼底而遲遲不敢輕舉妄動的小鬼們,此刻在他恢復正常並且得到食籃後,瞬間一擁而上,全都圍了過來,並且在食籃裏每翻到一樣食物時,就發出歡呼大叫聲,開心得幾乎要手拉手轉圈圈來慶祝了。

將手中食籃交給另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孩子,帶頭的男孩故裝兇狠的瞪著那莫名其妙的小女娃,想作施恩狀,卻又因為太過摸不著頭緒而略為結巴──

「算、算妳識相,今天就……就放過妳吧!」話落,深怕她後悔而將食籃搶回去般,帶頭的男孩領著一群因為興奮而嘰嘰喳喳的小鬼們迅速撤退。

眼看他們愈跑愈遠,小女娃笑咪咪的站在原地直揮手,尤其那個帶頭的男孩在跑了老遠之外後,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時,她揮得更加用力,然後就見那男孩像是被什麽給螫到般的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又繼續領著那群小毛頭往前飛奔,眨眼不見蹤影。

於是,一場小鬼頭們的劫盜事件就此落幕了!

「小黃,到了下個城鎮,讓爹娘給我們買更多的零食吧!」重新爬回小黃牛背上,小女娃笑嘻嘻的拍了拍小黃牛的頭頂,並得到牠「哞」地一聲響應。

就在一人、一牛愉快的格格笑和哞哞叫時,古道遠處緩緩走來了兩道身影,只見那兩人中,男的一身白衣,面容清雋、氣質爾雅;女的紫衫翩翩、五官清麗,嘴角始終帶笑,甚至嬌甜可愛,活脫脫就是小女娃的成人版。

只見兩人不疾不徐相伴而行,最後終於來到小女娃的面前時,那氣質溫雅的白衣男子柔聲開口了──

「巧兒,妳怎麽自己一個人跑這麽遠,也不怕爹娘擔心嗎?」

「人家不是一個人,是和小黃一起的……」撅著粉嫩小嘴,小女娃嬌滴滴的直撒嬌,狡猾的鉆漏洞。

「小黃是牛,不是人!」嬌美的紫衫女子一言戳破小女娃的狡辯之詞,轉身對著夫婿笑道:「大叔,巧兒不乖,今晚罰她不能和你睡。」

「娘,妳不能這樣!」被掐住弱點的小女娃急了,漲紅著臉耍賴、嗔叫,「我要和爹爹睡,妳不能一個人霸佔爹爹!」

「我就是要霸佔大叔,怎樣?誰教妳不乖!」小女娃愈急,紫衫女子愈是故意,一雙手獨占似的抱著爾雅男子的手臂,得意叫道:「大叔今晚是我的了,妳自己一個人哭著睡吧!」

「爹,你看娘啦!娘欺負我……」氣急敗壞,連忙找救兵求救。

「行了、行了,妳們娘兒倆真是一個樣,羞也不羞……」搖頭失笑,身為「爭奪品」的白衣男子對這對總能吵成一團,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母女頗為無奈,但不可諱言的,心中更多的卻是滿滿的愛意與甜蜜。

呵……有妻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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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4 00:17: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烈日當空、艷陽高照入山的道路岔開分成三條,而在三岔路口前餃餌餉餅,膈膊膇腐一名嬌俏少女晃著小蠻靴,坐在一隻體型龐大的黃牛背上,甜美的小臉陷入沈思中……

嗯……要往哪裏去呢?

是要去逗文麒哥哥好,還是去找無常、無命叔公,看看上回被她陷害的無命叔公爬回無常叔公的床了沒,抑或是幹脆去找外公玩?

覺得每項選擇都很吸引人,嬌俏少女遲遲無法下定決心,而就在她猶豫不決之際,黃土道上,一商隊駕車緩緩而來,她下意識的往旁讓開了路,誰知那商隊在即將經過她面前時卻突然停下。

「小姑娘,妳是想前往荊城怕遇上山賊而煩惱嗎?」商隊前,領頭的老伯見少女騎著黃牛停在岔路前遲疑不前,登時忍不住好心詢問。

「山賊?」嬌俏少女從沈思中回神,有些茫然的重復反問。

哪知她的茫然與不解,看在老伯的眼中便成了不安與猶豫,當下馬上熱情邀約。「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跟著我們一起同行,若真遇上山賊,至少彼此有個照應。」

「是啊、是啊!小姑娘,不如就跟著咱們一起走吧……」

「大夥兒一起走,感覺也安心些……」

後方幾個漢子聽聞老伯的邀約,又見那小姑娘甚是嬌美可愛,當下也紛紛上前來你一言、我一句的熱心勸說,就怕她一個人在荒山野地行走,若是遇上了歹人、出了什麽意外,那就不好了。

山賊?嘻嘻,好像挺有趣的!

嬌俏少女哪裏有熱鬧就往哪裏湊去的孩兒心性一起,早把先前三擇一的煩惱給拋到腦後去,忙不疊的點頭笑道:「那好!我就和眾位叔叔、伯伯一塊兒走吧!」

聞言,領頭的老伯與幾位大漢皆露出笑來,於是就見一行押滿貨物的車隊與一頭大黃牛走在一塊兒,大黃牛背上還坐了個滿臉笑嘻嘻的嬌甜少女,說有多不搭調就有多不搭調。

尤其令人驚奇的是,那黃牛的步伐竟然一點也不顯遲緩,反倒是搶在前頭與領頭的老伯並肩而行,看得老伯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小姑娘,妳這黃牛體型雖龐大,行動倒是敏捷得很,以牛只來說,當真是出色了。」馬車上,老伯又瞄了一眼後,終於禁不住開口贊美。

「那當然!」笑咪咪的拍拍黃牛脖子,少女可得意了。「我養的還會差嗎?」

呵呵,大黃可是她從小養到大,從小黃一路叫到大黃,不管是上好的草料,還是保健益壽的藥物,全都進牠的嘴裏了,當然是牛中極品啦!

「哞──」仿佛聽得懂主人的稱贊,大黃馬上叫了一聲,以示響應。

「大黃,爹爹說做人要謙虛,萬萬不可自滿,雖然你是牛,不是人,但也不可乙太驕傲!」再次拍拍黃牛粗壯的脖子,少女一臉認真的教訓。

「哞──」這次的叫聲比剛剛略微小聲、低調了一點,看來是記取教訓了。

一旁,老伯呵呵直笑的看著一人、一牛的互動,忍不住打趣道:「小姑娘,看來妳的大黃頗通人性哪!」

「那是當然!是我養的,自然通人性。」揚著滿是驕傲的小臉,少女口中所謂「爹爹說做人要謙虛」一說,看來只適用於她拿來教訓人亦或是教訓牛,倒是絲毫沒以身作則的念頭。

甚少見到性情這般有趣又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老伯被逗得又是一陣笑,好一會兒笑聲漸歇後,他才再次開口詢問:「小姑娘倒是開朗、直爽,不知該如何稱呼?」

「我叫皇甫巧兒,老伯呢?」眨巴著大眼,嬌俏少女──皇甫巧兒很禮尚往來的回問。

「大家都叫我詹伯,若是巧兒姑娘不嫌棄的話,也喚我一聲詹伯吧!」

「詹伯!」展現在爹親面前的乖巧樣,皇甫巧兒馬上熱情的喊了一聲,逗得詹伯笑皺了一張老臉後,她才又開口探問:「詹伯,你先前說的山賊是怎麽一回事?這山裏真有山賊嗎?」

「巧兒姑娘是外地來的吧?」撚著稀疏的鬍子,詹伯馬上斷定她非本地人。

「是啊、是啊!」連連點頭,承認不諱。

「那就難怪妳會這麽問了。」輕嘆一口氣,詹伯細心為她解釋疑惑。

「咱們這兒最熱鬧的城鎮,就屬荊、明兩大城了,兩城之間商業往來熱絡、交易頻繁,時常有商隊往來其間。

「可糟就糟在兩城之間隔了座『牛蹄山』,山的南、北兩側各有山賊窩盤據,動輒出來打劫路過商隊,實在是很令人頭痛;偏偏這條山路又是通往荊、明兩城的必經之路,所以就算有遭遇山賊的危險,為了討口飯吃,大夥兒也只能咬牙碰碰運氣了。」

聽聞老人家的說明,皇甫巧兒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又好奇的問:「怎麽官府就不管這事嗎?」

「官府?」詹伯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嗤哼了一聲。「如今世道不好,外頭戰亂頻傳,前年黃河又發大水,饑荒四起、流民流竄,那些貪官汙吏管這些都管不完了,哪還有時間管到山賊來?再說,就算他們當真想管,恐怕也沒那個能力管呢!」

哼!「牛蹄山」裏的山賊各個驍勇強悍、力大如牛,哪是那些只敢打蒼蠅,不敢打老虎的官差惹得起的?

真要盼望他們來管這事,那可有得等囉!

聽他話中似乎對那些山賊在畏懼中還有幾分佩服,皇甫巧兒深覺有趣,忙不疊又追問:「詹伯,既然山賊如此橫行,你可曾遇過?」

「遇是遇過……」頓了頓,回想去年碰上山賊的情景,詹伯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最後只能無奈聳肩。「不過那回的貨物倒沒全部損失。」

「這話怎麽說?」小臉滿是不解。

搔了搔頭,詹伯無奈道:「也不知是盜亦有道,還是怎地,『牛蹄山』的山賊出來搶劫時,若商隊乖乖不抵抗,那山賊頭子倒是還有點良心,只會取走一半財物,免得被劫的人家當一空,完全活不下去。」

哎呀!聽說隔壁縣的山賊不只搶光被害人家當,還燒殺擄掠、姦淫民女;認真比較起來,牛蹄山的山賊算是有品了!

「還有這種搶法?」皇甫巧兒睜大了眼,哧哧笑了起來。「這根本就像是抽過路稅嘛!」呵呵,只是稅金很重罷了!

「過路稅?哈哈……要這麽說也行!」覺得她的說法甚是新奇,詹伯被逗得呵呵直笑。

一時間,一老一小說說笑笑,聊得頗為愉快,隨著隊伍不斷前行,不知不覺間,當商隊從一座小山坡底下經過時,驀地,一陣驚天巨響轟然乍起,隨著雜遝的馬蹄聲,荒土漫天飛揚,一群手提大刀的彪形大漢騎馬從埋伏許久的隱藏處沖了出來,嚇得拉車的馬兒亂成一團,尖叫聲四起!

不一會兒,當商隊人們冷靜下來後,發現自己早己被一群人高馬大,外型粗莽的山賊給包圍住了。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聲若洪鐘的喊出山賊的經典臺詞,牛蹄山兩大山賊窩之一的「天一寨」寨主──王大蠻騎著黑色駿馬,手提著金光大刀,一馬當先領在前頭叫囂警告,「這是搶劫!識相的就不要反抗。」

這話一起,商隊裏的人們面面相覷,眼中皆透露著驚慌之色,一時間也不知該反抗好,還是該乖乖上繳財物好?

最後眾人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山賊們手中閃亮亮的大刀上,然後默契十足的紛紛打了個寒顫,摸摸脖子發現實在不夠硬,還是安分點的好。

倒是被詹伯第一時間擋在身後的皇甫巧兒絲毫沒有眾人臉上的畏懼之色,一雙滴溜溜的靈巧大眼興致勃勃的到處溜轉著,似乎覺得眼前的一切很有趣,就連嘴角也不自覺的往上微微勾起。

「唉……小老兒還真是好運,去年碰上一次,今年又來!」非常無奈的,詹伯悄聲嘀咕自嘲,開始暗自計算著這回財物損失的程度。

「嘻嘻,原來那就是山賊頭子啊!」眼兒亮亮的直瞅著那身形高大魁梧,五官粗獷宛如刀削的男人,皇甫巧兒噗哧笑了出來。

一旁,詹伯被她的笑聲嚇了一跳,當下連忙低聲叫道:「巧兒姑娘,妳躲在小老兒後頭,可千萬別出聲讓那些山賊瞧見妳!」

哎呀!這小姑娘怎麽如此天真爛漫,竟然還笑得出來?

要知道雖然不曾聽過「天一寨」有強擄良家婦女回去當押寨夫人的事,但小姑娘生得如此嬌美,若是讓那些山賊發現到她,難保不會開此先例。

聞言,知道老伯是真心擔憂自己,皇甫巧兒咧嘴一笑,雖覺被看見也沒什麽大不了,但還是乖乖的不再開口。

然而有些事不是你不做就不會發生,有些人不是不出聲就不會被發現!

就在商隊不敢反抗也反抗不得下,幾名山賊在老大的命令下,開始一一搬運馬車上的財物,並且很照規矩的留下一半──真可說是紀律嚴明瞭。

翻身下馬,眼看下屬忙著搬運物品,王大蠻如鷹般的淩厲目光在那群被困在中間簌簌發抖的人群中掃去,忽地,他的眼神定住,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隱在車隊間甩來甩去的一條牛尾巴……

「來人啊!把那頭牛給我牽過來。」想也不想,大吼下令。

「是!」很快的,一名下屬得了命令後,馬上前去抓牛。

然而本以為只是一項很簡單的任務,沒想到卻有了意料之外的插曲!

只見那名下屬才剛過去沒多久,霎時一陣騷動響起,隨即那名下屬一臉無奈的牽著一頭黃牛──還附帶背上坐了個嬌俏少女──走出因驚懼而紛紛讓出一條路的人群中,慢慢來到自家老大面前。

「大王,牛……帶到了!」背後冒著冷汗,那名下屬硬著頭皮復命。

     完了、完了!只不過就是搶頭牛,怎麽那名姑娘硬是要當附帶品?大王的脾氣可不怎麽好,怎麽就讓他碰上這種狗屁倒竈的鳥事?

「我只要牛而已,你還帶個姑娘過來幹什麽?」王大蠻果然脾性不怎麽好,馬上臉紅脖子粗的發出雷霆怒吼,引得一旁原本忙著清點戰利品的「天一寨」二當家、三當家都連忙跑了過來。

「老大,發生什麽事?誰惹你不開心了?我宰了他!」二當家──小時綽號叫二毛的週二貓摸著他那已沒半根毛的光頭,直剌剌的大聲詢問著。

「怎麽你就沒眼睛看、沒耳朵聽嗎?」三當家──小時乳名叫大頭的錢三虎忍不住啐了一聲的同時,還不忘奉送沒腦子的老二一個白眼。

切!在老大面前,他們沒問題;苦著臉、冒冷汗的下屬也沒問題;那頭大黃牛更是不會有問題,就只有坐在黃牛背上的那個小姑娘才可能有問題!

「幹嘛?老三,你就非要跟我杠嗎?」氣沖沖瞪去一眼。

「誰有閑工夫跟你杠啦?」毫不示弱的回瞪。

「這不就是杠?不然是什麽……」

「既然你說杠,那就杠……」

「不要吵!」實在是再也聽不下去老二、老三從小到大杠不完的鬥嘴話,王大蠻虎目一瞪,怒聲大吼,「要吵等回寨裏再打一架去,現下還忙著呢!」

霎時間,兩人被吼得只能摸摸鼻子閉上嘴;至於那名下屬早已趁空溜了,倒是皇甫巧兒一派悠然的安坐在大黃的背上,在看完內哄戲後,終於忍俊不住的格格笑了起來,惹得某山賊頭頭橫眉豎眼瞪了過去,這一瞪總算是真正瞧清了少女樣貌,當下不禁微微一怔……

操!還真沒見過長得這般標致的丫頭,連號稱寨裏第一美人的五妹都比不上,不過……

「小丫頭,妳笑什麽?這是搶劫,不是玩耍!識相的就乖乖交出黃牛,自己滾回商隊去,否則就別怪我把妳擄回山寨裏先奸後殺、再奸再殺!」撂著兇惡狠話,王大蠻叫囂威脅。

哼!管她長得再好看,敢在他率一幹兄弟大幹一票的時候,不識時務的亂笑一通,就該給以顏色瞧,三言兩句把她嚇得哭著回去找阿娘。

誰知本該是一番讓小姑娘嚇得花容失色的恫嚇話語,皇甫巧兒聽了不僅沒有恐懼之意,反倒像個老學究般搖頭晃腦道:「我爹說搶劫是不對的,先奸後殺、再奸再殺也都是不好的事,不行啊不行啊……」

我爹說?

王大蠻一楞,總覺得那個什麽「我爹說」的狗屁鬼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是在久遠以前曾聽人說過,可還來不及細想,他下意識的就兇惡回吼,「小丫頭,妳找死嗎?」

話落,大手一伸,就要把她從黃牛背上扯下來。

霎時,只聽商隊中的人們驚呼四起,本以為那膽大包天的小姑娘就要被那一臉惡相的山賊頭頭給痛下殺手了,哪知那少女竟腰若無骨般往後一仰,就這麽避過了襲擊。

「妳……」萬萬沒料到出手會落空,王大蠻在詫異中亦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臉色當場紅如豬肝。

正待再次出手時,那少女卻突然輕拍了一下黃牛側背,霎時就見大黃牛駝著她往旁連退了三步,恰恰好脫離他出手的範圍。

「嘻嘻,我爹說偷襲很可恥啊很可恥!」再次格格嬌笑起來,皇甫巧兒指控人不嘴軟。

「操!」氣得爆粗口,王大蠻破口大罵。「我是山賊,誰跟妳講恥不恥的?廢話少說,快把那頭大黃牛交出來,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聞言,皇甫巧兒撅起了嘴,嬌聲叫道:「不行!大黃是我從小養到大的,誰也不能搶!」

「巧兒姑娘,妳就把牛給他吧……」忽地,詹伯驚惶焦急的勸說聲自商隊人群中弱弱的傳來,就怕她為了一頭牛而送掉了自己的一條小命。

「不行!不行!誰也不能跟我搶大黃……」猛搖著頭,她非常堅持。

「哞──」大黃也揚頭叫了一聲,適時的表達自己堅持與主人在一起的決心。

操!這一人、一牛是有什麽毛病,竟然還一搭一唱起來了?

若不是老六老偷牽他的馬去犁田,讓他下定決心有機會就要搶頭牛回去給老六,他哪會為了一頭牛在這裏和這個小丫頭窮攪和!

心下忿忿暗忖,王大蠻的脾氣原本就很暴躁,如今更是耐性盡失,臉紅脖子粗的又怒吼起來。「他娘的!再囉唆,我就真的把妳擄回去先奸後殺……」

「老大,這不好!」驀地,週二貓打斷了他的話,熱切的建議,「這小丫頭長得不錯,先奸後殺太可惜了,幹脆搶回去當押寨夫人吧!」

別的山賊窩的頭頭都不知搶了多少押寨夫人回去了,他們不搶一個回去的話,都比不上別人了,這樣多沒面子啊!

「押寨夫人?操!我搶個押寨夫人回去幹嘛?」不知老二這莫名其妙的念頭是打哪裏來的,王大蠻憤怒吼叫。

「老大,暖暖床也是不錯的。」難得的,錢三虎沒有與老二對杠的意思,反倒贊同起老二的話來。

嘖!連他都收了好幾個婆娘了,偏偏老大卻連個暖床的女人都沒有,讓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沒料到老三也這麽說,王大蠻虎目一瞪,正待反對之際,誰知向來沒腦子、沒心眼的週二貓卻因為難得受到老三如此贊同、附和,登時滿心得意,腦子一熱,想也沒想就轉身對著一幹兄弟宣佈大喊──

「各位兄弟,我們有押寨夫人啦!」

押寨夫人?操!他根本沒答應啊!

王大蠻瞬間傻眼,臉都黑了一大半,還來不及否認,卻聽兄弟們竟然振臂齊聲歡呼起來,嘴裏不斷叫喊著「押寨夫人、押寨夫人」之類的聲響,聽得他額爆青筋,正要開口大罵時,驀地眼眶忽覺一澀、鼻子一酸……

操!來了!

「啊──他娘的可惡!」猛然發出一聲雷霆怒吼,他不顧一切的飛快翻身上馬,捂著臉,用帶著可疑鼻音的惡狠狠嗓音撂下一句「老二、老三,一切交給你們了,別忘了那只黃牛」後,便策馬急馳往山寨方向而去,眨眼間,除了馬蹄揚起的滾滾黃土外,人已不見蹤影。

此番異變,看得商隊人們面面相覷,滿心驚惶中有著幾絲不解。
   
    倒是「天一寨」的山賊們似乎見怪不怪,畢竟每回下山搶完劫後,大王總是把善後工作交給其他幾位當家,自己則像有什麽急事般先行離去,是以他們早已習慣這一切了。

倒是詳知內情的週二貓與錢三虎互覷一眼,忍笑似的抽搐著嘴角,然後不約而同把目光轉往安坐在大黃牛背上一臉悠哉的嬌美少女──

「小姑娘,乖乖跟我們回去當押寨夫人吧!」週二貓盡量讓自己笑得和藹可親一點,奈何怎麽看都像個邪惡的人口販子,不過事實上,他當山賊也沒比人口販子好到哪裏去就是了。

「還有,別忘了帶上妳的大黃牛當嫁妝。」錢三虎也跟著笑,不過他笑起來就是一股掩藏不住的奸險味。

呵呵,他大概知道為何老大堅持要搶這頭黃牛回去的原因──希望有了這頭牛後,老六不會再打老大的馬的主意了。

押寨夫人?嫁妝?

眼兒滴溜溜的轉,皇甫巧兒對他們帶著威脅的話不甚在意的聳了聳肩,徑自拍了拍大黃的脖子,笑咪咪問道:「大黃,怎麽樣?」

「哞──」

「是嗎?我也這麽想呢!」好似真聽懂了大黃的意思,她一臉贊同的點點頭,然後擡起水靈靈的眼眸沖著兩人燦爛一笑,嬌聲道:「好吧!我跟你們去。」

嘻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去玩一玩吧!

「巧兒姑娘,千萬不可啊……」詹伯擔憂的老嗓再次響起,企圖阻擋。

「老頭,沒你的事!」週二貓不滿的揮舞著手中大刀,不客氣的對多管閑事的人兇狠叫囂。「管好你自己,不然小心大爺我刀子不長眼。」

娘的!好不容易老大沒反對,搶了個押寨夫人回去給他暖床,豈可讓這死老頭破壞!

這威脅恫赫一出,詹伯嚇得縮了回去;倒是皇甫巧兒遠遠的朝他開心粲笑,揚聲安慰,「詹伯,你放心!我去玩玩,沒事的。」

被搶去山賊窩當押寨夫人還會沒事嗎?詹伯看著她天真爛漫的笑臉,心中滿是憂愁,可卻沒膽再多說一句了。

至於週二貓、錢三虎兩人則是很滿意她的配合,眼看下屬已將財物搶了個大半,就等著兩人下令回寨,當下一聲令下,「天一寨」眾兄弟押著豐厚的戰利品,而他們則「請」著皇甫巧兒,各自滿心歡喜的一路悠晃回寨。

呵呵,一票大買賣加上一個押寨夫人,今天真是搶劫的好日子啊!

※※※

「嗚……操……嗚嗚……他奶奶的……嗚嗚嗚……可惡……嗚嗚……」

在「天一寨」後方一處人煙罕至的隱密小湖邊,一道壓抑的可疑嗚咽聲不斷自抱頭曲膝蹲著的魁梧男人嘴裏響起。「嗚嗚……操他娘的……為什麽總是這樣……嗚嗚嗚……」

啪!

驀地,細微的枯枝斷裂聲驟然揚起,驚得王大蠻倏地跳了起來,驚慌失措的大吼怒喝,「誰?給老子滾出來!」

操!是哪個王八羔子躲在後頭偷看?若自己不夠男子氣概的模樣全被看了去,他非把對方剁成爛泥,丟去餵狗不可!

「大哥,是我。」在淩厲殺氣中,低柔的嗓音帶著輕笑,一名相貌清秀斯文,頗有書生氣息的年輕男子從樹後轉了出來。

「老六,原來是你……嗚……」一見來人,王大蠻深怕醜樣被人瞧見的緊張感霎時一松,隨即又鬱悶的蹲下來抱頭痛哭,嘴裏還不住抱怨,「嗚嗚……老六,你說我這毛病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好?嗚嗚嗚……」

嗚……他娘的!他真的不想每次搶完劫後,就得偷偷摸摸的找個地方躲起來痛哭,這實在是太傷他的男子氣概了!

幸好他這「搶完必哭」的毛病就只有他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親如手足的「開寨元老」知道,而且也會幫他掩飾,否則若是讓寨裏的下屬瞧見了,教他的臉該往哪裏擺?

「總有那麽一天吧!」因為從小不知自己的姓名,加上年紀最小而被叫小六,長大後改叫老六、後來寨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後,有的人喚他六當家,有的則稱他一聲六爺,但實際上每年都勤於改名換姓當樂趣的年輕人忍著笑,沒什麽誠意的安慰著。

「嗚……操他娘的!當年我肯定是遇見妖女了。」滿心不願卻抵不住生理狀態,王大蠻涕淚交錯,哭得像是死了爹娘似的,可嘴上卻是大大咧咧直飆罵。「我就說嘛!荒郊野嶺,怎會突然冒出個小女娃獨自行走?肯定是山裏的妖怪化成人,施妖術陷害我,不然我如今怎會變這樣?嗚嗚……」

他娘的咧!想當年,眼看都快餓死了,他只好帶著年紀還小的兄弟們行搶,沒想到幹第一票就遇上了一個小女娃,可當時實在是餓昏了頭,加上又見她自動送上吃的,是以只顧著高興,對於一個小女娃獨自出現在荒郊野外竟沒察覺到有何不對。

後來離開第一次犯案現場,與兄弟們興高采烈的圍著食籃分食時,這才聽他們提起自己與那小女娃對視時,表情茫茫然的很是奇怪,而且那小女娃還喃喃的說了些什麽哭、什麽懺悔之類的鬼話,可偏偏他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是以也就完全沒放在心上。

哪知道從那次之後,他就像是被詛咒了般陷入噩夢中──只要行搶完後,便會控制不住的哭得唏哩嘩啦,怎麽治也治不好;害得他直到現在,只要每幹完一票就得忙著找地方躲起來哭,真是令人悲憤。

「就算是妖術,也總會有法子破的。」身為眾兄弟中唯一肯動腦,同時可說是「天一寨」軍師的六爺眼帶憐憫的安慰著,可當瞧見王大蠻臉上涕淚縱橫,實在與他平時粗獷威猛的形象完全搭不起來,登時還是禁不住微勾起嘴角,有些多此一舉的補上最後一句。「大哥,別傷心了,小心哭瞎了眼。」

「老六,操你娘的!」聽出自己被調侃了,王大蠻氣得跳了起來,邊抹著眼淚邊破口大罵。「我這是身不由己,哪是傷心?他奶奶的連你也來笑話我!」

去他娘的!虧他小時候只要搶到東西,一定第一個給年紀最小、身體最弱的老六吃,結果這小子是怎麽回報的?操!

「好了、好了,大哥,我認錯,別生氣。」噙著淺笑道歉,六爺是真心敬愛這個脾氣暴躁,可性情卻魯直直爽的大哥的。

怒哼一聲,王大蠻負氣轉身面對湖水又自艾自憐的哭了好一會兒後,這才漸漸止住淚水,慢慢回復平日那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男子氣概。

「老六,你怎麽跑來這裏了?難道老二、老三他們還沒押著戰利品回來嗎?」一恢復正常,他馬上納悶詢問。

怪了!老六是寨裏的金腦袋、金算盤,專管錢財的,平時只要大幹一票回來後,他就得忙著清點戰利品──該送進庫房的送庫房、該發放給下屬的就發放,忙得不得了,怎麽今天這麽清閑,跑來這裏看他痛哭?

「二哥、三哥他們回來是回來了,不過戰利品不只是那些財物,還有……」頓了頓,故意賣關子。

「對了!還有一頭大黃牛是吧?」自作聰明的接腔,王大蠻直爽大笑道:「瞧!我幫你搶了頭大黃牛回來,以後別再偷我的『黑風』了。」

切!他知道老六近來對務農突然產生了興趣,還在山寨旁開拓了好幾畝田地,這陣子開始插秧種稻了,可他種歸種,也不該牽「黑風」去犁田啊!

「讓我想想……」裝模作樣的故作沈思,六爺嘴角的微笑隱隱帶著一種饒富興致的意味。「好像除了那頭大黃牛外,還有個押寨夫人也跟著一塊回來了呢!」

此話一出,王大蠻反應不過來的先是呆了一下,隨即像是捅中了馬蜂窩般瞬間跳了起來,氣急敗壞的怒吼,「見鬼!什麽押寨夫人?」

辣塊媽媽的不開花!他當山賊搶了這麽多年,從來就沒想過要搶個押塞夫人回來,如今這是怎地?

老二、老三自作主張搶人回來給他暖床窩不成?

娘的!他的棉被很暖,不需要女人來幫忙暖床,尤其還是個看起來根本沒胸、沒臀的小丫頭。

回想起那不管他怎麽出言恫嚇,甚至威脅要先奸後殺、再奸再殺也堅持著不肯交出大黃牛的小丫頭,王大蠻更是暴跳如雷;尤其是想起當年那個施妖術害他如今「每搶必哭」的小女娃也是騎著一頭黃牛,他就更加的滿心不爽加憤怒。

去他奶奶的!怎麽騎著黃牛的婆娘都一個樣?

可惡!他恨騎黃牛的婆娘,不管是小的,還是大的;是妖,還是人,

她們遇搶時所說的話、做的事都讓人摸不著頭緒,真是莫名其妙!

真是他奶奶的王八羔子!以後再讓他遇見騎牛的婆娘,那他就……就……就繞道走!

咬牙切齒暗忖著,王大蠻生平有著不傷婦孺、小孩的原則,此後也沒打算改變,是以最後只能忿忿委屈自己,想說繞道走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現今最要緊的還是得先把那位「押寨夫人」的事給解決掉才行,心下想定,他也顧不得向滿臉興味的老六解釋,當下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山寨方向飛奔而去。

呵……看來會有趣事發生呢!說起來那個小姑娘倒是長得挺嬌美可愛的,若是真能跟大哥湊成一對,成了「天一寨」的押寨夫人,那也不錯哪!

看著那愈奔愈遠的魁梧背影,六爺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氣定神閑的慢慢晃回山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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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4 00:17: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真的嗎?大王真的搶回一個押寨夫人嗎……」

「當然是真的!半個時辰前碬碠碣碤,潃漱漪漵我在寨門前迎接兄弟們回來時,親耳聽到二當家、三當家當眾宣佈的……」

「有沒有人瞧見大王搶回來的押寨夫人長得怎樣……」

「我瞧見了,是個挺美的小姑娘呢……」

「說真格的!咱們大王威風凜凜,比起山下的男人可是不知出色多少,可那小姑娘畢竟是被強搶回山賊窩,肯定是滿心不願,哭哭啼啼的了……」

「呃……我瞧那小姑娘倒是笑得挺開心的……」

此話一出,寨裏廣場邊幾個圍坐在一起邊做雜事、邊嚼舌根的三姑六嬸、婆婆媽媽們紛紛止了聲,不約而同往那親眼目睹到「開心粲笑」的老人家望去,懷疑她是人老、眼茫,看錯了眼。

切!一個小姑娘被搶回來當押寨夫人,不哭死哭活尋死就不錯了,還笑得很開心?這怎麽可能嘛!

仿佛知道眾人質疑不信的眼神,老婆婆急了,只差沒指天發誓。「我沒騙妳們!那小姑娘騎著頭大黃牛一路的笑,我真的瞧見了……」

正當老婆婆還在嘮嘮叨叨著時,忽地,身邊一陣疾風急掠而過,差點掀翻了放在地上的竹簍!

眾大嬸們正想破口開罵是哪個調皮搗蛋的兔崽子時,一擡頭卻見到一抹高大魁梧的熟悉背影,踩著氣勢萬鈞的步伐朝裏頭飛快走去,到了嘴邊的咒罵霎時全吞回肚子,彼此面面相覷,眼中流露著相同的心思……

呃……大王看起來火氣有點大,不管是誰要倒大楣,為免不小心被波及,咱們還是各自回家打小孩吧!

這廂,大嬸們在無言中達成共識,紛紛拿起自己的東西回自家狗窩去;那廂,王大蠻咬著牙,踩著重重的步伐一路殺進回形建築內──

「二當家、三當家呢?瞧見他們沒?」每見一人,他就大吼著追問,如雷的嗓音響徹雲霄,震得屋簷的灰塵滾滾掉落。

「呃……在大王您的院落裏……」終於有名倒黴被抓住的下屬知道兩位當家的下落,顫巍巍的稟報。

得到答復,王大蠻三步並作兩步走,迅速朝自己的居處而去。

不一會兒,當他拐了個彎,一腳踏進屬於自己住屋前的小塊空地時,就見老二、老三那兩個自作主張的罪魁禍首與鎮守在寨裏的老四和五妹,四人圍著那個莫名其妙的小丫頭有說有笑,其間還不時夾雜那頭大黃牛的「哞哞」聲。

操!他的住處何時成了牛舍了?

「辣塊媽媽的,這是在幹嘛?」氣沖鬥牛,王大蠻發出了雷霆怒吼。

霎時,說笑聲頓止,眾人不約而同齊齊轉頭往吼聲來源看去……

「哈哈……老大,你回來啦!」摸著大光頭,週二貓沒心眼的笑著。

毫不理會他的招呼,王大蠻大步上前,大手一揮往皇甫巧兒指去,氣勢洶洶質問:「這是怎麽回事?誰叫你帶她回來的?」

「咦?怎麽這小姑娘不是大哥搶回來的押寨夫人嗎?」六位當家中唯一的女性──楊舞長眨著她那勾人美眸,姣好的臉龐滿是不解。

明明二哥帶人回來時是這樣說的啊!

「五妹,我想我們兩個還是退遠些的好。」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四當家──童四海很機警的馬上拉著她退到一旁去。

呵呵,肯定是老二、老三又自作主張幹了蠢事,他和五妹可不想無辜被捲入。

「老二、老三,你們給我說清楚,這個小丫頭現在人在這裏是怎麽一回事?」氣得臉紅脖子粗,王大蠻怒火熊熊的逼問。

「先前不是說了嗎?是押寨夫人啊!」咧嘴傻笑,週二貓回答得理所當然。

「幫老大你暖床唄!」錢三虎的語氣比較虛,不過也是自有一番理由。

「我什麽時候答應要搶個暖床的押寨夫人回來了?」王大蠻此刻的臉色已經由紅轉白又轉紅,連續轉了好幾回,可見心頭那把火是真的燒很大。

「呃……可是你也沒拒絕啊!」沒心眼的週二貓總算是警覺到不對勁,為免自己被滔天怒火給燒焦,當下連連幹笑的為自己脫罪。

「他奶奶的!」忍不住破口大罵,王大蠻簡直是氣到無力。「我當時來不及拒絕是因為我忙著……忙著……操!你們知道我忙著幹嘛!」

忙著找地方躲起來哭唄!

從小一起長大的幾個當家竊笑的互覷一眼,彼此默契十足的暗忖著──若不是有「押寨夫人」在,他們肯定會異口同聲接腔。

不過他們沒接腔,到是一旁的皇甫巧兒笑嘻嘻的開口指責,「哦──你老罵臟話!我爹說罵臟話是不對的。」

「他娘的妳爹是誰?算個什麽東西?」橫眉豎目回瞪,王大蠻兇惡叫囂,「這是老子的山寨,老子高興怎麽罵就怎麽罵!操!操!操!怎樣?」

聞言,皇甫巧兒不怒反笑,搖著頭一臉同情。「好吧!隨你高興怎麽罵就怎麽罵,以後若有機會,我讓我爹幫你洗洗嘴。」

唉……她小時候不懂事,到文麒哥哥家玩時,因為聽裏頭下人的小孩罵人而學了句不好聽的話,有天不小心說漏嘴時被爹爹聽去,沒想到向來好性情的爹爹竟然因此大發雷霆,徹徹底底幫她洗了一次嘴!

從此她謹記教訓──知道飯可以亂吃,但是臟話可是不能亂罵,否則下場會很慘的。

去他娘的!他罵臟話,關她爹什麽事了?

原本脾氣就已不太好,如今又聽她這種天外飛來一筆的莫名其妙回應,王大蠻心中更是惱火,只覺得若是再跟她這樣夾纏不休下去,他肯定會先氣得下山進城去搶塊豆腐一頭撞死;他當下二話不說,大手往外一比──

「給我滾!」簡單三個字吼出,直接要她滾蛋。

「呃……老大,不好吧?這樣押寨夫人就像煮熟的鴨子一樣──飛了!」週二貓馬上勸阻,對想幫他找個押寨夫人這個目標執念很深。

「操!老二,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一拳把你打到對面山頭的賊婆娘那兒去?」露出森森白牙,王大蠻不介意把他送給同山的另一個山賊窩去,讓那個賊婆娘去收拾他。

此話一出,錢三虎馬上一手拉著自尋死路的老二,另一手招呼著遠離暴風圈外的老四和五妹,留下一句「你們自己解決」的話後,就腳底抹油溜了。

霎時間,小院子裏僅剩下「寨主與押寨夫人」兩人大眼瞪小眼……

「還不滾?難道真要留在這裏當押寨夫人,讓我先奸後殺、再奸再殺嗎?」王大蠻怒喝,表情說有多惡霸就有多惡霸,真不愧是專業山賊。

誰知皇甫巧兒聞言不但不懼,反倒格格笑了起來,搖頭晃腦的嘖嘖嘆息。「哎呀呀!怎麽你就只會『先奸後殺、再奸再殺』這兩句威脅人的話嗎?需要我教你別的嗎?」

她這明顯揶揄、取笑的話語一出,王大蠻頓時怒發沖冠,氣得差點一佛出竅、二佛升天,正打算罵她個狗血淋頭,讓她好好見識見識他威脅人的話究竟有多少時,卻聽她又搶先開口了──

「這山賊窩挺有趣的,我決定留下來玩玩!」嘻嘻,文麒哥哥逗久了也沒啥意思;無常、無命叔公常在她面前做些少女不宜的舉動,看久了也有點惡人;外公那裏也常去,還是這裏比較新鮮有趣些。

他奶奶的!別的姑娘一聽要被搶來當押寨夫人,十個有九個都會哭得呼天搶地,剩下的那一個一定是既聾又啞,叫都叫不出來;唯獨她歡天喜地地說要留下來玩,這小丫頭到底有什麽毛病?

再說,他的什麽憑讓她玩?簡直是見鬼外加莫名其妙!

王大蠻險些沒被她的回答給嘔得吐出一口血,當下瞪圓了虎目怒吼,「甭想!給我滾!」

似乎對他動不動就鬼吼鬼叫的模樣感到很有趣,皇甫巧兒搖著腦袋,笑嘻嘻耍賴。「滾不動啊滾不動……」

呵呵,有本事他就動手趕啊!

「那就別怪我親自動手了!」哼聲冷笑,他就不信這個嬌滴滴的小丫頭有什麽本事可以「滾不動」。

「就怕你親自動手也沒用呢!對吧?大黃。」拍拍身邊的大腦袋,皇甫巧兒故意笑問。

「哞──」大腦袋點啊點,對主人很有信心。

「那就得試試才知道了!」大聲怒喝,同時不忘朝大黃牛射去淩厲一眼。

去他奶奶的,什麽時候連頭畜生也有資格插嘴了?

「要試也無妨,不過……」故意頓了頓,皇甫巧兒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回後,才皺著俏鼻,噗哧笑道:「如果你輸了要怎麽辦?」

「輸?! 我王大蠻會輸給妳這個小丫頭?哈哈哈,這真是天大的笑話!」被她給看扁,王大蠻怒極反笑,絕不相信她有什麽本事。

哼!這些年來,他領著一幹兄弟占山為王,打劫來往商旅的次數沒有上千也有上百回了,甚至偶爾還會搶劫官銀,憑著一身的天生神力與勤練武藝,從來就沒有吃過敗戰失手過,如今這小丫頭竟然說他會輸她?真是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我是說如果,如果嘛!」對他顯而易見的恥笑與不屑,皇甫巧兒絲毫不以為意,笑嘻嘻的徑自開出條件。「如果我贏了,那就隨我高興在這裏待多久就多久,直到我自己自願離開,怎樣?」

「可以!」自認不會輸,王大蠻豪爽答應,同時也開出自己的條件。「如果妳輸了,那就馬上離開,留下那頭大黃牛。」

「沒問題!」點點頭,她轉而對大黃笑道:「大黃,你乖乖到旁邊去,等會兒我們去逛山寨玩!」

「哞──」輕叫一聲,大腦袋蹭了蹭她的手後,大黃果然乖乖走到一旁去了。

看著眼前一人、一牛這種好像他們必贏的約定,王大蠻滿心不爽的從鼻孔噴氣哼了一聲,隨即擺開架式──

「來吧!」哼哼,等會兒她就會會知道他山大王可不是當假的。

見他架式十足的模樣,皇甫巧兒蕩開了一串銀鈴暢笑,神色輕松、姿態悠然的緩緩走上前去……

********

操!操!操!操!操!操!操……

他奶奶的王八羔子,他不相信他竟然輸了──輸給那個嬌滴滴的小丫頭!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啊……抱著頭失魂落魄的趴臥在地,王大蠻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對!噩夢!他一定是在作夢,而且是作一場很可怕、很可怕的噩夢……

「餵!起來了,你還要趴在那裏趴多久啊?」格格嬌笑的脆嗓輕快揚起,皇甫巧兒以足尖戳著熊也似的男人的腰側,要他接受事實。

嘻嘻,若她連個山賊頭頭也打不贏,別說外公、無命叔公和無常叔公了,恐怕連娘都要買塊豆腐將她砸死,免得丟人現眼。

所以說,她的勝利是可以預知的事實,他幹嘛這麽頹喪呢?

感受到腰側不斷被人戳著,還沒從落敗的巨大打擊中恢復過來的王大蠻不敢置信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呆呆的看著眼前笑意盎然的小丫頭良久後,當終於意識到這並非是噩夢時,他發出雷霆一聲吼──

「不~~這怎麽可能?!」不不不,他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事實就是如此!」嬌聲脆語要他認清事實,皇甫巧兒兩手往腰上一扠,眼中滿是得意之色。「喏!願賭服輸,這下我高興待多久就待多久,你沒話說了吧?」

聞言,王大蠻從打擊中回過神,想到先前的賭約,他惡狠狠的瞪著她,心中想當作沒這回事,可卻又沒臉否認,怕被指控自己堂堂一寨之主說話不算話,當下臉色由紅轉白又轉綠,來回變化好幾次,精采至極。

仿佛看出他有賴賬之嫌,皇甫巧兒故意哼聲,以著鄙視眼神斜睨。「怎麽、人家說一言即出,駟馬難追?難道你這顆大饅頭想食言而肥?」

「什麽馬、什麽追?誰又肥了?」王大蠻從小就是沒人教養的粗野孤兒,大字認不了幾個,對她說的一些成語用詞,自然不是聽得很懂;但他並不愚笨,從她眼神、表情也自然猜得出話中濃濃的指控之意,當下跳腳怒吼,「我又沒說要違背約定,妳那是什麽眼神?還有,我叫王大蠻,不是大饅頭!」

見他氣急敗壞的模樣,皇甫巧兒反倒樂了,故意逗人道:「大蠻、大蠻,不就是大饅頭嗎?我就是要叫你大饅頭,怎樣?」

嘻嘻,反正他又打不過她。

「妳妳妳妳妳……」,王大蠻。

「我我我我我……我怎樣?」擡起漂亮的小下巴,她嬌蠻叫道:「總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贏了,所以我最大,高興怎麽叫就怎麽叫!」

格老子的辣塊媽媽不開花!

某淪為手下敗將的山賊頭頭被堵得說不出話,只能在心中悲憤大罵,想到這小丫頭若是真賴著不走,自己也很頭大,當下只能絞盡腦汁想方設法──

「小丫頭,這寨裏那有什麽好玩的?想玩還是到城裏熱鬧些。不如這樣吧!那頭大黃牛我也不要了,妳趕緊牽著牠下山去吧!」暗暗咬牙,他鐵青著臉的「苦勸」。

看出他的意圖,皇甫巧兒哧哧的笑了。「是嗎?我倒是覺得這裏比城裏好玩多了。」

啪!

仿佛可以聽到自己額頭青筋的爆裂聲,王大蠻沒耐性的聲音大了起來。「妳不是說妳爹說搶劫是不對的嗎?這裏是山賊窩,專門搶人的,妳沒事在山賊窩裏廝混,難道不聽妳爹的話了?」

搬出她的「我爹說」,希望能讓她打退堂鼓,乖乖滾蛋。

「嘻嘻……雖然我爹說搶劫是不對的,但是我娘說隨心所欲,好玩就好。」狡猾的搬出娘親的「教導」,皇甫巧兒通常是看誰說的話對自己有利,就聽誰的。

見過賴皮的,但是沒見過這麽賴皮的,王大蠻僅存的一點耐心在瞬間化為煙霧,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覺得一把火直竄上腦門,當下忍不住又大爆粗話威脅──

「他娘的!妳不走是不是?好!我這寨裏沒婆娘伺候的粗漢一堆,像妳這樣嬌滴滴的小丫頭就是一塊大肥肉,妳若是不怕被先奸後殺、再奸再殺的話,那就盡管留下來吧!」

噗──怎麽又是「先奸後殺、再奸再殺」?他嚇人的詞匯實在是少得可憐哪!

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皇甫巧兒滿臉不在意的聳了聳肩,搖著小腦袋樂呵呵道:「沒關系,若真有這種事,到時我就可以先殺後埋、再殺再埋,多好玩哪!」

呵呵,光想她就興奮起來了。

「操!」遇上個看似正常、實則瘋的厲害,但他打又打不過的瘋丫頭,王大蠻徹底輸了,只能悲憤的仰天大罵一聲,再也受不了的落荒而逃。

眼看他似乎受到很大打擊的搖搖晃晃而去,皇甫巧兒心情大好的拍了拍大黃的腦袋,得到牠「哞」的一聲響應後,她眨著水燦大眼看向小院落另一邊的住房,撇著紅灩灩小嘴,似有些不滿意的喃喃自語──

「看起來不夠舒適,但是山賊窩裏咱們也不能太挑剔是吧?大黃。」

「哞──」

一人、一牛相視而笑,將大黃系在院子裏的柱子上,她一蹦一跳的進了口中「不夠舒適」的房間,決定在山賊窩的這段時間就住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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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近日,「天一寨」的氣氛不太尋常,人人小心翼翼,卻又忍不住竊竊私語,有機會就七嘴八舌的互嚼舌根,展開熱烈討論……

「小姑娘嬌滴滴的,聽說大王一見鐘情,把人搶回來又捨不得使強,只好安排住在對門好培養感情……」

「咦?我怎麽聽說是小姑娘被大王的英風神武給迷倒,強跟著回來要當押寨夫人的……」

「胡說!是二當家看上了小姑娘,硬把小姑娘擄回來,美其名是要給大王當押寨夫人,其實是他想留著自己用……」

「切!你這話可別讓五當家給聽去了,否則有你好受的……」

「你們全都說錯了!真正的事實是五當家喜歡二當家,可二當家看上的卻是小姑娘,小姑娘中意的是大王,大王卻對五當家一往情深……」

廣場邊,在某個幻想力和編故事才能皆屬一流的大嬸拐拐繞繞下,一群茶餘飯後嚼舌根聊著山寨裏近來最火熱的小道消息的人們頓時全暈了頭,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後,其中一個慧根較高的大漢突然頓悟,擊掌大叫──

「啊哈──這就是傳說中的四角關系啊!」話落,深怕別人不懂意思,直接在黃土地上畫了四個圓圈圈來代表四人,然後在圓圈圈之間分別畫上箭頭形成一個循環,以圖解解釋給其他人明白。

此圖一出,眾人紛紛發出了悟的驚嘆聲,然後紛紛學起酸儒傷春悲秋──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是一個小時家旁住了個窮秀才,曾在半夜聽對方在院子裏反反復覆叨念這一句詩,直接丟了根木棍過去將他砸昏,以免擾人清夢的老頭的緬懷感嘆。

唉……活到這把年紀,他也就只記住這麽兩句詩詞。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是一個身邊沒有婆娘伺候,只能如此酸溜溜安慰自己的單身大漢的豪語。

「去!一堆屁話!等你有了『衣服』,再來看看能不能借你的『手足』穿?照我說,這就是令人身不由己的愛啊……」這是幻想力一流的大嬸的贊嘆夢囈,並且得到眾多情愛派的大小姑娘、三姑六婆的感動推崇。

在場,一幹男人們在眾多女人們的白眼與感動贊嘆中,紛紛識相的閉了嘴──畢竟他們雖然平常下山搶劫時勇猛剽悍得宛如一條龍,可回到寨裏,在這些可能是他們的阿娘、老婆的女人面前,他們就只能當條蟲。

「嘻嘻……這麽熱鬧,你們在聊些什麽?」

驀地,一道嬌甜笑嗓驟然揚起,嚇得眾人不約而同朝聲音來源看去,就見嚼舌根話題的主角之一不知何時擠進了人群中,如今正眨巴著好奇的大眼,笑盈盈的想加入眾人的閑聊中。

一見她出現,大夥兒頓時幹笑連連,尤其一幹男人們不論藉口有多蹩腳,紛紛各找理由逃離現場,剩下幾個大嬸們興致勃勃的拉著她套口風──

「巧兒姑娘,聽說妳如今和大王住對門,是吧?」三姑興奮探問。

「呵呵……我是和大饅頭住對門沒錯」眼珠子滴溜溜轉,皇甫巧兒巧笑倩兮的點頭應和,沒說的是那顆大饅頭在初時得知她就住在他對門時,也曾憤怒反對,不過被她給無視就是了。

她的承認不諱讓眾大嬸們不禁激動起來,尤其她那聲「大饅頭」更是讓六婆的兩眼發光,難掩興奮的小聲追問:「大饅頭?」

「那是叫你們大王呢!」以為她們不知道,皇甫巧兒笑咪咪解釋。

「大王肯讓妳這樣叫?」四嫂震驚低呼,簡直不敢相信。

「他不肯也不行!」眨著眼,她笑得很燦爛。

呵呵……手下敗將可沒有說不的權利。

老天啊!他們威名可嚇唬城裏孩童止住夜哭的大王,竟然肯讓她叫他「大饅頭」這種可笑的昵稱,這這這……

這若說兩人之間沒有曖昧不明的關系,誰都不相信!

大嬸們熱血沸騰了起來,正想問個更詳細一點,卻見她像是發現了什麽,蹦蹦跳跳的飛快向前方快速行走的魁梧身影奔去──

「大饅頭……大饅頭……你要上哪裏去……」

看著她邊跑邊叫的歡快而去,不一會兒就與自家大王糾纏不休起來,廣場邊的眾大嬸們忍不住激昂得又熱烈討論起來了──

「瞧小姑娘對咱們大王的熱情樣,肯定是對他有意啊……」

「女追男、隔層紗,說不得這『押寨夫人』真讓她給當上了……」

「瞧大王對她又吼又叫又罵的,難道那四角關系是真的……」

眾多舌根又開始忙碌鼓動,大嬸們今天的嘴皮子……很忙!

*********

三步並作兩步跑,皇甫巧兒在山寨裏的這些天來總是到處玩、到處看,哪裏有熱鬧就往哪裏湊去,別說山寨裏的二、三、四、五、六當家,就連那些愛東家長、西家短的三姑六婆、四嫂八嬸都混得很熟了。

可偏偏有個跟她住對門的山賊頭頭卻甚少碰到,就算偶爾遠遠見到,她人都還沒過去,他就已不見人影;今天好不容易終於堵到他了,自然要好好的打個招呼。

「大饅頭……大饅頭……你要上哪裏去……大饅頭……」

操!他這些天千避萬避,就是想避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小丫頭,免得自己被氣得嘔出血,沒料到今天一個不察,沒發現她就混在一群大嬸中,害他以為安全無虞的大大方方走過去,誰知就這樣被抓到了。

耳聽著身後不斷傳來「大饅頭」的呼喊,王大蠻只覺得悲憤不已,腳下也愈走愈快,希望能將她甩得遠遠的。

奈何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事實總是與願望相違,沒兩下子,那道令他咬牙切齒的嬌呼就已經來到身旁──

「大饅頭,我在叫你呢!你沒聽見嗎?」蹦蹦跳跳的來到他眼前,皇甫巧兒嬌嗔質問,對他的不理不睬很是不滿。

「我不叫大饅頭!」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王大蠻憤怒大吼。

他奶奶的!他堂堂「天一寨」寨主,卻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小丫頭一口一個大饅頭的叫著,傳出去能聽嗎?

操!雖然他是愛吃饅頭沒錯,但如此有失威風的稱呼,他可是一點也不想要。

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皇甫巧兒不禁噗哧笑了出來。「哎呀!叫大饅頭有什麽不好?好吃又止饑,實在是居家旅行,出門在外的必備糧食呢!」

啪!

仿佛又聽到額頭青筋的爆裂聲,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要忍,誰叫自己技不如人,所以要忍……忍他娘見鬼的屁!

「操!什麽居家旅行,出門在外的必備糧食?要不要再來個殺人越貨、毀屍滅口的塞梗好物?」終究還是忍不下去,王大蠻爆粗口開罵了。

誰知皇甫巧兒不但沒被嚇著,反而覺得有趣的哈哈直笑,連連點頭贊嘆,「不錯、不錯,以後你若是殺人,就拿大饅頭塞住對方的嘴巴,讓他梗噎、窒息而死,外公肯定會喜歡這點子的。」

操!他真的是遇上了一個瘋子了。

悲憤的無以復加,王大蠻發現他們根本就是一個說東、一個講西,完全兜不在一起,為免自己吐血身亡,當下只能無力的扭過頭,當她不存在的徑自走人。

見他已經氣到無力的不再理會她,捉弄人成功的皇甫巧兒倒也不急,一蹦一跳的哼著小曲,自得其樂的尾隨在後,就想看他往哪裏去。

只見兩人出了寨門,一前一後的往旁邊的山腰間走去,好一會兒之後,就見原本巒翠的山坡被開墾成一畝畝的田地,幾條身影在其間墾土栽種,數名幼小孩童在田邊嬉戲玩耍,完全就是一副農家樂的恬靜景象,讓人與山賊窩根本聯想不起來。

「老六,你又偷牽我的『黑風』來替你犁田了!」來到田埂邊,王大蠻雙手往腰上一扠,如雷的大嗓門轟隆隆響起。

「六當家,原來你借走我的大黃,就是要來幫你耕田的!」同樣在田埂邊站定,皇甫巧兒學他兩手扠腰,看著在田裏辛苦耕作的大黃。她撅起小嘴,不滿的嗔叫。

可惡!太可惡了!原來六當家好言好語的借走大黃,竟然是讓牠來幹這種苦活,難怪她總覺得這兩天大黃瘦了不少,精神很是不好呢!

聞聲,田中的六爺挺起了身子,對於偷牽人家的馬與借走別人的黃牛來幹苦活一事,他絲毫不顯心虛,反倒是噙著悠然微笑,揮了揮手,然後才慢條斯理的牽著兩人的坐騎慢慢走來。

不過兩頭畜生顯然是比他心急,在瞧見自家主人來解救牠們脫離苦海後,當下全激動起來──

    「嘶──」

    「哞──」

嘶叫聲與哞叫聲不約而同響起,一馬、一牛紛紛掙脫那「殘害」牠們之人的掌控,飛快朝田邊的主人狂奔而去,不一會兒兩顆大腦袋已經擠在主人懷中磨蹭以尋求安慰。

「黑風,你太慘了!老六怎麽可以這樣對你……」抱著黑色大腦袋,王大蠻滿心不舍。「那明明就是……」

「大黃,你太可憐了!六當家怎麽可以叫你幹這種粗活……」簍著黃色大腦袋,皇甫巧兒心痛悲鳴。「那明明就是……」

「牛該做的事!」

「馬該做的事!」

除了「牛、馬」不同音,其他全一樣的叫聲同時響起,然後聲音主人又同時憤恨轉頭,怒瞪對方──

「誰說那是馬該做的事?」

「誰說那是牛該做的事?」

再次除了「牛、馬」不同音外,兩人可說是異口同聲的向對方憤然質問,就在彼此不甘示弱的大眼瞪小眼時,「罪魁禍首」終於慢吞吞的踱到他們面前。

「大哥、巧兒姑娘,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恍若未見兩人臉上的怒意般,六爺神色平和,眉眼嘴角凈是如沐春風的清淺笑意。

「再不過來,還不知你要把我的『黑風』操勞成什麽樣了。」怒哼一聲,王大蠻對老六如此「使用」自己的愛騎有著深深的不滿。

「就是說!」難得贊同這顆大饅頭的話,皇甫巧兒嗔聲指控。「你明明說是要帶大黃去散步的,結果竟然讓牠來耕田,太過分了!」

她的大黃可是從小養尊處優,哪能被這麽操勞?瞧瞧,大黃都瘦了一大圈了。

仿佛知道主人在為自己聲討正義,一馬、一牛再次齊聲嘶叫、哞鳴起來,撒嬌撒得更歡了。

「我是帶大黃來散步沒錯啊!」對於她的指證歷歷,六爺笑得雲淡風輕。

呵……只不過散步的地方是在田裏罷了!

狡辯!

哪聽不出他鉆漏洞的說法,皇甫巧兒嬌哼一聲,正待繼續為大黃討回公道之際,幾個原本在田邊嬉戲的孩童見到她時,紛紛笑開懷的圍了過來──

「巧兒姊姊,妳來了……」

「巧兒姊姊,我們來玩嘛!來玩嘛……」

「巧兒姊姊,大黃現在不耕田了,我們可以騎著牠玩嗎……」

因為活潑好玩又愛湊熱鬧的性情,這些天來,皇甫巧兒早與寨裏的孩童混得極熟,甚至還會帶著他們到處搗蛋胡鬧,因而極受愛戴,短短幾天就收服眾孩童的心,穩穩坐上「孩子王」的頭銜,是以他們一瞧見她出現,立即熱情的一擁而上,嘰嘰喳喳吵著要與她玩。

而她原本就是小孩子心性,一看眾孩童的熱情擁戴,想替大黃討公道的心思登時全忘了個一乾二凈,二話不說把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娃抱到大黃背上,然後纖手對著眾孩童一揮,清脆嬌笑飛揚──

「目標──水道邊,泥巴大戰開始!」

宛如軍令般的嬌喝一起,童稚的歡笑轟地一聲炸開,眾多小胖腿伴隨著一頭大黃牛齊齊往水道邊狂奔而去。

不久後,就見泥丸子在空中四射,驚叫與歡笑聲此起彼落,其間更不乏有人被砸中的慘叫。

當然,身為遊戲的發起人──皇甫巧兒砸出的泥丸子最多,也受到最多的攻擊,但可惜的是都被她以靈巧的身法給避過。

至於那些孩童則在短短時間內,已經找不到一個衣服是幹凈完好的,就連大黃都無法倖免的挨了不少泥丸攻擊,身上黑一塊、黃一塊的甚為可笑,但牠看起來也玩得滿愉快就是了。

望著遠處打成一團的泥巴戰,六爺嘴角不自覺的泛起一抹柔和淺笑,輕聲道:「大哥,這回你可真是帶回了個有趣的姑娘呢!」

呵……這些天來,他與皇甫巧兒倒是聊過幾次話,發現她雖然奇思妙想多了些,言談有時又顯得瘋瘋癲癲,但性情倒是頗為天真爛漫,極好相處。

「操!什麽有趣?那個瘋丫頭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嘴上氣呼呼的罵著,王大蠻眼睛倒是沒從遠處那與一幫孩童玩鬧在一起的瘋丫頭身上移開。

他奶奶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竟然覺得那小丫頭笑起來挺可愛的……操!什麽可愛?那個小丫頭怎麽可能會可愛?不可能!

娘的!他的眼睛肯定是出了什麽毛病,一定是這樣沒錯!

驚覺到心中那莫名其妙浮出的「可怕」想法,王大蠻恨恨的拍了一下腦袋,強迫自己把目光轉回來,然後對上了一雙……帶笑的清俊眼眸!

「幹、幹嘛?」不知為何,他莫名有些心虛,當下故意粗聲粗氣質問。

「呵呵,沒什麽!」若有所思的輕輕一笑,六爺沒有指出他臉上奇怪的泛紅。

「操!老六,我最討厭你這樣笑了……」王大蠻惱怒嘀咕,總覺得他每次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他們其他人總沒好事。

「既然大王討厭小的笑,那小的絕不再笑。」很給面子的裝出一臉的誠惶誠恐,六爺自認自己是很好說話的。

「去你娘的!」從小一起長大,哪會不知他是故意調侃自己,王大蠻笑罵一聲,隨即轉移話題。「老六,怎麽你真種田種出興趣了嗎?」

嘖!短短幾個月,這片田地倒是愈開墾愈大,看來還真是有模有樣呢!

眸光微閃,六爺指著遠方那片青翠秧苗笑道:「大哥,你瞧!如果成功的話,入秋後,咱們就可收割吃到自己種的稻米了。」

「怎麽咱們寨裏沒米糧了嗎?前些天才幹了一票,搶了不少錢財回來,不然我讓幾名兄弟帶著銀兩進城去買,也不用你種得這麽辛苦。」直覺以為寨裏缺米糧,王大蠻大剌剌的說著,同時心想若下回有米糧商隊經過最好,他可以率領一幹兄弟直接搶糧,那就不用多花這一筆錢了。

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六爺搖頭輕笑,若有所指道:「大哥,咱們也不能這樣搶一輩子的,是不?」

當初,幾個孩子會攔路搶劫當山賊是為了生存而迫不得已,誰知後來因為一連串的陰錯陽差,不管是有人自願加入,還是被迫收容饑荒流民,總之他們從原本只有幾人的小小攔路賊,到如今竟然成了坐擁一方,讓官府頭痛的山賊窩。

可就算他們人數再怎麽眾多,勢力再如何龐大,難道就真要這樣搶一輩子嗎?

要知道官府雖然短時間拿他們沒轍,但相信時間一長,總有一天,一定會出動龐大官兵圍剿的,到時就算能撐過一次、二次、三次,但第四次、第五次,甚至是數不清的無數次後呢?

如今,寨裏兄弟們不少已經娶妻、生子,總不能讓孩子未來繼續過著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

況且,多年下來,寨裏已經積下不少金銀珠寶,他心想,是該利用這筆財富做出改變的時候了。

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麽說,王大蠻不禁一楞,深深的瞅凝著他,似乎想分辨他究竟是玩笑之語,還是認真的?直到許久後,他驀地轉移開眼──

「老六,你知道我腦子沒你好,除了幹山賊,我也不知能帶兄弟們做什麽營生,好養活寨裏一堆婆娘和娃兒,但是……」目光直勾勾的遙望著遠方一個個被泥巴塗成小黑人的孩童,向來老粗的王大蠻難得心細的看出老六未曾言明的意思,所以他最後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紅著臉,故意粗聲粗氣,可語氣卻異常堅定道:「你腦子好,只要你全盤想好了,說出來咱們幾個哥們一塊計量計量,我一定支持你的。」

「大哥……」六爺感動的笑了,原本還以為自己這些想法說出來,剛開始免不了會遭到他的反對,沒想到……

「操!」爆著粗口,王大蠻橫眼笑罵,「老六,我知道你從小就怪!打小我們搶錢、搶糧,你卻一個勁的搶那些不值錢的書;我們大字認不得幾個,你卻認真自學,滿肚子的墨水。」

「咱們山寨裏心思最細、學問最好的人就是你了,每次下山行搶,你的策畫總讓我們損失最小、收獲最大的回來,所以你想的、說的絕對不會有錯。」

得到雖沒有血緣關系,但卻比親兄弟還親的兄長如此信任,六爺心中一陣激蕩,可嘴上卻故意調笑,「既然我說的、想的都不會有錯,那大哥就聽我的話,巧兒姑娘既然不嫌棄咱們這裏是山賊窩,而且又不怕你,不如就娶她當押寨夫人吧!」

「去你娘的!」沒想到他會把那個小丫頭給扯進來,王大蠻瞬間黑了臉,惡聲開罵,「老六,你還是種你田去吧!那個沒胸、沒臀、沒身段的小丫頭,你就不怕我抱起來磕到骨頭嗎?」

「這麽說來,你是喜歡豐腴些的姑娘囉?」搓著下巴,六爺忍笑,故作沈思道:「陳家的小女兒挺符合大哥的喜好,不如我這就去幫你向陳老爹說說看,你覺得如何?」

呵呵,陳家一家四口原是因黃河大水而無家可歸的流民,路過「牛蹄山」時,又遇上他們下山行搶,一家四口早已餓得奄奄一息,最後大哥看不過去,分了塊大餅給他們,誰知他們就因此感激涕零,自願隨著他們回來,從此就在山寨落腳安居。

如今,陳家老爹偶爾會跟著一起下山行搶,但大部分時間是和陳大娘一起來田裏幫忙;至於大女兒則在前年嫁給寨裏的漢子,如今小女兒也已是十八姑娘一朵花的年紀,出落得倒也不錯,寨裏還沒娶親的漢子都快把陳家的門坎給踏破了,若是大哥有意思的話,想必陳老爹也誒很樂意的。

「老六,要媳婦的話,你給自己挑就好,少管到我身上來。」氣急敗壞的大吼,王大蠻火了,不懂最近這些兄弟是怎麽一回是,人人都想著幫他找押寨夫人。

操他娘的!他目前一點也不想要個管東管西的婆娘好不好。

聞言,六爺笑了出來,還待再說些什麽,一道嬌脆的嗓音驀地響起──

「什麽媳婦?誰要挑媳婦了?」不知何時,皇甫巧兒已經牽著大黃從混戰中脫身而出,一靠近兩人就聽見什麽媳婦不媳婦的,當下馬上眼兒燦燦的發問:「是大饅頭,還是六當家?」

「沒妳的事!」不客氣的吼了回去,王大蠻再次指正。「還有,我說過了,我不叫大饅頭!」

給了個「誰理你呢」的表情,皇甫巧兒根本不把他的兇惡看在眼裏,甚至還頗有幾分故意的調笑道:「嘴長在我身上,你管得著我怎麽喊嗎你?」

「妳妳妳……」王大蠻又被她三言兩語給挑得怒火朝天,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我我……」學他一陣亂叫,皇甫巧兒很有把活人氣死、把死人氣活的本事。

「操!今天老子不把妳打趴,我的姓就倒著寫!」已經怒發沖冠了。

「你姓就算是倒著寫,還是一個樣,有什麽好拿來發誓的?沒誠意!」撇嘴斜睨,覺得他有作弊之嫌。

轟!

全身的火氣轟的一聲直竄上腦門,王大蠻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當下厲聲大吼,「小丫頭,別以為妳贏過我一回就可以如此囂張,今天我非讓妳哭著滾下山不可!」

話落,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立即沖上去開打。

「嘻嘻……有本事就來啊!」正覺得泥巴戰玩膩了,沒別的事好打發時間,如今他自動送上門,皇甫巧兒開心得格格嬌笑,滿心愉悅的接下戰帖。

霎時,就見有人邊打邊罵、有人邊笑邊接招,兩人風風火火的愈戰愈遠,好不熱烈。

看著兩人糾纏不休的身影逐漸遠去,再也不見蹤影,六爺不禁搖頭失笑,隨即眼角餘光掃見那被主人給遺忘的兩匹畜生,在牛、馬齊聲驚恐哞叫、嘶鳴中,他笑得更是開懷了──

「呵……黑風、大黃,咱們繼續幹活去吧!」

**********

「大饅頭,你太差,太差了……」銀鈴般的取笑聲不斷在山林間響起,皇甫巧兒就像是只翩翩飛舞的彩蝶般,在虎虎生威的拳風中遊走,她靈巧的步伐與遊刃有餘的姿態,明明白白顯示出她根本是把對手逗著玩。

王大蠻雖不算聰明,但也不是個傻瓜,從兩次對打中,自然清楚看出自己與她的差別,別說要擊敗了,就算要打中她一下恐怕都有難度,可偏偏又咽不下那口氣,惱怒她的取笑、逗弄,更恨自己的不中用,最後竟然猛地停下腳步,將心中那把熊熊怒火全往身旁一棵碗口大的樹發出去。

霎時,就聽「轟」的一聲,只見他竟一拳把那樹幹給攔腰打斷,然後像是這樣還沒發泄夠似的,又聽「轟轟轟」的好幾道巨響,數刻無辜倒黴的樹木又被硬生生折斷了。

見狀,原本還笑嘻嘻逗弄著人的皇甫巧兒反倒被嚇了一跳,折回頭,來到他面前吶吶詢問:「大饅頭,你幹嘛呢?」

「沒妳的事,滾!」鐵青著臉,王大蠻厲聲怒吼,心中只覺得屈辱至極。

雖被他吼過許多回,但這是皇甫巧兒第一次感覺到他是真正生氣了,當下有些不知所措。「怎麽?真的不高興了嗎?只是玩玩而已,別生氣了……」

「玩玩?覺得捉弄、取笑一個武功不如妳,連妳一片衣角都抓不到的人很有趣、很好玩是嗎?」虎目圓瞪,他咬牙恨聲冷笑,「是!我是個從小沒人教養,只會靠自己天生的神力打劫行搶的山賊,哪及得上妳武藝高強,愛捉弄誰就捉弄誰呢?」

「妳厲害、妳行!是我自己沒用,行了吧?妳還想玩什麽?說啊!我們這兒區區一小山賊窩,實在禁不起折騰,如果大小姐妳玩夠了,是不是可以麻煩快點離開?」

被他一頓冷嘲熱諷,從小就被眾長輩捧在手心疼寵、呵護的皇甫巧兒登時傻了,呆了好一會兒後,她覺得有些委屈的紅了眼眶,然後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妳妳妳……妳哭什麽?」這下換王大蠻傻眼了,原本滿腔的不甘與憤恨頓時慌亂與無措。

操!現在是怎樣?該哭的人應該是嘔得都快吐血的他才對,她搶先哭個屁啊!

「哇──你好兇!爹、娘、外公、無命叔公、無常叔公、文麒哥哥和許多許多的叔伯,他們從來……從來沒有對我這麽兇過……嗚嗚……」大雨滂沱直直落,她天真率性的嚎啕大哭,一點也不覺得羞人。

奶奶的,她到底是有多少親人啊?

黑著臉聽著她邊哭邊叨念著一些親人,王大蠻頗為無言,想開吼又怕她變本加厲哭得更兇,當下決定掉頭走人,哪知才轉身就覺得手臂一緊,回頭一看,竟見她小手拽住他的衣衫。

「嗚嗚……你要去哪裏?」涕淚縱橫痛哭,卻不忘追問。

「回寨!」操!不然是要在這裏欣賞她痛哭的模樣嗎?

「嗚……我還沒哭完,你不能走,不然我哭給誰看……嗚嗚……」搖著頭,她抽抽咽咽的非常堅持。

他奶奶的,竟然真要他留下來看她哭哭啼啼。

王大蠻臉都綠了,本想甩手離去,可又見她滿是淚痕的濕淋淋小臉甚為可憐,霎時間,心中不知為何竟隱隱有著一絲不忍,最後他似乎有些惱怒自己這種不該有的情緒,恨恨的打了一下自己腦袋後,最終還是滿心挫敗的留了下來,一臉懊喪的盤坐在樹下,任由她好好哭個夠。

而皇甫巧兒也就這樣跟著在他身邊坐下,徑自一個人哭了個痛快,直到好一會兒後,才漸漸止了眼淚,哽咽著澄清,「我真的沒有想笑話你的意思……」

她只是覺得他總是稍微逗一下就急吼吼的很有趣,不是真的有什麽惡意。

王大蠻無奈的抹了抹臉,其實也心知肚明她小孩子心性,只是發現自己連個小丫頭的衣角都摸不到,大男人的自尊嚴重受損,一時老羞成怒,這才遷怒發作,把她給嚇哭了。

想到這裏,他登時有些尷尬,一張粗獷臉龐也泛起微微的紅暈,別別扭扭粗聲道:「我……我知道……我只是恨自己沒用,連個小丫頭都打不過……」

聞言,皇甫巧兒呆了呆,回想起他先前那番怒吼,大概也明白了他的心結,當下不禁破涕為笑,一下子又樂了起來。「那是當然啊!我一堆長輩武功都厲害得緊,隨便挑個人的絕技來學,只要能有他們的五分厲害就可以在江湖上橫著走了,你想打贏我自然是不可能……」

頓了頓,發現他的表情愈來愈難看,她連忙又道:「不過你憑著自己的勤練,加上天生的神力,能有如今這般身手也已是不錯,只要不遇上真正的武林高手,一般人倒也不是你的對手。」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一直當個山賊頭頭,對商旅打劫行搶而沒有吃過虧吧!

聽她這種似褒又似貶的安慰話語,王大蠻不僅不覺得高興,反倒臉色黑得足以與閻王媲美,心中又氣又怒,卻又無以反駁。

是的!打從與她交手過後,他才震驚自己竟是如此的沒用,同時又慶幸以前的自己是如此的走運,否則他連個小丫頭都打不過,如果真遇上她口中所謂的武林高手,自己和那一幫兄弟豈不是早就死了個精光?

想到這裏,王大蠻不由得冷汗涔涔、暗自心驚,老半天無法言語;倒是皇甫巧兒瞧他臉上綠一陣、白一陣,神色變化莫名,慧黠的眼珠子溜滴滴一轉,便已猜出他的心思,當下不禁噗哧一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大饅頭,不如這樣吧!你拜我為師,我教你武功,如何?」眼兒燦燦詢問,她愈想愈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

嘻嘻,她還沒當過人家的師父呢!

「操!我會站著撒尿時,妳都還沒出生呢!竟然敢說要當我的師父?」拉不下臉要叫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小丫頭為師父,可卻又忍不住想習得更高深武藝的渴望,是以王大蠻嘴上開罵,可表情卻很糾結。

他奶奶的怎麽辦?難道真要拜這個小丫頭為師不可嗎?可若不拜,她會願意教他武功嗎?可惡!他想讓自己變強,好保護寨裏的人們,所以他一定要學、一定要!

「可我比你厲害啊!」不滿的跳了起來,她扠腰嗔叫,堅持他一定得拜師。「再說,誰說年紀小就不能當師父?我就偏要當!」

跟著跳起來,王大蠻居高臨下以氣勢壓人。「我不叫年紀比我小的人當師父,傳出去多丟臉。」

拜託!寨裏的兄弟若是聽到他喚她師父,會笑話他的,這種丟臉事,他才不幹!

「不要算了!」嬌橫一眼,皇甫巧兒哼哼道:「那我就不教了。」

「他奶奶的我要學!」吼聲如雷,他才不想錯過這種機會。

「不拜師父又要人家教你,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皺著俏鼻,她覺得他的算盤打得未免也太精了。

王大蠻被堵得一窒,見她開始有打退堂鼓之意,心中登時急了,搔頭摸耳了老半天後,終於咬牙豁出去了。「不然……不然私下我叫妳一聲師父,可在別人面前不用,如何?」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聞言,皇甫巧兒也沒多想自己教人武功還要被開條件有多不合理、又吃虧,只是一徑想著自己還沒當過師父,不如就趁這次機會來過過癮,當下考慮了一會兒後,便笑咪咪的答應了。「好吧!現在你可以跪下磕頭拜師了。」

「操!為什麽還要跪下磕頭?」怒目瞪視,王大蠻又開始吼了。

「拜師當然要磕頭!」杏眼圓睜,皇甫巧兒覺得他吼得莫名其妙。

「老子不跪!」雙臂抱胸,他怒道:「我王大蠻這一生還沒跪過誰,當然更不可能跪妳這個小丫頭!」

辣塊媽媽的,要他跪人,還不如先殺了他比較快。

「我是你師父耶!」她據理力爭。

「誰規定徒弟就要跪師父了?」他振振有詞。

「呃……」一時還真想不出是誰規定的。

「想不出來是吧?所以我說不用跪!」強詞奪理、理直氣壯。

「算了!不跪就不跪,真囉唆!」撅起小嘴,皇甫巧兒有種吃悶虧的感覺,於是她退而求其次。「那現在叫聲師父來聽聽吧!」

「叫就叫,老子怕啥?」反正現在也沒其他人在場,王大蠻倒是很爽快的喊人。「師父!這樣行了吧?」

被他一聲師父叫得眉開眼笑,皇甫巧兒滿意了,於是很順口的響應。「乖,徒兒!」

他奶奶的,還應得真順!

根本沒把她當師父看,王大蠻沒好氣的橫瞪一眼,可卻在那張笑得如花般燦爛的嬌甜小臉映入眼簾時,莫名的,他的心跳竟然隱隱有些失序,覺得她……還真的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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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以心行氣,以氣運身……你在發什麽呆?」

「虛靈頂勁,氣沈丹田……丹田!丹田懂不懂?」

「神形合一,意氣相依……餵!你睡著了嗎你?」

天一寨內,寨主居住的小小院落空地上,一名嬌美少女的講解聲與嬌斥聲交雜響起,最後終於讓那名聽得頭昏腦脹、昏昏欲睡的粗獷男人忍不住飆粗話,破口大罵──

「他奶奶的,誰知道什麽氣、什麽丹田、什麽神?我是來學武功,妳叫我坐在這裏聽妳嘰哩呱啦的講天語,老子不睡著才怪!」飛快從打坐姿勢跳了起來,王大蠻邊吼邊罵,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被她給耍了。

操!練什麽武功?練瞌睡功比較快啦!

無言的瞪著眼前的「蠢材」,皇甫巧兒第一次覺得孔夫子的有教無類是得具有多麽偉大的情操,真不是常人幹得來的,至少……

她就快要幹不下去了!

到底前兩天她是得了什麽失心瘋,竟然會想教他武功以過過當師父的癮?搞不好連癮頭都還沒嘗到,她就先吐血身亡了。

生平第一次有想直接一掌斃了自己的沖動,她萬分無力的第二十六次解釋。「所謂內外兼修,要能練得一身外功絕技,必得先打好基礎內功;有了內功底子,才能精益求精……」

「操!什麽內功?那根本是坐著發呆!」一點也不相信光坐著就能練出什麽高深武藝,王大蠻吼了回去。

「那不是坐著發呆,是打坐!打坐懂不懂?」皇甫巧兒氣得臉都紅了,覺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

「他奶奶的,打什麽坐?老子不懂啦!」同樣臉紅脖子粗,王大蠻也覺得自己遇到了個胡說八道的小瘋子。

「總之,你聽我的去練就沒錯……」

「我瘋了才聽妳的鬼話……」

小小院落裏,正當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之際,一道悶聲哧笑驀地響起,讓兩人登時止住了爭吵,雙雙沈著臉往聲音來源看去,就見五當家──楊舞長皎美的鵝蛋臉上凈是滿滿的笑意,看來已在一旁觀看兩人互動許久了。

「五、五妹,妳……妳怎麽來了?」面對從小一起長大,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子,向來大老粗一個的王大蠻難得驚慌而結巴了。

操!竟然讓五妹瞧見自己跟這個小丫頭吵成一片,以後恐怕又要被她嘮叨自己不懂得禮讓姑娘,沒有氣量。

只是說,小丫頭根本就不是大姑娘,他幹嘛得讓呢?沒道理嘛!

身為「天一寨」五當家,又是從小與他們一起打劫行搶,楊舞長自然有其強悍之處,不過平時要溫柔的話也是可以很溫柔,而今天,她就展現了柔和的一面──

「大哥,外頭探子有新消息來報,其他人正在大廳等你一起商量呢!」

一聽就知探子肯定是打聽到近日內將有大肥羊經過的消息,王大蠻不由得精神大振;什麽練功、打坐,全都拋到腦後去,二話不說就往外狂奔而出。

「餵餵,你不練功了嗎?」皇甫巧兒大喊,奈何愈去愈遠的背影終究還是消失在自己眼前,轉眼不見蹤影,讓她翻了個白眼,哼聲嬌嗔,「算了!是你自己偷懶不學,可不能怪我沒盡師父本分。」

聽她一個人嘀嘀咕咕的,楊舞長不禁失笑,有意找她閑聊。「巧兒姑娘,這些天住得還舒適嘛?」

呵……這些天來,她們雖然見過幾次,但總沒機會多談;難得今天兩人獨處,那就趁機聊聊,好瞭解一下這個自願被擄來山賊窩,而且似乎對大哥有著古怪興趣的奇怪小姑娘。

「還行!」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皇甫巧兒見她不急著走,心中大概也知道她可能有什麽話想和自己說,於是一蹦一跳的來到她面前,歪著頭,笑盈盈道:「五當家,妳有話就直說吧!」

見她快人快語,毫不拐彎抹角,本就是直爽性子的楊舞長不禁大為欣賞,當下爽朗笑道:「巧兒姑娘果然明快,那我就直說了。」

「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皇甫巧兒也很好奇她要對自己說些什麽?

「巧兒姑娘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身處山賊窩?」這不是普通小姑娘會有的表現。

「我為什麽該擔心?」有趣的反問,皇甫巧兒嬌笑。「難道你們還能吃了我不成?」

「難道妳就不怕被……」

「先奸後殺、再奸再殺嗎?」哧哧直笑的拋出某山賊頭頭恫嚇人的慣用口頭禪,皇甫巧兒嘖嘖有聲的搖頭晃腦。

乍聽她那非常耳熟的威脅之詞,楊舞長興味道:「看來妳早聽過大哥這麽威脅過了,是不?」

「可不是!」皺起小俏鼻,皇甫巧兒忍不住嫌棄。「說真的,大饅頭威脅人的話真的很貧乏,說來說去就那麽兩句。」

聞言,楊舞長笑道:「大哥和我們都是粗人,沒讀過什麽書,大字認不得幾個,自然是沒法子像巧兒姑娘說話這般文雅有趣了。」

聽她如此說,不知為何,皇甫巧兒臉上微顯尷尬,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我……不是在笑話你們……」

「我知道。」知道她以為自己是在諷刺,楊舞長大笑。「我沒其他意思,只是實話實說,巧兒姑娘不必想太多。」

皇甫巧兒原本就是孩子心性的人,如今聽她這般講,登時笑逐顏開,對她好感大增。

「巧兒姑娘當初怎會想跟著進寨裏呢?」好奇探究。

「因為好玩嘛!」聳聳肩,皇甫巧兒的理由非常簡單。

「好玩?」萬萬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原因,楊舞長楞了一下,隨即搖頭失笑。「從沒聽過有人因為好玩就自願跟著山賊進到賊窩的。」

「這不就是嗎?」比了比自己,一副「這下你終於見到了吧」的得意表情。

見她一臉俏皮樣,楊舞長被逗樂了,故意笑話人似的帶著幾分調侃又道:「看來妳對我大哥似乎……頗感興趣?」

「因為他很有趣嘛!」哧哧直笑,皇甫巧兒並不否認。

「有趣?」楊舞長的興致全來了,呵……還真的從來沒聽人說自家大哥有趣呢!

「是啊!」小雞啄米般猛點頭,她眨著水靈大眼,既認真、又逗趣道:「妳不覺得他隨便挑弄一下就氣得直跳腳,動不動就吼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真的很有趣嗎?」

心中暗暗同情了一下自家大哥,楊舞長看她眼兒燦燦的期待樣,只好背叛兄長的微笑點頭附和了。

「瞧!妳也這樣覺得。」興奮擊拳,非常高興自己的看法有人認同。

經此一談,加上見她的模樣不像是在說謊,楊舞長終於確認她確實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所作所為皆以好玩為主,對山寨與自家大哥確實沒有認何不良心思,這才暗暗放下心來。

既然放下了心,她表現得也就更為和善,兩人說說笑笑又聊了一會兒後,皇甫巧兒這才想到什麽似的好奇詢問──

「五當家,這些天我到處晃了一下,發現寨裏老人、小孩不少呢!」簡直可窩壯漢五十的話,老弱婦孺就有一百。

而通常山賊窩裏的人,不都是剽悍壯漢嗎?

聽出她未曾言明的疑問,楊舞長輕嘆一口氣後,這才微笑道:「這年頭世道不好,戰亂、災荒頻傳,所以有些快餓死的災民就自動來投靠,有些則是打劫行搶時碰見,不忍見其活活餓死,也就收容了。」

呃……他們究竟是幹山賊的,還是在開善堂啊?

皇甫巧兒有些傻眼,但又覺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道:「其實你們也不壞嘛!」呵呵,還真沒見過這般有良心的山賊呢!

「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安安分分過日子呢?」對於她的打趣,楊舞長只能苦笑。「就是因為沒辦法活,才會幹這種無本生意;也因為知道挨餓的苦,是以後來見到同病相憐的人才會不忍,結果愈收容人愈多,山寨規模也就愈來愈大。」

皇甫巧兒從小就養尊處優,被眾人捧在手心長大,當然更不可能挨過餓,如今聞言,也只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至於楊舞長早就從她的穿著打扮、言行舉止看出她出身富貴,想來也難以明白他們的經歷,更別說要感同身受了,所以當下只是笑了笑,正待要說什麽之際,眼角餘光卻忽地瞄見某道縮頭縮尾的身影,讓她倏地立即變臉──

「二哥,你上哪裏去?」河東獅吼、雷聲隆隆。

原本還聊得好好的,沒想到轉瞬間就見她一下子從溫和小女人變成了兇惡母夜叉,皇甫巧兒簡直看傻了眼,目光下意識的順著她瞪去的方向掃去,然後就見一顆光頭在不遠處閃動。

同一時間,楊舞長拋下她,往週二貓跑去,然後再看見他懷中抱著的那壇東西時,獅吼聲又起──

「才什麽時候就喝酒!還這麽一大壇,你想死嗎?」憤怒咆哮,手指狠狠的擰扭著某大光頭的耳朵。

「五妹,輕點……痛……痛啊……」週二貓慘叫,萬萬沒料到偷喝酒竟然會被管他最嚴的五妹給當場抓到。

「知道痛最好!竟然背著我偷喝,你該死了……」扯著耳朵直接把人拖走。

「五妹,我錯了!妳輕點……輕點啊……」哀號、求饒聲一路跟著走。

呃……現在是怎麽回事?

呆呆的看著兩人一個拖、一個號的愈去愈遠,直到終於消失蹤影後,皇甫巧兒──這才終於忍俊不禁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呵呵……這簡直就像是悍妻馴夫嘛……」

*******

「有了、有了!肚子真的有股熱熱的感覺……」在隱密的小湖邊,詫異中明顯帶著驚喜的大叫聲驟然響起,而這就是王大蠻被逼著打坐苦練了好些天後,終於換來的一點小小成就。

「什麽肚子?是丹田啦!」沒好氣的糾正,皇甫巧兒順手打了一下他的後腦勺,白眼嬌斥,「誰讓你大聲嚷嚷的?」

操!竟敢打他的頭,這小丫頭愈來愈沒把他給放在眼裏了。

腦門吃痛,王大蠻橫目以對,正想發出雷霆怒吼之際,卻聽她搶先開口──

「專心點!照我先前教的方法,行功十二周天。」橫去一眼,皇甫巧兒命令。

縱然滿心不爽,因為這些天來在她的教導下已習慣遵從指示,王大蠻下意識的將腹中那股小小的熱流順著經脈運功行走,不一會兒已然入定。

嘖!這顆大饅頭雖然朽木了一點,但還不至於朽到沒辦法雕啦!

瞥了那已行功入定的某山賊頭頭一眼,皇甫巧兒竊笑暗忖,一手點心、一手書的安坐在一旁幫他守護,免得在這段時間內有人幹擾了他練功,那可就不好了。

一時間,湖畔邊清風徐徐、蟲鳴鳥叫;男的打坐練功、女的看書吃點心,氣氛倒也頗為清閑悠然。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王大蠻從入定中轉醒,睜開眼就見點點金陽灑落在她低頭看書的嬌美臉龐上,霎時竟有些恍惚,隱隱間似乎有種奇怪的,令人搔不著也搔不到的麻癢感爬上心口,讓他渾身別扭卻又捨不得移開眼,直到──

「咕嚕!」

驀地,一道響亮的聲響驟然響起,不但提醒他吃飯的時間到了,也驚醒了低頭看書的皇甫巧兒。

「行完功了?」收起書,她笑咪咪的從食籃裏拿出白嫰嫰的大饅頭的同時,也不忘調侃一下。「不得不說,你的肚子真的很準時。」

臉上一紅,王大蠻自壯聲勢的大吼,「怎麽?肚子餓不成嗎?」話落,一把搶過饅頭狠狠咬了幾口後,突然覺得不對。

咦?他們明明吃過早飯後才來的,怎麽才沒一會兒,他就又肚子餓了?

直覺的擡頭往上看了看,發現太陽高掛在天空中央,讓他不由得愕然脫口詢問:「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午時了。」順便拈一塊糕餅塞進嘴裏。

「怎麽可能?」王大蠻不敢置信的大叫。「我們明明才剛來沒多久……」

「你已經打坐入定兩個時辰了。」一口打斷他的「沒多久」,皇甫巧兒聳了聳肩,繼續往嘴裏塞糕餅。

嗯……這桂花糕的味道還不錯,下回讓五當家幫她出準備些。

「胡說!我感覺才沒練多久……」下意識想反駁。

「難道上頭的日陽還能騙你不成?」氣定神閑的提醒,皇甫巧兒笑嘻嘻道:「這代表你是真的進入狀態,才會覺得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這樣很好啊!來,現在自己感覺看看,有沒有覺得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呆了呆,在她提醒下,王大蠻這才發現自己確實感覺非常之好,好似渾身充滿了力量,較之入定前可不知精神多久,這才終於相信她是真的在教他練內功,而不是瞌睡功,不過……

忍不住偷覷眼前笑咪咪的小臉一眼,他不禁有些恍惚怔忡……

兩個時辰……她這樣默默的陪了他兩個時辰,是因為要保護他吧?保護啊……

這個小丫頭竟然在保護他呢……

想到這裏,不知為何,王大蠻竟有種甜滋滋的、想偷笑的感覺。

一旁,皇甫巧兒從他又驚又喜的表情就知道這塊還稍微可雕的朽木已經信了自己,當下不禁揚起一串銀鈴暢笑,說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知道我沒有騙你了吧?來,再叫聲師父來聽聽。」

哼!自從第一天「拜師」後,她就再也沒聽過他叫她師父了呢!

「去!我又沒向妳磕頭拜師,叫什麽師父?」那天事後,王大蠻愈想愈後悔,覺得自己堂堂一寨之主,竟然要叫她這樣一個小丫頭一聲師父實在是太丟臉,所以如今打算不認賬了。

「餵!你怎麽可以耍賴?這根本就是食言而肥!」憤怒的指控。

「管妳肥什麽,反正我不叫妳師父。」雖然有點心虛,但王大蠻還是很堅持。

板著臉瞪人,發現他同樣瞠著眼瞪回來,心中雖然老大不高興,奈何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堅持不叫,皇甫巧兒也沒轍,最後只能氣呼呼的抓起食籃內的幾顆大饅頭往他身上丟去──

「叫你食言?叫你食言?你就肥死吧……」邊丟邊罵,滿臉氣憤。

此舉正中王大蠻下懷,只見他手腳俐落的一一接住饅頭,啃得滿心開懷;數顆白嫰嫰的大饅頭不到一會兒便全數消失在他的嘴裏,看得皇甫巧兒目瞪口呆,登時忘了自己還在氣他的「食言而肥」。

「你肚子是無底洞嗎?」捧著臉,她忍不住佩服加驚嘆。

哇──要是她也這麽能吃不知有多好?這樣爹爹就不會老是擔心她如小鳥般的食量了。

「小時餓怕了,所以現在不管有多少食物出現在我眼前,我都會吃個精光。」拍拍肚皮,王大蠻回答得頗為老實。

聞言,皇甫巧兒想起了楊舞長曾略微提過他們的童年,當下不由得有些憐憫的瞅了他一眼。「原來六爺那麽辛苦種田,就是要養活你這只蝗蟲啊!」

沒料到她會如此扭曲他的話,王大蠻再次被輕而易舉的挑起了怒火,氣急敗壞的吼叫,「操!老六種田根本和我八竿子打不著在一起。」

去他奶奶的!他雖然食量大,但也沒她形容的那麽誇張。

「行了、行了,開個玩笑而已嘛!」見他又被自己三言兩語逗得臉紅脖子粗,皇甫巧兒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很快的轉移話題。「對了!這兩天有什麽特別的事嗎?」

「為什麽這麽問?」警戒的看她一眼,王大蠻平時老粗歸老粗,但該謹慎的時候還是很小心的。

仿若未見他戒備的神色,皇甫巧兒皺著俏鼻,裝模作樣的徑自道:「我瞧寨裏氣氛和平時似乎有些不一樣,懡非……你們近日又要幹票大買賣?」

「妳妳妳……妳怎麽知道?是誰漏了口風?」沒料到被她一語即中,王大蠻大驚,馬上不打自招、露出馬腳。

「啊哈──果然被我說中了!」得意擊掌,皇甫巧兒擡起下驕傲道:「這還需要人漏口風嗎?我眼睛隨便一瞄就知道了。」

嘖!這兩天見他們不時聚在一起神秘兮兮的開會,寨裏壯漢也異常的精神高昂,種種異樣都顯示著有重要的事要發生,而山賊窩最重要的事還會有什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嘛!

瞪著她,王大蠻先是擔心她會去通風報信,隨即又想到她根本就不知即將被搶的對像是誰,加上她人就在山寨裏,就算想去通知對方也沒法子,當下才放下心,哼聲開口──

「明日妳就安分待在寨裏,別跑出來四處亂竄,否則若不小心捲入打鬥中而出了事,就別怪我沒先提醒妳。」娘的!這小丫頭平日沒事就愛四處亂跑,還是先提點她的好,免得真出事受傷了,那他會……

會很不爽!

「明天?」聽到話中重點,皇甫巧兒連忙叫道:「我也要去!」

「操!」怒吼一聲,王大蠻忍不住開罵。「又不是在玩,妳去幹什麽?」

「跟你們一塊兒去搶劫啊!」興奮得兩眼發光,她恨不得明天馬上到來。「我還沒搶過人呢!多好玩啊!」

果然又是為了好玩!

王大蠻綠了臉,厲聲警告,「這不是玩,不小心可是會喪命的。」

「放心吧!憑我的武功,就算你們都死光了,我是會好好的。」笑嘻嘻反駁,皇甫巧兒信心滿滿、理由充分。

「見鬼的,妳就恨不得我們都死光嗎?」臉已經綠到無法形容,王大蠻繼續破口大罵。「都還沒行動就先被妳給觸黴頭,如果明天有誰損傷,我就把妳先奸後殺、再奸再殺,再把妳脫光衣服,吊起來鞭打。」

「哈哈哈……不錯、不錯,這次威脅人的除了『先奸後殺、再奸再殺』之外,還多增了兩句,真是不小的進步,可喜可賀啊!」連連點頭贊美,皇甫巧兒一臉的欣慰樣。

操!他是真的遇上了個瘋丫頭了!

已經完全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王大蠻臉黑到都可以滴出墨汁了,惡狠狠瞪著她的笑臉良久後,終於忍不住咆哮,「總之,明天妳給我好好待在寨裏,哪裏都不許去!」

話落,氣沖沖的掉頭轉身就走,不給她反對的機會。

呃……這顆大饅頭究竟是在火什麽啊?會不會遇上危險也是她的事,他窮緊張些什麽?真是……莫名其妙?

看著他火大離去的背影,皇甫巧兒被吼得一頭霧水、滿心不解,最後只能聳聳肩,然後自得其樂的想著明天要怎麽去湊熱鬧。

呵呵……生平第一次當山賊,光是想就讓她忍不住興奮得直發抖呢!

**********

牛蹄山,通往荊城的必經之路,一隊插著綠旗,上頭寫著大大一個「白」字的商隊正押著滿滿貨物緩緩而行,隨行人員臉上滿是戒備之色,就怕占據此山的山賊會隨時出現。

奈何怕什麽就來什麽──

就在商隊經過兩旁皆是小山坡的黃土路時,一陣震天價響的叫囂聲驟然響起;隨即馬蹄雜遝、塵土飛揚,眨眼間,上百個騎著馬的山賊紛紛從山坡後竄出,有條不紊的團團圍住有些驚異卻毫不顯慌亂的商隊。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此處過,留下買路財!」高大威武的「黑風」背上,王大蠻身先士卒的率領著眾兄弟,氣勢磅礡的朝被包圍住的商隊叫喊。

「敢問閣下是『天一寨』的王寨主嗎?」不恭不倨的嗓音驀地揚起,一名留著兩撇鬍子的中年漢子從人群中走出,想來是商隊領頭。

「就是本大爺!」拍拍胸口,王大蠻大聲承認。

「那最好不過!」聽聞他就是山賊頭頭,那中年漢子不但不驚慌,反倒微微一笑,以著溫和的口氣打商量。「我們一行人押貨路過此地,沒想驚擾『天一寨』眾位兄弟,還請王寨主高擡貴手,讓我們平安而過,彼此不傷和氣。」

「操!酸溜溜的拽什麽文?我說過了,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沒耐性聽他廢話一堆,王大蠻揮舞著手中大刀,氣勢淩人叫道:「想要過我『天一寨』的地盤,貨物留下一半先,包準你們商隊平平安安,不傷一根毛發。」

一半貨物?也許一般的商隊為求保命只好乖乖遵從,可他卻不是軟柿子。

中年漢子萬萬不可能答應,當下搖著頭,冷了聲音。「如果我說不可能呢?」

「哈哈哈……那就別怪我連僅剩的一半貨物也不留給你們了!」王大蠻放聲狂笑,隨即臉色一凜,邊踢著馬腹,率眾往前沖,邊咆哮大吼,「兄弟們,上!」

就在他喊叫聲一出,天一寨的兄弟們也揮著大刀沖上去;而那看似平凡的商隊眾人也在這一瞬間紛紛拔出預藏的武器,毫不退卻的迎面而戰。

霎時間,刀光劍影,喊殺聲不絕!

雖然「天一寨」這邊人數較多,但商隊人馬卻也不是普通之輩,兩方人馬一時纏鬥不休,難分輸贏,場面混亂至極。

然而就在這紛亂緊張的時刻,某一方小土丘上,皇甫巧兒騎著她心愛的大黃居高臨下觀看戰局,一派輕松的模樣就像是在欣賞一出好戲,尤其是當那寫著「白」字的綠旗映入眼簾時,她禁不住的笑了出來。

「哎呀呀,這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了。」拍著身下的大腦袋,她樂呵呵道:「大黃,雖然爹爹說搶劫是不對的,但是自家人的東西應該不算是搶,是吧?」

「哞──」大黃點著大腦袋,附和主人的一切言論。

「那好!我們也下去玩吧!」話落,驅使著大黃牛沖下山坡,皇甫巧兒興奮的加入混亂的戰場了。

於是,在一群砍砍殺殺打成一團的兇狠壯漢中,就見一名粉嫩嫩的嬌俏小姑娘混在其中,一下子打打商隊之人、一會兒偷襲山寨兄弟,而且每得手一次就揚起一陣銀鈴般的歡快暢笑,在肅殺的叫喊聲中顯得突兀至極。

正與那中年漢子打鬥,猛然聽聞嬌笑聲竄入耳裏,王大蠻偷空回頭一看,當那條熟悉的纖細身影映入眼簾時,他不禁大驚失色,忍不住爆粗口咆哮──

「操!老二,那小丫頭怎麽會在這裏?!」

聞聲,正一腳踹開一名對手的週二貓跟著往嬌笑聲方向望去,然後也傻眼叫了出來。「老大,你問倒我了。」

險險閃過中年漢子淩厲的劍招,王大蠻又趁空瞄去,隨即在看見她偷襲自家兄弟時,勃然大怒大吼,「他娘的!那小丫頭竟然偷襲自己人……」

「不只!」週二貓大笑出來。「她也打對手……」

「他奶奶的!她是分不清敵我,見人就打嗎……」同樣瞧見她雙方都偷襲的行為,王大蠻憤然怒吼,臉已經全黑了。

而回答他的,是週二貓有趣的大笑聲,與那串不斷揚起的格格嬌笑。

至於那中年漢子原本正與王大蠻打得火熱,誰知卻見他突然一心二用的與身邊另一名光頭山賊邊叫、邊吼,似乎非常氣憤,讓沒有受到專心對待的他也不禁好奇起來,下意識的朝那引起他們註意的嬌笑聲方向看去……

咦?那是……

中年漢子一怔,趁回擊的時候,他瞇眼朝那抹纖細身影看得更仔細一點,待瞧清楚那張嬌甜小臉時,他飛快的從打鬥中脫離,在王大蠻滿頭霧水中,表情古怪的深深瞅了他一眼,然後舉起手朗聲命令──

「眾位兄弟,退!」

此話一出,商隊眾人雖不解,卻也迅速從纏鬥中脫身,不約而同退守在他身後,靜待中年漢子的命令。

「王寨主,此回咱們就不傷和氣,這些貨物就送你們吧!」拱手為禮,中年漢子微笑說道。

然後在敵我雙方皆愕然的目光下,他大手一揮。「我們走!」話落,領著商隊一幹人瀟瀟灑灑走了個一乾二凈。

一時間,原本還打得熱火朝天的戰況頓時冷成一片,從未遇過這種情形的眾山寨弟兄只能呆呆目送他們離去,大夥兒都有些不知所錯。

「大哥,這是怎麽一回事?」週二貓摸著大光頭,納悶詢問。

「他奶奶的,誰知道是怎麽回事?」王大蠻不高興的吼了一聲,隨即看著滿車的貨物,他心下大樂,當下振奮的朝著還在發呆的眾兄弟們得意高喊,「肯定是他們怕了我們,自願獻上貨物,以便能夾著尾巴逃命;兄弟們,這回我們幹了一票大買賣,收獲豐富,大家歡呼吧!」

此話一出,像是平地一聲雷般炸醒了發呆的眾人,隨即歡聲雷動,叫笑聲震天。

而就在此時,那個「敵我不分」的嬌俏身影騎著心愛的大黃牛,歡歡喜喜的穿過慶祝中的人群,來到某山賊頭頭面前──

「大饅頭,當山賊真的很好玩呢!」興奮得粉頰緋紅皇甫巧兒開心發表,「第一次搶劫心得」。

聞聲,原本與眾兄弟們振臂歡呼的王大蠻猛地笑聲一頓,瞪著她不知死活的笑臉,他瞬間變臉,橫眉豎目怒吼,「操!我昨天明明叫妳待在寨裏別亂跑,妳竟然還是不知死活的跑來參一腳,是不要命了嗎?」

「不來的話,就錯過這麽有趣的事了,那多可惜啊!」笑嘻嘻的反駁,皇甫巧兒一切都以好玩為優先,一點也不把他的禁令放在心上。

「他奶奶的,妳就不怕玩掉一條小命嗎?」愈罵愈氣,王大蠻吼得更大聲了。

「才不怕!」得意嬌笑,她驕傲的挺起胸膛。「瞧!我連一根寒毛都沒傷著。」

嘻嘻,不只連根寒毛都沒傷著,還偷到打了好多人呢!

被她的回答給激怒,又想到她剛剛不只打對手,還偷襲自己人,王大蠻氣得直跳腳,鐵青著臉,大聲咆哮,「他奶奶的,妳剛剛是什麽意思?竟然偷打寨裏的兄弟,妳是對方派來的奸細不成?」

哎呀!原來偷襲寨裏的人被他瞧見啦!

被人給當場抓包,皇甫巧兒不僅不覺得尷尬,反倒笑得更是開心,振振有辭的找理由。「你也沒說不能打寨裏的人啊!反正我兩邊都打,很公平的!」

操他奶奶的,她說的這是什麽鬼話?根本就是窩裏反……慢著!她又不是寨裏的人,他幹嘛覺得被窩裏反?

王大蠻被自己奇怪的心思給弄得一楞,還來不及說些什麽,忽然覺得鼻子一酸……

「操他娘的!」悲憤怒吼,王大蠻不敢再有延遲,飛快沖著週二貓大喊,「老二,這裏交給你了!」

話聲方落,人已駕著黑風,如有鬼在背後追般往山上狂奔而去,轉眼不見人影。

「咦?大饅頭這是怎麽了?」被突如其來的變化給弄傻眼了,皇甫巧兒呆呆的搔著發,滿頭霧水的詢問一旁的二當家。

「老大的一點小毛病,甭在意!」週二貓哈哈大笑,無視她懷疑的眼神,樂呵呵的徑自忙著去指揮兄弟們搬貨回寨。

「小毛病?」興味的搓著下巴,皇甫巧兒噗哧的笑了。「大黃,我們快跟上去瞧瞧到底是怎樣的小毛病。」

「哞──」歡叫一聲,大黃邁步開跑。

於是,忙碌搬貨的山賊中,就見好奇心滿滿的一人、一牛追根究底的尾隨而去,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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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嗚……操他娘的,為何我得受這種罪……嗚嗚……王八羔子的小妖女……我操妳祖宗十八代……嗚嗚……」

相同的小湖邊、相同的嗚咽聲,相同的男人抱頭屈膝痛哭,不同的是這回沒有踩斷枯枝的聲響,而是──

「噗──」

「哞──」

忍俊不禁的噗哧偷笑與牛叫聲同時響起,讓在湖畔邊躲起來偷哭的魁梧男人渾身一僵,嗚咽聲也瞬間凍結……

不……不會的!她不會在這裏的,不會的……

否認的聲音不斷在心中吶喊,王大蠻僵硬的緩緩擡起頭來往後一看……

「大饅頭,你竟然躲在這裏偷哭?噗──」瞅著那滿是淚痕的粗獷臉龐,皇甫巧兒最終還是忍俊不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大饅頭竟然會一個人躲在這裏偷哭,還哭得這麽慘烈,這實在是太好笑也太有趣了!

「操他娘的王八烏龜羔子……」不敢置信地瞪著人,王大蠻連飆一串臟話,心中又驚又怒、又羞又氣,不想被笑話卻又止不住奔流的淚水,最後只能頂著一張涕淚縱橫的赤紅臉龐羞怒咆哮,「妳怎麽會在這裏?!」

操他老天爺的,竟然讓她瞧見他最羞恥的模樣,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當然是跟著你來的啊!」佯裝出一臉無辜,皇甫巧兒見他如此的羞怒樣,當下非常體貼的繃住小臉,用著因為憋笑而斷斷續續的痛苦聲音開口了。「你……幹嘛……一個人……躲在這裏……噗……偷哭……」末了,有些小小的憋不住而泄了下氣,不過很快的又堵住。

「操!妳跟來幹嘛?妳跟來幹嘛啊啊啊……」因為被發現秘密而崩潰,王大蠻抱頭慘叫的同時,鼻涕、眼淚也跟著傾瀉而下,不管怎麽努力也止不住,讓他最後索性邊哭邊自暴自棄的大吼,「嗚……妳他媽的走開別管我……嗚嗚……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哭個夠就得了……嗚嗚……」

哎呀!看來他毛病不小呢!

見他哭得像是死了爹娘般的淒慘,皇甫巧兒此時滿心好奇,哪有可能離開,當下飛快的跳下牛背,一屁股往他身旁坐下,強繃著臉一邊聽他鬼哭神號,一邊安慰的拍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乖,別哭了……」

「嗚……滾開……」

「乖啦!男子漢大丈夫,哭一哭也沒什麽大不了,我半夜還偷聽過我無常叔公邊哭邊罵我無命叔公呢!結果到了隔天早上,他們兩人還不是恩愛得很。」搖頭晃腦的說著親人的秘辛──皇甫巧兒從小聽男人哭可聽多了,雖然每回都在半夜,但一樣都是哭啦!

「嗚……不一樣……我又不是自己甘願哭……」雖不知她兩個叔公幹嘛半夜哭,也不懂為何她形容兩位叔公是用「恩愛」,但是王大蠻堅持自己是不同的。

「難道哭還有分什麽甘不甘願的嗎……」悄聲嘀咕,她不懂他的「不甘願」是什麽意思,但還是善盡安慰之責,一隻小手不停在他背上輕輕的拍啊拍。

嗚……他奶奶的,她根本不懂他的苦!

王大蠻想開罵,但又對她的貼心安慰感到一陣溫暖,在兩種情緒交雜之下,最後索性抱著頭自己哭自己的,暗暗希望「痛哭期」趕緊過去。

只見他自憐自艾的又哭了好一會兒後,這才漸漸止了哭聲,不過羞怒的感覺也同時回來了。

「操!我又不是小娃娃,妳拍什麽拍?」別扭的甩開拍撫背心的小手,王大蠻飛速抹幹臉上的涕淚,重振雄風當回那個滿口粗話的山大王了。

那剛剛又是誰像小娃娃一樣的哇哇大哭了?

聳著肩收回手,皇甫巧兒興味暗忖,不過倒是很好心的沒直戳他的痛腳,只是一個勁的瞅著他呵呵笑,瞅得他老羞成怒,忍不住再次大吼──

「這件事不準說出去,不然我把妳先奸後殺、再奸再殺!」撂下老套的威脅話語後,漲紅著臉落荒而逃,頗有無臉見人之嫌。

「噗──」目送那逃之夭夭,愈去愈遠的背影,皇甫巧兒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對著大黃那雙充滿靈性的眼睛有趣笑道:「其實這顆大饅頭還挺可愛的嘛!是吧?」

「哞──」

********

炎炎夏日,太陽高照,在「天一寨」旁不遠處的農田裏,有幾名年歲較大一點的老漢在其間採收著熟成的蔬果,而一旁早已堆了好幾簍的青菜,看來是大豐收。

噙著滿臉的笑意,皇甫巧兒一蹦一跳的來到了田邊的大樹下,朝著裏頭最年輕的男子大聲叫喊──

「六爺……六爺……」

聞聲,六爺挺直身一看,就見她巧笑倩兮的猛揮著手,登時嘴角不由得也浮出淺淺笑意,放下工作慢悠悠的晃到大樹下。

「巧兒姑娘找我?」拍著手上的臟汙,他柔和詢問。

「有件事想問你呢!」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皇甫巧兒想到前兩天的事,以及這兩天有人因為羞窘而老是躲著她,她就忍不住想笑。

「什麽事?」見她滿眼頑意,一臉古靈精怪的,六爺也不禁好奇。

「我問你,大饅頭是不是常常躲起來偷哭?」眼兒燦燦追問,她非常好奇。

「偷……偷哭?」不由自主的揚起了眉梢,六爺慢吞吞的反問,表情顯得有點……怪異!

「是啊!」小雞啄米直點頭,她興致勃勃道:「難道你不知道嗎?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那我改去問五當家好了,說不定她清楚些……」

以為得不到答案,就在她要掉頭走人之際,六爺卻慢條斯理的開口了──

「妳瞧見了!」雖是疑問句,口氣卻是肯定的。

「原來你知道啊!」踏出去的步伐又縮了回來,皇甫巧兒回過頭來笑得燦爛如花。「是啊!我瞧見了。」

「既然如此,妳還想問什麽?」笑額雲淡風輕,六爺不直接給答案。

看出他有意兜圈子,皇甫巧兒不滿的撅起了嘴,懶得浪費時間的單刀直入。「我想知道他為什麽哭?」

討厭!本來是想直接問那顆大饅頭的,誰知他卻因為「醜事暴露」,羞於見人而一直避著她,讓她只能無奈的幹瞪眼,最後索性找別人問個清楚。

「巧兒姑娘為什麽想知道?」眉梢挑得更高,六爺滿眼興味,不答反問。

為什麽?

似乎被他的反問給問住,皇甫巧兒楞了一下,皺著小臉攢眉苦思……是啊!為什麽她想知道呢?為什麽啊……

「呃……因為……因為我關心他?」帶著不確定的疑惑,她說得很不肯定。

見她一臉迷糊茫然樣,六爺反倒是笑開來,眼中閃著愉悅的光采,嗓音輕柔慢悠悠道:「其實大哥會哭,那是老毛病了……」

「老毛病?」皇甫巧兒納悶──難道大饅頭從小就是個愛哭鬼不成?

「是啊!」點點頭,回想起久遠前的時光,六爺眸心漾柔,嘴角帶著一抹溫暖的笑意。「當年,我們第一次攔路搶劫……」

低低柔柔的嗓音,緩緩訴說著一段兒時記憶,聽得皇甫巧兒忍不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覺得實在是太有趣了。

「……說起來那奇怪的小女娃和妳一樣,都騎著一頭黃牛呢!」說到後來,六爺玩味的瞅了她一眼,撂下這麽幾句話做總結。

呵……挺巧的,不是嗎?而且雖然時光已久遠,但模糊的記憶中,總覺得那小女娃的面貌與她有那麽點相似呢!

對於他描述過往的那段記憶,皇甫巧兒不知為何隱隱覺得好像有點熟悉,但真要細思卻又抓不到什麽,最後幹脆放棄,懶得多想,只是對有人的品味竟與她一樣感到非常的開心──

「嘻嘻……原來有人與我有相同的嗜好呢!」格格嬌笑,她非常得意,隨即又忙著追問:「所以自那次以後,大饅頭每次搶劫完就會哇哇大哭嗎?」

點點頭,六爺其實對自家大哥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毛病也是束手無策,心中頗為無奈。「也因為這樣,後來大哥一直堅信那小女娃是山裏妖怪所幻化而成,施妖術禍害他……」

頓了頓,忍不住失笑又道:「其實那小女娃生得甚為水嫩可愛,說是妖怪幻化實在不像,但我也找不出是什麽手法這麽厲害,竟能讓大哥落下此毛病,所以也許說不得真是山裏妖怪呢!」

這種控制人心神的法術哪需要什麽妖怪?她的家傳絕學──攝魂心法第一層的入門功就可以了……話說回來,六爺剛剛形容的情景與大饅頭的癥狀,根本就和施行「攝魂心法」時一模一樣嘛!

難道那小女娃也會「攝魂心法」?可那是她的家傳絕學,旁人怎麽可能會?莫非那小女娃是……她自己?!

想到自己從小隨著雙親四處遊歷,滿山遍野到處走,說不定真在小時被他們搶過,因而以「攝魂心法」懲罰大饅頭要懺悔。

思及這個可能性,皇甫巧兒笑得更是樂不可支──雖然沒有那段記憶,但是當時她還只是個幾歲大的娃兒,誰能記得那麽小的事,是吧?

一旁,六爺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當下搖了搖頭,興味開口,「巧兒姑娘,妳對大哥還有什麽想關心、想問的嗎?」

回過神來,她笑咪咪的揮了揮手。「沒了!你去忙你的,我不打擾。」話落,蹦蹦跳跳的走了,一點也不留戀。

目送她歡快離去的背影,六爺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

呵……關心大哥嗎?這段日子以來,大哥雖然老是嘴硬罵人,不過也不見真的排斥她,反倒有時還關心、護衛得很,如果小姑娘對大哥真有那麽一點心,也許他們「天一寨」真能有個押寨夫人呢!

*********

天色濛濛、晨光熹微,東方天空方才出現一抹魚肚白,天一寨內就有人爬起床,偷偷摸摸的推開房門。

操!他幹嘛要這麽辛苦、這麽委屈?

想到這幾天為了避開某人,每天都得三更半夜才能回房,天未亮又得溜出去得艱辛生活,王大蠻就忍不住想爆粗口,心中亂悲憤一把的。

他奶奶的,天一寨是他的地盤,他為何要活得這般委屈?唉……

禁不住又暗暗痛罵了一頓,末了卻不得不認命的嘆了一口氣,只因為心中清楚,一切都是他自己因「醜事」被發現,羞於見某個可惡的小丫頭,這些天才要這般躲躲藏藏的過日子,連寨裏的兄弟們要找他都很難。

思及此,他沒精打采的闔上房門,正煩惱著今天要去哪裏打發時間之際──

「大饅頭,好久不見啊!」

脆生生的嗓音驟然響起,驚得他猛然轉身一看,果不其然,那個讓他這些天來避之唯恐不及的嬌俏人兒正頂著一張盈盈笑臉,神清氣爽的站在小院子裏打招呼。

「操!大清早的不睡覺,站在這裏幹嘛?太閑不會去數數妳家『大黃』身上的毛有幾根嗎?」當場被逮,王大蠻漲紅著臉,先聲奪人的開罵,企圖以大喉嚨壓人。

奈何皇甫巧兒不順從人願,不只沒被唬住,反倒發出一連串的銀鈴暢笑,揶揄反問:「那你大清早的不睡覺,莫非是要去數『黑風』身上的毛有幾根不成?」

被堵得臉紅脖子粗,他窒了一下後,老羞成怒的大吼,「他奶奶的,妳管我睡不睡覺?老子我高興去哪就去哪,沒妳的事!」

直勾勾的瞅凝著他羞紅的臉龐,皇甫巧兒噗哧笑道:「大饅頭,你還在為前幾天的事害臊嗎?」呵呵……實在是太可愛了!

「操!我、我幹嘛害臊?」被戳中痛處,王大蠻結巴了,可卻嘴硬否認。「妳滾開,少煩我!」

「那可不成!」裝模作樣的搖著頭,她嘆氣道:「唉……要知道你這些天偷懶不練功,我今天可是特地來逮你的。」

呵呵,誰教他連著幾天避不見面,她只好一大清早起來守株待兔了。

鬼扯!用屁股想也知道,她根本是來看他笑話的。

忿忿暗忖,王大蠻完全不相信她的鬼話,可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瞠大虎目瞪人,以兇惡表相掩飾心中之羞惱;然而皇甫巧兒卻像是早已看透他般,撅著嘴開口了──

「被我瞧見你躲起來偷哭有什麽好害臊的?我之前也在你面前哭過啊!如果你真要這麽計較,那就當我們互相扯平好了。」哭就哭,有什麽大不了的?瞧!她這樣多看得開。

「操!這還能扯平的嗎?」見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王大蠻更加羞憤了。

「怎麽不能扯平?」皇甫巧兒覺得他說得沒道理。

「妳是婆娘,我是男人;妳哭正常,我哭不正常,算什麽扯平?」他奶奶的,這瘋丫頭就是要他承認自己有問題是不是?

「男子漢大丈夫,連這也計較……」搖著頭嘟嚷,認為的心胸太狹小。

「這不是重點好嗎?」王大蠻氣極,覺得自己若是再跟她胡纏瞎攪下去,肯定自己會先崩潰吐血,當下厲聲吼道:「他奶奶的,總之老子今天也不練功!」

話落,掉頭轉身就想走,以便能快快自她面前消失。

偏偏皇甫巧兒從來不是個乖乖聽話的人,見他又想溜走,不由得撇了撇嘴角,二話不說往前飛掠,纖纖素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他身上一點……

「啊啊啊──」慘叫聲瞬間響徹灰濛濛的天際,王大蠻驚恐的發現自己成了顆大石頭般,動也不能動,就只有嘴巴還能大吼大叫。「妳妳妳……我就知道妳是個妖人,否則一個小丫頭,哪會這般大膽,毫不害怕的在山賊窩住下?!我警告妳,不管妳對我失了什麽妖法,最好快快放了我,不然我讓寨裏眾多兄弟把妳捉起來放火燒了……」

「吵死了!」沒好氣的打斷他微帶抖音、毫無威脅性的恫嚇言詞,皇甫巧兒白眼斥道:「什麽妖法不妖法?這是一種武功,叫做點穴!」

「點、點穴?」從來就不曾接觸過什麽高深武學,王大蠻第一次聽到還有這種往人身上一戳就可以讓無法動彈的功夫,心中的驚恐雖然稍微平撫,但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就、就用手指頭戳戳人,就可以讓人沒法動了嗎?」

「沒錯!」重重點頭,皇甫巧兒補充,「不只可以讓人動彈不得,如果點了啞穴,還可以讓人沒法子說話,甚至只要學得精,還能讓人像萬蟻鉆心那般痛苦。」

這般厲害,那只要他學會,以後帶著兄弟們行搶時,只要用這門功夫往對方身上戳一戳,不就可以輕輕松松幹票大買賣了嗎?

想到這裏,王大蠻的眼睛霎時發亮,什麽尷尬、什麽羞窘全都忘了個精光,立刻興奮大叫,「我要學!」

見他有了興致,皇甫巧兒不禁暗笑,可嘴上卻故意拿喬哼道:「剛剛不是還說今天不練功嗎?」

「他奶奶的!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被堵得有些沒面子,可王大蠻想到那什麽點穴的功夫這般厲害,只能漲紅著臉,故意粗聲粗氣大吼。「我現在想學了,不成嗎?」

「成──」皇甫巧兒慢吞吞的拖長了音調,卻在他又羞又惱的瞪視目光下,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行了!你想學,我就教你,眼珠子瞪這麽大做什麽?我好怕的呢!」末了,還是老毛病發作的揶揄一下人。

怕?她若懂得怕,就不會賴在山賊窩不走了。

恨恨暗忖,王大蠻沒耐性的又吼,「那還不快放開我!」操!若不能馬上動一動,他真的很懷疑自己是中了妖法,而不是什麽點穴功夫。

聞言,皇甫巧兒嘻嘻一笑,若不經心般的順手往他肩上一拍;霎時就見他先是踉蹌了一下,隨即不敢置信的轉轉手、扭扭腰、踢踢腿──

「操!真的可以動了!」驚喜大叫,他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神奇了。

「那是當然!」得意的擡起下巴,皇甫巧兒嬌聲又道:「先說了,要學點穴功夫,得先認得人體身上的穴道位置與名稱,你肯學嗎?」

二話不說的連連點頭,王大蠻對這門功夫有著極高的興趣。

「很好!」滿意一笑,她立即要求,「馬上站好,快點!」

「幹嘛?」不解的詢問,卻還是乖乖的站好了。

「教你認識穴道位置。」話落,小手不打聲招呼就往他的胸前摸去。

「操!妳、妳幹什麽?」被她突如其來的大膽舉動給嚇了一跳,王大蠻飛快往後一閃,結結巴巴叫道:「小、小丫頭……怎麽可以隨便……隨便亂摸男人……」邊說邊臉紅,只是這回不是氣紅的,而是難得羞紅的。

他……該不會是在害羞吧?真是……純情得可愛啊!

不敢置信的瞅著他再次通紅的臉龐,皇甫巧兒噗哧一聲笑了。

「笑、笑屁啊!」被笑到臉紅到都快燒起來,王大蠻轉羞成怒的吼罵,「他奶奶的,妳還有沒有一點姑娘家的矜持啊?男人的身體是妳這小小丫頭可以胡亂摸得起的嗎?妳不知羞,我還要臉呢!」

「怎麽山賊也懂得羞啦?」斜眼調侃,覺得他實在是太好笑也太有趣了。

「操!山賊就不是人,不能懂嗎?」義憤填膺的回吼,他只覺得滿心不平。

呿!他的身子珍貴的很,可不隨便給人亂摸,雖然……給她摸的感覺其實不壞,但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啊!

見他的激動樣,皇甫巧兒歡樂的逗人。「我不摸你,怎麽教你穴道在哪裏呢?難不成還得讓你摸我不成?」

摸、摸她?

不知想到了什麽畫面,王大蠻只覺得「轟」的一聲血氣上湧,臉上熱辣辣的,一時瞠目結舌到說不出話來。

不過皇甫巧兒可不管他的反應,徑自上前又往他的胸前摸去,繼續教授大業。「喏,這裏就是膻中穴,知道不?」

王大蠻下意識的又想躲,卻在她橫來一記似訕似笑的瞪視下,下意識的不想認輸而挺起胸膛任人「猥褻」,嘴上還不示弱的叫道:「膻中嘛!這麽簡單,我當然知道了。」

他奶奶的!雖然隔了一層衣衫,不過這瘋丫頭的手好暖,摸得他胸口一片暖洋洋,酥麻酥麻的,舒服極了。

「很好!」點頭贊許,皇甫巧兒小手繼續往下移了兩寸。「記住了,這兒是巨闕穴……」又繼續朝下。「這兒是中院穴……」

呃……慢著!為什麽她愈摸愈往下?

隨著她的手不斷朝下,王大蠻也開始緊張了,身體也愈繃愈緊,臉色變得很奇怪。

「這兒是氣海穴……」認真講解,纖纖小手更下一層。「這兒是關元穴……」

「操!」渾身一顫,猛地往後一跳,王大蠻臉紅如關公,氣急敗壞的怒吼,「妳妳妳……妳還是不是姑娘家啊妳?」

他娘的!連那麽靠近男人……的地方也不害臊的摸下去,這丫頭還有沒有自覺啊?當他是死人嗎?他可是活生生的男人,也是會有感覺的好不好!

又窘又怒,不顧她詫異的眼神,王大蠻飛快轉過身背對著她,目光惡狠狠的瞪著自己稍微起了騷動的下半身,簡直感到悲憤欲絕。

嗚……不中用,怎會這麽不中用?竟然會對一個沒胸、沒臀的小丫頭有反應,真是太丟他的臉了!

「又怎麽啦?」對他突如其來的憤然指控,毫無半絲邪念的皇甫巧兒滿心不解,一臉莫名其妙。「大饅頭,你有毛病不成?我明明講解得好好的……」

「他奶奶的算我有毛病行了吧?老子今天學到這裏就成了,其他的改天再說!」咬牙切齒的丟下話,王大蠻完全不敢回頭,步履艱辛的逃之夭夭。

到底是怎麽了啊?

愕然瞪著他踩著略顯怪異的步伐飛快離去,皇甫巧兒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能撇撇嘴,嬌哼一聲──

「算了!既然他都承認自己有毛病,我就不追究了!」

*********

「去你娘的沒個節操,連那種幹癟癟的小丫頭也擡頭,你還是我的小兄弟嗎你……」小湖邊,王大蠻盤腿坐在地上,低頭對著早已「消下去」的自家小兄弟痛罵個不停。「那丫頭沒胸沒臀沒身材你也好?你有點眼光行不行?操!真是個沒用的家夥……」

「大哥,你一個人躲在這裏嘀嘀咕咕些什麽呢?」

聞聲,王大蠻連回頭也沒,只是垂著腦袋瓜子,沒精打采道:「老六,你來啦!」

霎時,就聽身後一陣窸窸窣窣聲,然後身邊微微一暗,隨即有個人影在他身旁落坐,帶著笑意的嗓音也跟著揚起──

「大哥,你怎麽了?」澄澈的俊目透著關心,六爺輕聲聞言詢問。

王大蠻只是狠狠又瞪了自家小兄弟一眼,這才訕訕道:「沒、沒事。」

「是嗎……」深深瞅了一眼,既然他不願說,六爺也只好順意的不再繼續追問,徑自又笑道:「這兩天你都跑到哪裏去了,怎麽總是不見你人呢?」

「嘿嘿……找我有事嗎?」王大蠻搔著頭,幹笑反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見狀,六爺也不以為意,點頭笑道:「是有點事想與你商量商量。」

「你說!」老六向來很少拿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來煩他,會找他肯定是重要的事。

「明天我想跟四哥下山進城看看。」

「咦?」怪叫一聲,王大蠻好奇了。「怎麽突然會想進城了?我記得明明還沒到進城采買日用品的時候啊!」

「這回進城不是要采買東西。」六爺微微一笑,神態清和。「大哥,你還記得上回我向你提過咱們不能讓寨裏的兄弟們搶一輩子的事嗎?」

「當然!」嚴肅點頭,王大蠻也正經了起來。

「那就是了!」柔和的嗓音中透著肅穆,六爺輕聲道:「咱們寨裏人口眾多,總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去墾地務農,我想了想,覺得也許可以進城去看看有沒有地點好,價錢又合理的店面要頂讓,若有,咱們就把它買下來,好給寨裏兄弟們經營,做個小生意,一來既可糊口,二來又可安居樂業,再也不用過著打打殺殺、刀口舔血的生活,你說這樣如何?」

「好是好,可是……」搔著頭,有些遲疑。

「可是什麽?大哥,你有疑問盡管說。」六爺柔聲催促。

「可是要開啥店、做啥生意呢?」王大蠻苦惱了。

操!他當慣了山賊,別的可不會。

「放心吧!」似乎早已想了個透澈,六爺不疾不徐道:「我記得好幾位弟兄以前都是酒樓、飯館的廚子,是因為黃河大水毀了家園,這才流落到咱們寨裏來。我想我們可以開間酒樓飯館,廚房裏掌鍋鏟的工作就交給那幾人,至於招呼客人則可以挑一些年輕力壯、口舌較為靈活的兄弟去負責。」

「若有其他弟兄們不願進城,也可以留在山裏種種菜、養養牲口,等作物收成或是那些牲口夠大可以宰了,那就送進城,供給咱們的酒樓飯館使用,所有能賺的,咱們都包起來自己賺。」胸有成竹,算盤打得極精。

聽得連連點頭,王大蠻只有最後一個疑問。「你和其他人商量過了嗎?」

「嗯。」泛著輕笑,六爺眼中滿是欣慰。「我和幾位兄長、五姊都談過了,他們都很贊成。至於寨裏其他弟兄們,如果願意跟著我們過平安日子的,那最好不過;如果不願意的,到時我們就分給他們一些錢財,讓他們各自尋找生路去。」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去做吧!」大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王大蠻全力支持。

靜靜的凝睇他全心信任的直爽笑臉,六爺忽地感動的低喃,「大哥,我真高興這一生有你們這些兄姊。」

當年,若不是有大哥他們攔路搶劫當山賊,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這麽大;如今又因為他說要改變,不能再繼續當山賊,大哥他們就毫無異議的讓他放手去做,如此的情誼與信任,他這一生足夠了。

「操!說得好好的,這會兒又來耍什麽婆媽?」爆粗口的推他一下,王大蠻生平最怕面對這種軟得讓人心底冒泡泡的情感,當下故意粗聲粗氣叫道:「先說了,我除了當山賊搶劫外,其他什麽都不會,若要開酒樓的話,你先想好要安個什麽工作給我吧!」格老子的,太難的他可不會。

聞言,六爺一本正經道:「大哥,我想掃茅廁應該還有缺。」

「他奶奶的王八羔子!老六,你想死嗎?」啐聲開罵,虎目瞪人。

「好吧!好吧!」故作無奈的攤了攤手,六爺終於忍俊不禁的笑了。「大哥,你就當個不用管帳的掌櫃吧!整天坐著收銀子就可以了,也算是搶錢的一種行業。」

哈哈大笑,王大蠻贊同的連連點頭,覺得照他這麽講,自己好像還是繼續在幹老本行,只是搶錢的方式變了而已。

呵……其實這樣也不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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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4 00:18: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突、俞府、膻中、巨闕、期門、天樞、氣海、關元……」

「啊啊啊──住手!老大,你快住手啊……」小院落裏,週二貓別扭的慘叫求饒聲哀哀響起,原本站得筆直的身體,此刻也成了條毛蟲般扭來扭去,努力想閃躲那只不斷在自己身上摸來蹭去的「狼爪」。

「操!老二,你給我站好!」狼爪氣呼呼的往還在扭動的身體用力拍了下去,得到「啪」的一聲響亮脆響與一道淒厲哀號後,王大蠻橫眼罵道:「不過就是要你暫時讓我練個手,需要雞貓子鬼叫得像是被人給奸了嗎?」

「老大,你那只手就像要把我給奸了啊!」雙手緊緊護住有點被「騷擾」到的下體,週二貓上演貞潔烈女傳般的羞憤哭訴,「你個下流不要臉的色胚,竟然愈摸愈下麵……」

嗚……他的貞潔啊……

「操!都是男的,摸了會死嗎?」氣憤怒吼,王大蠻滿心不爽。「你不借我練手,我怎麽學得成功夫?」

呿!他這些天強忍著被摸的恥辱,跟著那小丫頭學了不少,如今想試試難道還得拿自己下手不成?

當然是要找別人來練習啊!

「摸了是不會死,但會……會那個啊……」通紅著一張臉,週二貓掩面悲吼。

嗚……在老大的手下起反應……不!他不要啊!

「你個混賬,連男的你也能?下流!」嫌惡的唾棄,王大蠻既好氣又好笑,其實也滿能感同身受的──畢竟他也曾在某個小丫頭手下「狼狽」過,但至少他起反應的對像是女的,光是這一點他就比老二好多了。

「你摸我才下流吧!」悲憤抗議,週二貓滿心憤慨。「再說,只要是活跳跳的男人,用自己的手都可以了,更何況是別人碰?這和男、女無關啦!」

「好吧!你這麽說也是有點道理,不過……該讓我練的還是要讓我練。」猙獰一笑,繼續蹂躪。

「啊啊啊──老大,不要啊……」繼續慘叫。

於是就在一個「辣手摧花」、一個羞憤扭動中,王大蠻為了要抓住人,不知不覺的使上了皇甫巧兒傳授的內功心法所修練來的一點點真氣,指頭下意識的往他胸前穴道一點……

「啊啊啊──」另一輪可怕的慘叫響起,週二貓驚恐不已的鬼哭神號。「老大,我沒法子動了!怎麽辦?我殘了……我殘了啊……」

「啊啊啊──」同樣的大叫同時響起,卻是欣喜若狂的。「我成功了!我竟然成功了……哈哈哈……」

「老大,你笑屁啊!我殘了,你笑個屁啊……」不敢相信多年兄弟,老大竟如此的無情無義,週二貓簡直是悲憤欲絕。

「哈哈哈……」開心大笑,王大蠻興奮得都快跳起來了。「老二,不用擔心!你不能動不是殘了,而是我點穴成功了啊!」

「點、點穴?」有些顫抖、有些結巴,週二貓滿心懷疑。

「對!」用力點頭以示不假,他激動得紅了臉,滿心振奮。「就是因為我點了你的穴,所以你才會沒法動,厲害吧!」操!真是亂佩服自己一把的。

聞言,動彈不得又心存懷疑的週二貓可沒他那麽開心,只能苦著臉哀哀要求,「老大,既然是你幹的,那肯定也知道怎麽解開的,對不?快,快放了我吧!」

娘的咧!這種動也不能動,全身像是殘了一般的感覺實在太恐怖了,在還沒有恢復正常以前,他怎麽也沒辦法相信老大的話啦!

「呃……」突然,王大蠻興奮的笑臉在瞬間凝結,表情帶著一點的尷尬。「我……我還沒學怎麽解開穴道……」

「不──」死了爹娘般的淒厲慘叫再次響徹雲霄,週二貓絕望哀號,「老大,你是在開玩笑的對吧?我膽子很小的,不要這樣嚇我啊……」

嗚……他該不會真的被老大這樣玩殘了吧?

不,他不要啊!

見他嚇得臉都灰了,王大蠻連忙拍著胸脯保證。「老二,不用擔心!我既然能給你點穴,自然也可以解開,沒什麽好怕的,交給我就對了!」

聽他這麽說,週二貓更是面色如土,已經完全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而王大蠻心想解開穴道應該也和點穴差不多,當下自作聰明的開始在他身上東戳西點,反正只要是自己認得的穴道位置都不放過,但在忙了老半天卻依然不見成效後,開始冒冷汗了。

「老大,你到底行不行啊?」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週二貓原本就沒多少的信心也跟著消失,抖著聲顫巍巍的指出事實。「我都快被你戳出窟窿了……」

「他奶奶的別吵!」滿頭大汗,繼續努力戳戳戳,然而在奮鬥了許久卻依然沒半點作用後,王大蠻不得不訕訕然的收回手,滿臉尷尬的承認,「呃……我解不開。」

「不──難道我就要這樣一輩子僵在這裏當石像了嗎?不不不……」週二貓驚恐的瘋狂喊叫,已經離哭不遠了。

嗚……雖然他已經十幾年沒哭過,但如果真的這樣癱了一輩子,他真的會哭給老大看的。

見他驚恐得白了臉,王大蠻結結巴巴的連忙安撫。「老二,你……你別怕!我馬上……馬上找人來幫你……不會……不會有事的……」

於是就在某道不具信心的雞貓子鬼叫聲中,他慌慌張張的跑去找救兵,將那暫時成了姿勢奇怪的石像的可憐人丟在原地,只有冷冷的清風陣陣吹來,讓他忍不住……

「哈啾!」打了個大噴嚏,週二貓好想揉鼻子。

嗚……老大就算要去找人來幫忙,至少也先把他搬進屋子裏,讓他在這裏吹冷風像什麽話?真是沒良心!

忍不住偷偷罵人,他心中萬分悲涼,就這麽伴著冷風等啊等的,等到他都快懷疑自家老大是畏罪潛逃時──

「他奶奶的,快點行不行?老二還等著妳去救他呢……」

催促的吼聲伴著急促的腳步聲一路從外傳來,聽得週二貓險些激動得痛哭,還來不及出聲,另一道嬌脆的嗓音便響了起來──

「急什麽呢?又不是會跑走……」

「操!就是跑不了、動不了,我才急啊……」

一悠閑、一急躁的鬥嘴聲飄進院子裏,隨即聲音的主人也轉了進來,然後在皇甫巧兒乍見到週二貓那動也不動的古怪姿勢時,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哎呀呀!大饅頭,你在點二當家穴時,他到底是在做什麽呢?」看著眼前以雙手護住下體的人形石像,她實在是被逗樂了。

聞言,週二貓羞憤欲絕,雖然身體沒辦法動,但血氣卻還是依然往臉上沖,沒臉說出自己被「玷汙」,只能以控訴的眼神瞪著罪魁禍首。

「操!妳問這麽多幹什麽?」接收到指控的眼神,王大蠻難得心虛下,只能粗著嗓子罵人。「別拖拖拉拉的,快解開老二的穴道!」

本來就是隨口調侃,皇甫巧兒也無心去細思,徑自看著人形石像,笑咪咪的稱贊,「大饅頭,你不錯嘛!才幾天的時間,就能點住別人的穴道了。」

話落,狀不經心的隨手往人形石像拍了兩下。

「啊──終我於可以動了!」驚人的吼叫聲猛然響起,週二貓因為僵立太久,在解開穴道的瞬間便禁不住腿軟的癱坐在地上,可還是難掩喜悅的爆出歡呼大笑。「哈哈哈……我沒殘!太好了,我真的沒殘……」

嗚嗚……他終於可以動了,這世間真是太美好了!

一旁,眼看她隨隨便便拍個兩下就解開穴道,忙了老半天卻只換來一身熱汗的王大蠻不由得火大。「他奶奶的,老二全身上下我都給他拍遍、戳遍了,只差沒用踹的,怎麽我不行,妳就行?」看不起人嗎?操!

「這是當然!」皇甫巧兒驕傲的擡起下巴。「你以為武功這麽容易練嗎?你現在懂的只是皮毛,以後還有得學呢!」

見她一副得意樣,王大蠻真是氣悶,可偏偏又無法反駁,當下只能噴著鼻子哼聲;而就在這個時候,楊舞長從遠方迅速奔來──

「大哥、二哥,有消息來報……」急急忙忙來到三人面前,她還來不及喘口氣就先忙著開口說話。

「操!有什麽急事也先喘口氣再說。」大掌拍拍她的背,王大蠻要她不用急。

「就是嘛!有事慢慢說,沒人會搶妳話的。」休息夠了,週二貓一古腦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摸著大光頭,笑咪咪附和。

回以一笑,楊舞長果真深吸一口氣後,這才緩聲道:「方才探子傳來消息,今天午後有商隊會經過咱們地盤。」

聞言,王大蠻微微皺起眉頭。「怎麽這回這麽突然?」

通常如有商隊要經過「牛蹄山」,他們都可以提前兩、三天就探到消息,並且早早做好準備,很少像今天這麽突然的。

「是啊!」明白他在想些什麽,楊舞長也有著相同的疑惑。「正因為如此,三哥和其他弟兄正在大廳等你過去商量,看咱們是否要行動?」

「當然要!」一旁,週二貓摩拳擦掌。「既然自動送上門了,豈有放過的道理?」

聞言,王大蠻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當下心中有了決定,豪邁大笑,「老二說得沒錯!這些天老四、老六到荊城去探門路,說不得再過不了多久,咱們就要收山不幹了,那麽也許今天就是咱們最後一票買賣,當然要去大幹一場,留作紀念。」

他愈說愈興奮,加上週二貓在一旁連連出聲附和,兄弟倆登時精神百倍,哥倆好的勾肩搭背,樂呵呵的往大廳方向快步而去,想來是要趕著去商量怎麽去大幹一票了。

目送兩人像無憂的孩子般歡喜而去,楊舞長不禁失笑,當柔和目光收回時,卻見許久沒出聲的皇甫巧兒也眼兒發亮的笑花了臉──

「哎呀呀!原來今日午後還要去攔路打劫,這不去湊個熱鬧怎麽行呢?」興致勃勃的叫笑著,她整個人都來勁了,腳跟一轉忙著去找心愛的大黃,準備午後跟著「出征」。

眼看她蹦蹦跳跳飛快離去,眨眼不見人影,勸阻不及的楊舞長只能好氣又好笑的猛搖頭……

唉……難道山賊窩待久了,真的會習慣成自然,讓她搶人搶出興趣來了?

********

牛蹄山,同樣的黃土坡下,一隊插著同樣白字綠旗的商隊正以慢得驚人的速度行經其間,完全不似以往的商隊生怕山賊隨時會出現那樣急匆匆,向世人展示了何謂老牛拖步的真義。

而就在這慢悠悠中,一名留著兩撇鬍子,很是面熟的中年漢子眼見都快經過上次被搶的黃土坡,卻還是絲毫沒有動靜,當下迅速來到一輛樸實卻舒適的馬車車窗邊,透過竹簾悄聲道:「少主,還要再慢些嗎?」

「嗯。」一道平靜無波,聽不出絲毫情感的輕應聲自馬車內似有若無的揚起。

得到指示,中年漢子立即轉身朝眾人做了個手勢,霎時就見整個車隊走的更加緩慢,而就在這個時候,震天叫囂伴隨著馬蹄雜遝從黃土坡後轟然響起,轉瞬間上百人馬已沖了出來,將商隊團團包圍住。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一貫的開場詞在王大蠻見到那很眼熟的白字綠旗與中年漢子時猛然中斷,轉而對身旁的週二貓大叫,「操!老二,是前些日子的老相識。」

週二貓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隨即也哈哈大笑起來。「奶奶的,是上回損失得不夠多,才沒幾天又想來讓我們搶了嗎?」

莫名的,王大蠻總覺得有些古怪──

畢竟不到半個月的工夫,同一商隊絲毫不怕損失,再次押著滿滿的貨物經過之前被搶的地方,實在是有些不太合理;而且這回商隊之人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們的出現,反倒有種目的達成,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心中隱隱有種詭異與不安感,可表面卻不能透漏絲毫,王大蠻揮舞著大刀替自己壯聲勢,叫囂吼道:「餵!兩撇鬍子的,既然上回你知難而退,自動送上貨物,這回我也不為難你,留下一半,剩下的你們可以帶走,如何?」

聞言,那中年漢子狀若不經心般的朝四周掃了一圈,確定不見上回那半途殺出的嬌俏少女後,他不自覺的皺了皺眉,但隨即又世故的掛起精明老練的笑臉,一副好商好量的開口了──

「這幾車的東西若入得了王寨主的眼,全都送你又有何妨?」

此話一出,幹山賊多年卻從未遇過這麽「配合」的被搶人,「天一寨」眾多弟兄們頓時嘩然,而身為寨主的王大蠻則是警覺的瞇起了眼──

「他奶奶的,老子活到這麽大,還沒遇過這麽好的事!說!你有什麽目的?」

「哈哈……王寨主快人快語,那就恕在下直說了。」往寂靜無聲的馬車瞄了一眼,中年漢子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出此行目的。「煩請貴寨主交出上回半途出現的那名小姑娘。」

交出那個小丫頭?

心下一凜,王大蠻懷疑他與皇甫巧兒有什麽過節,想以此機會將她抓住,當下虎目厲瞪怒喝,「操你娘的!你當老子是什麽人?小丫頭人在我『天一寨』就歸我保護,要我交出她?吃屎吧!」

格老子王八烏龜,敢動小丫頭的歪腦筋,先打一頓再說!

聞言,中年漢子臉一沈,口氣亦不善起來。「這麽說來,王寨主是不肯交出人了?」

「交你娘啦交!」怒聲大吼,三句不忘問候人家的娘親。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腰間配劍已抽了出來。

「操!老子才要對你不客氣咧!」咆哮回吼,王大蠻舞著大刀往前一揮。「兄弟們,上。」

氣勢萬鈞的吼聲方落,「天一寨」眾弟兄們立刻一擁而上;而商隊人馬也紛紛拔劍而戰,霎時間,鏗鏗鏘鏘的刀劍交擊聲不絕,兩方纏鬥不休,打得熱火四起。

而就在這時,引起兩邊人馬開打的主要人物──皇甫巧兒這才正騎著大黃牛慢悠悠的來到了黃土坡上,眼看下方打成一團,尤其是那眼熟的白字綠旗再次映入眼底時,她噗哧笑了出來。

「呵呵……連兩次都搶到自家人,這不是分明要我『敵我不分』,兩邊都打嗎?」想到可以再次偷襲兩方人馬,她心下大樂,小手往大黃的腦袋一拍,歡歡喜喜的沖下山坡加入戰局了。

於是混亂的打鬥中,再次有人到處偷襲,隨著翩翩飛舞的身影,格格嬌笑聲也四處散落,她玩得甚是開心。

然而就在她一出現,立即吸引了纏鬥中的王大蠻與中年漢子的註意,兩人不約而同立即分開,停下攻勢,尤其是王大蠻更是忍不住憤怒大吼──

「操!妳這瘋丫頭又來湊什麽熱鬧?」他奶奶的,真是個不知死活的瘋丫頭。

「這麽好玩的事,我不來怎麽行?」皇甫巧兒笑嘻嘻回應,順勢踹了某個倒黴鬼一腳。

「他奶奶的,妳就光知道玩,都不曉得人家是要來抓妳嗎?」氣急敗壞的斥罵,王大蠻與那中年漢子兩度交手,知道他不是隨隨便便就可打發的人物,心中暗暗替她心急,可卻忘了她其實武功比他還好,根本就不需要他來擔心。

「抓我?誰?」皇甫巧兒這下可來了興趣,一個旋身來到他面前好奇追問。

怪了!她又不像娘親還沒嫁爹爹前那樣到處得罪人,會有誰要抓她?

「還不就是……」狠厲的目光順勢朝中年漢子瞪去,卻愕然發現不知何時,商隊人馬皆已停下攻勢,團團圍在中年漢子身後的馬車兩旁,讓他到了嘴邊的話都因這奇怪的變化而不知不覺消了音。

「還不是啥?」不解他為何話說一半,神色也甚為古怪,皇甫巧兒納悶的跟著轉身往後一看,卻在與那中年漢子眼對眼正面對視時,一張小臉登時笑得燦爛如花,吐著舌頭俏皮道:「哎呀,被抓了個正著!張叔,好久不見了!」

「小姐,妳可真是讓我們大家擔足了心了。」中年漢子──張叔邊嘆氣、邊謠頭,實在拿這位主兒沒辦法。

「張叔?他奶奶的,你們不是仇人?」對這急轉直下的變化,王大蠻一時傻了眼,甚至「天一寨」其他弟兄也紛紛發出嘩然聲。

「噗──大饅頭,你怎麽會以為我和張叔是仇人的?」忍俊不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皇甫巧兒被逗樂了。

「操!明明那個兩撇鬍子的說要拿那幾車貨物來交換妳,我這才以為……」臉上一紅,王大蠻老羞成怒的忿忿開罵,「既然認識,妳為什麽不早說,還跟著我們一起攔路行搶?」

若她早說的話,他就不會連搶對方兩次……慢著!他幹嘛要因為這個小丫頭而放棄一頭大肥羊啊?

莫名其妙!

愈想愈不懂自己怎會冒出那種念頭,王大蠻只覺得好悶。

不知他復雜的心思,皇甫巧兒故作無辜的眨巴著大眼,強詞奪理道:「你又沒問,我幹嘛說?再說,搶自家人的東西不算搶是吧?張叔。」

一旁,張叔看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只能無奈苦笑。「區區一點東西,小姐想要盡管拿,自然不算搶。」

聞言,皇甫巧兒得意得朝大饅頭瞥去一眼,眸底滿是「瞧!我說得沒錯吧」的意味,然後在得到他的怒眼回瞪後,這才笑嘻嘻道:「好啦!大饅頭,這幾車貨物你盡管『拿』,我文麒哥哥不會與你計較的。」

操!文麒哥哥又是誰了?

乍聽她如此親昵的叫著一個男人的名字,不知為何,王大蠻只覺得老大不爽,滿心泛酸、氣悶的很,可偏偏又沒理由說什麽,最後只能找別的事來遷怒──

「操!老子向來用搶的,幹嘛用『拿』的?再說,妳知道『拿』那幾車貨物代表什麽嗎?代表老子拿妳交換那些東西,他奶奶的,老子不是那種人!總之,今天這場,我們打贏就是搶,打輸就走人。」

聽他這般激動大吼,皇甫巧兒的耳膜不禁隱隱生疼,可還是忍不住對張叔好奇追問:「張叔,你真的對大饅頭說過要拿那些東西來換我嗎?」

沒有否認,張叔點頭承認不諱。

「為什麽?」這下,皇甫巧兒納悶了。

「因為小姐本說要到『綠波山莊』找少主,誰知卻失了蹤影,讓大家都很擔心,尤其少主更讓下人四處探聽,卻都沒有消息;恰巧前些日子我押貨經過,遇搶而大打出手時,卻見到了小姐混於山賊之中……」

頓了頓,張叔若有所指的故意瞄了某山賊頭頭一眼後,這才又道:「當時不知小姐與『天一寨』究竟是何關系,也不知是否有受其牽制,所以才沒打草驚蛇,匆匆回去稟告少主,並再次前來試探,幸虧小姐如今看來沒有任何損傷,也無受制於人,否則……哼哼!」

末了兩聲冷哼,無言表明「否則」的嚴重性。

聽他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皇甫巧兒皺了皺俏鼻,撅起小嘴不滿道:「那麽你這次是來抓我回去囉?」

「是『請』!」張叔不慌不忙的糾正。

什麽?這個兩撇鬍子的要把小丫頭給帶走?操!憑什麽啊?

一聽她有可能要離開,王大蠻瞬間怒火狂燃,還來不及厘清自己為何會如此生氣,卻聽到嬌脆嗓音再次揚起──

「可我在山賊窩裏玩得正開心,還不打算回去呢!」笑呵呵的拒絕,皇甫巧兒還沒玩過癮呢!

早知好玩又孩子心性的她會是這種反應,若只是張叔一人,絕對拿她沒轍,但今天可不一樣,因為……

「巧兒,胡鬧什麽?」驀地,一道平得聽不出任何情感的聲音輕輕傳出,隨即一名相貌俊秀卻面無表情,甚至眼神也空空洞洞的白衣男子緩緩自馬車內出來。

「文麒哥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甫巧兒詫異驚呼,隨即欣喜若狂的飛奔撲抱上去,開心暢笑大叫,「你怎麽來了?」

被抱了個滿懷,感受到懷中人兒顯而易見的歡喜雀躍與身上的溫暖,白文麒空洞的眼神這才微微浮現出幾絲暖意,只是說話的聲調還是沒有絲毫的起伏。「義爹很擔心妳。」仿佛這六個字就是最好的解釋。

聞言,皇甫巧兒擡頭瞅凝著他,故意調笑質問:「難道你就不擔心嗎?」
   
空洞無波的眼神對上慧黠狡詐的眸色,白文麒沈默了一會兒,在她一瞬不瞬、鍥而不舍的瞪視下,最後終於輕飄飄的轉移開眼。「妳知道不是那樣的。」

「嘻嘻,我就知道文麒哥哥還是關心我的。」小臉笑得燦爛如花,依然賴在他懷裏撒嬌。

「他奶奶的,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演大戲啊?」一旁已經悶火狂燃、怒火叢生的王大蠻再也看不下去,一個箭步上前,氣急敗壞的將皇甫巧兒從男人懷裏用力扯了出來,嘴上不忘罵道:「操!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底下,妳這小丫頭竟然貼著男人不放,還知不知羞?」

他粗魯的言語與拉扯,當下讓白文麒空洞的目光轉瞬間閃過一絲冷厲,白皙修長的大掌緩緩揚起……

「文麒哥哥,不要!」急忙拉住他的手,皇甫巧兒慌忙叫道:「大饅頭說話就是這個樣子,沒有惡意,你不要跟他計較,他人其實很好的!」

怎麽辦?文麒哥哥雖然平時總是一臉木然,也不太愛說話,對她、對爹爹和娘親都很好,不管她和娘親怎麽捉弄,他都不會生氣,但面對外人卻是絕不留情。

若他真對大饅頭出手,那大饅頭就絕對死定了。

不知自己剛死裏逃生的從地府門口繞了一圈回來,王大蠻氣呼呼的徑自叫囂,「我說話怎麽了?老子就是這樣,要打隨時來!」話落,還故意揮舞著大刀示威。

「大饅頭,你吵死了,閉嘴啦!」深怕他惹禍上身,皇甫巧兒嗔怒橫去一眼,隨即又朝自家義兄笑咪咪道:「文麒哥哥,我們別理大饅頭,他吵死人了。」

敏銳察覺到她對那山賊頭頭的維護,白文麒空洞的眼神閃過一絲異色,隨即又瞬間隱去,清冷無波的嗓音再次緩緩響起。「這些日子是他在照應妳嗎?」

連連點頭,皇甫巧兒格格笑道:「大饅頭人很好玩,住在山賊窩也很有趣,我還沒玩夠呢!」

言下之意就是──大小姐她還沒打算跟他回去。

點了點頭,白文麒也沒強逼她要跟著自己離開,只是用那仿佛兩汪無底寒潭的空洞眼眸又瞥了某臉上寫著「老子不爽」的山賊頭頭一眼,然後淡淡開口──

「既然還沒玩夠,那我們就住下吧!」

此出人意料的話語一出,皇甫巧兒立即開心的叫笑歡呼;至於一旁原本滿心不快的王大蠻則是傻了眼,好半晌後才回過神來──

「操!你是什麽玩意?說住就住,誰準你了?」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王大蠻一點也不歡迎這個面無表情死人臉的「文麒哥哥」。

「誰理你呢!」根本不把他的話聽在耳裏,皇甫巧兒斜眼丟下這麽一句氣死人不償命的話後,便笑嘻嘻的拉著白文麒走人了。「文麒哥哥,我們走!大黃,跟上!」

「哞──」鳴叫一聲,大黃歡快的追了上去。

「操他奶奶的祖宗十八代!」眼看兩人一牛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裏的徑自走人,王大蠻當場爆粗口,氣得臉紅脖子粗。

「『天一寨』寨主何時換人了,竟敢不把我放在眼裏?老二,你說這象話嗎?」因為太過氣憤,忍不住找人評理。

將方才情景全都看在眼裏的週二貓想笑又怕被自家老大暴打一頓,最後只能摸著光禿禿的腦袋傻笑勸說。「老大,當初巧兒姑娘沒得到你的同意,不也賴在咱們賊窩這麽久。算了吧!算了吧!寨裏又不差多幾個人吃飯……」

「操!什麽算了?咱們是山賊,是專門搶人的,又不是開善堂,幹嘛要給人吃閑飯?」咆哮大吼,王大蠻滿臉怒容。

當初巧兒姑娘賴下來吃閑飯,也沒見你這麽計較啊!

被吼得縮了一下脖子,週二貓心下偷偷暗忖,還來不及回話,一道世故的嗓音驀地從旁插入──

「王寨主,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這幾車的貨物就當是我們叨擾貴寨的一點點小心意吧!」噙著禮貌微笑,張叔很上道的來付「食宿費」了。

「他奶奶的,我才不希……」瞪著那幾車滿滿的貨物,王大蠻想到寨裏的人們,到了嘴邊的「罕」字硬生生又吞了回去,漲紅著臉轉頭對一幹兄弟們大喊,「呆站著做什麽?還不動作快點,把那幾車貨物全運回去!」

操!他絕對不是接受那個死人臉在天一寨住下,而是那些貨物不要白不要!

只見他喝聲一出,張叔笑了,而天一寨眾人則立刻行動起來,至於週二貓嘛……只見他想到什麽般驀地附在自家老大耳邊,好奇的悄聲詢問──

「老大,怎麽還不見你想哭呢?」難道他『每搶必哭』的毛病已經好了不成?

被他這麽一問,王大蠻原本就老大不爽的心情頓時老羞成怒,破口大罵,「操!那些貨物是他們自願送的『一點小心意』,老子又沒搶,哭個屁!」

火大吼完,他滿心不爽的跳上「黑風」背上,丟下一句「你看著辦」後,便怒氣沖沖的策馬狂奔而去。

他奶奶的,小丫頭幹嘛對那個死人臉又抱又摟的親熱成那樣?不成!不成!他一定得趕緊追上去,阻止他們卿卿我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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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4 00:1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他奶奶的,為什麽那個死人臉住在我對門?」小院子裏,王大蠻沖著某個自作主張的嬌俏少女憤怒的質問。

他娘的!讓那人在天一寨住下已經很不爽了,沒想到還安排住在他對面的房間,搞不好每天早晚都要碰上那麽幾次,那就更令人火大了。

「誰說住你對門了?文麒哥哥是住我隔壁房。」兩手往腰上一扠,皇甫巧兒振振有詞的反駁。

「妳隔壁房也是我的對門!」瞠目怒,漡王大蠻見她打從一見到那個死人臉開始,對他不是抱就是,不然就是撒嬌,這讓他心中莫名感傲煩躁與泛酸,脾氣自然也好不起來。

去他娘的!他們的房間在同一座小院子的兩側,這小丫頭是忘了嗎?

「對門又怎麽了?」奇怪的睨覷一眼,皇甫巧兒滿心不解。「真是怪了,打從文麒哥哥露面開始,你是在火些什麽呢?」

火妳跟他太親熱!

王大蠻張大嘴就要吼出,然而隨即又馬上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

操!他、他幹嘛因為他們太過親昵而氣成這樣?莫非這就是……嫉妒?

操操操!他幹嘛嫉妒?幹嘛嫉妒啊?

因為你喜歡這個沒胸沒臀沒身材的小丫頭!

驀地,一道不知打哪裏來的心音在惱中轟然響起,震得他渾身僵硬,瞠目結舌的呆呆瞪著眼前盈滿好奇的嬌俏小臉,老半天說不出話。

「大饅頭,你怎麽不說話了?」俏皮的在他愕然大睜的眼前猛揮手,皇甫巧兒忍俊不禁笑道:「你發傻啦?」

聞聲,王大蠻才回過神,眼底馬上映入她閃著盈盈笑意的水靈美眸與嬌甜小臉,驚得他心下一慌,血氣「轟」的一聲湧上粗獷臉龐……

「不──」意識到什麽似的,他驀地發出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淒厲慘叫,二話不說,抱頭落荒而逃。

「他怎麽了他?」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一路慘叫奔逃離去的背影,皇甫巧兒滿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這個時候,側邊廂房的某扇房門被人打開,白文麒慢吞吞的走了出來;而皇甫巧兒則馬上露出粲笑,一蹦一跳的來到他面前──

「文麒哥哥,我帶你到處逛逛去。」習慣性的拉住略帶涼意的大手,她嘰嘰喳喳叫笑道:「這裏雖然是山賊窩,但是寨裏每個人其實都挺好的,而且大饅頭也很好玩,像剛剛他就不知為什麽慘叫,跑得像有鬼在追一樣,實在好好笑……」

搖搖頭拒絕她想帶他四處逛逛,白文麒在長廊邊坐下,同時拍拍身邊位子,要她也跟著坐。

怎麽了?文麒哥哥雖然總是面無表情,但他們像親兄妹般的濃厚親情,還是讓她從小就可以分辨出他宛如面具般木然神色下的情緒。

而現在,他的情緒很嚴肅也很……不好!

不知為何,皇甫巧兒有點惴惴不安,當下乖乖的在他身邊落坐他身邊。

「巧兒……」輕輕的,聽不出波動與情感的嗓音緩緩蕩開。「妳喜歡這裏,喜歡那個山賊頭頭嗎?」

「喜歡啊!」毫不猶豫的點頭,皇甫巧兒笑得天真爛漫。「這裏天天都很熱鬧,加上大饅頭雖然脾氣不好,老愛罵臟話,可一逗就蹦得老高,實在是太可愛了……」

頓了頓,想到先前他曾想對某山賊頭頭痛下殺手,她立刻嘟嘴要求。「文麒哥哥,大饅頭人其實很好的,你以後不許再對他出手。」

聞言,空洞的目光瞥了她一眼,白文麒輕飄飄又道:「他太粗莽……」配不上他如珠如寶的義妹。

「呃……所以?」皇甫巧兒如墜五裏迷霧,不懂他想表達什麽。

大饅頭本就是個山賊頭頭,性情粗莽也是正常,只是和她有什麽關系嗎?而且他粗莽他的,文麒哥哥又何必因為這樣而心情不佳?

她還沒發現自己對那個山賊特別維護嗎?

白文麒對這個義妹的心性甚是瞭解,清楚若不是在她心中已有特別地位的人,她絕對不會如此維護與在意;而如今她卻總是有意無意的維護那個山賊頭頭,這代表著什麽,他大概已心中有數,只是沒想到她自己竟然還沒發現,真是個遲鈍的丫頭。

想到這裏,他嘴角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微勾起。

呵……既然她自己沒發現,他也沒必要特別去提醒,讓那個粗莽的山賊占到便宜,不是嗎?

呃……文麒哥哥怎麽好像心情又在瞬間變好了?

被他變化莫測的情緒給弄得滿頭霧水,皇甫巧兒只能搔搔頭,繼續陪著面無表情,可以老半天不吭一聲的人坐著發呆……

唉……有點無聊,不知大饅頭上哪兒去了?

**********

「你們瞧見那位白公子了嗎?聽說是小姑娘的未婚夫,得知未過門的娘子被搶來當押寨夫人,這才尋了過來……」

「小姑娘的未婚夫?這段日子來,大王表面上雖老是對小姑娘吼啊吼的,可實際對她挺好,想來是用了真情,如今人家未婚夫出現,那我們大王怎麽辦……」

「說真格的!比起臉皮的話,我們大王卻實比不上白公子俊……」

「呿!男人比什麽臉皮?氣勢、能力才是重點……」

「論起氣勢,白公子那張冷冰冰的臉可是挺嚇人的,完全不輸怒火沖天時的大王;說起能力,光從白公子身上的衣著打扮與身邊那群護衛上看來,想必也是不差的,真要比較起來,咱們大王有輸那麽一些些……」

「嘖嘖嘖,兩男爭一女,對咱們大王有點不利啊……」

廣場邊,寨裏的三姑六婆再次聚在一起嚼舌根,熱烈討論著近兩日來最新、最熱的流言,眾人嘰嘰喳喳聊得不亦樂乎,天馬行空的幻想力完全沒有極限。

好巧不巧的,一路風塵僕僕從荊城回來的四當家與六爺,才踏進寨門就聽到以上那些流言,讓已離開好些天的兩人不禁面面相覷,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白公子?」六爺揚起眉梢,滿眼疑問的看向老四。

「別看我!」四當家──童四海同樣滿頭霧水。「我可是和你一起剛回來,若會知道,那就見鬼了。」

這倒是!

六爺失笑,隨即眼色一使,當下童四海也點了點頭,二話不說齊往裏頭走去,準備去找老大探探是怎麽回事。

那位白公子又是誰?

由於時已近午,當兩人一路來到王大蠻居住的小院落時,就見院落空地上擺了張桌子,兩男一女落坐其間用餐,定睛細看,其中一男一女就是自家大哥與皇甫巧兒,至於另外那位面生但很顯眼的白衫男子,巷必就是眾三姑六婆口中的白公子了,只是三人用餐的氣氛似乎……有點詭異?

六爺下意識的與身旁的童四海互覷一眼……

你書讀得多,較會說話,你打頭陣!童四海以眼神傳達自己的意思。

聳了聳肩,六爺沒有拒絕這無聲的要求,當下噙著淺笑,快步走上前去──

「大哥,我們回來了!」

聞聲,正鬱悶扒飯的王大蠻擡頭一瞧,乍見兩人身影,他猛地跳了起來──

「老四、老六!」飛快迎上前去,他朝兩人肩頭各捶一拳,開心大笑,「操!去了這麽多天,你們可總算回來了。還沒吃飯吧?來,一起過來坐!」邊說,邊拉著兩人往桌前坐下,熱切的幫兩人各盛上滿滿一碗像座尖山般的米飯。

「巧兒姑娘,這位是?」方才坐定,六爺便噙著一貫的淺笑詢問樂呵呵用餐的皇甫巧兒,可眼睛看的卻是那位白衣男子。

「吃閑飯的!」這是某人滿心不爽的回答。

「我文麒哥哥!」這是某眼兒笑瞇成一條線的嬌俏少女的答復。

這是面無表情,完全不吭一聲的某死人臉的淡漠反應。

「操!整天文麒哥哥長、文麒哥哥短的掛在嘴邊,沒個矜持,妳還要臉不要?」憤怒拍桌,王大蠻這兩天來,整天看她跟那個死人臉膩在一起,嘴裏哥哥、哥哥的叫個沒停,如今終於酸味滿溢的爆發了。

這……他是不是嗅到那麽一丁點醋味了?六爺敏銳暗忖,下意識的往自家大哥臉上看去,然後有種想掩面悲鳴的沖動。

唉……大哥,你這明顯亂吃飛醋的嘴臉實在是不太好看啊!

這年頭,還是別理閑事,努力扒飯就對了!

迅速掃了眾人的表情一眼,一向最懂得明哲保身的童四海當下決定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低頭填飽肚子準沒錯!

「原來是巧兒姑娘的親人!」眼看氣氛詭譎,甚是不妙,六爺連忙笑著打圓場,明知故問道:「不知兄臺貴性?」

「白。」見他還算有禮,白文麒算給面子的吐出一個字後,便再也沒吭一聲。

「原來是白公子。」對他的冷淡絲毫不以為忤,六爺徑自笑道:「在下自小沒名沒姓,在一幹兄姊中排行第六,若白公子不嫌棄的話,就我一聲老六就成了,至於我身旁這位是我家四哥,姓童名四海。」

一聽介紹到自己,童四海這才從飯碗中擡起頭,豪爽的打著招呼。「白公子好,叫我老四就成了。」話完,繼續埋頭苦吃。

眼看兩人對那個死人臉這般好聲好氣,王大蠻頓時有種被背叛的感覺,當下變臉大吼,「他奶奶的!老四、老六,你們是傻了嗎?幹嘛對一個吃閑飯的外人這麽好臉色?」

老大,你這種嘴臉,只會顯得自己更沒氣度啊!無奈的嘆氣暗忖,六爺暗暗翻了個白眼,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皇甫巧兒倒是搶先開口了──

「大饅頭,我文麒哥哥哪裏惹到你了?還是你嫉妒他比你俊?」撇著嘴角斜眼橫睨,隨即又笑燦著臉轉向自家義兄。「文麒哥哥,你瞧,寨裏大家人都很好,是不?至於某顆老愛鬼吼鬼叫的大饅頭,我們不要理他就行了。」

哼!這顆大饅頭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打從文麒哥哥住進來後,他就怪裏怪氣的整天找文麒哥哥的麻煩,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幸虧她先前請求過文麒哥哥不許動他,否則這顆饅頭都不知已經死了幾次了。

「比起某人,其他人是好多了!」面無表情的說著氣死人話,白文麒夾了塊肉到她碗裏,向來沒啥情感的清冷的嗓音中隱隱帶了一絲暖意。「妳瘦了,吃。」

看著碗裏的肉塊,感受到他淡漠無表情下的關懷,皇甫巧兒開心笑了起來。

正想努力加餐飯來報答之際,一雙筷子淩空來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奪走肉塊,並且馬上補上一隻肥油油的雞腿,讓她不由得一楞,下意識的擡眸瞧去,就見某顆大饅頭倏地漲紅了臉──

「他奶奶的死人臉,你是說小丫頭在我『天一寨』裏吃不飽、穿不暖嗎?」憤怒咆哮,邊罵邊不斷往她的碗裏夾菜。「老子還不至於連個小丫頭都餵不飽!他娘的老子從今天開始,不把妳這小丫頭養成一頭大母豬絕不罷休!」

王八羔子的辣塊媽媽不開花!死人臉竟敢用他那沾了口水的筷子夾菜給小丫頭,這不是擺明讓小丫頭吃他的口水嗎?

去他娘的王八烏龜蛋,小丫頭就算要吃口水,那也得吃他的才行!

眼看碗裏的飯菜在他的「努力」下,轉眼間成了一座小山,皇甫巧兒當場傻眼了,老半天沒動靜;倒是白文麒難以察覺的微微皺了一下眉,二話不說將她碗裏小山般的配菜夾走大半放到一旁的空碗內。

「操!死人臉,你這是什麽意思?」認定他存心與自己作對,王大蠻翻臉拍桌,憤怒的跳起來質問,頗有一言不和就開打的姿態。

能有什麽意思?他一下子夾這麽多菜,堆得像小山般高,讓她怎麽吃?

白文麒冷淡的掃了那氣急敗壞的山賊頭頭一眼,平日本就不愛言語,如今面對這個山賊頭頭,他更是懶得開口,當下直接無視,繼續面無表情的用飯。

然而他如此的態度,更是讓王大蠻感到氣憤難當,怒發沖冠的猛跳腳咆哮,「死人臉,看清楚你在誰的地盤上,敢不把老子放在眼裏……」

「好了!好了!大哥,你先別吼,有話好好說。」眼見情況不妙,六爺連忙出聲勸哄。「我相信白公子絕對沒有不把你放在眼裏的意思……」

「老六說得是!大哥,你先別發火……」明哲保身的童四海也跟著點頭附和。

兩人愈是安撫勸吼,王大蠻就愈是火大,那種被兄弟背叛的憤怒感也就愈是強烈,當下氣火攻心,怒不擇言厲聲罵道:「他奶奶的!老四、老六,你們幹嘛替那個死人臉說話?到底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啊?」

他這帶著嚴厲指控話語一出口,六爺與童四海頓時一楞,當下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神色尷尬甚是難為。

正當這個時候,「啪」地一聲,皇甫巧兒重重放下筷子,板著小臉嗔惱嬌斥,「大饅頭,你夠了沒?大夥兒好好的吃飯,你蠻不講理胡鬧些什麽?文麒哥哥不管對誰都是那模樣,又不是針對你,你做啥老要看他不順眼?」

討厭!以前的大饅頭脾氣爆歸爆,可種種反應卻很可愛,但這兩天以來,他變得古裏古怪,動不動就針對文麒哥哥,實在是太過份了。

被自家兄弟「背叛」,又被她在死人臉面前冷臉斥責,王大蠻心中又怒又氣、又惱又火,可更多的卻是拉不下臉的難堪與酸澀……

「操!你們說得都對,老子就是胡攪難纏不講理,是吧?好!既然如此,老子現在就走人,免得礙了你們的眼。」臉紅脖子粗的一口氣吼完,他憤然掉頭離開,頭也不回的走了。

「大哥!」六爺、童四海愕然的齊聲叫喊,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追上去。

「大饅頭!」皇甫巧兒嬌聲惱叫,隱隱有些心慌。

怎麽辦?大饅頭平時雖然時不時就發火吼人,可卻從來不曾有過像剛剛那樣的神情,是她把話說得太過份了嗎?

愈想愈不安,她遲疑了一下,最後嗔惱的跺了跺腳,還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呵……這下大哥有人安撫,用不著他追上去了,眼看她急追而去的背影,六爺暗暗松了一口氣,嘴角也不自覺的浮現一抹笑意。

而這一切全落進一雙空洞的眸底,讓面無表情的男子難得微露出情緒的輕哼了一聲。

「白公子似有不滿?」噙著斯文淺笑,六爺興味探問。

呵……老實說,他看得出眼前男人與皇甫巧兒雖然感情極佳,但又無關男女,若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兄妹之情,可兩人看起來又不像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是以他對他們究竟是關系很是好奇。

沒有絲毫波光生氣的黑眸如噬人深淵般冷冷朝他瞥去,卻意外的發現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直凝自己,目光不曾逃避轉移,白文麒原本空洞無情感的眼眸這才隱隱泛起一抹隱晦難辨的贊賞光采,也難得的願意開金口了──

「是不滿,但巧兒喜歡就好。」清冷的話音方落,他甩下兩人,不打聲招呼就徑自起身回房。

是啊!當然會不滿了。

暗自苦笑,六爺神色怔忡……巧兒姑娘雖然天真爛漫,有時還孩兒心性得緊,但從其言行舉止觀察下來,必是從小養尊處優,受到眾人寵愛;如今又見白文麒雖寡言難親近,但舉手頭足間皆隱隱有著大富人家之後才會有的貴氣與不凡,因而讓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沒錯。

而這樣一個家世良好,出身富貴的嬌美姑娘,又怎麽是一個攔路搶劫的山賊配得上的呢?

所以身為巧兒姑娘的親人,白公子會感到不滿亦是正常,只是……若是可以的話,又有誰願意當山賊,過那種在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當年,他們為了活下去,只能當攔路搶劫的山賊,但如今不同了!多年下來,他們已攢下一筆財富,足夠金盆洗手做些小營生,當個普通的老百姓,過著平安和樂的日子。

如果大哥真的喜歡巧兒姑娘,而巧兒姑娘亦對大哥有意,那麽「山賊」這兩個字就不該成為他們的阻礙。

幸虧他早有計劃,也已經安排好一切……

想到這裏,六爺悄悄握緊了雙拳,清亮的眼眸閃著堅毅的光茫。

一旁,童四海可不知他輾轉腹復雜的心思,搔著頭瞪著白文麒住房緊閉的門扉,回想起那雙沒有一絲生氣的空洞眼眸,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娘的!老六,你有沒有覺得那人的眼神怪嚇人的,簡直讓人不敢直視,看久了會發毛……」

**********

「操他奶奶的烏龜王八蛋!操操操……」

隱密的小湖邊再次響起了熟悉的咒罵,只是這回少了控制不住的嗚咽聲,卻多了難堪的憤怒與與苦澀。

「他娘的死人臉,死不要臉吃閑飯,老子與你誓不兩立!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可惡丫頭,竟然為那個死人臉說話,真是……真是氣死我了……」像只暴躁的黑熊在湖邊憤怒的來回走動,王大蠻嘴裏不斷的罵著,想起皇甫巧兒親昵的對著那個死人臉笑顏如花,卻板著臉斥責自己,他真是又怒又火,心中酸得不得了。

只見他怒火狂燃,一下子指天、一下子畫地的罵個不停,也不知過了多久,另一道嬌脆的嗓音驀地響起──

「大饅頭,你在偷罵我些什麽?」兩手扠腰,追上來的皇甫巧兒嗔聲質問。

聞聲,王大蠻霍地轉身,見她板著小臉,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一邊暗喜她撇下死人臉前來追自己,一邊又惱怒她先前維護著別的男人,當下黑著臉,惡聲惡氣怒道:「罵妳個沒良心,竟替別的男人說話!還有,妳追來幹什麽?」

「來看你有沒有偷罵我,果然被我抓到了!」嬌聲指控,她撅起小嘴又道:「還有,文麒哥哥不是什麽『別的男人』……」

「他奶奶的別跟我提起那個死人臉!」聽到某人名字,王大蠻又再次爆發怒吼。

「大饅頭,你幹嘛啊?」想起他方才那種隱帶受傷與難堪的憤怒神色,皇甫巧兒不知為何有點心疼,難得的軟下聲道:「文麒哥哥又沒怎樣,你為什麽不喜歡他?」

她心想,她得找出原因,這樣才能對癥下藥。

「因為老子看不爽他那張臉!」漲紅臉怒吼,王大蠻沒有說出真正看人不爽的理由。

「文麒哥哥從小就是那樣,對誰都是一樣的。」皇甫巧兒可沒法子改變義兄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皮,當下只能要他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你若真覺得討厭,以後當作沒瞧見就是了,有什麽好生氣的?」

「操!老子也聽不爽妳總是文麒哥哥長、文麒哥哥短!妳喊不膩,我聽了卻很刺耳。」再次聽她喊出那四個字,王大蠻的火氣更往上升,咆哮的吼出第二個「不爽」的理由。

皇甫巧兒傻眼楞住,呆了好一會兒後,才一臉莫名其妙道:「大饅頭,你發什麽癲啊?我從小喊著文麒哥哥長大的,不這樣叫他,是要我怎麽叫人?」

聞言,王大蠻酸溜溜指控,「妳就沒有叫過我大蠻哥哥。」

操!這分明就是大小眼。

大蠻哥哥?

只覺得像是被雷打到般轟得她外焦裏嫩、惡寒陣陣,皇甫巧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顫,雞皮疙瘩掉滿地。「大蠻哥哥?你不覺得惡心嗎?」

「操!妳喊文麒哥哥不惡心,叫大蠻哥哥就惡心了是不?」忿忿的質問,稍稍平息下去的火氣又猛地往上竄。

「那、那不一樣嘛!」皇甫巧兒難得結巴。

「他奶奶的有什麽不一樣?難道是因為死人臉的名字比較好聽,我的名字比較難聽嗎?」王大蠻再次憤恨了。

「就是不一樣嘛!」說不出來到底哪裏不同,她嗔聲叫道:「反正我就要叫你大饅頭,這是我幫你取的,我喜歡!」

她喜歡?喜歡喊他大饅頭?

聽到她說出「喜歡」兩個字,雖然只是指她叫他的方式,但王大蠻還是忍不住感到暗自竊喜,於是故裝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好吧!既然妳喜歡這樣叫,那……那就這樣叫吧!」操!這外號就只能她一個人喊,其他人若是敢這麽叫他,那就準備等死吧!

聞言,皇甫巧兒噗哧笑了出來,再次覺得他實在好可愛;可王大蠻卻誤以為她是在取笑自己,當下羞怒又吼──

「操!有什麽好笑的?笑個屁啊!」

知他隨便一逗就容易老羞成怒,皇甫巧兒只好連忙斂住笑,軟聲問道:「不生氣了吧?」

「誰說的?」投以憤怒的一眼,想到自從那個死人臉出現後,她對他的親昵與對自己的冷落,王大蠻就覺得酸意十足,恨恨的控訴,「妳對死人臉比對我好!」

「哪有?」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裏讓他有這種感覺,皇甫巧兒下意識的反駁。「再說,我認識文麒哥哥比你久呢!」

所以就算真的有,那也是正常的,是不?

「娘的!妳果然對死人臉比較好。」聽那幾乎算是承認的話語,王大蠻有種被她舍棄的憤怒,咬牙切齒怒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反正在妳心中,我就是比不上那個死人臉……」

這顆大饅頭莫名其妙的是在說些什麽啊?

見他又開始胡纏瞎攪亂牽扯,皇甫巧兒也覺得有點不耐了。「大饅頭,你又在鬧什麽?再這樣的話,我不理你了!」

「不理就不理!反正妳心中只有那個死人臉……」

「又關文麒哥哥什麽事了?」皺起眉頭,她跺腳嬌斥,實在很無奈怎麽談了這麽久,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回到原點。

「當然關他的事!」妒火攻心,王大蠻失去裏智,沖動的大吼出來。「我就是不爽妳對他比對我好,不爽妳對他親昵,不爽他什麽都比我好,不爽他和你比較相配,不爽他所有的一切,不爽啦!」

被一連串的「不爽」砸得頭昏眼花,皇甫巧兒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楞楞道:「你是你,文麒哥哥是文麒哥哥,你幹嘛硬要與他一起比較?」

「他奶奶的因為我嫉妒,行不行?」

「幹嘛嫉妒?」不解。

「操!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上妳這個沒胸沒臀沒身材的小丫頭。」妒火直沖腦門,讓他不加思索的脫口而出,以吼聲表白心意。

喜、喜歡?大饅頭喜歡她?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甫巧兒愕然的瞪著他,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操」當意識到自己吼出什麽之後,王大蠻羞窘的掩面呻吟,以一個字當總結。

操操操!他到底都說了什麽?說了什麽啊?

呃……她該說什麽?

從來沒有面對過這種情形,皇甫巧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但不可諱言的,在聽他說喜歡自己時,他竟覺得有點開心,胸口漸漸被一種叫歡喜與雀躍的情感充盈得滿滿的,甚至有股想笑的沖動。

而不小心爆出自己心意的王大蠻,在始終沒聽到她開口吭聲下,原本因為羞窘而熱辣火紅的臉龐漸漸轉為灰白,最後連看也不敢看她,咬著牙大吼──

「操!我知道我只是個攔路搶劫的山賊,什麽都比不上死人臉,自然也配不上妳,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吧!」話落,頭也不擡的落荒而逃。

山賊又怎麽了?她外公還是大魔頭,娘親還是小妖女呢!

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跑得不見蹤影,皇甫巧兒搔了搔頭……

因為我喜歡上妳這個沒胸沒臀沒身材的小丫頭……因為我喜歡上妳這個沒胸沒臀沒身材的小丫頭……

腦中不斷迴旋著那怒氣沖沖、吼聲如雷的表白,她不由自主的噗哧笑了出來,隨即又撅起嘴,不滿的抗議,「我才不是沒胸沒臀沒身材!大饅頭,你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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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4 00:19: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是夜,涼風徐徐、明月高懸,本該是高枕安眠的時刻,卻有個因不小心脫口表白而羞憤逃跑的男人遲遲不敢回房,就怕撞見那個被表白的嬌俏小姑娘,因而只好自己詛咒自己的獨自在寨子裏亂走亂轉,順便看看能不能讓自己從午後就糾結成一團的腦子清醒些。

「大哥?」夜色中,六爺略帶遲疑的低喚聲驀地響起。

「老六,是我!」出聲回應,王大蠻嘆氣轉身,只見老六提著一盞油燈由遠處慢慢走來。「怎麽還沒睡?」

來到他面前站定,借著昏暗不明的火光,六爺細細打量他略顯煩躁的神色後,輕輕的笑了起來。「剛剛去房裏找你卻不見人,沒想到倒是在這裏遇上了。」

想起自己到現在還不敢回房的原因,王大蠻當下不禁尷尬臉紅,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倒是六爺先開口──

「大哥,既然碰上了,不如就到我那裏吧!我們兄弟許久不曾同睡一床,隨意談笑至入眠了。」

「好好好!」這邀請來的正是時候,王大蠻求之不得,點頭如搗蒜的連聲答應「走,今晚我就到你那裏睡!」

見他一臉急切,六爺不禁暗笑,兩人一前一後在夜色中行走,不一會兒便來到他的房間。

很快的脫鞋,褪去外衣,吹熄油燈後,兩人雙雙躺在床上,卻都沒有睡意。

「大哥,我和四哥在荊城頂下一間正好要出讓的酒樓了。」看著窗外迤邐而進的銀白月光,六爺輕聲說著此行的收獲。

「操!真是他奶奶的太好了!」因為白天的事而一直忘了問的王大蠻,此時聽聞好消息,立刻振奮的大吼起來。

忍不住輕笑出聲,六爺又道:「等一切都打點好,找個日子,我們就向寨裏弟兄們宣佈這件事,你說如何?」

「老六,這我沒意見!你弄好了通知我一聲,我來對弟兄們說。」王大蠻豪爽笑道,雖然明知要向弟兄們宣告以後不再當搶劫的山賊,改而要經營酒樓做個普通卻不用再打打殺殺的小老百姓,肯定會或多或少引來質疑,但他還是二話不說把最困難的事扛下來自己做。

「那就麻煩大哥了。」知道他的心思,六爺心中一陣感動,畢竟這一切刺他先有這心思,然後才計劃改變,但大哥卻把會招致不滿的事自己扛了。

「操!咱們是兄弟,說什麽麻煩?」故意粗聲粗氣的笑罵。

發出一聲低笑,既然此事已有定論,六爺如今只剩下一個問題。「大哥,你老實說,是不是喜歡巧兒姑娘?」

轟!

萬萬沒料到他會這麽問,王大蠻險些跳了起來,當下只覺得血氣在瞬間上湧,腦袋轟的一聲巨響,思緒空白了片刻後才終於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惱怒低吼,「老六,你……你他奶奶的怎……怎會這麽以為……我……我會看上那個……那個小丫頭嗎……」

「真的沒有嗎?大哥,你知道你從來就騙不過我的。」忍著笑,六爺覺得他的反應已經說明瞭一切。

「操!」悲憤的怒罵一聲,王大蠻確實從來就沒法騙過他,當下自暴自棄的招認。「是啦!是啦!我他娘的瞎了狗眼,看上那個沒胸沒臀沒身材的小丫頭了,行了吧?」

嗚……而且還是自己單戀,那個可惡的小丫頭根本就沒那種意思,說出來都覺得丟臉。

得到確認後,六爺倒是替他感到開心。「大哥,這樣挺好的啊!」

「他奶奶的好什麽好?」咬牙切齒,王大蠻羞憤低吼,「那丫頭……那丫頭根本就沒那個意思!」

「咦?」輕疑一聲,六爺詫異追問:「你確定?」

怎麽會?以他從旁觀察看來,巧兒姑娘對大哥的態度與旁人是有些不同的。

「他奶奶的再確定不過了!」想到不小心表白卻被無言以對的情景,然後又想到她對死人臉的親昵,王大蠻黯然沮喪道:「再說,小丫頭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的,咱們當山賊的配不上的。」

「話不能這麽說!」聽如此喪氣,六爺鼓舞道:「再過一陣子,咱們就不是山賊,而是安安份份做生意的酒樓老闆,大哥千萬別這麽想。」

「唉……算了!」嘆了一口氣,王大蠻苦笑。「小丫頭還有個文麒哥哥呢!」

「大哥,我不覺得白公子與巧兒姑娘之間有什麽,若真要說的話,頂多就是兄妹情誼罷了!」六爺一臉認真說道。

「你真這麽覺得?」聽他如此說,王大蠻霎時精神大振,但隨即又頹喪下去。「就算他們只是兄妹之情,小丫頭和我也沒可能的。」

「大哥……」還想勸說。

「不說了!不說了!」飛快打斷他的話,王大蠻翻了個身,粗聲粗氣道:「他奶奶的都這麽晚了,明天還要早起,趕緊睡吧!」話落,再也沒吭一聲。

靜靜的聽著身旁佯裝入睡的呼吸聲,六爺心中暗嘆一口氣,順意的緩緩闔上眼,不再開口勸慰。

**********

相同的夜,相同的有人沒有回自己的床上,而是跑到隔壁義兄的房內,然後磨磨蹭蹭的既不說自己的問題,也不肯幹脆的離去,當然也讓房間的住客沒法安眠。

「說。」面無表情的瞪著雙頰緋紅的嬌美少女,白文麒言簡意賅,再也受不了她在他房內扭捏了一個時辰卻什麽也沒說。

知道自己讓他不耐煩了,皇甫巧兒撅著嘴,又磨蹭了好一會兒,並搶在他決定要把她丟出房的最後一刻前害羞的開口了。「文麒哥哥,大饅頭他……他……」

木然的望著她,白文麒開始暗數十聲。

討厭!文麒哥哥好沒耐性喔!

敏銳的察覺出他面無表情下的心思,皇甫巧兒再次撅起嘴,一口氣嚷了出來。「大饅頭說他喜歡我!」

說完,她松了一口氣,然後臉蛋更加酡紅。

聞言,空洞的眼眸在瞬間閃過一絲光彩又隱去,白文麒幾不可聞的輕哼了一聲。

然而皇甫巧兒才不管他的反應,捧著泛紅熱辣的臉頰裝憂愁。「文麒哥哥,你說怎麽辦?」

「不配!」簡單兩個字,一言以蔽之,白文麒清冷嗓音明白點出自己的意見。

知道他是在說那顆大饅頭配不上她,皇甫巧兒反倒不開心了。「配不配又是拿什麽來當標準呢?你說大饅頭配不上我,搞不好『天一寨』的人還會說是我配不上大饅頭呢!」

「你配得起天下所有的男人。」只有男人配不上她,沒有她配不上的男人。

聽他如此護短,皇甫巧兒笑了,開心的沖上去賴在他的懷裏蹭啊蹭。「文麒哥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深幽無波的黑眸隱隱蕩漾著幾許只有少數人才有幸榮獲得柔軟,白文麒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輕飄飄又道:「妳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從他的懷中退了開來,皇甫巧兒輕咬著粉唇反問:「什麽叫更好的選擇呢?所謂『你之蜜糖,我之砒霜』,每個人要的不同,自然有不同的選擇,所以沒有什麽最好,只有最適合的。」

聞言,白文麒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用那雙空洞卻又深幽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而皇甫巧兒也沒有閃避,坦然而率真的與他對視──

「再說,我覺得大饅頭很好啊!」像是為了以示自己所言不假,她重重的點了點頭,加強語調又道:「他雖是個山賊頭頭,但其實本性並不壞;他的脾氣雖壞,動不動就鬼吼鬼叫,加上又滿嘴臟話,但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並不會真的做什麽下流事……」

想到他之前時常把「先奸後殺、再奸再殺」掛在嘴上來威脅,但實際卻從不曾對她動過一根寒毛,守分寸得很,皇甫巧兒不禁輕輕笑了起來。「認真說來,是我欺負他得多。文麒哥哥,大饅頭真的很好逗弄,我最喜歡逗他了,而且每次看他被我氣得蹦蹦跳、哇哇叫,臉紅脖子粗的吼人的模樣,我就覺得好樂!」

聽完她的心底話,白文麒淡聲道:「和他在一起,妳很開心?」

「嗯!」用力點頭,她笑得如金陽燦爛。

「妳的心早已想明白了,又何必來問我?」空洞的眼神轉移開來,白文麒平靜無波的給了她提示。

聞言,皇甫巧兒一楞,隨即恍然大悟的再次笑撲到他的懷裏。「文麒哥哥,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謝謝你!你果然是對我最好了。……」

嘻嘻,原來不只大饅頭喜歡她,她也喜歡大饅頭呢!

「晚了,睡覺。」面無表情的將賴在懷裏撒嬌的人兒給推開,白文麒只有這四字箴言贈送。

*********

「五當家,妳瞧見大饅頭沒?」

「沒呢!妳去大廳找找看。」

「二當家,你有沒看見大饅頭?」

「大哥?剛剛才見他從廣場邊走過。」

「四當家,大饅頭有沒有來過?」

「來了,又走了!」

「三當家,我找大饅頭,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裏?」

「我也在找大哥,妳若找著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翌日,天一寨內以上類似的對話不時響起,皇甫巧兒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後,打從睜開眼就開始「尋找大饅頭之旅」,但是那顆饅頭卻像是有飛天鉆地之能,任她到處翻遍了,卻始終不見饅頭的蹤影。

「好你個大饅頭,竟然這麽會躲!」找了大半天依然無所得卻皇甫巧兒發惱了,跺著腳嗔聲道:「最好不要讓我給找著,否則……」

「巧兒姑娘?」驀地,六爺清雅的叫喚聲驟然響起。「妳要去哪裏?」

聞聲,皇甫巧兒回頭瞧見他慢悠悠的走來,連忙迎上前去探問:「六爺,你有沒有瞧見大饅頭?」

找大哥?

眉梢一揚,六爺波瀾不興的反問:「妳找大哥有什麽事?」

「我有話要跟他說呢!」皇甫巧兒不開心的撅著嘴,忿忿的嬌嗔道:「誰知找了一上午卻都不見他的人,氣死我了!」

有話要跟對大哥說?

眸光微閃,六爺噙著淺笑淡道:「大哥昨晚就睡在我的房裏,今早我到田裏去時,他還沒起來呢!不然妳到我房裏去看看他還在不在。」

昨夜就跑去六爺的房裏睡了?

皇甫巧兒楞了一下,隨即眼珠子一轉,心中明白大饅頭避到六爺房裏去的原因,當下忍俊不禁的噗哧一笑,原本因為找人找到火大的怒氣也因為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瞬間消失殆盡。

哈哈……大饅頭想當縮頭烏龜嗎?實在是太好笑太可愛了!

得知「縮頭烏龜」的藏身處,她笑盈盈的向六爺道了聲謝,便快馬加鞭的飛奔而去。

不一會兒,當她來到六爺住房外時,就見門扉緊閉,當下兩手往腰上一扠,朝房裏嬌聲大喊,「大饅頭,我找到你了,出來!」

「嘎嘎嘎~~」三隻烏鴉從天空飛過,房裏沒有任何聲響。

「我知道你在裏面,別躲了!」繼續叫陣。

「汪汪汪~~」不知是誰養的狗從旁跑過,房內……依然沒有聲響。

好啊!真的要躲到底嗎?

瞪著緊閉的房門,皇甫巧兒覺得既好氣、又好笑,當下決定祭出激將法,使盡吃奶力氣的仰天大喊,「大饅頭是縮頭烏龜,躲在房裏不敢見人!縮~~頭~~烏~~龜~~」

最後四個字還特別拉長音,其聲綿延不絕。

「操!妳說誰是縮頭烏龜了?」有人果然受不得激了,「砰」的一聲拉開門,瞪著那個膽敢喊他縮頭烏龜的可惡小丫頭怒吼咆哮。「他奶奶的妳找死嗎?」

「喲──大饅頭,你可出來啦!」激將法得逞,皇甫巧兒眼兒瞇瞇的將他上上下下掃了好幾遍後,這才揶揄道:「聽說你昨夜就跑來六爺的房裏睡了是嗎?怎麽?難道你是在害臊,所以才躲起來不見人嗎?」

操!老六,你個大嘴巴,竟然出賣我!

王大蠻臉上一陣紅、一陣綠,回想起昨天在盛怒之下不小心吼出的表白,他更是覺得羞窘難當,恨不得馬上鉆個洞躲下去,可偏偏現實不允許他如此,是以他只能嘴硬的叫囂,「他娘的誰害臊了?老子只是許久沒跟老六深夜談心,所以才來找他聊天,聊著聊著就不小心睡了,幹害臊啥屁事?」

噗──還真是死鴨子嘴硬哪!

瞅著他明明白白寫著「我在說謊」的紅通通臉龐,皇甫巧兒噗哧笑了出來,很壞心眼的故意逼問:「真的不是害臊?如果不是害臊,昨天幹嘛說完喜歡人家後,就臉紅得像猴子屁股般跑得不見人影?」

「妳妳妳……」見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王大蠻被堵得說不出話,心中又羞又窘、又氣又怒,臉上掛不住面子,最後索性半承認的豁出去大吼,「他奶奶的,我不是要妳當我什麽都沒說過,把它給忘了嗎?」

結果呢?結果她竟然拿這件事來笑他,真他娘的沒人性!

見他羞怒異常,皇甫巧兒更樂了,佯裝一臉嚴肅的搖頭晃腦道:「怎麽可以忘了?如果當作沒聽見,把它給忘了,那我喜歡你怎麽辦?」

「操!我管妳喜歡……呃?」狂怒的吼聲在瞬間梗住,王大蠻有點懷疑自己耳朵的是不是出了問題,可卻又忍不住心存希望,魂身僵硬、手心盜汗,緊張得結結巴巴道:「妳……妳剛剛說……說什麽?」

他該不會聽錯吧?不會吧?

眼見向來吼聲如雷的他竟然緊張的帶著顫聲,一臉不敢相信去又忍不住冀望的模樣,皇甫巧兒既想笑又感動,心中發軟漾柔,最後她緩緩的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住沁著熱汗的大掌,俏皮的歪著螓首,眼兒燦燦,一瞬也不瞬的睇凝著他──

「大饅頭……」柔聲低喚。

「怎、怎樣?」屏氣凝神,心如擂鼓。

「你聽清楚了!」小手捧住粗獷的臉龐,皇甫巧兒直勾勾的凝睇著他,綻開一朵如金陽般絢爛的笑靨。「我也喜歡你,聽清楚了嗎?我‧喜‧歡‧你!」

最後四個字咬著重音一自一句,仿佛就怕他漏聽了任何一個字。

金龍騰空、仙女飛舞;百花齊放、蝶舞蜂喧;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以上,所有不可能在此時出現的夢幻景象仿佛全在傻笑的王大蠻眼中閃過一遍,等他終於反應過來,確定自己沒有幻聽後──

「啊──」瘋狂大叫一聲,他欣喜若狂的振臂高舉,像個三歲孩童般在房前小小的空地上跑來竄去,嘴裏不斷歡呼大叫,「哈哈哈……她喜歡我!小丫頭喜歡我……她喜歡我……哈哈哈哈……」

皇甫巧兒被他瘋癲的舉動弄得目瞪口呆,隨即跟著也揚起銀鈴般的歡笑聲,蹦蹦跳跳的跟著呼喊回應,「對!我喜歡大饅頭,喜歡喜歡很喜歡……」

聞聲,王大蠻猛地沖到她面前,激動的緊緊抓住她纖細小手,想說些什麽去又說不出來,最後只能紅著臉直傻笑。

反手回握,皇甫巧兒笑彎了眉,不疾不徐的再次開口,「大饅頭……」

「什麽?」傻笑回應。

「我才不是沒胸沒臀沒身材!」話落,報仇似的恨恨踩他一腳。

「哇──操!」抱著痛腳慘叫,王大蠻悲憤大吼,「他奶奶的妳就不能忘了這句話嗎?」

笑咪咪的,皇甫巧兒氣定神閑的搖著食指拋出兩個字──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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