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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半年後——
淩晨三點,晴男回到自己位于六本木的住處,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癱在舒適柔軟的沙發上。
閉上雙眼,他不由自主地沉沉歎息。
半年了。這半年裏,他雖然再也沒和美雨面對囪接觸,但他仍會在暗地裏關注她、留意她的動向,偶爾發現她的身影出現在某些平面廣告上。
他明白,是溝口誠帶她走進那個世界,讓她更上一層樓。
現在的她,已不是那個到處打工的窮學生,而是個稍具名氣的平面模特兒,這就是她要的嗎?她跟年紀大得可以當她爸爸的男人在一起,就是爲了這個?
可若真是如此,那麼已經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她,應該明白他也能給她相同的、甚至更多的“報酬”才對,爲什麼卻選擇了溝口誠,放棄他這個在她口中所謂“會走路的金庫”?
溝口誠當時要他別放棄,還說什麼“後會有期”,他一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所有人都要他耐心的等,他照做了,隻在背後默默關心,但他等到了什麼?是美雨的回頭?還是……令他心碎的結果?
裕子說得對,大野狼碰上小紅帽隻有一種結局,那就是——大野狼會栽在小紅帽手裏。
在遇見她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爲某人癡狂的一天;在遇上她之後,他徹底嘗到了愛情的苦頭。
然而他從不後悔愛上她,隻遺憾竟是這樣的結果。
LeMare的涉谷店——裕子剛走進店裏,就看見正在結帳的客人是今野美智,今野美智是溝口誠的助理,兩人在上次接洽平面廣告事宜時有過不少次接觸,雖然已半年沒見,裕子還是一眼就認出造型一直非常搞怪的她。
她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名男子,大概是她的男友。
“今野小姐,好久不見。”她主動趨前打招呼。
“啊?”今野一愣,驚直顯喊了聲,“並上小姐?”
“最近好嗎?”
“托你的福。”
“今天的餐點還可以吧?”
“美味極了。”她由衷稱贊,“LeMare的生意這麼好,不是沒原因。”
裕子謙遜地回應,“謝謝你的誇獎。”轉頭,她跟櫃台要了帳單,然後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幫今野小姐打八折。”她十分“阿莎力”的說。
今野美智實在驚喜,“井上小姐,你是說真的嗎?”
她抿唇一笑,“那可是隻有今野小姐才有的優惠喔。”
LeMare是出了名的全年無折扣,就算是擁有貴賓卡的客人,也頂多打九五折,她之所以給了對方這麼低的折扣,其實是“另有所圖謀”。
結完帳,裕子送今野美智及她男友走出店外,若無其事地向她打探起那個教晴男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女孩。
“對了!”她假裝突然想起般的開口,“之前幫LeMare拍平面廣告的那位小姐,現在好像是溝口先生禦用的模特兒了?”
“你說美雨?”今野美智一頓,然後笑說:“她現在何隻是溝口先生的禦用模特兒,還是他的貼身秘書呢。”
聞言,裕子一怔,“貼身……秘書?”
貼身是有多“貼身”?指的是他們在一起嗎?
“今野小姐,你說‘貼身’是指……”她明白這是個很失禮的問題,但她有非知道不可的理由。
今野美智微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井上小姐,不是你以爲的那種‘貼身’啦。”她說:“因爲美雨住在溝口先生家,他的一些瑣事都由她打理,我們才會說她是貼身秘書。”
“她住在溝口先生家?”裕子又傻住了,狐疑地問道:“他們是……那種關系嗎?”
今野美智輕笑,“如果你指的是男女關系的話,那我可以跟你說一句——絕對不是。”
聽她這麼說,裕子更困惑了。他們既不是男女關系,怎麼會如此的親密?明明原本陌生的兩人,又是在什麼情況下突然變得如此熟悉,甚至最後還住在一起?
見裕子一臉迷惑苦惱,今野美智暗自思索著說法。
須臾,她神情嚴肅且一臉慎重,壓低聲音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呃,其實也不算是秘密了,隻是知道的人都不會拿來八卦跟討論。”
“秘密?什麼秘密?”見她神神秘秘地,裕子好奇極了。
“你得答應我絕對不說出去喔。”
裕子舉手發誓,“說出去就天打雷劈。”話才說出口,她就後悔了,這誓發得太毒,而她說出去盼機率又太高,看來……她有生命危險了。
“我看你也不是個大嘴巴,唔……我就告訴你吧。”今野美智捱近她耳邊,俏聲說道:“美雨姓本居,溝口先生過世的戀人也姓本居,如果沒猜錯的話,美雨極可能是溝口先生戀人的女兒……”
裕子微愣,小聲的問她,“美雨的母親是溝口先生的戀人?”
“不,是父親。”
裕子頓時瞪大雙眼,嘴巴微張,驚嚇指度破表的看著她。
“MyGod!”
“晴男!”
裕子慌慌張張沖進晴男位在赤坂總店的辦公室,並往他桌上撲。
正在看報表的晴男擡起眼,白了她一眼,問:“幹麼?酷斯拉出現在東京街頭了嗎?”
“你這什麼態度?”她闆起臉來,“我可是冒著天打雷劈的危險來找你呢。”
晴男微蹙眉頭,不解又覺得好笑的睇著她。“天打雷劈?怎麼?你發了什麼毒誓嗎?”
“沒錯。”裕子目光一凝,語氣十足堅定。
見她一臉慎重嚴肅,他微微斂起笑意,“怎麼了?”
“我答應不說的,不過事關你的幸福,我隻好賭上我的性命了……”
聽她說得如此嚴重,晴男也不禁認真起來。他背脊一挺,直視著她,“我的什麼幸福得讓你賭上性命?”
“美雨住在溝口誠家裏。”她說。
晴男濃眉一糾,懊惱的瞪著她。這跟他的幸福有什麼關系?
她告訴他這個“壞消息”是想打擊他、教他死心,還是要他立刻殺到溝口家去搶人?
再說,這是他半年前就已知道的事,不過是逼自己不去想罷了。
“這種事情就值得讓你賭上性命來通知我?”他不以爲然的撇唇一笑,繼續看著報表。
“晴男。”她手掌一拍,蓋住了報表,“我話還沒說完。”
他白了她一眼,“那就麻煩你快點說完。”
“美雨的爸爸是溝口誠的戀人。”
晴男猛地一震,驚疑十足的看著她。他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得要求她再重複一遍。
“你剛才說什麼?”
裕子笑看著他,“這是溝口誠的助理今野小姐告訴我的,美雨已逝的爸爸就是溝口誠的戀人。”
“什……”他一臉驚嚇的看著她,難以置信卻也萬分欣喜。
“美雨離開你一定有她的理由,但絕不是因爲她跟溝口誠有男女之情。”
“你是說……”
裕子咧嘴一笑。“我是說,快去把你的小紅帽找回來吧。”
晴男霍地跳起,繞過了辦公桌來到她面前,一把拖住她。“裕子,你真是我的天使!”
“呃……拜托,你……你快把你的天使勒死了……”她呼吸困難的哀號著。
他興奮至極,捧住她的臉,用力在她頰上吻了一下才放開她。
“謝謝,我現在就立刻去找她。”說罷,他抓起車鑰匙,疾風似的跑了出去。
看著晴男激動狂喜的背影,裕子露出微笑。“希望這次大野狼能找回他的小紅帽。”她喃喃地說。
位于涉谷區神南的溝口誠攝影工作室。
“先生,請問你找誰?”
晴男才走進工作室,一位女職員就攔下他。
“請問溝口先生在嗎?”
“你是……”她疑惑的看著他。
“我是LeMare的木嶋晴男。”他說。
女職員先是一愣,而後才驚訝道:“你是LeMare的老闆?”
“是的。”他盡可能保持冷靜,但急促的表情和有些顫抖的聲音還是洩露了他的心情,“我要見溝口先生,他在嗎?”
她一臉抱歉的搖搖頭,“不好意思,溝口先生不在。”
“我到哪裏能找到他?”
見他如此著急,她不禁懷疑地問:“請問有什麼急事嗎?”
“攸關我的終身幸福,你說急不急?”他對女性一向很有耐性,但她要是再不快把溝口誠的行蹤告訴他,他可能就會失去風度了。
“幸……幸福?”女職員愣了一下。
“我去哪裏可以找到他?”他的表情有些兇狠,已不似剛才那般和顔悅色。
女職員睇著他的臉,怯怯地回覆,“溝口先生到外地拍照了,現在在大阪。”
“大阪?”重點是他親愛的小紅帽,“美雨也去了?”
聽見他直呼的名字,又是一怔。“是的,美雨是……是模特兒之一……”
“太好了。”他眼睛一亮,猛地抓住她肩膀,“把他們下榻的飯店告訴我。”
“啊?”
由東京搭上飛機直飛大阪,再從機場搭計程車直奔攝影團隊下楊的法華CLUB飯店,晴男抵達目的地,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這個時間,也許是工作一整天的溝口誠及美雨的休息時間,但他還是得失禮的打攪他們。
他走向櫃台,專業親切的客服人員微笑問:“請問有什麼能爲您服務的嗎?”
“不好意思,我找人。”晴男說:“有沒有一位溝口誠先生在貴飯店入住?”
“非常抱歉,請問您是……”
“我是木嶋晴男,可否麻煩你幫我聯絡一下溝口先生?”
“我幫您打個電話,請稍候。”客服人員才拿起電話,就突然看著他身後的人說:“咦?是溝口先生的助理……”
聞言,晴男回過頭,他以爲自己會看見今野美智,卻沒想到出現在他眼前的,竟是半年不見的美雨。
他陡地一震,瞪大了眼睛,“美雨?”
因爲溝口誠胃痛,外出買止痛藥及胃片的美雨也被晴男嚇到了,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仿佛他是什麼早就不存在這世界卻又突然出現的生物。
這半年來,她努力想忘記他,但他的身影卻總是毫無預期的鑽進她腦海。她懊惱他的糾纏,卻又經常溫習著有他記憶的過往。
曾經有一度,她認爲在這段愛怨糾葛中唯一還惦記著對方的隻有她,但此刻看來激動莫名出現在她眼前的他,她忽然不確定了。
是巧合吧?他隻是剛好出現在這裏,或跟誰約在這裏見面吧?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什麼樣的反應才是最恰當的,就這樣杵著不動,隻是怔望著他。
“美雨,你……你好嗎?”
半年未見,晴男作夢都期待著的就是這一刻。但令人情怯的不隻是近鄉,就連“近人”都會教人情怯。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腳在動,但它們已主動走向了她。
“真巧……”美雨回過神,強自鎮定又刻意擺出淡漠的一面,“你來出差?”
她知道他在大阪有分店,可她還沒有時問去……不,其實她是不敢去,不管是大阪的LeMare,還是東京的LeMare都一樣。
跟在溝口誠身邊工作了半年,她其實早有能力帶媽媽到LeMare“朝聖”,但直至今日,她還是沒勇氣走進LeMare,原因她心知肚明。
“不,不是出差。”晴男深深注視著她,“我是來找你的。”
聞言,她驚疑的看著他。
“美雨,我要向你道歉。”他態度誠懇而慎重地說。
“道歉?”她神情不解。
“我誤會你跟溝口先生是那種關系而侮辱了你、傷害了你,我爲這麼久以來的錯誤道歉。”
美雨隻能怔望著他,好一會兒都反應不過來。
“當時你不告而別,又跟溝口先生出現在飯店裏,我急了也慌了……”他眉頭深鎖,懊惱又沮喪,“所以當你自稱跟溝口先生是那種關系時,我立刻就相信了。後來我想過,這應該是個誤會,可我沒有資格要求你的原諒,所以這半年來,我隻好偷偷關心你。但現在想通了,我要把你追回來!”
美雨沒有喜悅,她離開他不隻因爲他認定她是個虛榮勢利的女人,也因爲他對她隱瞞身份的試探,這對潔身自愛、正直耿介的她來說,才是最大的侮辱跟傷害。
秀眉一斂,眼臉低垂,她淡淡的說:“這已經不重要,都過去了。”
“很重要。”他的語氣有點激動,“因爲我還是愛著你。”
她猛地擡起頭,兩隻眼睛定定的瞪視著他。
“愛我?”她眉心一擰,難掩氣憤地說:“如果你真愛我,就不該試探我。”
聞言,晴男一怔,“試探?”
“你對我隱瞞身份,是因爲你懷疑我的感情吧?”她唇角勾起一抹受傷的笑,“因爲我是個窮到連生病都要打工的女人,你害怕我一旦知道你的身份就會想方設法甚至不擇手段的纏住你,是吧?”
聽見她這麼說,晴男心頭一襤。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以爲的嗎?她認爲他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她,是爲了提防她、試探她?難道她當時突然不告而別,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老天!爲什麼她會有這樣的誤解?
“美雨,事情不是你以爲的那樣。”
“你說自己是男公關,不是嗎?”
“該死!說我是男公關的是你,而且我從沒正面承認過!”因爲激動,他直接沖口說出話來。
美雨一怔。對,打從一開始就認定他是男公關的人是她,可他爲什麼從不澄清?
“可你……你從不否認。”她忽然有點心虛,卻還是不願原諒。
“那是因爲我擔心你若知道我的身份,就會認爲我對你的關懷,全是因爲同情。”
她愣住了,呆呆的望著他。
他隱瞞身份不是爲了試探她,而是擔心她誤解了他的感情?
“你太敏感纖細,不管我說什麼或做什麼,總是擔心會刺傷你或冒犯你,在你接受我的感情後,我本已打算將實情告訴你,沒想到你就不告而別了。”
提及半年前的種種,晴男難掩失落惆悵。
“美雨,”見她沉默不語,他續道:“我曾是隻在群花問流連的蜜蜂,但遇見你後,我再也看不見百花綻放、聞不到撲鼻花香……”
他的話很美,美得她忍不住全身輕顫。
“我不想再讓這些該死的誤會毀了我們,我不甘心。也就是因爲這樣的不甘心,我才會冒著被你拒絕的風險,立刻飛到大阪來……”
擡起微微濕潤的眼眸,她唇片微顫,卻說不出話來。
“我不求你立刻給我回覆,但請你無論如何都要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除非你對我已經連一丁點感情都沒有。”
怎麼可能?她分明還愛著他、想著他,即使是在怨他恨他的同時,那愛也不曾減少半分。
她很想立刻給他回應,但此刻她的思緒太混亂,以至于無法清楚地做出判斷及決定。
“我……我得上去了。”她隻能以冷漠掩飾自己的心慌,轉身就想走。
晴男輕輕攫住她的手腕道:“我會等你的答覆。”
迎上他熾熱又真誠的眸子,她的心一陣狂悸,一陣火熱席卷了她,瞬間,她的臉頰、耳朵及頸子都泛起片片紅潮。
掙開他的手,她頭也不回的走掉。
美雨走後,晴男並沒有離開飯店,他待在一樓的大廳,覓了張角落裏的沙發,暫時的休息了一下。
他大可找個房間睡覺,隻是爲了不想錯過一早與她相遇的機會,他甯可窩在這裏。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一個不曾停止思念著某人的人來說,真是一場惡夢般的煎熬。
從美雨的眼底和臉上表情,他感覺得到、甚至幾乎能確定她對他還有感情。他們對彼此都仍有深深的眷戀,兩人間也還有強烈的羈絆,除非其中一人已不再愛著對方,否則他們之問的牽絆將永不會消失。
他猜想,這半年來美雨應該以爲他已經把她忘了,因此他出現時,她才會如此驚愕且不知所措。
可這次,他不會再放開她的手,就算他們之間再有天大的誤會,他也要緊緊抓著她,排除那些隔開他們的障礙。
過了午夜,大廳一片安靜,因爲平時都兩、三點才休息,因此晴男現下並無倦意,逕自捱著窗邊翻看報章雜志。
突然,電梯門打開,幾個人從裏面沖了出來,他往他們的方向看去,驚見溝口誠被一名男子背著,而身後則跟著美雨及今野美智。
他霍地站起,立刻朝他們走去,同時飯店人員也已迎了上來。
“溝口先生怎麼了?”見溝口誠臉色慘白好似快失去意識,他著急的問。
“木嶋先生?”認得他的今野美智愣住,狐疑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說來話長。”他目光一凜,“我有認識的醫院,離這裏不遠,就送過去那裏吧。”他冷靜且指揮若定地說:“另外,叫救護車了嗎?”
“嗯,已經叫了。”
“今野小姐,你現在立刻到外面等車,車到了再領他們擡擔架來。”
“喔,好。”今野美智點頭答應,飛快的跑了出去。
轉過頭,晴男吩咐飯店人員拿來一條輕薄暖和的毯子蓋在溝口誠身上。
一旁,美雨沉默不語,表情看來雖平靜,眼中卻透露著不安及惶恐。
晴男沒說什麼,隻是輕輕攬著她的肩膀,給她一記溫柔的微笑。
北騎病院的手術室外——
經醫生診斷爲急性腹膜炎後,溝日誠就被送進了開刀房進行手術。
爲了拍攝工作能繼續進行,副攝影師及助手今野美智都先回飯店,隻留下以家屬身份待在這裏的美雨及晴男。
手術室外的長廊靜悄悄地,除了偶爾經過的護理人員,就隻有守候在此的他們兩人。
美雨始終低著頭,十指緊緊交握,神情擔憂卻一語不發。她很害怕醫院的氛圍及某種特殊的味道,因爲那會讓她想起癌症過世的母親以及車禍送醫不治的父親。
這半年來,溝口誠像父親般照顯著她,讓從小缺乏父愛的她感受到他濃濃的關懷。她已先後失去雙親,現在,她也害怕視如親人的他會離她而去。
看她交握著十指不斷地顫抖,晴男伸手將她發抖的手握在自己寬大溫暖的手心裏。
她身子一顫,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別擔心,梅田醫生是個很棒的醫生,溝口先生會沒事的。”
美雨微蹙眉頭,跟眶裏閃動著無助害怕的淚光。
她很慶幸他在這裏,因爲即使內心惶恐不巳,他的存在還是目讓她感到相當程度的安心。
“累了吧?”他溫柔凝視著神情疲憊又神經緊繃的她。
美雨沒回答,但也沒否認,于是,晴男大膽且略帶一絲霸氣地將她的頭輕壓在自己肩上。
“睡一下吧。也許你醒過來的時候,溝口先生也醒了。”
美雨以爲矜持害羞的自己會拒絕甚至是推開他,但意外地,她並沒有這麼做。
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對他的眷戀及依賴是如此的深——目縱然他們已分別半年也未曾改變。
他總在她需要依靠時出現在她眼前,也總能從容不迫的爲她解決所有的難題。
她從前是個獨立堅強的人,可遇上他之後,他卻把她慣壞了。
“你來找我,是因爲你知道溝口叔叔跟我爸爸的事了?”她輕聲的問。
晴男沉默兩秒後點頭,“嗯,沒錯。”
“我老家在一座隻有兩百人的離島上,爸爸存我出生時,就已經遠赴東京工作……”她娓娓訴說著他從不知道的那些事,“爸爸每個月都會寄生活費回家,但卻不曾回來看過我跟媽媽,媽媽卻一點都不怨他,還把他寄來的紅帽子當是他們愛情的保證一樣珍惜著……”
“就是你常戴著的那項?”
“嗯。媽媽說,每當戴上它,她就覺得會有好事發生,但老實說,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恨透了那頂帽子,因爲它就像在宣告著爸爸再也不會回到我們母女身邊。”她眼裏蓄積了淚水。隻一眨眼就沿著臉頰滑落。“我國小的時候,媽媽爲了讓我受更好的教育,帶者我到東京想投靠爸爸,可他雖然還是我爸爸,卻不再是她的丈夫……經過長談,媽媽決定成全他跟溝口叔叔。
“我媽媽是個溫柔堅強的傳統女性,她接受了丈夫特別的性向,選擇了成人之美,卻委屈了自己。”她微微哽咽道:“她拒絕想給予我們經濟援助的爸爸跟溝口叔叔,一個人同時兼好幾份工來養我。她從沒在我面前抱怨或批評過爸爸跟溝口叔叔,即使是在她身體狀況最糟糕的時候……”感覺她的肩膀顫抖得厲害,他把她攬得更緊更牢,像在告訴她——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是你的依靠。
“媽媽跟爸爸相繼過世之後,溝口叔叔一直關心著我,即使我總是冷淡的對待他……我不是恨他,隻是覺得一旦接受了他就好像背叛媽媽,可是……可是他從沒放棄尋求我的諒解……”說著,她伸手抹了一下止不住的淚水,“現在他已如同我的親人、我的父親般重要,我好怕他會像爸媽一樣離開我……”
“不會的。”晴男安撫著她,“現在的他就像是你的父親,而現在的你,也像是他的女兒一樣了,不是嗎?”他溫柔的凝視著她,“所以,他不會輕易離開他的寶貝女兒的。”
聽見他這麼說,美雨擡起臉來看著他,迎上他澄澈深情的眼眸,她內心一陣激動,再也忍不住地說出壓抑在內心深處的話語。
“謝謝……謝謝你沒有離開,謝謝你現在陪在我身邊……”
“美雨,我不是對你說過了嗎?”他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微笑,“什麼都不要想,就這麼依賴著我吧。”
她凝望著他,眼眶裏飽蓄著欣喜感動的淚水。
“現在問你這個問題也許有點乘人之危,但我還是想知道……”晴男炯亮而閃耀光彩的雙破直視著她,“小紅帽,你還要我嗎?”
美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將自己的身軀埋進他胸膛裏。
溝口誠慢慢恢複了意識,睜開雙眼,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守在床畔的美雨,然後是坐在她身邊的晴男。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溝口叔叔,你好些了嗎?”
“有點暈、有點痛,我……怎麼了?”
“是急性腹膜炎。”她一臉不舍憂心的說:“醫生緊急幫你開了刀,你現在還覺得很痛嗎?”
“原來我開了刀呀……”溝口誠沉默了下,視線往暗男身上移,“木嶋先生,你終于找來了。”
晴男一怔,“終于?”
“美雨一直在等你。”
聞言,她羞惱地說:“溝口叔叔,你別胡說!”
“呵……哎呀……”溝口誠一笑,似乎牽動了傷口,旋即又皺起眉頭。
“瞧你,別再說話了。”她捱上前,嬌羞又生氣的瞪著他。
“溝口先生,”晴男難掩好奇地問:“你說美雨一直在等我是什麼意思?”
美雨瞪了他一眼,“我沒有一直在等你,你別聽溝口叔叔胡說八道。”
他唇角揚起一抹慈愛的微笑,“這半年來,有好多條件很棒的男性接近美雨、想追求她,可是她都不爲所動,我想……她一定是還眷戀著你吧。”
“什麼眷戀!”她羞急的辮駁著,“我隻是對他們沒興趣罷了。”
“我知道……”溝口誠愛憐的睇著她,“因爲你隻對木嶋先生有興趣嘛。”
她沒想到溝口叔叔手術後醒來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當著晴男的面爆她的料,令她覺得好尷尬、好糗、好丟臉。
如果地上有個洞,哪怕隻是地鼠能鑽進去的大小,她大概都會想辦法把自己塞進去。
“啊,”她生氣的瞪著正興味盎然笑看著自己的晴男,“你別當真,溝口叔叔麻醉剛退,腦袋不清楚。”
他咧嘴一笑,“套一句你說的,那都不重要了。”
美雨拿他們沒轍,索性不再說話,隻鼓著腮幫子,表情又羞又氣。
見小倆口顯然已和好如初,溝口誠安心不少,這半年來他什麼都看在眼裏,倔強的美雨雖然總說她已經忘了,但他知道她沒有一天忘記過晴男。
她總是不經意露出寂寞惆悵的神情,眼裏也常帶著一抹悵然若失,他比誰都清楚她對晴男的眷戀有多深,也比誰都擔心晴男真的就這麼放棄了。
因爲他知道,美雨對晴男還是心存希冀的。
“木嶋先生,”溝口誠直視著他道:“相信你已知道我跟美雨的關系了吧?”
晴男正色地點頭,“是的,我爲先前的無禮向您道歉。”
“我能了解你當時的心情,也很高興你聽從我的建議給了美雨時間,而且沒放棄……”他釋然一笑,接著面容突然轉爲嚴肅,“木嶋晴男——”
他突然直呼晴男的全名,令晴男跟美雨都驚怔了一下。
“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溝口誠的臉上出現美雨從沒見過的嚴厲神情,“美雨她是我的女兒、非常寶貝的女兒……你得對我承諾不會再讓她哭泣難過,否則我死都不會把她交給你。”
聽到他說自己是他的寶貝女兒,美雨的眼淚都要飄出來了。
“溝口叔叔……”她原本平靜的情緒瞬間翻騰起來,眸中淚光閃動。
晴男正視著溝口誠,坦然又堅定地迎上他銳利的眼神。
“請你相信,我絕不會再讓她哭泣。”他眼底進出篤定的光芒,“除非她不要我,不然我將成爲她永遠的依靠。”
溝口誠看著他的眼睛;沉默須臾,最後安心的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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