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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桃色發電男(緣來在摩鐵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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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39: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春野櫻 -桃色發電男【緣來在摩鐵之一】

這個長得好比明星的男人有夠濫情,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快,
出入開跑車像是有錢人,卻每晚出門直到凌晨才回來,
讓她這摩鐵客服看得直傻眼,發誓絕不能和他有牽扯,
縱使被他知道她很缺錢,也不會像他一樣出賣自己,
不過,他的人脈之廣出乎她意料,
先是帶她參觀夢想中的餐廳,還介紹她拍廣告賺COCO,
但有件事她實在想不通,
就算他和餐廳女老闆有交情,受託照顧她這新人模特兒,
也不用連她的學校課表和打工班表都記熟,
不但搶當她的專屬司機,還在車上突然跟她告白!
他是別有目的的吧!否則他這桃花滿天下的帥哥怎可能喜歡她,
只是……他確實又帥又MAN,女人不動心根本不可能,
可她真的付不起高價「消費」他,卻好想擁有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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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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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39:4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大樓櫛比鱗次的六本木東南邊,沿著芋洗坡步行十五分鐘,就能抵達熱鬧的微笑之街—— 麻布十番商店街,本居美雨工作的「樂園摩鐵」,就鄰近此地。

原本和美雨同住的母親在兩年前因胃癌離世,如今只剩她一個人住在屋齡近三十年的出租公寓裡。

當年母親發病時,正好她高中畢業,為了照顧母親、找工作養家,她無法繼續學業,直到半年前才考取青山學院女子短大,成為英文學科一年級生,並在晚上到「樂園」工作以維持生活開銷。

當初為了將來的發展,母親在她國小時便帶著她離開單純卻落後的南方小島,來到繁華的東京。學歷不高又無專長的母親為了養育她,一天兼了三份工作,勉強才能維持兩人的基本開銷。她到在國中時開始打工,街頭派傳單、發廣告面紙、當食堂小妹、在商店街叫賣……所有她那年紀能做的事情,她幾乎都經歷過了。

她們的生活很拮據,但母女倆總是懷抱希望,從不以生活清貧為苦。

母親過世後,什麼都沒留下,只有一頂紅色細絨的貝蕾帽,那是在她出生不久後即隻身遠赴東京的父親,寄回南部鄉下的禮物。母親將它視如珍寶,甚至是幸運物,「每當戴上這頂紅帽子,就覺得好像會有好事發生。」

母親總是在鏡前看著自己戴紅色貝蕾帽的模樣,笑得一臉幸福燦爛—— 即使那是不可能再回到她身邊的丈夫送給她的東西。

她的父親離開生活不易的小島到大都市發展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雖然還是有信件往來及金錢供養,卻跟母親沒了夫妻的情分。

原因無他,只因父親在東京找到了他所謂的「靈魂伴侶」—— 一個也愛他的男人。在那之後,她的母親才知道父親是在非常掙扎及痛苦的情形下,娶了相親認識的自己。

母親最後成全了父親及另一個男人,卻無法給予他們真心的祝福,帶著她來到東京後,父親來找過她們,但母親拒絕見他,也不願接受他的幫助。她選擇了原諒,但沒寬厚到面對丈夫愛上男人的事實。

不過父親是個溫柔的好人,即使母親拒他於千里之外,他還是經常偷偷到她們住處或她所就讀的學校附近遠遠的關心她們。

她想,那多少是出自罪惡感及歉意吧?

母親過世時,鄉下的親戚因路途遙遠而未能前來弔喪,來致意的只有一些鄰居及工作地方的夥伴。

父親也來了,卻因為不想造成她的困擾,只在遠處看著,因為跟她們母女倆認識的人,都以為他早已過世。

一年前,父親也在一場車禍意外中喪生,現在,她真的成了父母雙亡的孤兒。之前為了生活費及學費,她找了幾份收入微薄的兼職工作,後來在打工地方的老闆介紹下,她來到了「樂園」。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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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39: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時間一晃,美雨已經在樂園工作半年了。
  
  可一開始,她其實是非常猶豫及排斥的,因爲在她的印象裏,摩鐵是不正經、淫穢又帶著情色味道的場所。
  
  但在來此參觀過後,她發現樂園的經營模式不似傳統的愛情賓館,老闆在房間的裝潢及品味上下足功夫,還曾飛到台灣取經,如今樂園已有四家分店,位在麻布十番商店街附近的這一家本店,雖然隻有十間房間,但每一間都各具特色,時尚而摩登。
  
  她的外文能力不差,所以老闆給了令她非常滿意的薪水,再者此地離她就讀的學校不遠,最後她決定到此擔任晚班客服。
  
  今天下課後,她照例先回家洗了澡,休息兩、三個鍾頭,然後再前往樂園。
  
  她一到,上一班次的平岡菜穗便急著告訴她一個消息——
  
  「欸,美雨,下午『童話森林』房住進一個帥哥喔。」菜穗興高采烈地說。
  
  美雨蹙眉一笑,「瞧妳興奮的,別忘了妳是有男朋友的人。」
  
  「男朋友又不能剝奪我欣賞帥哥的權利。」說著,菜穗翻開客人登記冊,「妳看,他叫木嵨晴男,連名字都好好聽喔。」
  
  「……」木嵨晴男?這名字很普通吧?
  
  「他開了一輛黑色的小跑車,很拉風,我猜他可能是什麼小開或少爺。」
  
  「喔。」美雨回以一臉應付的表情。
  
  「對了,他說會在樂園住上一陣子,真好。」
  
  聞言,美雨微怔。住上一陣子?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會在摩鐵住上一陣子的,如果他是到東京出差或洽公,應該去住商務旅館吧?
  
  什麼人會在摩鐵長住呢?他是做什麼的?
  
  算了,這是客人的私事與她無關,她隻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夠了。
  
  晚間八點,住在「童話森林」的客人開著他的黑色小跑車出來了,經過櫃台時,他停下車。
  
  「小姐。」電動車窗降下,從裏面探出頭來的是個發型利落、穿著淺藍直條立領棉麻襯衫的男人。
  
  看見他,美雨稍稍愣了一下。菜穗說得一點都不誇大,他確實是個非常體面帥氣,立刻就能攫住他人視線的俊男。
  
  劍眉斜飛、黑眸如星、鼻梁高挺……約莫三十歲上下的他,擁有一點都不輸一線男明星的樣貌及風采。雖然坐在車裏,但她仍可以輕易目測出他應該也有相當的高度。
  
  他是做什麼的?這個問題再度浮現她的腦海。
  
  「我房間裏的電視有點奇怪,我不在的時候可以找人幫我看看嗎?」他說。
  
  「好的。」她點頭,「我會請維修部人員幫您檢修。」
  
  「麻煩妳了。」說罷,他踩了油門,一下子就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裏。
  
  他離開後,美雨立刻聯絡跟樂園簽約的維修公司,請他們派人過來檢修。
  
  由于美雨的工作時間是晚間六點到淩晨兩點,下班時已經沒有車可搭,所以她通常會待在員工休息室補眠,早上再直接到學校上課或搭車回家休息。
  
  這天一直等到淩晨兩點,那個男客人回來了,當他的車窗降下,美雨發現他的車上還有另一名女性,那女子打扮時髦,臉上有著精緻完美的妝容。
  
  「小姐,我的電視檢查過了吧?」他問。
  
  「是的。」美雨點頭,「維修人員已檢修完畢,要是再有任何問題,請立刻向櫃台反映。」
  
  「你應付客人一整晚,還有時間看電視啊?」這時,鄰座的女子開口問他。
  
  「我會設定關機時間,聽著電視聲睡覺。」他說。
  
  「我睡覺的時候得非常安靜,」女子開玩笑的說:「看來我是沒辦法跟你一起睡覺嘍。」
  
  聽見他們的對話,美雨有點愣住。
  
  她不是小孩子了,這種帶著「成人味道」的對話,她多少聽得懂。
  
  不過到樂園來的客人經過櫃台時,不管車上坐著幾個人、是男是女或是什麼關系,大部分都非常的低調,像他們這樣旁若無人說笑的,她還是第一次碰到。
  
  雖然這是客人的私事,她不予置評,也不需有什麼好惡,但當下,這個俊男給她的感覺差勁透了。
  
  因爲隻有半天課,美雨利用中午到上班前的時間,又從熟識的人力中介那兒找了份發傳單的工作。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發傳單或是廣告面紙,這種事她已經駕輕就熟。
  
  東京的街頭,人們總是行色匆匆,步伐迅疾,除非發送的是實用物品,否則很難找到幾個願意稍稍停下腳步的路人,即使她頭上戴著一頂顯眼的紅色貝蕾帽也一樣。
  
  「你好,這是……」
  
  「我不用,謝謝。」
  
  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客氣拒絕並快速離開,這種響應她一個下午不知要經曆多少次。
  
  剛開始時,難免覺得挫折,不過她現在已經習以爲常還能往好處想——啊,他一定是因爲不想制造垃圾、浪費資源才拒絕我的。
  
  每當她這麼一想,心情就不再沮喪了。
  
  「你好,這是媽媽咪呀義大……」
  
  「是妳?」
  
  當她遞出一張傳單給迎面而來的路人時,對方發出聲音,她一怔,擡頭看向眼前身著淡藍色襯衫、牛仔褲及深藍色西裝外套的男子。
  
  她嚇了一跳,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住在「童話森林」的客人——木嵨晴男。
  
  「妳還真忙……」他饒富興味的打量著她,「妳到底兼了幾份工作?」
  
  她不自覺把手縮回,也逐漸抿起微笑的唇角。
  
  她不喜歡他。
  
  他已經在樂園住了一個星期,每天都是晚上八、九點出門,淩晨兩、三點回來,而七天裏有兩天帶著女人回來,其中一天則有女人主動來找他。
  
  她不知道他從事什麼行業,但他複雜又精采的男女關系讓她對他很難有好感,即使他算是個客氣的客人。
  
  「給我一張吧。」他伸手跟她要傳單。
  
  她微愣,然後面無表情的遞了一張給他。
  
  「媽媽咪呀意大利面?」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傳單,若有所思,「欸,跟原宿的KIKKORI相較,哪一家好吃?」
  
  KIKKORI?那是什麼東西?
  
  「妳不知道KIKKORI?」見她神色茫然,他似乎有點訝異,「那家意大利面店在女大學生之間非常熱門,幾乎無人不知。」
  
  她又一怔。女大學生?他怎麼知道她還在就讀大學?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他撇唇一笑。
  
  「我是聽幫我整理房間的那位大姊說的。她說,妳是青山學院女子短大的學生……」
  
  整理房間的大姊?喔,一定是春子阿姨。不過,春子阿姨幹麼要把她的事情告訴他?
  
  美雨徑自生起悶氣來,一時忘了他還站在她面前,當她意識到時,他正一臉興味的睇著她。
  
  迎上他如晨星般的幽深眸子,她心頭一悸,立刻露出警戒的眼神。
  
  「妳……很缺錢嗎?」他突然開口問她,「我可以提供妳賺錢的機會,妳要嗎?」
  
  她霎時呆住。看起來似乎在從事什麼奇怪、甚至是見不得光行業的他,居然說要提供她賺錢的機會?天啊,她看來像是個無知小女孩嗎?
  
  雖然她現在還是短大一年級生,但可是個從小就見過世面的二十三歲女人,她不敢說自己有多成熟世故,卻也已過了天真單純的懵懂時期。
  
  不知哪來的一股氣,她一把搶回他手上的傳單,狠狠瞪他一眼,轉身走開繼續去找尋願意接下她手中傳單的路人。
  
  她以爲他會識趣的離開,後來卻發現他竟一直跟在她身後,于是她再次轉身,惱怒的瞪著他——
  
  因爲房子正在裝修,木嵨晴男暫時住進因爲經常光顧Le Mare而結識的樂園老闆——三上學的時尚摩鐵裏。
  
  身爲東關海運總裁之子的他,當初決定離開家族企業轉而從事餐飲業時,許多人都不看好,甚至在背後嘲諷譏笑,但三年過去,他的法國餐廳Le Mare做得有聲有色,除了赤坂的總店外,已在麻布、銀座、青山、代官山及涉谷各有一家分店。
  
  他的成功,讓那些當初等著看他鬧笑話的人悻悻然收起他們的訕笑,並紛紛到他的餐廳朝聖。
  
  最近,他也已經開始計劃在關西地區開設Le Mare的分店,而地點正在尋覓當中。
  
  事業成功、家世不凡又生了張好看臉蛋的他,不知讓多少女性爲他癡迷。而這個名叫本居美雨的女人,卻老是用冷淡且輕視的眼神看著他。
  
  看著她掉頭走開的身影,他的好奇心突然被激起,他從來沒見過像她這般「敵視」他的女性,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女性注目及感興趣的焦點。他受女性歡迎的程度,連生下他的母親都忍不住要說出「我生了個女人天敵」這樣的話。
  
  可是,他感覺得出來,這女人討厭他。
  
  他到底哪裏惹她生氣了?雖然他經常用輕松又帶有一絲曖昧的言語及態度跟女性相處,但他可不記得自己曾跟她多說些什麼。
  
  他既沒出言不遜,也沒言語輕薄,她爲什麼老是用看著什麼傳染病帶原者似的眼神瞪著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路上到處都是人,他怎麼會發現她呢?是因爲她頭上戴了頂搶眼的紅色貝蕾帽嗎?
  
  她不是那種讓人一看就驚豔的超級美女,但卻總攫住他的目光,讓他忍不住回頭多瞧一眼。
  
  她就像是繽紛花園中裏一朵小白花。
  
  最近爲了涉谷的新店開張,他決定拍攝一系列的平面廣告宣傳,本來打算從幾家店裏物色適合的員工擔任模特兒,但一直找不到感覺對的人,而現在,他赫然發現那個感覺對的人就在他眼前。
  
  她不似已經出名的模特兒給人遙不可及的感覺,但又有種隱約的距離感,這種想靠近又不能靠太近的感覺,正是他需要的。
  
  于是,他跟著她,希望能說服她拍攝廣告。
  
  但怎知,她突然轉過頭來,狠狠的瞪著他——
  
  「你想做什麼?」她沒好氣的說:「不要影響我工作。」
  
  他蹙眉一笑,「妳今天心情不好嗎?」
  
  「並沒有。」
  
  「那爲什麼妳一臉生氣的樣子?」
  
  「在你出現之前,我不是這張臉。」她直言道。
  
  他不禁微愕,「所以說……是因爲我?」
  
  「隨你怎麼想。」她極不友善的回道。
  
  他唇角一勾,「我從沒見過妳這樣的女生……」
  
  她疑惑又不悅的看著他,「我是哪種女生?」
  
  「討厭我的女生。」他說:「我沒遇過像妳這麼厭惡我的女生。」
  
  聞言,她毫不客氣的說:「就算有一大票女生喜歡你,也總有幾個不想跟你睡覺的吧?」
  
  晴男一怔,挑起眉,內心驚疑的看著她。
  
  睡覺?他隻是說沒有女生不喜歡他,可沒說她們想跟他睡覺呀!
  
  「我得罪妳了嗎?」他不死心的又問。
  
  她又給了他一個直白的答案,「沒有。」
  
  「那爲什麼妳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我是傳染病帶原者一樣?」
  
  「我就是這種鬼樣子,你不必在意。」美雨說完,轉身又開始發起傳單。
  
  「我剛剛說的事情,妳願意考慮嗎?」他跟在她身邊問。
  
  「不要。」她不看他,反而對著路人笑,回應他的語氣則是不悅到極點。
  
  「隻是拍個照而已。」他說。
  
  她秀眉一擰,斷然地拒絕,「不要。」
  
  「我會給妳滿意的酬勞。」
  
  「我雖然需要錢,但不會爲了錢出賣自己。」說罷,美雨抱著一袋的傳單快步離開。
  
  看著她憤然離去的身影,晴男愣了好一會兒。
  
  她爲什麼要氣成那樣?活像是座噴發的火山。他不過是要她拍幾張照片,又不是要她去搶銀行。還說什麼出賣自己……有那麼嚴重嗎?
  
  赤坂.Le Mare總店
  
  辦公室裏,晴男正仔細審核這半個月來各家分店的營收報表,有人開門走了進來,沒有敲門。
  
  在這裏,能不敲門就直接走進他辦公室的沒有別人,隻有他的得力助手井上裕子。裕子是他從大學時就認識的朋友,學商且有一顆聰明的腦袋,當他決定投入Le Mare的經營時,第一個想到的夥伴就是她。
  
  他給了令人滿意的薪水,將原本在貿易公司上班的她挖來,而她果然不負他的期待,表現十分傑出。
  
  「欸,你看過我丟在你桌上的模特兒數據了嗎?」裕子走向他,瞥見辦公桌上那原封不動擱在一邊的公文袋。她歎了一口氣,「你還沒挑好嗎?」
  
  他搖頭,「我還沒找到感覺對的人。」
  
  「天啊!」裕子一臉「我快被你打敗了」的表情,「又不是要你挑老婆,有這麼難嗎?」
  
  他擡起眼笑睇著她,「挑老婆才不難呢,眼前就有一個。」
  
  裕子白他一眼。知道他隻是在開玩笑,並不是暗示,更非告白示愛。
  
  她認識他太久了,知道從沒有誰讓他安定下來。他總是習慣用曖昧的語氣逗弄跟他接觸的異性,而厲害的是,從沒有哪個女人會覺得不舒服或感覺被侵犯。
  
  他對搞曖昧的尺度拿捏得當,不多不少,剛好能搔人癢處。
  
  「你還是快點決定吧,溝口先生的工作室那邊一直來電詢問呢。」
  
  「唔……」他沉吟須臾,「其實我已經相中了一個適當人選。」
  
  「是嗎?」裕子松了口氣,「那就趕快安排時間拍照啊。」
  
  「有點困難。」他微微皺起眉頭。
  
  她不解地問:「有什麼困難?你該不是相中什麼難搞的名模吧?」
  
  「不,她是個素人,現在還是短大一年級的學生。」
  
  「女大生?那不是很好辦嗎?」她實在不懂這有什麼難,既然是素人,隻要給個十來萬就能搞定了吧?
  
  「一點都不好辦。」他說:「她討厭我。」
  
  「咦?」裕子一愣,審問似的道:「你是不是對人家做了什麼?」
  
  「拜托,妳別把我說得跟色狼一樣。」他也有點懊惱,「我可是連話都沒跟她說過幾句。」
  
  裕子微頓,若有所思。「你什麼都沒做,她卻討厭你,這隻有一種可能……」她一臉認真的看著他,「那就是,她已經看見你危險的本質。」
  
  他瞪了她一眼,「妳在說什麼?」
  
  「她大概知道接近你很危險,所以才對你充滿敵意。」她揚唇一笑,「看來她是個聰明的女孩,知道危險的男人不能碰。」
  
  「妳在消遣我嗎?」
  
  「我說的是實情。」她笑說:「你可是咱們慶應大最出名的一匹狼耶。」
  
  「我在跟妳說正經的,妳卻在跟我擡杠。」他神情嚴肅,「我看……妳去搞定她吧。」
  
  「我又不認識她。」裕子攤開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她是樂園的晚班客服小姐,妳今天跟我一起回去說服她。」
  
  「今天?」她挑了挑眉,「大少爺,你是不是忘了我明天一早要到大阪去看店面?」
  
  「嗯……」經她一提,晴男才忽然想起這件事。
  
  「我看你還是自己找她溝通吧。」裕子說完,狡黠一笑,「畢竟你對女生很有一手,相信她最終還是會拜倒在你西裝褲下的。」
  
  聞言,晴男懊惱的看著她,「井上裕子,妳一定要這樣調侃我嗎?」
  
  「你誤會了,這是恭維。」說罷,她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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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40: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什麼?」菜穗驚訝地張大眼,「妳發傳單時遇見那位木嵨帥哥」
  
  看她一臉羨慕,美雨皺了皺眉頭,「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他有跟妳說話嗎?」興緻勃勃的問。
  
  「嗯。」她點點頭,「他問我是不是很缺錢。」
  
  菜穗微怔,「欸……他想幹麼?」
  
  「他說要給我一個賺錢的機會。」
  
  「做什麼?」
  
  「拍照。」
  
  「那妳怎麼不去?」
  
  「我又不是幾顆糖就能拐跑的三歲小孩。」美雨氣憤地表示,「他的男女關系那麼複雜,誰知道他在做什麼!」
  
  菜穗頓了下,不解的注視著她,「妳在生什麼氣啊?」
  
  「唔?因爲他……」說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生氣?他不過是個客人,是個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的陌生人,爲什麼她會因爲他而心煩氣躁?
  
  「我說美雨……妳是不是沒談過戀愛?」
  
  美雨老實的預設。她一直忙著「生存」,哪有剩餘心力談戀愛?戀愛又不能讓她有地方住、讓她有飯吃、有書讀。
  
  「妳真的有點落伍耶。」菜穗笑歎,「像他那麼出色的男人,身邊有女人是很正常的事呀,大家你情我願,又沒有誰強迫誰,哪算得上什麼關系複雜?」
  
  「一天到晚跟女人糾纏不清算正常嗎?」
  
  「他如果是單身就沒問題。」菜穗不以爲意地說。
  
  美雨不可思議的看著她,「想不到妳的想法這麼開放……」
  
  「是妳太封閉了。」
  
  「我隻是小心。」美雨嚴正申明,「我知道危險的地方不能去、危險的事不能做、危險的人……要離遠一點。」
  
  「可是美好的事物值得冒險一求。」菜穗咧嘴一笑,「妳太欠缺冒險精神了,不知道美麗的花都開在懸崖邊嗎?」
  
  「爲了一朵花犧牲性命是傻瓜。」美雨像正在教誨頑劣學生的老師般道:「如果妳接近那種人,我會拿條繩子把妳拴著。」
  
  見她一臉嚴肅認真,菜穗忍不住笑了起來,「妳說話的語氣跟我媽好像……」
  
  「妳快下班吧,別在這裏逗留了。」美雨輕推她一把。
  
  菜穗抓起包包走到門口,不知想起什麼又回過頭來。「說真的,妳沒考慮過他說的那個工作嗎?」
  
  「沒有。」美雨想也不想地回答。
  
  拍照?天曉得拍的是什麼照片?看他出入以跑車代步、衣著光鮮,又老是有女人出入他住的地方,搞不好是什麼紅牌男公關,或是拍什麼奇怪寫真及影片的人。
  
  她是窮,可是絕對要窮得清清白白的,母親什麼都沒留給她,就是給了她「骨氣」。母親過世後,她拒絕父親的援助,父親死後,她又拒絕了接受父親戀人的幫助。
  
  這些年來,她可是靠著這身傲骨往前走的,撐了這麼久,她才不讓那家夥害她破功呢。
  
  淩晨兩點,美雨正要換班之際,那輛黑色跑車回來了。
  
  因爲不想面對他,于是她讓還是菜鳥的實習客服上陣,自己則坐在裏面,但隱約地,她聽見外頭傳來陌生的聲音,那是女人的聲音,而且講著流利的英語和聽來十分蹩腳的日語。
  
  「美雨姊,」菜鳥客服光子一臉惶然地向她求助,「客人說的是英文,可不可以請妳……」
  
  她立刻站了起來,走出客服室,隻見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不是他,而是一名有著幹練氣質的女性,他則是整個人癱在副駕駛座上,不省人事。
  
  「妳會說英語嗎?」那女子問道。
  
  「是的,我會。」她禮貌的詢問:「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晴男喝醉了,我送他回來,他住在哪一間?」
  
  「十號的『童話森林』。我來帶路吧。」
  
  「喔,那太好了,謝謝妳。」
  
  「別客氣。」美雨回頭要光子把十號房的備用鑰匙拿來,然後快步走在前頭,引領女子到十號的「童話森林」。
  
  她用備用鑰匙打開門,識趣的想趕緊離開。
  
  「小姐,等一下。」女子才將車停好,就急著喊住她。
  
  她停下腳步,「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妳能幫我一起把他扛進去嗎?」女子以求援的語氣請求她的幫忙。
  
  美雨微頓。老實說,她一點都不想碰到他,可她又不能拒絕女子的求助。
  
  「好的。」爲了工作,她隻好硬著頭皮點頭答應。
  
  于是,她跟女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把他從副駕駛座上扶下來,然後再「舉步維艱」的扛著他走進房間。
  
  「我的天……」一進到房間,女子就驚呼一聲,「好棒的房間。」
  
  見她一臉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的驚異表情,美雨一怔。看來這女子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但她說得一點都沒錯,「童話森林」真的是間很棒的房間,在參觀過所有房間後,這也是她最喜歡的一間。它以綠色爲基調,四面牆上畫著生動、有著濃淡深淺顔色的森林實景,讓人一進房就彷佛走進一座原始森林。
  
  森林的中央擺著一張厚重的實木大床,未經太多雕琢,呈現了最質樸的風貌。房裏的家具擺設走的是實用路線,不摩登也不搞怪,樸拙又帶著複古歐風的設計,讓這間房活像從童話繪本裏蹦出來的一樣。
  
  她們「連手」將爛醉如泥的他扶上床後,女子就興奮的開始觀賞四周。
  
  「想不到日本的摩鐵這麼有趣。」女子轉身看著她,新奇地問:「其他的房間也都這麼好玩嗎?」
  
  「呃……嗯。」美雨愣了一下,隻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出去了?「妳不是日本人吧?」
  
  「我是韓裔美國人。」女子趨前自我介紹,「我是潔西卡.金,妳……」看著美雨的名牌,以羅馬拼音念出她的名字,「本居美雨,是嗎?」
  
  「是的。」她點頭。韓裔美籍?這家夥的交友範圍還真不是普通的廣闊。「金小姐今天會住下來吧?沒事的話,我先——」
  
  「呵呵!」她話未說完,潔西卡.金便忍不住笑了。
  
  美雨怔了下,不解的看著她。
  
  此時,潔西卡.金伸出自己的左手,讓她看見無名指上的婚戒。
  
  她嚇了一跳。原來眼前這位美女已是個人妻。
  
  「我曾經到日本念了一年書,是在那時跟晴男認識的,雖然我們以前是有過那種關系,但現在隻是單純的朋友。」潔西卡.金笑著說。
  
  以前是「那種關系」,現在是單純的朋友?美雨感覺自己像在聽什麼外星語,有聽沒有懂。
  
  她實在無法理解,兩個男女如何能在有過「那種關系」後,還能若無其事的當朋友。
  
  「我這次是因公出差,明天就要飛回美國,所以特地找他敘舊。」說著,潔西卡.金笑睇昏睡在床上的男人,「他現在真的發展得很不錯。」
  
  她知道自己不該打探客人的隱私,但她實在對他的工作性質及內容太好奇,是什麼樣的工作得傍晚出門、淩晨兩三點回來,還經常跟女人糾纏廝混呢?
  
  「木嵨先生他……是從事什麼工作呢?」美雨忍不住問。
  
  潔西卡.金想了下,嫣然一笑,「取悅客人的工作。」
  
  青山學院女子短大.圖書館
  
  星期六沒課,美雨吃過午飯便來到學校的圖書館看書,她打算待上兩、三個鍾頭,然後回家小睡一下,接著再到樂園上班。
  
  但才找了本書,她的手機就振動起來,她從包包裏把手機找出來,一看來電顯示竟是菜穗。
  
  「喂?」雖然圖書館裏隻有小貓兩三隻,她還是壓低了音量,「幹麼?」
  
  「妳在哪裏?」電話那頭,菜穗的語氣聽來有點急。
  
  「學校。」
  
  「今天不是沒上課嗎?」
  
  「我在圖書館念書啦。幹麼?」
  
  「美雨,妳一定要救我。」菜穗哀求著。
  
  她微怔,「救妳?發生什麼事了?」
  
  「妳快來幫我代班啦。」菜穗急切地說明狀況,「聰史他老媽突然說要來,而且已經在路上了……」聰史是她男朋友,老家在大阪,他們兩人已同居了一年多。
  
  「他媽媽來,爲什麼妳要調班?」
  
  「因爲我們的住處亂得跟垃圾場一樣,我得趕快回去整理。」
  
  「什……」她差點說不出話來,「我真是服了妳。」
  
  「拜托啦,妳快來代我的班。」
  
  美雨一歎,「好啦,我馬上到。」
  
  「感恩!感恩!」菜穗興奮又感激,「妳真是我的活菩薩。」
  
  「夠了,我隻想做好我的『人』,才不想當什麼活菩薩呢。」說著,美雨將書放回架上,「我現在立刻過去,妳等一下吧。」
  
  「嗯,快點喔。」
  
  「知道了。」
  
  結束通話,美雨立刻拎著包包趕往樂園「救火」,她前腳剛到,菜穗便急急忙忙走了。
  
  她實在很無言,一個總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生,怎會把住的地方搞得像是垃圾場呢?

 平日休息的休息的時候,菜穗到底都在做什麼?幸好她沒有其他的兼差工作,不然看那髒丫頭找誰救火……

  “美雨。”負責統籌清掃工作的春子突然來到客服室窗邊,“昨天晚上你上班時,有看見十號房的年輕人回來嗎?”

  “有啊。”

  春子阿姨口中“十號房的年輕人”,指的就是那個在做“取悅客人”工作的家夥吧。

  取悅客人?看來他十之八九真的是男公關,還說要給她拍照的工作呢!哼!幸好她不是聽到“賺錢”就神智不清的女人。

  不過,春子阿姨午麼突然問起他的事?

  “怎麼了嗎?春子阿姨。”

  “真奇怪耶,他平時中午都會要我去整理他的房問,也會叫附近的中國餐館送外賣來,可是現在都已經兩點了,卻還沒看到他出現……”春子的表情有些擔心,“他沒事吧?”

  經春子阿姨這麼一說,美雨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昨天喝得不省人事,要是在房間裏因心髒麻痹猝死,或是被嘔吐物搞到窒息身亡,那事情可就嚴重了。

  思忖一會,她立刻抓起電話,撥了“童話森林”房的分機號碼。分機響了半天沒人接;她越想越覺不妙。

  “我去看看。”拿了備份鑰匙;她飛快的前往十號房。

  打開門,他的跑車還好好的停著,這證實了他的確沒離開。

  接著她打開房門,往那張大床上一看,被子鼓鼓的,他人似乎還窩在裏面,她正想上前查看時,突然就聽見“喀”的一聲。

  她猛地回頭,看見的是好端端站在眼前的他,他頭發微濕,全身上下就隻有一條圍在腰上的浴巾。

  “啊!”她驚呼一聲,連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驚羞又生氣的大叫,“你是變態嗎?爲什麼不穿衣服?”

  “我爲什麼得在自己的房間裏穿衣服?”他不以爲然,“是你一聲不吭跑進我房間的,不是嗎?”

  她氣呼呼地說:“那是因爲我以爲你死了呀!”

  “死了?”他愕然皺起眉,“你幹麼咒我?”

  美雨覺得他的聲音越來越近,猜想他走近了自己。老天,她現在真的是全身寒毛直豎了。

  “你昨晚醉到昏睡不醒,剛才打電話又沒人移,我以爲你死在房間裏了。”

  “我在浴室裏沒聽見電話響……你怎麼知道我昨天喝掛了?”

  “因爲是我跟金小姐一起把你扛進來的。”揪激動地把手移開,惡狠狠的瞪著他,但一看見他赤裸精實的上半身,又飛快地捂住雙眼。“你沒死就好,我要出去了。”說罷,她轉過身,捂著眼睛就快步往前走,然而一個不小心,她一頭撞上了門框,立刻眼冒金星的坐倒在地。

  “喂,你沒事吧?”見狀,晴男立刻走過來扶起她,但他才剛碰到她,她就像受到什麼驚嚇般地甩開他的手。

  美雨不敢看他,慌張的把頭轉開。

  “你沒看過男人光著身子嗎?”他的語氣有點不悅,“至少你去過泳池吧?”

  是的,她是見過男人光著上半身,在泳池邊多得是穿著小泳褲的男人,而在她那四面環海的老家小島上。甚至還常有人一絲不掛的泡在海水裏。

  可是他不一樣,他不是那些男人,他……

  “對了,我跟你提過的那件事……啊,我在跟你說話,拜托你看著我好嗎?”

  “我……我不想看見髒東西!”美雨驚慌羞赧的回了這一句,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晚間七點,赤坂的LeMare總店。

  晴男煩躁的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心情怎麼都平複下了,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沮喪及生氣。

  髒東西?她居然說他是髒東西?該死!他上輩子是她的殺父仇人嗎?多少女人看見他,就像是生理期看見巧克力般想吃了他,而她竟然用“髒東西”來形容他?

  “嘿。”傍晚才剛從大阪回來的裕子齊門走進來,見他一介人在辦公室裏踱步,她微怔,“你在幹麼?”

  “沒幹麼。”他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裕子看得出此刻晴男十分煩躁,而且老實說,她從沒見過他這樣。他永遠是一派從容灑脫,不管是事業經營遇到困難,還是碰到什麼難纏古怪的美食專欄作家找碴,都不曾見他皺過一次眉頭。

  是誰把他搞成這樣的?她對那個人真是好奇極了。

  “你沒事吧?”她走上前打量他,“你現在不像是隻沉靜的狼,倒像是被激怒的河豚……”

  她的形容貼切得讓晴男無言,卻也令他懊惱,“裕子,”他目光一凝,神情難得嚴肅的看著她,“我像是髒東西嗎?”

  裕子愣住,“啊?”

  “我像髒東西嗎?”

  她一臉困惑,“幹麼突然這麼問?”

  “因爲有個可惡的女人說我是髒東西。”他慍惱的低吼。

  聞言,裕子一怔。答案揭曉,果然是有個人把他搞成這樣,而且還是個女人。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這算是報應嗎?”

  “什——”

  “玩世不恭、風流灑脫的慶應一匹狼,居然也有搞不定的女人?”她先揶揄他一番,緊接著問:“該不會是那個客服小姐吧?”

  晴男惱怒的瞪著她,“笑吧,你盡管笑吧。”

  見他真的生氣了,裕子立刻掩著嘴,稍微斂起笑意,“又發生什麼事了?她爲什麼說你是……髒東西?噗——”說到“髒東西”,她還是不禁偷笑出聲。

  他濃眉一糾,“她看見隻圍著一條浴巾的我時,就說她不想看見髒東西。”

  “哈哈哈……”裕子怎麼也忍不了想笑的沖動,終于放聲大笑,“天啊!太好笑了。”

  “井上裕子,你夠了,快給我閉嘴。”晴男語帶威脅,“你要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就串了你。”

  她笑到噴淚了,“我可以想像你有多挫折,真的,我可以……哈哈……”

  “不準再笑了。”他氣憤的瞪了她一眼。

  “好……好啦。”裕子努力平複情緒後問:“你爲什麼隻圍了一條浴巾出現在她面前?”

  “昨天潔西卡突然來找我,因爲好幾年沒見,我一時高興就多喝了點……”

  “然後呢?”

  “然後我就醉得不省人事。”

  裕子對此一點都不意外,因爲他的酒量比許多女生都還遜色。

  “我一睡就睡到中午,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好好的躺在床上。”

  “再然後昵?”

  “當然是去洗澡啊。可誰曉得當我圍著浴巾走出來時,她會在我房間裏。”

  “她爲什麼要去你房問?”她好奇地問。

  “因爲她以爲我死了。”他撇唇說,“昨晚好像是她跟潔西卡一起把我扛上床的。”

  她一笑,“看來她還挺關心你的呀。”

  “你又在尋我開心了嗎?”他眉心一蹙,懊惱地說:“她隻是怕我掛在她上班的地方吧。”

  “這麼聽來也沒什麼呀,你幹麼這麼生氣?”裕子微微笑道。

  “被說是髒東西,誰能不生氣?”他沒好氣的又瞪她一眼,“我告訴你,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跟我走一趟。”

  “幹麼?”

  “當然是去說服她當我們的模特兒。”

  “好啦,我跟你去,不過……”裕子笑了一記,“現在你得先去搞定一個客人。”

  “誰?”

  “令尊的朋友大谷先生。”

  晴男整理了下情緒,將西裝外套穿上,準備迎接貴客。

  大谷先生跟他父親在生意上有往來,一個月會有兩到三次的機會到LeMare用餐。既是父親的友人,又是認識的長輩,身爲晚輩的他當然要出來打聲招呼。

  裕子將大谷先生安排在最安靜且必須另外收取特別費用的貴賓區,這裏的空間十分寬敞,還有獨立的洗手間及歐風庭園景緻。

  這一次,大谷先生不隻帶著他的夫人,同席的還有另一對與他們年齡相仿的夫妻,及一名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女子。

  “晴男,你來啦?”看見他,大谷先生熱情的喚著他的名字。

  “大谷先生、夫人……”他趨前,站在桌旁緻意,“請問您點餐了嗎?”

  “還沒,打算讓你替我們做主呢。”大谷先生說。

  “沒問題,我待會幾馬上跟主廚商量。”他露出迷人笑容,一點都看不出剛才在辦公室裏是如何懊惱煩躁。

  “對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大阪來的高月先生,旁邊是他的夫人以及他漂亮的千金。”

  “高月先生、高月夫人、高月小姐,感謝你們的光臨。”

  “木嶋先生,大谷先生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可是我對你卻一點都不陌生。”大阪商人高月說道。

  晴男勾唇一笑,沒說什麼,因爲他已敏銳嗅到不尋常的氣味。大谷先生不是單純帶朋友來用餐,而是別有用意。

  “高月,”大谷先生笑看著他,“我沒騙你吧?晴男真的是一表人才、英俊瀟灑。”

  “可不是嗎?”他點頭微笑,一臉滿意的樣子。

  “晴男,”大谷先生續道:“高月小姐不久前才剛從澳洲留學歸國,現在正在東京幫她父親籌備分公司的事務。”

  “木嶋先生,”高月先生注視著晴男,試探地問:“我們夫妻倆都在大阪,隻有佳織一個人待在東京,如果她遇到什麼問題或困難,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晴男毫不意外會聽見這些話,但還是覺得有點突兀,不過他依舊表現得從容自若,臉上沒有一絲慌張或爲難。

  “那不成問題。”他說:“食衣住行育樂,不管高月小姐在哪方面有疑問,我都非常樂意提供協助,就算我抽不出時間,也會找個可靠的人幫忙,高月先生盡管放心。”

  聽見他說就算抽不出時間也會找可靠的人幫忙,高月跟大谷先生互覷一眼。

  這是非常客氣委婉又具有技術性的說法,不傷和氣也不傷感情,卻也清楚劃下界線、表明態度。

  “我現在立刻去跟主廚討論菜單,相信不會令各位失望。”說著,晴男欠身告退,“請各位稍候。”

  晴男喜歡狩獵勝過被喂食,雖然偶爾他也會大啖自動送上門的獵物,可那得是在自然而然、沒有一絲勉強及爲難的情況下。

  “大谷先生是不是想幫你跟那位小姐做媒?”他才一回來,裕子便捱了過來。

  “你看出來了?”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她有點得意地回道。

  “真是傷腦筋,一過三十歲就有人急著幫我找老婆。”

  “你不喜歡那種類型的?”裕子好奇地問,“她看起來還不賴。”

  “你也不賴。”他說。

  裕子幽幽一歎,“可是你從來沒把我當女人看。”

  “我把你當朋友看,不好嗎?”晴男撇唇一笑,走進了廚房。

  跟主廚討論完菜單後,他便開始在店裏四處走定看看,觀察一下客人用餐的狀況,及員工的服務是否仔細妥當。

  一般西餐廳做的是中晚餐的生意,而他爲了將客源與一般餐廳做出區別,特別將營業時問往後延。

  LeMare八點開門,營業到淩晨兩點。一開始,大家都懷疑這樣的營業時問是否抓得住客人,但事實證明他的策略是對的。在“夜行性人類”越來越多的東京,LeMare成功吸引了特定的夜生活族群,像是藝人或外彙股市操盤手這樣的客人。

  在店裏巡視一番後,他將接待大谷先生的任務交代給裕子,一個人搭著計程車前往LeMare麻布店。

  抵達麻布店後,他並沒有立刻進到店內,而是站在對街觀察客人進出的狀況。

  這是他的工作之一,透過觀察客人,他可以隨時跟主廚討論並調整菜色,好迎合不同時段上門的客群需求。

  突然,在他的視線範圍裏出現了一個身影,不禁令他一震,因爲那竟是今天中午說他是髒東西的客服小姐——本居美雨。

  這個時間,她不是應該在上班,爲什麼會出現在LeMare的店外?

  她頭上戴著那頂紅色貝蕾帽,身上穿著簡單的T恤跟牛仔褲,一個人在店外駐足,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的隔著玻璃窗往店裏看,像是在找誰……

  當他走近,可以看見她臉上有著淡淡的落寞及愁緒,忽然明白她不是在找誰,也不是約了誰在這裏見面,她似乎是在……懷念著誰。

  她曾跟某人到過他店裏用餐?那個人現在還在她身邊嗎?不知爲何,他的心頭一緊,莫名在意起來。

  他走到她身後,而她渾然未覺。

  “你……”他湊近她耳邊問:“約了誰嗎?”

  美雨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整個人跳了起來,轉過身看見他,她瞪大服,一臉驚愕,但旋即又闆起臉,生氣的看著他。

  “你很喜歡嚇別人嗎?”

  “喜歡嚇別人的是你吧?”他微蹙眉頭,“突然出現在我房裏,我才真的被你嚇一大跳。”

  “又不是我喜歡進去!要是知道會看見你沒穿衣服,就算拿槍抵著我的腦袋,我都不會進去。”她一副火氣未消的模樣說,但眼底藏著幾分羞赧,因爲她又想起他隻圍著一條浴巾的畫面……老天!那對她來說真的是太刺激、太有礙健康了。

  “算了,那件事已經過去,我不想再提了。”他挑挑眉頭,一派灑脫的表示,“你在看什麼?裏面有你認識的人?”

  “沒有。”

  “那麼……你跟誰約了在這裏吃飯?”

  “我消費不起。”她坦率地說:“我的薪水要繳房租、繳學費,還要應付生活開銷及各種雜支,哪有閑錢進這種餐廳!”

  “那你在看什麼?”他問。

  她沉默了一下,幽幽的看向裏面。

  “我在想……總有一天,我要帶我媽媽進去吃一頓大餐。”

  他一怔,沒想到她真是個孝順的女兒。原來她眼巴巴的看著裏面,心裏想的是母親。

  “三年前,我跟我媽經過這裏時,看見別人一家三口,一對夫妻及一個大約十五歲的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用餐……”她聲音輕柔,像是在說給自己聽,“那位父親穿著體面的西裝,母親則穿著漂亮的套裝,燙了個非常時髦的發型,女孩也穿了一件洋裝……他們看起來非常快樂,仿佛一點都不擔心這餐可能會花掉他們三分之一薪水般的享受著美食……”說著,她眼裏不知不覺已泛起一層淚光。

  看見她臉上那帶著哀愁的淡淡笑意,晴男霎時心頭一揪。

  “我媽媽說,她非常希望有一天,我們兩個可以穿得漂漂亮亮,坐在靠窗的位置,然後……”突然,美雨抿住嘴唇,不說話了,因爲意識到自己對他說了太多。

  她爲什麼要跟他說這些?他應該一點都不感興趣吧?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他的手伸了過來,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

  她驚羞的看著他,而他也正以一種深沉、憐惜的跟神注視著她。

  她心頭一悸,臉頰瞬間發燙。如果取悅客人是他的工作,那麼,攫住別人的心一定是他的專長,因爲在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被他掐住了。

  “想進去看看嗎?”他問。

  她一怔,不解的看著他,“什——”

  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店裏走——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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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40: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當他們走進LeMare大門,一名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背心及長褲的男服務生便迎了上來。

  “木嶋先生,晚安。”看見每幾天就會過來巡視的老闆帶著一名女子前來,服務生有點訝異。“今天是來用餐的嗎?”

  “你吃過飯了嗎?”晴男轉頭看她。

  美雨一愣。如果她說沒吃過飯的話,他就要請她在這裏用餐嗎?

  不,她不要,她要憑自己的本事到LeMare吃飯,而不是靠別人。

  更何況,他的錢是靠“取悅客人”賺來的,她才不想花呢。

  “我不餓。”說著,她掙開他的手,轉身就想走。

  晴男再次拉住她,“不吃也行,你不想參觀一下嗎?”

  “你以爲LeMare是植物園還是美術館?”她微微闆起臉孔,“人家在用餐,我們怎麼可以在裏面逛大街?”

  “隻是走走看看。”

  “不要。”她堅持。

  “你真固執。”

  “擇善固執是美德。”她說。

他們的對話讓一旁服務生看傻了眼,但因爲對方是自己的老闆,他什麼都不敢說,隻能呆呆的站在一旁。

  “我們可以若無其事的到處看看,沒人會介意的。”她不想看,他也不懂自己幹麼要強迫她?可是……爲什麼他就是有種強烈的念頭,想讓一直隻在店外徘徊的她進到LeMare感受一不氣氛?

  “你怎麼知道沒人介意?”她直視著他,“如果我吃飯時,有人在旁邊晃來晃去,一定會影響我用餐的心情。再說,就算客人不介意,店家總會介意吧?你又不吃飯,幹麼跑進來?”

  “我跟LeMare的老闆非常熟。”他說。

  “啊?”她一怔。他跟高檔餐廳LeMare的老闆很熟?是因爲他常跟客人來光顧的關系吧。

  “不信你問服務生。”說著,晴男轉頭看著一旁的服務生,“你告訴她,我跟老闆是不是很熟?”

  服務生不懂,明明就是老闆的他,爲什麼不幹脆說自己就是老闆,但想了想,老闆會這麼做必然有其道理,他幹脆就好好配合。

  “是的,小姐,木嶋先生跟我們老闆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你聽見了?”晴男挑眉一笑,得意的看著她。

  美雨秀眉一擰,抿唇不語。

  瞧他得意揚揚的樣子,跟LeMare老闆熟識有這麼了不起嗎?就算他熟到可以在餐廳裏跳舞又怎樣?她才不想借他要什麼威風呢!

  “貴賓區現在有客人嗎?”晴男問服務生。

  “有兩桌預約的客人,一共四人。”服務生一五一十的回答。

  “你想去貴賓區看一下嗎?”晴男轉頭笑問著她。

  “不想。”美雨想也不想的拒絕,奮力甩開他的手,轉身走出店外。

  晴男跟了出來,“喂,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

  “因爲你很莫名其妙。”她站定,轉身瞪視著他,“我爲什麼要跟你一起在裏面參觀?”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特別待遇的。”他不求她感謝,但全少她應該欣然接受吧?

  該死!他木嶋晴男幾時需要對一個女人如此低聲下氣又死纏爛打了?

  “特別待遇?”她臉色一沉,“所以說,我該感激得流淚,謝謝你讓我這樣的人進LeMare嘍?”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就是那個意思!”

  看她橫眉豎目的瞪著自己,晴男不覺也火大了。他氣的不是她不識相,而是她幾乎不講道理的悍然拒絕。

  幸好他剛才沒說自己是LeMare的老闆,不然此刻她一定會指著他的鼻子,罵“是LeMare的老闆就了不起嗎?”這樣的話。

  “你實在很不講理。”他濃眉糾皺,懊惱又夾帶著一絲的沮喪,“我是好意,是聽了你跟令堂的事,我才——”

  “你不必可憐我。”她打斷他,“我窮,但是我活得清白,用的每一分錢都對得起自己……值得被同情的是你。”她直視著他,神情凜然。

  晴男一怔。他怎會值得同情?他發生什麼事了?

  “你爲什麼要做那種拋棄尊嚴的工作呢?”她審問似的說。

  “拋棄尊嚴?”他真是被她搞糊塗了,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怎麼就說他拋棄尊嚴?

  “……你……你是男公關,對吧?”美雨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明說了。

  晴男整個呆住了,瞠目結舌。

  男公關?她竟以爲他是男公關?她是從哪一點判斷出來的?

  “你是怎麼——”

  “我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生了。”她語氣肯定地又道:“你的工作時間、你的交友狀況,在在都顯示你從事的不是尋常行業。”

  “你會不會太武斷了?”老天,光憑這個她就斷定他是男公關?

  “那位金小姐說你從事的是‘取悅客人’的工作,才讓我確定你應該就是男公關沒錯。”她說。

  晴男看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潔西卡怎會說他是從事取悅客人的工作呢?喔,她其實也沒說錯,他的工作確實得取悅客人。

  餐飲業就是一種服務業,他提供無懈可擊的美食、美好的用餐環境及一流的服務品質,爲的就是取悅客人、滿足他們的口腹之欲,然後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掏出大把鈔票消費。

  隻是,這個固執的“小紅帽小姐”誤解了潔西卡的意思,並自以爲是的認定他就是男公關。

  “令堂給你生了這麼一張好看的臉跟一副好身材,絕不是要你靠這個去賺錢的。”

  “如果能靠這張臉賺錢,我把它當利器又有什麼不好?”他反問她,“照你這麼說,那些靠美色賺錢的模特兒或明星,也都對不起自己嘍?”

  “他們不必跟觀衆或粉絲上床吧?”她嚴厲的反駁,“更不必像你這樣跟女客人搞暖昧及發生關系吧?”

  他略微一頓,沉默了兩秒。“你去過男公關店嗎?”他勾唇一笑,“應該是沒去過,因爲你消費不起。”

  美雨恨恨的瞪著他,但倒沒再回嘴。

  是的,她消費不起,但就算她有能力,也不會用錢去買虛幻又短暫的愛情。

  “誰告訴你男公關一定要陪上床?”

  “用虛情假意換來金錢,你不覺得很可恥嗎?”

  “提供寂寞和受傷的女人們美好的慰借,有什麼不妥?”

  “那是詐欺!”

  “你在街上發傳單,卻根本沒親身試過或品嘗過,這也是一種詐欺。”

  “你……”她憤怒的瞪視著他,被堵得說不出話。

  迎上她憤恨的目光,晴男懊惱極了。

  他是哪根筋不對?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告訴她,他不是男公關,怎麼他卻跟她爭論起男公關的工作內容及性質,甚至還指責她也在詐騙?

  天,他一定是瘋了。這麼一來,她肯定更不可能接受他的邀約,擔任LeMare的平面廣告模特兒了。

  不成,他得趕快挽救一下他們瀕臨毀滅的關系。

  “欽,小紅帽,我告訴你,我不是——”

  “我討厭你!”不等他說完,美雨便以憤恨眼神狠瞪他一眼,在他呆愣之際,她已甩過頭,一溜煙的跑了。

  信濃叮?滿田莊。

  滿田莊位在一個舊社區,因爲租金比許多出租套房還要便宜,因此美雨跟母親已在這裏住上十年。

  房東是一對老夫妻,就住在樓下就近管理這棟出租公寓,幾乎可說是看著美雨長大的,對她相當照顧關心。

  每天回來時,美雨總會先跟他們打聲招呼才上樓,今天也不例外,就算她的心情被那莫名其妙的家夥搞得糟透了。

  跟房東夫妻打完招呼後,她回到樓上的住處,在小小的玄關脫掉鞋子,立刻跑到母親的牌位前,在坐墊上跪坐下來,取下頭上的貝蕾帽擱在一旁。

  她看著牌位前的照片,照片裏的母親笑得十分燦爛。

  “媽媽,”她幽幽一歎,“你是騙我的吧?你說戴這頂帽子就會有好事發生,可是我卻碰到了個討厭鬼。雖然……我想你一定不這麼認爲。”她語氣有些許無奈,“啊,這確實是好事,因爲那個討厭鬼,你第一次走進LeMare耶……

  “媽媽,你一定會這麼說吧?”

  照片裏的母親對著她笑,像是在告訴她——“沒錯,乖女兒,你說對了。”

  母親永遠懷抱希望,即使在被醫生宣告得了癌症後,面對病魔及死亡的威脅,也沒有任何恐懼及怨恨,反而教她不要怨天尤人:永遠要心存感激、懷抱希望。

  她學會了媽媽的堅強,但恐怕還沒學會心存感激及懷抱希望,因爲她總是在問老天爺—_爲什麼是她媽媽?媽媽是個善良的人,是個甯可自己吃虧也要成全他人的人,爲什麼這樣的好人得不到老天保佑?

  “媽媽,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她輕撫照片,忍不住流下眼淚,“你要我堅強,但我可以哭吧?想你的時候,我可以哭吧?”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她急忙抹去眼淚,吸了吸鼻子,起身接起電話。

  “喂?”

  “是美雨嗎?”

  “……嗯。”她立刻就聽出電話那頭的人是誰,那是溝口誠,她父親的戀人。

  他每個月至少會打一通電話給她,問問她的近況,關心她的健康和課業。

  “最近好嗎?”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你還在摩鐵當客服?”

  “嗯。”

  “沒遇上什麼麻煩或困難吧?”

  “沒有。”

  “喔,那就好……課業兼顧得了嗎?”

  “可以的,謝謝您的關心。”

  感覺得到他努力想找話跟她聊,偏偏她隻能表現出淡漠。其實她並不恨他,隻是由于他是父母之間的第三者,這件事讓她覺得很尷尬。

  “美雨,有空讓叔叔請你吃頓飯吧?”

  “嗯,有空的話。”她委婉的拒絕了他。

  電話那頭的溝口誠沉默幾秒,美雨可以想像此刻的他是如何沮喪及失落。

  他努力地想替父親關心她,甚至隻要她開口,他也會無條件供應她的生活花費及學費。當然,那是出自他對她父親的愛,以及愛屋及烏的心。

  但她不想那麼做,也不希望他那麼做,因爲他並沒欠她什麼。

  “溝口先生,我明天還要打工,所以……”

  “喔,我知道,那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

  “晚安。”話罷,她擱下話筒,心情無來由的沉重。

  赤坂的LeMare總店。

  “什麼?”聽完晴男講述他在麻布分店遇見美雨後發生的種種,裕子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他沒好氣的瞪著她。

  “男公關?天啊……”她眼神曖昧的上上下下打量他,“還真有那麼一點味道耶。”

  “去你的!”晴男濃眉一糾,怒惱不已,“可惡!我是哪裏像男公關了?”

  “這還不都怪你自己,”裕子有幾分幸災樂禍,“誰教你私生活不檢點。”

  他不服氣了,“我哪有私生活下檢點?”

  “你帶女人去過你住的地方吧?”

  “也不過才……”晴男猛一頓,渾沌的腦袋像是大雨過後的j天空般,突然清朗了。

  沒錯,他住在樂園近兩個星期,確實有帶女人回去過,也有女人找過他,可他既然是正常健康、未婚又沒有需負責對象的成年男子,有性生活也是罪過嗎?

  “對一個單純的女孩來說,你的男女關系說好聽是精采,難聽點就是淫亂。”

  裕子說得十分直白。

  晴男皺起眉頭,露出一臉“聽了真刺耳”的表情。

  “你老是跟女人勾勾纏,潔西卡又跟她說你從事的是氣取悅客人”的工作,也難怪她會往那方面去想……”說著,她忽然定睛看著他,“不過真奇怪,你幹麼非要帶她參觀LeMare不可?”

  “因爲她站在窗外往裏面看時,臉上有著淡淡的哀愁,而且聽她說了她跟她媽媽的事,我不由得就很想……”晴男倏地打住話語,因爲不知該如何形容他當時的心情及感覺,他隻知道那是一種沖動妁念頭,一種純粹的、出自真心的愛憐。

  “你同情她?”

  “不是同情,是……”他苦惱的糾皺著眉頭,思索不出確切的3字句來說明。

  “天啊!”忽地,裕子驚訝的大叫,“木嶋晴男,你戀愛了?”

  “什……”他陡地一頓,不可置信的瞪著她,“你胡說什麼?口你是說我愛上那個小紅帽?”

  裕子微怔,“小紅帽?”

  “因爲她老戴著一頂紅色的貝蕾帽,所以我私下給她亂取了個綽號。”他說。

  “喔……”她沉吟片刻,不知想起什麼而笑了。

  “知不知道你笑得讓我毛骨悚然?”

  “小紅帽……大野狼……”她笑看著他,“你們真是絕配耶。”

  他輕啐一記,“那種腦袋比江戶時代女人還古闆的女人不是我的菜。”

  “話別說得太早……”裕子挑眉一笑,“你知道大野狼遇上小紅帽,最後是什麼下場嗎?”

  晴男一怔,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高深莫測的笑道:“大野狼被小紅帽撂倒了。”

  港區:六本木。

  晴男驅車來到他正在裝潢的住處,想查看一下工程的進度及品質,這個單位是他兩年前就買下的,但一直閑置著,直到前陣子才想到要使用。

  因爲他的工作時間大多在晚上,淩晨回家很容易吵醒早睡的父母,生活上也無法保有太多的隱私,他才決定搬離位在田園調布的家。

  當初他會挑中這裏置産,是因爲他的一號店跟二號店就開在附近,就算累到快趴了,他也不用擔、山連開車回家的力氣都沒有。

  屋裏的裝潢工程還沒結束,到處都是材料跟器具,相當淩亂,不過陽台倒是非常幹淨寬敞。

  他的住處在二十一樓,有個可以看見絕美夜景的陽台,老實說,這也是他相中這房子的原因之一。

  突然,手機響起,他連來電顯示都沒看就接了電話。“哪位?”

  “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他不感陌生的嬌媚聲音一大久保舞,一個電視台的女制作,也是近期跟他常有接觸的女伴之一,因爲到LeMare用餐而認識他,進而發展成不需要對彼此負責、也無須給對方承諾的成人關系。

  他住進樂園的頭一天,跟著他回去的女人就是她。

  他猜想,或許打從那天晚上,小紅帽小姐就認定他是靠取悅女人維生的男人了吧?

  “你現在在幹麼?”她問。

  “我在新家。”

  她驚訝地問:“裝修好了嗎?”

  “還沒+隻是來盯個進度。”他話鋒一轉,“找我有事嗎?”

  電話那頭的太久保舞一笑,“你今天會進LeMare嗎?”

  ”晚一點吧。怎麼了?”

  “我現在沒事,見個面吧?”她主動提出邀約,“我父親過幾天生日,陪我到Hills挑個公事包送他。”她的父親是位執業律師,擁有一家律師事務所。

  晴男不置可否,他知道不管他們先做了什麼事、去了哪裏,最終的目的地就隻有一個地方——床上。

  但老實說,他今天沒那個心情,可爲什麼呢?他明明從來不排斥這種事的……

  突然,一個身影飛也似的鑽進他腦海裏—一是她!那個把他當陰溝裏蟑螂般看待的女人?

  是因爲她讓他沒了興緻嗎?是因爲他真如裕子所說的對她……不,不會的,她在他眼裏甚至連“女人”都稱不上。

  “好,在哪裏碰面?”他努力甩開巴在腦子裏的影像,帶著一點沖動,答應了大久保舞的邀約。

  “半小時居Hills見。”

  “嗯。”

  Hills是六本木蔣開發的表徽,也是非常重要地標之一,其中心是高兩百三十八公尺的辦公大樓,而五十二樓的“TokyoCityView”則是一個三百六十度的玻璃展望台,不分白天黑夜都能在此飽覽東京全景。

  低樓層進駐的是流行時尚名店、餐廳、咖啡廳,和擁有頂級音響設備的電影院以及“GrandHyattToky0”飯店。

  在dunhill買了一隻公事包後,晴男與大久保舞走出店外。

  “你還有時間吧?”她語帶試探地阿:“要不要到我家?”

  迎上她迷蒙又充滿誘惑的眼神,他立刻意會到她不需要明說的邀請。

  他都已經來了,接下來應該也就是那麼發展沒錯,隻是他卻意興闌珊。他想婉拒,可拒絕的背後原因是什麼呢?他的心果真被某個人攫住了嗎?

  “行嗎?”大久保舞輕勾住他的手,嫵媚一笑。

  “唔。”他得去,他得用行動證明自己沒被任何人攫住。

  晴男紳士的接過她手上的dunhill提袋,毫不遲疑的往電梯方向走去。大久保舞的住處離此不遠,走路約莫隻要十分鍾,他們步出Hills,並肩朝著她的住處走去。

  “我說你呀……今天怪怪的。”勾著他的手,大久保舞好奇的睇著他說。

  “哪裏怪怪的?”他若無其事的一笑。

  “就是很怪,像是誰偷走了你的魂魄一樣……”她直視著他,“該不是有喜歡的女人了吧?”

  他挑眉笑問:“要是我心裏有人,怎麼有心思跟你廝混?”

  “……”大久保舞沒說話,隻是定定的注視著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般。

  須臾,她聳了聳肩,笑歎一記。“算了,反正我們之間既不必負責也沒有承諾,我才不管你心裏有誰呢。”

  晴男沉默不語,淡淡一笑。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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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40: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時,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有陣小小的騷動,一隻由人變身扮演的毛茸茸粉紅熊正是主角,它身上穿著白色圍裙,樣子十分討喜,看來是附近甜點店家在做宣傳,一旁還有幾名正在發送折價券的工作人員。

  路過的家長帶著小孩駐足,興奮的由粉紅熊手中接過氣球,並與粉紅熊拍照。

  晴男跟大久保舞走近他們,視線不經意迎上了粉紅熊。他陡地一震,內心疑惑不已,不自覺地定定看著它。

  接著,粉紅熊竟驚慌得把頭一低——

  大久保舞看著突然停下腳步的他問:“怎麼了?”

  怎麼了?晴男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那隻粉紅熊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他隱隱覺得在那毛茸茸的身軀底下,藏著一個他認識的人。

  他的直覺從不曾像現在這般確定且強烈,于是,他拋下一臉困惑的大久保舞,大步走向粉紅熊——

  一早起來,美雨就覺得有點暈眩,她想,自己可能是有點感冒了。

  但小感冒對她來說一點都不礙事,隻要多喝幾杯水、吃幾片維他命C,通常就能解除所有不適的症狀。

  于是,她煮了一點面填飽肚子後又繼續睡回籠覺,直到她的手機響起。

  “喂?”她迷迷糊糊的抓起手機,有氣無力地問:“哪位?”

  “美雨嗎?我是千佳。”

  “千佳?喔,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千佳是她打工時認識的朋友,目前是工藝大學的學生。

  “還不錯。”千佳很快話鋒一轉,“美雨,你今天有事嗎?”

  “六點要上班。”她說。

  “所以六點以前都沒事?”

  “嗯。”

  “那可以請你幫我代一個班嗎?”千佳試著詢問,“隻要兩個鍾頭,酬勞還不差,有興趣嗎?”

  “那你爲什麼不能去?”

  “我臨時有點事,所以……”她不好意思地說:“因爲已經跟、店家約好,要是臨時說不去又找不到人代班,以後恐怕很難再接,他們的Case……你可以幫我嗎?”

  美雨想了一下,雖覺得又暈又累,還是決定幫忙。

  “幾點?”

  “下午兩點,大江戶線地鐵六本木站出Vl附近的PureBeny可麗餅店。”

  “嗯,我知道了。”

  “麻煩你了,感激不盡。”千佳十分興奮地道謝,“那再聯絡嘍。”

  “嗯,掰。”美雨雖然頭暈腦脹,還是不難猜到千佳臨時不能上工的原因——

  是的,就是戀愛。千佳平時是搶錢一族,但隻要一開始談戀愛,愛情便立刻取代面包的地位。

  她自己對愛情不是不向往,隻可惜對現階段的她來說,愛情就像是Lv一樣的奢侈品。工作及學業已占去她所有的時間,她根本無暇再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起床梳洗後,她又吞了一顆感冒藥丸,便拎著背包出門,趕往上工地點。

  穿上笨重的粉紅熊布偶裝後,美雨開始了兩小時的打工行程。

  因爲PureBerryt是家非常可愛的甜點店,吉祥物粉紅熊的外型也相當討喜,不一會兒,店門口便聚集了一群帶著小朋友的家長。

  他們將她團團圍住,一下子要氣球,一下子要拍照,走了一批又來一團,忙得她暈頭轉向。

  在乍暖還寒的春天穿著這身小熊裝,其實並不辛苦,她還曾試過在夏天穿著布偶裝發傳單,當時才真的熱到快中暑。

  但也許是因爲她現在有點小感冒,竟也像是快中暑了般的頭暈眼花。

  “我要拍照,我要拍照!”一個小男生用力拉扯她的圍裙,又叫又跳地說。

  美雨很想告訴他別這麼粗魯,可穿著這身粉紅熊裝的她不能開口說話,她隻好任由他粗魯野蠻的拽著自己的半邊身子,終于,小男生的媽媽幫他拍好了照,帶著他離開了,美雨才剛要松一口氣,又有幾個小孩撲了上來。

  “啊!”她踉蹌了下,忍不住小小叫了一聲。

  然而孩子們一點都不在乎她腳步不穩,繼續朝她身上又蹭又擠,連扯帶拉。

  “哎呀,小朋友,不可以這麼用力喔。”這時,一旁的工作人員連忙上前解救她,“粉紅熊會痛痛,會受傷的。”

  經過規勸,小朋友們總算溫柔了點,美雨跟工作人員點頭緻意之際,眼前再度一黑,但她很快就以意志克服了身體的不適,繼續敬業地做出許多可愛的動作。

  突然,她感到兩道熾熱的視線射過來,心頭一驚,立刻透過頭套底下有限的空間追尋著視線來源——

  老天……當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她不禁在心裏暗叫一聲。

  她是眼花或産生幻覺了吧?那個朝她走過來、兩隻眼睛定定盯著她的人,怎麼會是木嶋晴男?

  她下意識的別過頭,眼前又短暫一黑。

  “喂。”

  忽地,有人提住她的熊耳朵,她嚇一跳,圍在她身邊的幾個,小鬼也紛紛走避。

  無奈的是,她不能出聲、也不敢出聲,因爲此刻站在她面前拉著她耳朵的人,就是木嶋晴男。

  他不是一個人,在他身邊有個她似曾見過的身影,好像是在他住進樂園的第一天晚上,搭著他的車一塊回到樂園的女子。

  她買不起名牌,但認識名牌,注意到他手上提了一隻dunhill的紙袋,她知道那不是便宜的東西。

  他現在跟她一樣……正在“工作中”嗎?他是不是正陪著客人逛街?那袋子裏的名牌貨,是不是他的客人因爲“寵”他而送的禮物?

  不知怎地,一股怒火從她的心裏往腦子燒,燒得她頭暈眼花,也燒得她恍惚失神。

  “是你嗎?小紅帽。”晴男拎著她的熊耳朵,把臉靠得很近、很近。

  美雨發不出聲音,隻能呆呆的站著。

  他爲什麼要叫她小紅帽?哼!如果她是善良的小紅帽,那他一定是邪惡的大野狼……天啊!她怎麼覺得頭重腳輕,整個人快站不穩了?

  驟地,她眼前一片黑,接著亢即失去了意識,而在她陷入黑暗前,聽見的是他焦急的叫聲——

  “小紅帽!”

  看見粉紅熊暈厥過去,晴男下意識拋開手上的提袋,伸出雙手緊緊將它抱住。

  原本圍著粉紅熊的家長、小朋友以及甜點店的員扯們,不約而同發出驚呼聲,但沒有任何一個人像他反應如此迅速。

  他想,那大概是因爲他知道扮成粉紅熊的其實就是她——小紅帽。

  他讓她坐在地上,鎮定的要求一旁甜點店員工,拿掉她頭上又大又重的頭套。

  “拿掉熊頭,她快不能呼吸了。”

  “喔,好。”員工急忙跑過來,七手八腳的拿掉她頭上的熊頭套。

  我真的該去買張彩券了!看見熊頭底下那張紅通通的臉,晴男心裏忍不住這樣想,自己的直覺準確得教他咋舌。

  但,此刻不是他得意自己直覺精準的時候,她看來十分虛弱,有些不尋常。

  他摸了摸她的臉頰,隻覺得熱熱的,可那種熱又不是因爲氣溫高或過度活動才引起,而是從身體裏面竄出來的熱。

  她在發燒嗎?

  “晴男,你在幹麼?”大久保舞拾起他丟在地上的提袋,快步定過來,看著被他攬在懷裏的女生,她微微皺起眉頭。“你認識她?”

  “嗯。”他坦率地回應。

  她一頓,挑眉語帶試探的說:“所以……你今天不去我那兒了?”

  “是的。”他毫不考慮的點頭。

  大久保舞有點失望、也有點懊惱,但她並沒有做出任何有損她自尊及形象的傻事。

  “吶,晴男……”她睇著他,“偷走你魂魄的……該不會就是她吧?”

  他沉默兩秒,給了她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震驚的答案——

  “就是她。”

  沼田綜合病院•急診部。

  看著躺在病床上吊點滴的人兒,晴男隻覺心髒一下一下的抽痛著。

  這種爲了某人揪心的感覺,他從不曾有過,岡爲不曾有,所以他有點心慌、有點不知所措,但,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這麼久以來,他的心從不曾牽掛過誰、爲誰懸念,而現在,那個人就這麼莫名其妙又毫無預警的出現了。教他無從防範。

  她到底是哪一點吸引他?明明隻是角落裏一朵天生天養的小白花,品種既不獨特,香氣也不襲人……

  突然,他的手機響起,他很快的接起電話並本能的壓低聲音。“喂?”

  “你在哪裏?”電話那頭的人是裕子。

  “醫院。”

  “啊?”她一驚,“你生病了?”

  “小紅帽生病了。”他說:“我送她到醫院來,她還在打點滴。”

   裕子愣了一下,“爲什麼你會跟她在一起?”

  “她感冒發燒還出來打工,結果在街上昏倒了,我剛好經過,就送她到沼田綜合病院來了。”

  聞言,裕子感到難以置信,“你怎麼走到哪都能遇見她啊?你該不是在跟蹤她吧?”

  “你說什麼話?我又不是變態。”他沒好氣的切入重點,“找我什麼事?”

  “溝口先生的助理又打電話來了。”裕子無奈地表示,“模特兒的事不能再拖了,你趕快決定吧。”

  “我……”他正要說話,卻發現美雨似乎已稍微恢複意識,“她醒了,我再打給你。”說罷,他結束通話,快速的把手機放進外套口袋。

  “啊。”凝視著微睜開眼、露出迷惘神情的她,他語氣不自覺變得溫柔。“你覺得舒服一點了吧?”

  美雨愣愣看著他,再看看陌生的四周,雖然昏昏沉沉,她還是很快意識到自己在醫院裏。但,她爲什麼在這裏?他又爲什麼在她床邊呢?

  “我真要叫你一聲‘拼命三郎’了。”他蹙眉笑歎,“再怎麼缺錢,有必要抱病打工嗎?”

  抱病打工?對了,她代千佳的班到PureBerry打工,然後看見了他。她記得他像知道粉紅熊就是她般的朝她走來,也記得他手上的那隻名牌提袋,還有他身邊成熟美麗的女人……

  他當時在“工作”吧?那個女人呢?他不必陪她了嗎?

  天啊!爲什麼光這樣想,她就會有一種憤怒,心痛的感覺?

  不知怎地,美雨眼眶一熱,眼淚冷不防地流下來。

  見狀,晴男陡地一震。“你不舒服嗎?”

  “沒有!”她難掩激動的以雙手捂臉,但手一動便扯到正在注射的點滴,紅紅的鮮血回流到注射的軟管中。

  “你在幹麼?”晴男抓住她的手,憂急又有點生氣的瞪著她。

  她趕緊把臉別開,“我沒帶太多錢,請你先幫我墊醫藥費,我會再還你。”

  “你不必跟我計較這麼一點錢。”

  美雨冷淡地說:“我不想欠你什麼。”

  “你沒欠我什麼。”他說:“我不是小器的人。”

  “你賺的是‘辛苦錢’,一毛錢都不該花在不相幹的人身上。”

  晴男一頓。辛苦錢……她是在諷刺他吧?因爲她一直以爲他是靠女人吃飯的男公關。

  “我賺的確實是辛苦錢,但你可不是不相幹的人。”

  美雨心頭一震。她不是不相幹的人,那是什麼人?她跟他確實一點關系都沒有不是嗎?

  她倏地把臉轉回來,兩隻眼睛直視著他,“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濃眉一糾,懊惱的質問:“你就不能隻是說聲‘謝謝’,然後乖乖接受我的幫助嗎?”

  “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盡管身子有點虛弱,她依然倔強極了。

  “你真是硬得跟石頭一樣。”他一臉無奈,“我在你眼裏到底是有多不堪?”

  她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伸手就想自行拔針。

  見狀他大吃一驚,立刻出手制止她,“你瘋了嗎?”

  “我要工作,”她說:“我待會是六點的班。”

  他簡直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你這樣還想去上班?”

  “我沒事了。”她斷然道:“你丟下那位客人,她一定會生氣,還是趕快回去安撫她吧。”

  晴男嘴巴微張。要不是看在她是女生又是病人的份上,他幾乎要罵出“該死”或“混帳”了!

  “我真想把你吊起來打一頓。”忍無可忍的他說出這句話。

  美雨秀眉一擰,“什麼?”吊起來打一頓?就連媽媽都沒對她說過這種威脅的話,他竟然……

  “你要是敢在醫生還沒放行之前輕舉妄動的話,我發誓會把你綁在床上。”他威脅著。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你在說什麼呀?”

  “你聽見了。”他沉聲道:“現在你最好乖乖給我打點滴,我會跟三上先生說一聲,你不會因此被記曠職或遭到任何處分的。”

  她一怔。三上先生?他指的是樂園的老闆三上學嗎?聽他的語氣,好像跟三上先生也很熟似的。

  他的人脈會不會太廣了點?LeMare的老闆他熟,樂園的老闆他也熟,她都忍不住要懷疑他該不會連首相也認識了。

  身爲男公關的他,爲什麼擁有如此廣闊的人脈及關系?他是超級紅牌嗎?

  “你這麼拼命,是不是真的很缺錢?”他神情嚴肅地問:“你還要養家嗎?你父母親都沒有工作?”

  美雨撇頭不看他,“不用你管。”她已經沒有父母親了,他們都離開了人世,如今的她,是孤零零一個人。

  “如果你真的需要錢養家,爲什麼不肯接受我提議的那份工作?隻是拍個照,你不會有任何的損失——”他的話沒說完,因爲她沒等他說完,就回頭來瞪視他。

  “我不要你給的工作。”

  他給的她不要,那如果是別人給的呢?如果對她伸出援手的人不是他,她就願意接受了嗎?

  若是那樣的話,那麼他可以……

  “嘿,找到你了。”

  突然,身後傳來熟悉一道的聲音,晴男轉過頭,驚疑地看著出現在急診部的裕子。

  “裕子?”

  “我正好在附近,就過來看看。”裕子趨前,看著躺在床上,一臉餘怒未消且驚訝疑惑的女生。“就是她嗎?”她笑望著她,但話是對他問的。

  “嗯,就是她。”

  聽見他們的對話,美雨露出了困惑不安的表情。什麼“就是她”?那是什麼意思?

  “唔……”裕子審慎地打量,“你說得沒錯,是挺有質感的女生。”

  美雨聞言更疑惑了。

  “很適合對吧?”晴男說著,突然心生一計。“小紅帽,”他直視躺在床上的她,“這位就是LeMare的老闆,井上裕子小姐。”

  他一說完,美雨就訝異地看著眼前的陌生女子。

  她是LeMare老闆?這麼說來,他是真的跟LeMare老闆很熟了?難道……她也是他的“恩客”?

  裕子歪著頭,不讓美雨看見自己臉上狐疑的表情,隻以眼神質問著晴男:你在說什麼?

  他不著痕跡的跟她使了個眼色,像是在告訴她:你配合就對了。

  “裕子,我跟你提過的就是她,她非常適合當LeMare形象廣告的模特兒,對吧?”

  “呃……嗯,沒錯,是很適合。”裕子很快的反應過來。

  晴男要她當“假老闆”必然有他的道理,身爲左右手的她,隻要配合就行了。

  LeMare的形象廣告模特兒?美雨不解的看著他們,疑問全寫在臉上。

  “裕子,關于這件事……就由你來告訴她吧。”晴男把說服她的重任交付給得力助手。

  她點點頭,立刻轉向美雨,“在你生病時跟你提這件事,也許不是太恰當,不過因爲時間緊急,所以還是得跟你商量一下。”

  美雨吶吶的看著她,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是這樣的,”裕子續道:“LeMare涉谷店剛開張,我想拍攝一系列平面廣告做宣傳,但一直找不到形象及氣質符合的模特兒,直到晴男跟我提起你……”

  她愣住了,恍然大悟。原來他不是要介紹她去拍什麼奇怪的照片,而是要拍攝LeMare的平面廣告?

  但,爲什麼是她呢?而他又爲何要引薦她去拍平面廣告?她相信他身邊應該有一票美女可以選吧?

  “我會給你不錯的酬勞,請你務必幫忙。”裕子誠意十足的懇求她,“因爲進度已經有點延遲,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現在就給我答覆好嗎?”

  此刻,美雨的心情有些複雜。這位裕子小姐看來正派又誠懇,不像是會騙她去拍什麼奇怪照片的人,而她需要額外的工作收入是事實,LeMare也是她跟過世母親最想一起去的地方,要她不心動實在很難。

  隻是,一想到裕子小姐跟這男人的“關系”,她又覺得不大自在……

  喔,不,他們的“關系”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不該考慮太久。

  “好的,我答應。”

  美雨給了裕子肯定的答覆,不過笑得最燦爛的人卻是晴男。

  青山學院女子短大?英文學科大樓。

  最後一堂課結束,美雨走出教室,她從不曾像今天這樣在上課時分心,以往就算她累得快癱了,也總是強打起精神,聚精會神的聽著教授講課。

  可今天,她的心一直浮動著,而原因竟然是他——木嶋晴男?

  就像他說的,後來她並沒有因爲臨時缺工而被記曠職或遭到處分.他沒騙她,他果然跟樂園的老闆三上學夠“熟”。

  受到他的照顧,她的心情真的十分複雜,明明不願接受他的任何幫助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但不知怎地,命運的線總是將他們兩人拉在一起。

  在街頭發傳單會遇見他,連穿著布偶裝都會被他識破。他應該不是蓄意的吧?

  他也沒有理由這麼做才是。

  跟他認識的那些女性比起來,她非常不顯眼,不隻穿著打扮,就連社會地位都比不上她們。想到他遊走在那麼多女人之中,她的心竟然一陣陣的揪痛起來。

  爲什麼會這樣呢?他分明是跟她毫不相幹的人……

  對了,當她對他說彼此沒關系時,他又爲什麼會說她並不是不相幹的人呢?

  唯一的關系就隻有客服跟房客的他們,到底還能有什麼關系?

  “本居。”

  身後傳來同學二宮的聲音,二宮雖稱不上于金小姐,但絕對是個不需要爲生活奔波擔心的女大生,她的父親在企業重任高階主管職,是高收入的白領階級。

  “上星期四的英美文化論,你有做筆記吧?”二宮問。

  “嗯。”美雨點頭。上星期四二宮沒來上課,她猜想這位大小姐應該是跟男朋友出去了。

  “可以借我嗎?”二宮合掌懇求道:“鈴木教授很嚴格,我怕會過不了他那關。”

  美雨蹙眉一笑,“嗯。”她實在不明白,既然知道教授十分嚴格且絕不通融,爲什麼還不乖乖來上課?但她依然從包包裏拿出筆記給了二宮,“星期四之前要還給我喔。”

  “放心,謝啦!”二宮接過筆記道:“下次請你喝飲料,掰。”語罷,她轉過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美雨笑著歎息搖頭。

  走出校門口.她看見一輛很眼熟的黑色跑車,而進出校門的學生及老師也都好奇的打量那輛車,有些人更交頭接耳的談論著。

  可她沒心情欣賞那輛跑車,因爲她已經開始緊張起來了。

  那是木嶋晴男的車,問題是……他的車爲什麼會在她校門口?

  正思忖時,她忽地聽見有人喊了聲——“小紅帽!”

  認出那是他的聲音,雖不知道他在哪裏喊她,她隻知道自己得加緊腳步趕快走。

  “啊,小紅帽!”

  聲音近了,就在她身後。她耳根發燙,心跳加速,隻覺得尷尬窘迫到不行,知道大家好奇、疑惑的眼光都聚集過來了,正看著被稱爲“小紅帽”的她。

  天啊,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啊……”

  突然,一隻大手攫住她的手臂,她再也逃不掉、走不了,隻能無奈又被動的面對他。

  “幹……幹麼?”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表情生氣而凝重。

  “你沒聽見我叫你嗎?”晴男眉頭一皺,神情懊惱又不解。

  她緊抿著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是聽見了,但就是因爲聽見了,才拔腿就跑。

  “拜托你別再叫我小紅帽了,好嗎?”她生氣的對他說。

  他頓了下,勾唇一笑,“小紅帽這個綽號很可愛啊,你不喜歡?”

  “請你不要隨便幫我取綽號。”她不悅的瞪著他。

  “好吧,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就叫你美雨了。”

  她一驚,他們有熟到可以讓他直呼她的名字嗎?

  “你也可以叫我晴男。”

  “我才不要叫你晴男呢——”

  他笑著說:“那你就叫我大野狼好了。”

  她一怔。大野狼?那是他的綽號,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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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40: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大野狼是你的花名嗎?”她直視著他,不客氣的問。

  晴男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你的幽默嗎?”他饒富興味的睇著她,“好吧,就當是我的花名好了。”

  就當是他的花名好了?意思是指那不是他的花名,而是他的綽號嘍?

  “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嗎?”他笑問著她,“你是美麗的雨,我是晴天出生的男孩;你是小紅帽,而我是大野狼……”

  “誰跟你有緣!”她沒好氣地甩脫他的手,“你到底要幹什麼?”

  對于她的悍然拒絕及冷淡,晴男好似一點都不以爲意。

  “你好些了嗎?”他深深注視著她,仿佛他的眼中隻看得兒她。

  迎上他深沉的眸子,美雨心頭一悸。他足特地跑來關心她的嗎?慢著……他爲什麼知道她今天有課?又怎麼知道她是這個時間下課?

  像是明白她心裏的疑惑,他撇唇一笑。

  “你的課表,樂園那邊也有一份。我是跟三上先生問來的。”

  聞言,她又是一震。他跟三上先生打聽她的課表幹麼?

  “你現在要回家了嗎?還是直接去樂園上班?”他問。

  她防備的瞪著他,“你要幹麼?”

  “我送你。”他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她瞪大眼睛,“爲什麼?”

  “爲什麼?因爲……”他微微皺起眉頭,表情意外有點苦惱。他不能對她說出“因爲我擔心你”或是“因爲我對你有意思”,聽到這種話,他想她一定會落荒而逃。

  “因爲LeMare的老闆裕子要我把你顧好。”這是他能想到的理由。

  “啊?"LeMar0的裕子小姐要他把她“顧好”?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了。

  “這個星期六就要拍平面廣告了,她很擔心你的身體。”他把裕子拖下水,免得眼前女人因爲他的過度關注而逃之夭夭。

  “星期六要拍照?”這件事她倒是現在才知道。

  “嗯,上午九點在LeMare涉谷店。”他一笑,“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她急忙拒絕他,“我自己會去。”

  “好吧。”他無奈地聳聳肩。

  “我……我需要準備什麼嗎?”她看著他,有點小小的疑慮不安。

  “你隻要人到就行了。”說罷,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我送你。”

  “啊?爲、爲什麼?我不要……”甩脫不了他的手,她隻好跟著他的腳步往他座車而去。

  “這是裕子交付給我的任務,我得使命必達。”他不理會她的抗議及拒絕,步伐堅定的往座車走去。

  她是裕子小姐交付給他的任務,所以他得使命必達?也就是說,如果裕子小姐沒下達這個指令,他就不會在乎她是生是死了?

  也是,他確實是不必在乎她,但爲什麼,她居然爲此有點難過及消沉?

  裕子小姐是他非常重要的客人吧?他隻是爲了緊緊抓住這個重要客人,才不得不跟平凡的她扯上關系……美雨有絲落寞的想。

  樂園十號房“童話森林”。

  晴男穿著寬松的運動服坐在床上,負責整理房務的春子則正辛勤的工作著。

  “春子大姐,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其實春子當他媽已綽綽有餘,但嘴甜的他還是稱呼她一聲大姐,哄得她心花怒放。

  她稍稍停下手邊的工作,“什麼事啊?”

  “是關于……本居美雨的事。”

  春子微怔,疑惑的看著他。“你要問美雨的事?”她暖昧一笑,“你想追求我們美雨嗎?”

  “呃……嗯。”他微蹙眉頭,爲難卻坦率的承認了。

  上次他問及美雨的事時,是以旁敲側擊的話術不著痕跡從春子口中套出來,因此春子一點都不覺有異。但這次,他並沒再拐彎抹角。

  “我們美雨是善良正直的好女孩,你要是隻抱著玩玩的心態,我可是會把你趕得遠遠的喔。”春子告誡地說。

  晴男一笑,“我還不一定追得到她,你別擔心。”

  他注意到春子每次提及美雨時,總是以“我們美雨”稱呼她,這是非常親昵的說法,表示春子把她當成家人。

  他想,美雨應該非常受到大夥疼愛吧?不過也是,她是個努力、正直又固執得讓人忍不住想疼她的女孩。

  “說吧,你想知道什麼事?”春子定定的注視著他。

  他對上她審視的目光,“她要養家嗎?”

  “啊?”春子微怔。

  “我是說……她拼命的打工賺錢,是因爲她一個人得負擔全家人的生活開銷嗎?”他問。

  春子沉默了幾秒,臉色突然一沉。

  “什麼全家人?”她歎了一口氣,“我們美雨是父母雙亡的孩子。”

  聞言,晴男陡地一震。

  父母雙亡?可她上次提到,她母親很想跟她一起坐在LcMare靠窗的位置用餐……

  “我聽說她母親在兩年前因爲胃癌走了,至于她父親是何時過世、怎麼過世的,我就不清楚了。總之,那孩子現在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晴男心裏十分震撼。難怪她會用那種像是在懷念某人的眼神看著LeMnare—一原來她的母親根本已不在人世。

  “她這麼拼命工作,完全是爲了償還之前爲支付她母親醫藥費及喪葬費,而向人借貸所欠下的錢……”春子又幽幽一歎,“她是個堅強又有骨氣的女孩,生活再苦,也沒聽她埋怨過半句。”

  他靜靜的坐在床沿,表情深沉。

  春子睇著他,若有所思。“她可不是那種你高興就沾一下、不高興就能溜之大吉的女孩……”她說:“你要是沒有決心,就不要靠近她。”

  晴男擡起眼睫,蹙眉笑看著她。

  “如果我存心傷害這樣的女孩子,那我會不得好死。”他語氣輕松,用詞卻慎重而堅決。

  春子一頓,安心的笑了。

  田園調布?木鳴宅。

  雖然都住在東京都內,但晴男卻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回家了。

  從春子那兒得知美雨父母雙亡,再想起她那寂寞、哀愁的眼神,他不禁也想念起他的雙親,于是,他驅車回到了位于田園調布的家。

  木嶋家是一棟兩層樓的白色建築物,房屋主體連庭院車庫約莫兩百五十坪,雖然屋齡已有二、三十年,但在寸土寸金的東京裏絕對稱得上是豪宅。

  他的母親木嶋松子是個全職家庭主婦,盡管貴爲東關海運的總裁夫人,卻過著簡單純樸的生活。

  偌大的宅子裏,除了一名已在木嶋家工作二十年的女傭阿菊外,並沒有其他傭人,因此許多事情母親都不假他人,自己一手包辦。例如家中不管何時都能看見不同花卉綻放的院子,就是母親的傑作。

  按下遙控器,對開的鍛造雕花門緩緩開啓,他才將車開進車道停妥,就看見母親迎了過來。

  “晴男?”木嶋松子驚訝的看著消失已久、她差點想要去報失蹤入口的兒子。

  “嘿,媽。”看母親手上還戴著園藝用手套,晴男不難猜到她又在耕耘她的“無憂園”了。

  無憂圓是母親爲自己一手整理及設計的庭園所取的名字,相當詩意。

  “嗯?”松子蹙眉一笑,語帶促狹,“我都快忘了我生過一個兒子了。”

  晴男知道母親不是在調侃他,而是在跟他這個忙碌的兒子撒嬌,他走向她,一手攬著她的肩膀,像哄小孩似的問道:“我的寶貝老媽最近好嗎?”

  “好極了,最不好的就是掉了一個兒子。”她斜睨他一眼,“什麼風把你給吹回來啦?”

  “想念您的風。”

  “嘴這麼甜?就連樹上的小鳥都讓你給哄得掉下來了。”松子好氣又好笑的睞著他。

  晴男朝花圃看去,“您在整理花圃?”

  “不然我還能做什麼呢?”松子挑眉,意有所指地說:“比起整理庭園,我更希望能有個小嬰兒讓我哄。”

  他頓了下,隻是沉默的一笑。

  “聽說大谷先生前陣子帶了一位朋友和他的家人到你餐廳去用餐?”

  “嗯。”聽母親提及此事,他已經知道她接下來想說什麼,看來,大谷先生在試圖介紹高月先生的千金給他認識前,已經先跟他父母“報備”過了。

  “媽,我還沒老到得拉警報吧?”他皺了皺眉頭,無奈笑問。

  松子微闆起臉,“但我已經老得該當奶奶了。”

  “哈哈,您一點都不老。”他咧嘴笑道:“剛才看見您時,我還以爲是哪家的小姐呢。”

  “別跟我嘻皮笑臉。”她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有沒有在替自己打算?”

  “當然有,我最近正打算進軍關西,先在大阪開一家分店。”

  明知母親指的“打算”不是這個,他還是故意裝傻。

  松子沒好氣的捏了他一下,“你這孩子真是……我說的是結婚。”

  “啊……是這樣呀。”他抓抓下巴,假裝煩惱的思索。

  她斜瞪著他,“你都三十了,還不打算結婚嗎?”

  “那也得有對象。”他說。

  “大谷先生幫你介紹的小姐不好嗎?”

  “媽,結婚的事不能急就章。”他以審慎的語氣“敷衍”著她,“爲了結婚而結婚,是不會幸福的。”

  “我聽夠了你的胡說八道。”松子有點生氣的看著一臉漫不經心的兒子,“你身邊都沒有合適的對象嗎?裕子呢?裕子也不差呀。”

  木嶋松子沒有門第之見,也不在乎未來媳婦是否系出名門,畢竟木嶋家本就不是名門望族,更沒有什麼高貴的血統,能有今天的局面隻是因爲努力再加上運氣,沒什麼了不起。

  “裕子?”晴男蹙眉苦笑,“裕子又不是女人。”

  “什麼?”松子嚇一跳。

  “她對我而言隻是朋友,不是女人。媽,您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松子松了口氣,還是一臉懊惱,“除了她,總還有別人吧?”

  “您是指那些一夜情的對象嗎?”知道母親心急,他故意捉弄她。

  聞言,松子果然神情大變。“我的老天爺!聽聽你在說什麼?”她氣惱的重重拍他一下,“我生了一頭野獸嗎?”

  “哈哈哈!”看母親反應如此激動,他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難道你心裏連個喜歡的、想認真在一起的女孩都沒有?”松子不死心的追問。

  晴男斂起笑容,沉默了起來。就在母親這麼問的同時,他腦海裏出現了一個身影——本居美雨。

  是的,他想起了她。

  見兒子臉上的笑譫意味不見,松子敏銳地問:“晴男,你身邊出現那種女孩了吧?”

  他抿唇一笑,坦率的點點頭。“嗯,我發現了一個努力、正直、固執卻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他說:“媽一定也會喜歡她。”

  聽他這麼說,松子難掩歡喜,“那還不趕快把她帶回來給我們瞧瞧?”

  他頓時面有難色,“不行,她不喜歡我。”

  “啊?”松子很訝異。這世上居然有不喜歡她兒子的女孩?不會吧?

  “我在她眼裏比細菌還不如。”晴男自嘲地笑了笑。

  她忽地神情凝重的注視著兒子,“你對人家做了什麼嗎?”

  晴男哭笑不得;“爲什麼您跟裕子都這麼說?我是什麼猥褻狂,還是變態色狼嗎?”

  “如果你不是我兒子,我的答案是‘是’。”她狡點一笑。

  “沒有,我什麼都沒做,好嗎?”他無奈的爲自己喊冤。

  “她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是你餐廳裏的員工嗎?”她好奇又期待的問。

  他搖搖頭,“她叫本居美雨,是我現在暫住那家旅館的晚班客服人員。”

  “美雨?這名字真漂亮……”松子暗自竊喜著,“你是晴男,她是美雨,連名字都很‘速配’呢。”

  看母親那掩不住欣喜的模樣,晴男蹙眉笑歎。雖然母親根本還沒見過美雨,但他怎麼覺得她傳達出一種訊息:如果可以,現在我就想讓她進門了。

  天啊!他才三十歲,大家有必要這麼焦急嗎?

  早上八點四十分,美雨來到LeMare涉谷分店的店門口。她十分緊張,昨晚甚至沒睡好。

  店門口掛著Case的牌子,但半掩的門裏已隱約傳來說話聲。

  “你不進去嗎?”

  突然,她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即使她已熟悉,卻還是教他嚇了一跳。

  因爲,她沒預期會在這裏聽見他的聲音,而他也沒理由出現在這裏。

  轉過身,她瞪著聲音的主人問:“你爲什麼會在這裏?”

  “這個嘛……”晴男微微皺眉思索著。他是老闆,當然要親自來盯場,不過,她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而他也還不想讓她知道。

  “我是來保護你的。”他說。

  美雨胸口一熱,羞赧又生氣的瞪著他,“你在說什麼?誰要你保護?”

  “裏面全是一些你不認識的人,你不怕嗎?”

  怕?比起裏面那些她不認識的人,他還比較可怕吧?

  隻不過,她怕他什麼呢?直至目前爲止,他既沒以言語輕薄.她,更不曾輕舉妄動,她有什麼好怕的?

  “進去吧。”他推開門道:“裕子跟攝影師都已經到了。”

  她呆了幾秒。他比她還晚到,怎會知道裕子小姐跟攝影師已經到了?

  見她沒有動作,晴男伸手拉了她一把,將她往裏面拖。

   “嘿,”早已來到涉谷店的裕子一看見美雨,立刻綻放安心的笑顔,“我還在擔心你會臨時退縮呢。”

  “我……”美雨還沒說話,便發現裕子正盯著晴男緊抓她的手,她本能地甩脫他的掌握,偷偷瞪了他一眼。

  他在想什麼?在“恩客”面前跟她拉拉扯扯,不怕對方誤會或不悅嗎?

  “美雨小姐,”裕子伸手輕拉住她,“你得先換上LeMare的制服。跟我來好嗎?”

  “是。”美雨很不安,她一直注意著裕子看她的眼神或對待她的態度,以爲裕子會因爲晴男跟她接觸頻繁而不悅,但似乎是她多慮了。

  換上LeMare的制服後,她走了出來。

  “咦?”看見她穿上制服的模樣,裕子眼睛一亮,“你穿我們的制服還真好看耶。”

  美雨難爲情的一笑,不知該說什麼。

  “我聽晴男說,你跟令堂共同的願望就是到LeMare吃一餐,是嗎?”

  聞言美雨微怔。他連這種事塹口訴裕子了?

  奇怪,裕子不會因他總是提及某個女性而心生不滿嗎?難道……他跟裕子根本不是她以爲的那種關系?

  她滿心疑惑,忍不住怯怯地、試探地問:“裕子小姐,請問你跟木嶋先生……是什麼、什麼關系?”

  裕子先是一愣,但旋即意會到她想知道什麼。“我們是朋友。”

  “朋友?”美雨囁嚅的又問:“不是客人跟……”

  “噗哧!”裕子忍不住噴出笑聲,“我在他眼裏不是女人,所以我們隻是很好的朋友。”

  聽裕子這麼說,美雨頓時無害,但同時,她也感覺一陣輕松,不隻是因爲不必再顧忌裕子的感受,也因爲知道裕子跟他不是那種關系而放松下來。

  可爲什麼呢?爲什麼她會有種拋下心頭大石的感覺?

  “走吧,攝影師已經在等你了。”

  “好的。”

  美雨難掩不安的跟在裕子身後,前往LeMare的一個用餐區。它不在室內,而是在室外,是兩個室內空問包夾起來的露天部分。雖是露天,上面卻有著厚實的安全玻璃,用以隔絕聲音及風雨。

  穿過一個圓拱門後,看見的是層層疊起的紅磚矮牆,矮牆邊種著花草,用餐區四周則有滿滿的、讓她叫不出名字來的植栽。

  整個用餐區像是在一座小森林裏,教人忘了自己其實置身在一問都市餐廳裏。

  這時用餐區已有許多攝影工作人員正在做準備,但……她沒看見晴男的身影。

  不知爲何,她竟下意識的尋找著他。

  突然,她的視線與站在另一個用餐區、且正隔著玻璃看她的晴男對上了,她心頭一悸,一時問竟因爲反應不及而無法立即將視線收回……

  “美雨,我介紹攝影師溝口先生給你認識。”

  “……是。”裕子的聲音讓她回過神。

  “溝口先生是聞名業界的攝影師,許多明星寫真集或是唱片宣傳照都是由他操刀。”

  美雨其實沒仔細把裕子的話聽進去,她的心思還停留在晴男身上。尾隨著裕子的腳步,她們來到一位男士身後。

  他身高約莫一百七、身材瘦瘦的,有一頭及肩略顯灰白的頭發。

  美雨覺得這身影很眼熟,但還沒意識到什麼,對方已經轉過身來。

  “溝口先生,這位是我們平面廣告的模特兒,本居美雨小姐。”

  “啊……”美雨差點驚叫出聲。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父親的戀人——溝口誠。

  她曾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在父親車禍送往急救的醫院裏,另一次,則在父親的喪禮上。

  她隻知道他從事的是藝術工作,卻不知他竟是知名的攝影師。

  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美雨,溝口誠一樣吃驚。可隻有兩秒鍾,他便反應過來並神情自若地打招呼,“本屆小姐,你好,我是溝口誠。”

  美雨。愣,立刻彎腰欠身,“你好,我是本居,請多多指教。”

  她很感激他假裝與她素不相識,因爲他若沒這麼做,她還真不知道如何對勢必會感到好奇的裕子解釋他們早就相識的原因。

  “本居小姐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工作嗎?”溝口誠問。

  “是的。”她吶吶地說。

  “溝口先生,其實本居小姐還是短大生,晚上則在摩鐵當客服人員……”裕子未察覺有異,非常熱心地說明,“是木嶋先生相中她,並推薦她成爲這次平面廣告的王角。”

  “是嗎?”溝口誠一笑,“木嶋先生的眼光真是不錯。”

  木嶋先生……他們指的是那隻大野狼吧?

  溝口先生也認識他嗎?一定是的,因爲當裕子提及“木嶋先生”時,溝口先生並沒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真的很驚訝,因爲他的交遊之廣實在令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我先請梳妝小姐幫你化妝、整理頭發吧。”溝口誠溫柔的看著美雨,“我已經等不及要幫你拍上幾百張美麗的照片了。”

  盡管這是美雨第一次擔任模特兒,拍攝工作仍進行得十分順利。

  她想,大概是因爲溝口誠不是個令她完全陌生的人吧。

  他是一個非常溫柔細心又體貼的紳士,拍攝過程中總是以溫柔的言語引導著她,並耐心給予她肢體及表情上的指導,兩方美好的配合下,拍攝工作比預定的時問還要早上半小時就完工。

  結束後,溝口誠請美雨跟裕子先大概瀏覽一下照片,透過筆電的螢幕,她們都看見了那一張張的美照。

  “哇,好漂亮!”裕子忍不住驚呼,“美雨小姐,你真的很上鏡耶。”

  美雨不知道在溝口誠鏡頭底下的她,竟有這般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豔的模樣及神情,頓時有點說不出話來。

  溝口誠問道:“本居小姐有興趣從事模特兒的工作嗎?”

  看著他,美雨怔了一下。

  從事模特兒的工作?下,她連想都沒想過。要不是被晴男纏上,她想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接觸這類工作吧。

  “下次如果有合適的Case,你願意接受我的工作邀約嗎?”溝口誠語氣誠懇地詢問她的意願。

  “我……我並沒有這樣的計劃……”猜想他隻是想趁這個機會給予她經濟上的幫助,因此她婉拒了他的好意。

  她不想因爲死去父親的關系而得到他任何形式的資助,尤其在得知他竟是知名攝影師後,她就更不能這樣做。

  “非常感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又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答謝。

  “是嗎?那……好吧,希望我們有再次合作的機會。”溝口誠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唇角還是掛著一抹溫柔的微笑。

  看見他眼底那掩蓋不住的失落,美雨心裏其實感到十分抱歉。她感受得到他的誠意,卻仍無法敞開心胸接受他的好意。

  她想,也許她的固執已經傷了這個好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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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41: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晴男坐在車上,腦中浮現的是剛才整個拍攝過程的畫面。

  他沒有在過程中現身,爲的是不影響美雨的心情及表現,也爲了繼續隱瞞自己才是老闆的事實。

  雖然與她相識不久,但他已摸清她的脾氣,以她那倔強的性格,要是知道他才是LeMare的老闆,一定會立刻反應過度的認爲他是因爲同情或是另有意圖,才讓她擔任平面廣告模特兒。

  于是爲免節外生枝,他還是暫時對她隱瞞身份吧。

  不過話說回來,剛才裕子介紹她跟溝口誠認識時,爲什麼後者臉上有一種驚訝卻欣喜的表情呢?

  雖然隻是—瞬間,但遠遠站著的他還是清楚觀察到了。

  溝口誠已是業界知名的攝影大師,跟他合作過的名模、明星多如繁星,什麼樣的美女他都見過,爲什麼會在看見美雨時有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不一會,他看見換回自己服裝的美雨走出LeMare店門口,而裕子是將她送至門口的人。

  他立刻將車開過去,“上車,我送你回家。”

  美雨怔往,“嗄……”他幹麼當者裕子的面說要送她回家?他們有熟到搞“溫馨接送情”嗎?

  “要我幫你開車門嗎?”他問:“你應該沒有公主病吧?”

  她漲紅著臉,“我……我爲什麼要坐你的車?”

  她邊說話邊注意到一旁裕子正偷笑著,因爲不知道裕子在笑什麼,她不禁有點不自在。

  “美雨小姐,讓晴男送你回家吧。”看晴男有點搞不定,裕子立刻幫忙,“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你就別跟他客氣了。”

  客氣?不,她才不是因爲客氣而拒絕的呢。她是因爲害怕,所以不想跟他靠得太近,怕自己會……會如何呢?

  “你再不上車,我要下車抓你了。”見她不爲所動,他幹脆威脅。

  “晴男,你太粗暴了吧?”裕子皺起眉頭,“難怪人家這麼怕你。”

  “她才不怕我呢。”他說著,更打開了車門做勢要下車。

  見狀,美雨嚇得退後兩步。

  他真的要抓她上車?而且是當著裕子的面?天啊!她還以爲他是隨便說說的。

  “幹麼?你……你又不知道我住哪裏!”她生氣的瞪著他,聲音卻微微顫抖。

  “誰說我不知道?”晴男挑眉一笑,目露狡點光芒。

  美雨怔望著他。他知道她住哪裏?喔,不用說,一定又是透過他的“特殊管道”問來的。

  “上車,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他說。

  她眉心一擰,“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我說有就有。”說著,晴男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不顧她的抗議,霸道卻不粗暴的將她拉至副駕駛座。

  打開車門後,他把她推了進去,然後關上車門,接著以極快的速度繞至另一邊開門坐進車內。

  裕子捱近車窗,笑睇著他,“天底下居然有你木嶋晴男得用‘押’的才能弄上車的女性?”

  他白了她一眼,“羅唆。”語罷,他一踩油門;往前駛去。

  車子已經走了很久,但美雨悶不吭聲,神情懊惱。

  .如果她夠堅持抵抗,他是帶不走她的,但此刻她卻乖乖坐在他車上……她是怎麼了?爲什麼抗拒如此無力,甚至根本是虛張聲勢,難道她對他的反感隻是裝腔做勢,骨子裏其實對他……

  喔,不,不可能,她才不會對一個靠女人吃飯的家夥動感情呢!

  “幹麼不說話?”晴男瞥了她一眼,“你被毒啞了?”

  美雨瞪了他一眼,逕自把臉轉開,一語不發的看著車窗外如飛的街景。他是真的知道她住在哪裏,因爲眼看再不久就要抵達她住的滿田莊了。

  “小紅帽……”

  “我說了別叫我小紅帽!”她轉過頭,氣呼呼的瞪著他。

  “那我就叫你美雨。”他挑眉一笑。

  “不要!”她很是激動,“我跟你沒那麼熟。”

  “唉,你還真難伺候。”他皺起眉頭,無奈一歎。

  “沒人要你伺候我,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她說:“我是窮學生,你在我身上得不到任何好處。”

  她的悍然相拒讓他感到無奈,也覺得生氣,偏又拿她沒轍。

  “還有……請你不要再向三上先生或春子阿姨打聽我的事。”

  “爲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她語帶質問,“你爲什麼要打聽我的事?”

  “因爲我喜歡你。”他想也不想的回答了她。

  她陡地一驚,臉頰瞬間暴紅。“請……請你不要隨便說出這種話!”她面容羞怒,語調微微顫抖。

  他轉頭快速卻深刻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直視前方道路。“如果你不喜歡聽見這幾個字,我可以換個方式說……我對你有意思。”

  “我喜歡你”跟“我對你有意思”有什麼差別?她就是不想聽到他說這種會讓她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話呀!

  “很抱歉,我對你沒意思,也不喜歡你。”她看著他,語氣堅定的說。

  “因爲我是男公關嗎?”他貌似隨意的問道。

  “呃……”她不是因爲他是男公關而討厭他,而是因爲討厭他是男公關所以自己不能喜歡他……也許別人分不出這兩者的差別,她心裏卻十分清楚。

  “如果我願意爲了你‘從良’呢?”

  “嗄?”她一怔,驚疑地看著他,他的目光直視著前方,側臉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平靜認真。

  “爲了你,我可以把手機裏所有女人的號碼刪掉。”

  美雨呆住,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就在她怔愣時,車子已來到滿田莊的對面。

  晴男慢慢將車停靠在路邊。注視著還在發愣的她,“到了。”

  她猛一震,這才回過神來,一陣熱氣從腳底往上竄,然後像噴發的火山般從頭頂進出,她急忙抓著背包,打開車門跳下車,接著沒命的往滿田莊跑。

  隔著車窗看她逃難似的身影,他無奈長歎,喃喃自語,“我有這麼可怕嗎?那麼多女人想撲向我,隻有你……拼命的想逃開……”

  晴男直直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裏。

  他不自覺又歎了口氣,然後才轉動方向盤掉轉車頭,正要踩下油門往前沖,眼尾餘光卻瞥見座椅上有個小錢包……

  一定是她匆忙下車時不小心落在車上的。

  于是,他又倒車回滿田莊前,熄火下車——

  我喜歡你。我對你有意思。

  天啊!他怎麼可以若無其事的對她說出這種話?她又怎麼.因他的話而心慌意亂呢?像這種話,他每天在面對客人時不知要說上多少話,她怎麼能當真?

  但,他的眼神很認真,他的語氣很堅定,所以她幾乎要相信那是真的了。

  隻是,怎麼會是真的呢?不,不行,她的情緒不能受到他影響,她現在還有擔子沒卸下,得努力掙錢好負擔自己的生活開銷及清償之前欠下的借貸,別作白日夢了。

  拿出鑰匙,美雨打開門走進屋裏;擱下背包,到浴室洗把臉,然後走進房間。

  房間裏有點暗,隻有幽微的光線透過一扇小窗照進來,她從衣櫃裏拿出衣服,準備先洗個澡。現在離上班時間還有四個多小時,她大可悠閑的吃個東西,看個電視或小睡一下。

  轉身要走出房問時,她驀地發現床邊小櫃子的三個抽屜半開著,皺皺眉頭,回想了下。她出門時是開著的嗎?不管何時都習慣將抽屜或櫃門關上的她,今天怎麼會忘了?

  思忖著,她繞過從前跟母親一起睡覺的雙人床,想先開上那三個半開的抽屜再出門。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從床邊地上“唰”的一聲跳起,那是個戴著棒球帽的男人,陌生又讓人感到害怕。

  美雨一驚,連叫的時間都沒有,本能轉身就跑。男人卻攫住她的手臂,將她甩在床上。

  “啊……唔!”她想大叫,可對方已捂住了她的嘴巴。

  光線昏暗的房間裏,她隻看見他帽檐下那雙駭人的眼睛,像是從地心裏冒出來的怪物,重重地將她壓制在床上。

  “美雨……”突然,他低聲叫了她的名字。

  陡地一震,她驚疑的瞪大眼。她從來就不認識這個人,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呵……”對方發出讓她頭皮發麻的低笑,目光貪婪的盯視著仿佛獵物的她,“我好喜歡你……”

  她發不出聲音,隻能以憤怒掩飾自己的驚恐,惡狠狠的瞪著他。

  他把臉湊近,兩隻眼睛定定看著她。

  她聞到他身上有股怪味,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忽地,她感覺臉頰黏黏、濕濕的,意識到那竟是他正像狗一樣舔著她的臉頰!

  一種受辱、厭惡又驚恐的情緒自她胸口滿溢而出,她雙腳一蹬,使勁的踢開了他。迅速翻了個身,她滾下床再一躍而起,然後頭也不回往外沖。此時她的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逃”。

  穿過小小的客廳,她往門口跑,奮力打開門,赤腳沖了出去——

  手裏捏著美雨的小錢包,晴男來到她的住處門前,他想按門鈴,卻發現門邊根本沒有這玩意兒。

  這棟出租公寓看來已頗有曆史,建築老舊不說,剛才上樓時他還在樓梯問聞到一股黴味。整棟公寓沒有半台監視器,也沒有人管理進出的人,感覺相當不安全。

  想到她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他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

  她一定是因爲租金便宜才住在這裏,要是他勸她搬離這個地方,她會接受他的建議?呵,那還用說?當然是不會。

  看來,他還是趕快跟她澄清自己不是男公關的事實好了,免得她依然拒他于千裏之外。擇期不如撞日,待會兒把錢包交還給她時,他就順便—一

  “咿!”他還在想著,門就突然開了,一個纖細的身影從裏面奔竄而出,猛地撞進他懷裏。

  是美雨,她像在逃離什麼可怕的野獸般,赤腳自屋裏跑出來!

  “美雨?”晴男抓著她的肩膀,發現她全身在顫抖。

  擡起眼臉看見他,美雨雙腳一軟,整個人癱進他懷裏。

  他心頭一驚,急忙托起她癱軟無力又不斷顫抖的身驅,這時,他也聽見屋裏傳來不知名的聲響,立刻意識到一件事——屋裏有人。

  他本能的想去追,但美雨的手緊緊抓著他,看來她嚇壞了,他此刻不能離開無助的她身邊。

  晴男把她的頭按進自己懷裏,輕輕拍撫她的背,低聲安慰,“沒事了,你沒事了……”

  聽見他柔聲的安撫,美雨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緊抓著他的衣服,餘悸猶存卻莫名安心,像個孩子在他懷裏哭泣。

  她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她家門前,但此刻她感謝他就在這裏,讓她不至于感到無助孤單。

  “別怕,有我在。”晴男低頭在她耳邊說,聲音溫柔又輕緩。

  但其實,不管他的語氣如何溫柔和緩,他的內心卻激動又憤怒。要不是她牢牢抓著他,他絕對要逮到那個入侵她住處並嚇壞她的家夥,狠狠的修理一頓。

  溫柔的聲音、寬闊的胸膛、溫暖的大手……他的存在消彌了美兩的恐懼,令她的心漸漸沉靜下來。

  她從不想依靠誰,可此時此刻,她卻好想依賴他。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想法,卻還是忍不住有了“隻要一下不就好,隻要依賴他一下不就好。”這樣的念頭。

  閉上眼睛,剛才入侵者那低啞的聲音、駭人的目光,以及那緊攫著她、壓制她身體的手,和令人感到惡心的濕黏舌頭,像是惡夢般又讓她顫抖起來。

  感覺她稍稍鎮靜的身驅似乎又開始發抖,晴男心裏一揪。

  “深呼吸……”他低柔地說,“我在這裏,什麼都不必擔心。”

  他的聲音像是能安定靈魂的樂曲,教美雨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緩下來。

  但旋即,她又心慌了。不是兇爲那個入侵的陌生人,而是因爲他。

  這一瞬間,她驚覺到自己爲何“怕”他了,她怕的是自己已經被他深深吸引,怕的是自己無論如何抗拒,都還是會情難自禁的喜歡上他。

  而此際,她害怕、擔心的事發生了……

  意識到這點,她連忙雙手一撐,推開了他。

  “我沒事了。”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是轉身走回屋內。

  見狀,晴男不放心地尾隨她進屋。屋裏並沒有淩亂或遭人翻動的跡象,這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入侵者才剛進入就被發現,另一個則是……入侵者的目標不是財物。

  他走到打開的落地窗旁,檢視了下外面的小露台。美雨住在二樓,而樓下是一片荒煙漫草,在這裏進出絕對不會引起注意,他猜想那混蛋應該就是從這兒爬上二樓露台,然後再侵入室內的。

  轉身,晴男走回小小的客廳。

  “有丟了什麼貴重東西嗎?”他問站在房門口、一勳也不動的她。

  美雨沉默不語,怔怔看著幽暗的房間。她不敢再踏進房裏,雖然那兒有著她跟母親生活過的點滴,卻也有著可怕的、她永遠不想再回想的記憶。

  見她站在房門口發呆,晴男走了過去,掠過她身邊,進房間裏打開電燈。房裏也沒有被翻箱倒櫃的跡象,他不禁開始懷疑入侵者的動機。

  轉頭見她一臉驚惶,眼底有著掩不住的恐懼,他心裏一緊。

  正想開口安慰她兩句,卻聽她幽幽的說:“他……叫了我的名字……”

  聞言,晴男陡然吃了一驚。“是你認識的人嗎?”他立刻走到她面前,緊張的問道。

  她搖搖頭,眼眶裏再度湧現驚嚇不安的淚水。

  “我不認識他,他……他抓住我的手……”她下意識地搓著剛才被那人緊緊抓住的地方,“我以爲逃不掉了,我……我好害怕……”明明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不想依賴他,也不該跟他撒嬌,偏偏她還是忍不住掉下柔弱的眼淚。

  低著頭、捂著臉,她的肩膀因爲驚魂未定而不斷的顫抖。

  “先報警吧。”晴男說。

  聽見他說要報警,美雨顧不得滿臉是淚,揚起頭急忙抓住他。“不行,不能報警。”

  他濃眉一糾,“爲什麼?”。

  “要是其他房客知道這件事而解約退租,那房東怎麼辦?”

  她憂慮地說:“他們靠租金養老,所以這事絕不能驚動其他人。”

  他心疼又詫異的看著噙淚的她,“你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那個人好像是沖著我來的,應該不會入侵其他房客的住處,所以……”

  “就因爲他是沖若你來的,才更要報警。”他說。

  她一臉堅持,“不行,不可以。”

  “你真是……”他氣結的瞪著她,一時間竟無法再說下去。

  “我已經沒事了,我……”美雨不自覺瞄了眼因爲跟入侵者發生拉扯而有點淩亂的床單,眼底又流露出驚懼。

  覦見她眼底的神色,晴男既無奈又心疼。明明就嚇壞了,居然還爲了別人假裝堅強?他真不知該說她傻,還是稱贊她善良?

  他多少了解她的脾氣,知道她既已堅持不報警,那他就絕對拗不過她。

  隻不過,“堅持”這種東西不隻她有。

  “走。”他拉住她的手,“你不能再待在這裏,我帶你到安全的地方住。”

  “把你的東西簡單收拾一下,跟我走。”他命令著。

  美雨掙開他的手,“我……我要住在這裏。”

  “這麼危險的地方,我不會讓你繼續待著。”

  “你不必管我,我——”

  “我能不管你嗎?”他打斷她的話,惱怒的直視著她,“若把你丟在這裏,我怎麼能安心工作?”

  工作……他指的是討女人歡心的工作吧?想到這裏,美雨莫名感到生氣。之前她以爲自己是因爲瞧不起他的工作內容而生氣,現在她知道了,自己其實是嫉妒。

  是的,她在嫉妒那些供得起他的女人。

  “快把東西收一收,現在就——”

  “我不要!”她斷然拒絕。

  迎上她倔強的眸子,晴男心頭微震,先是感到無可奈何,接著便是慍怒。

  她感覺不到他的真心嗎?感覺不到他對她是多麼在意又多,麼疼惜嗎?

  “你不跟我走,我就立刻報警。”說著他拿出手機,做勢要打電話。

  見狀,她立即撲向他,企圖搶下他的手機。

  他將手舉高,兩隻眼睛瞪視著她。“不報警也行,要不我搬來跟你住。”

  “什麼?”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卻相信他真的會這麼做。

  “你自己選。”他態度強硬地說。

  美雨含著淚,生氣又不解的蹬著他,“你……你爲什麼要欺負我?”

  “我欺負你?”他眉心一擰,“你這女人還真讓人生氣,我可是第一次這麼在意一個女人,你……”

  “所以我該感謝你嗎?”她倔強且挑釁地說:“我是第一個不必花錢就能得到你關心的女人,因此該覺得驕傲慶幸,是這樣嗎——”她知道自己不該對及時出現並對她伸出援手的他說這種話,但她失去了理智,不隻因爲驚嚇,也因爲嫉妒。

  晴男臉一沉,一雙銳利的眼睛直勾勾注視著她,他真的被她惹毛了。他要傲什麼,她才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心呢?

  說喜歡不夠,全心全意的關懷也不夠,是他真的做得不夠多?還是她太遲鈍?

  雖說他不該跟驚魂未定、餘悸猶存的她生氣,卻還是被她激怒了,不知哪來的一股沖動,他一把將她撈進懷裏,捧起她的臉,低頭便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僅有一吻的時間,他很快放開了她。

  美雨整個人傻住了,茫然的看著他。

  “快去收拾東西,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住。”他再次神情凝肅的命令。

  她愣愣地說:“不行……我媽媽在這裏……”

  他眸光一凝,“那就把她帶走。”

  腿上擱著簡單的行李以及她媽媽的牌位跟照片,美雨安靜地坐在晴男的車上。

  車子行駛著,但不知他要帶她到哪裏去。她的腦子一片混亂,隻因他吻了她。

  老天!他居然吻了她?他怎麼可以、又怎麼敢這樣做?

  而她明明應該感到憤怒並出聲斥責他的,又怎會什麼反應都沒有,甚至還像著了魔般的乖乖聽話?

  那是個短暫僅有一秒鍾的吻,爲何竟深刻得像是持續了一輩子?難道她已經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了嗎?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對他有了這種感覺?

  他是個男公關,兩性關系比舊社區的小巷弄還要複雜,絕不;是她能喜歡或依靠的人,可爲什麼當她可以依靠著他時,竟是如此安心且貪心地想一直擁有?

  是的,是貪心,在他抱著她、安撫她時,她就有一種“就一直這麼下去吧”的念頭,貪心的想完全依賴他,甚至擁有他。

  她孤單太久了嗎?還是……勇敢太久了?

  一直以來,她都非常堅強,不管在誰面前都不輕易落淚,可這鋼鐵般的意志,卻在他面前顯得不堪一擊。

  是他瓦解了她的堅強防線,還是她其實一直渴望有所依傍?

  她不哭,因爲知道自己無所依靠,因爲知道跌倒了,也隻能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因此她從不肯接受別人伸出的援手,害怕自己會變得依賴。

  她騙自己,讓自己相信她不累、不迷惘、不害怕。欺騙自己太久了,以至于她真以爲自己就是那樣子。

  但,當他出現在面前並接近她時,她才發現自.己並不是那樣。他是個很容易就讓人喜歡上的人,正因太容易了,她隻好努力的討厭他。

  “就算是長征的軍隊,也得休養生息才能繼續下回的征戰。”晴男說:“不要拒絕別人伸出的援手,接受幫助並不可恥,也不會讓你變成軟弱的人。”

  他的話溫柔卻尖銳的刺進了美雨心裏,教她忍不住落下眼淚。她飛快的抹去淚水,但已被他看見。

  前方燈號轉換,他輕踩油門前進。“小紅帽,”他目視著前方,嗓音低沉、平穩且堅定地說:“如果你不嫌棄,就依賴我吧。”

  美雨一怔。她心裏相信他此刻所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很誠懇,也知道那不是他隨隨便便能對任何女人或客人說的話。但真的可以嗎?一旦她依賴了他,會不會是另一次痛苦及另一段寂寞的開始?

  “不可以。”所以她仍是拒絕了,“要是變成習慣該怎麼辦?”這世界上有永遠能依賴的人嗎?不管是生離或死別,總有一方會先離開的吧?

  晴男沉默了一下,“如果變成習慣了,那就什麼都別想的依賴我吧。”

  留神田?駿河台

  裕子看著站在自家門口的晴男跟美雨,微微愣了一下。

  臨出門前,她接到晴男要她在家等他的電話,她便乖乖在家等了約莫半小時,還以爲他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得在餐廳以外的地方跟她商量,沒想到他竟是帶拎著簡單行李、捧著小小牌位的美雨來到她住處。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狐疑的看著他們。

  “她暫時住在你這裏,可以嗎?”晴男像是在徵詢她的同意,可眼神其實帶著“你不準拒絕”的強勢。

  盡管裕子沒露出爲難的表情,美雨還是感到很抱歉。
  
   “木嶋,不要麻煩裕子小姐,我還是回滿田莊吧。”她不知道他是要帶她來叨擾裕子,要是早知道的話,她就不會跟他走。

  “別開玩笑了!”他的態度很強硬,“要是那家夥又回去找你,你怎麼辦?”

  “他應該不敢再來了吧……”

  “你是他嗎?你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瞪著她,覺得她簡直不知死活。

  裕子疑惑的問道:“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有個混蛋侵入她的住處,她差點就被……”晴男不願在美雨面前重提起那件事,話鋒一轉,“總之,那個地方不安全。”

  雖然隻有簡單兩三句話,裕子對情況已了然于心,她神情一凝,嚴肅道:“美雨小姐,晴男說得對,你不能再回去那兒住,太危險了。”

  “可是我——”

  “你別擔心會打擾到我。”她溫柔一笑,“我們兩人的作息時間並沒有沖突,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還可以接你一起下班呢。”

  裕子的熱心讓她十分驚訝感動,畢竟她沒義務對連朋友都還談不上的自己伸出援手。

  “你放心了吧?”晴男笑睇愁著一張臉的美雨,“什麼都不必擔心,先安心在這裏住下來吧。”

  雖說不想造成他人的困擾,不過眼下她真的是無處可去了。滿田莊是她跟母親住了多年的地方,她對那兒也擁有無法訴說的感情,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那兒對她來說,確實有相當程度的危險。

  “好……好吧。”美雨怯怯地點頭,“裕子小姐,請你暫時收留我,我會盡快找到地方搬家,不會打擾你太久的。”

  “不用急。”裕子又笑,“我一個人往,有你做伴不知道有多好呢。”

  “裕子,謝啦。”晴男感激的看著他唯一能求助的人,“美雨就麻煩你了。”

  “安啦,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美雨,”他轉頭看著她,眼神專注又直接,“剛才我在車上跟你說的話,你沒忘記吧?”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美雨心頭一震。他在車上說的話?他是指……“什麼都射想的依賴我吧。”他說。

  裕子的父母跟已婚的哥哥一家人住在琦玉,爲了工作,裕子一個人在東京租屋而居。

  雖然隻有一個人,她還是租了一間兩房的大廈公寓。而因爲工作到淩晨,她通常不過中午起不了床,因此她不吃早餐,冰箱裏也沒什麼可料理的食材。

  明白情況後,暫住裕子家的美雨希望自己至少能付出點什麼,于是她一早就到附近的超市買了點食材跟白米,想趁上課前幫裕子準備中餐。

  她做的都是些日式家庭料理,昆布味噌湯、馬鈴薯燉肉、魚卷還有姜燒茄子,跟LeMare精緻的法式料理相比,這些東西廉價又普通,她隻希望裕子不要嫌棄。

  她正要把最後一道菜姜燒茄子盛盤上桌時,身後傳來裕子的聲音——

  “美雨小姐……”

  轉頭看見還穿著睡衣、睡眼惺忪的裕子,她感到很抱歉,“對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她已經盡量放低音量了,仍是吵到仍在補眠的裕子了嗎?

  裕子一笑,“我是被香味誘醒的。”她走到餐桌旁,看著桌上簡單卻豐盛的菜肴,驚訝地說?這都是你做的?”

  “呃……嗯。”美雨尷尬的點點頭。

  開法式餐廳的裕子應該是個美食家,搞不好還是個料理高手,想到自己在行家面前賣弄雕蟲小技,她不禁汗顔起來。

  “看起來好好吃喔。”裕子忍不住捏了塊燉肉往嘴巴裏放,咀嚼了幾下,她瞪大眼睛,頻頻點頭表示贊許。“美雨小姐,你可以嫁人了耶。”她笑著說:“原來你這麼會做菜。”

  美雨心想裕子應該隻是客氣,她做的都是一般家庭料理,哪值得如此的贊美?

  “將來不管哪個家夥娶到你,應該都很幸運吧?”說著便捱在桌旁坐下,美雨立刻就將筷子遞給她。

  裕子微愣,笑笑的接過筷子,夾了塊茄子放進嘴巴,以手勢示意她也坐下。

  于是,美雨在她對面的位置落坐。

  “美雨小姐……”

  “請你叫我美雨就好了。”

  “好啊,那你也叫我裕子吧。”

  美雨點點頭,試探地問:“我做的東西,你真的吃得慣嗎?”

  “當然.”裕子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的工作忙,想抽個空回去琦玉老家吃我媽媽煮的家常菜都難,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在家裏吃過飯了。”

  “你可以自己做點東西吃,不是嗎?”

  “我連蛋都煎不好呢。”她爽朗的笑道:“所以晴男才老說我不是個女人。”

  “連蛋都煎不好?”美雨訝異的看著她,“你是開玩笑的吧?”

  裕子搖搖頭,“才不是開玩笑呢?有白飯嗎?”

  美雨一聽,立即起身幫她盛了一碗白飯。

  她接過飯碗,將馬鈴薯燉肉的湯汁加入飯裏,扒了口飯,一臉愉悅滿足。

  “我以爲你不是個美食家,就是個料理高手呢。”

  “爲什麼?”裕子自嘲地問:“我看起來像廚神嗎?”

  “因爲你開了LeMare。”美雨說道:“開餐廳的人不是喜歡美食,就是喜歡做菜,不是嗎?”

  裕子沉默了下,疑惑的睇著她,“你……還不知道嗎?”

  美雨一愣,“知道什麼?”

  “呃……沒事。”裕子搖頭笑了笑,話鋒一轉,“我喜歡做生意,喜歡美食的是晴男。”

  “咦?”話題突然扯到他身上,她心頭微震。

  “美雨,”裕子忽地認真凝視著她,“你對晴男是什麼感覺?”

  她愣住,耳根倏地一熱。“什……什麼?”

  “我的意思是……叫爾喜歡他嗎?”裕子直言問道。

  聞言,美雨仿佛受到驚嚇般的瞪天眼睛,沒想到她會問她這種事,而且還問得如此直接。

  “晴男說你討厭他,但是……”裕子的眼神銳利的直祝苦她,“你應該不是討厭他吧?”

  迎上她聰穎敏銳的目光,美雨頓覺心虛起來。

  “美雨,我不是在替他說好話。”她若無其事卻又意味深長地說:“晴男是個不錯的家夥,我看得出來,他這次很認真。”

  這次很認真?意思是……他以前從沒認真過?

  也是,那些女性對他來說都隻是客人,他要是對她們認真,恐怕會引發不必要的糾紛跟困擾。

  “他可是我們慶應大最出名的一匹狼,從來沒人拴得住他……”裕子輕歎了一聲,“可他現在遇到你,簡直變成一條總心耿耿的狼狗了。”

  晴男從一匹狼變成一條狼狗,而且是因爲她?不知怎地,這話讓美雨心頭有點甜甜的。

  咦?慢著……慶應大?他是慶應大學畢業的學生?奇怪了,出身名校的他,爲什麼會變成男公關?

  “他是慶應大畢業的?”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裕子,“你是說真的嗎?”

  “是啊。”裕子點頭,“他頭腦很聰明,還出國進修了兩年呢。”

  美雨吃驚的看著她,差點要說出“騙人”兩個字。但裕子看來認真極了,絕不像是在騙她。

  可他既然出身名校,又曾出國進修,怎麼不找點正常一點的工作呢?

  “總之這根本是報應,過去不知讓多少女孩爲他哭泣的大野狼,這次卻遇上了小紅帽……呵,他栽定了。”裕子有點幸災樂禍地笑說。

  美雨疑惑不解的看著她,“裕子,他……他爲什麼要當男公關?以他的學曆跟能力,應該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吧?”

  “這……”裕子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應。

  晴男根本就不是男公關啊,她實在不明白他爲什麼全今還不對美雨澄清,難道他存心讓美雨誤會他?

  難不成……這是他對美雨的測試?以往他身邊那些女人,沒有一個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跟身價,但美雨不同,她對他毫無所悉。

  他想確定美雨是真的喜歡上他,而不是因爲他是東關海運小開、擁有多家高級餐廳的老闆,隻是單純喜歡上木嶋晴男這個男人嗎?

  呵,原來他是如此用心良苦呀。既然如此,那她可不能向美雨透露些什麼了。

  “我說……美雨,若有一個男人很優秀、很深情也很愛你,但他從事的卻不是你能認同的工作,你願意接受他嗎?”裕子放下筷子,認真嚴肅地詢問。

  美雨知道她口中所說的男人,指的就是晴男,頓時沉默了。

  “你……對他真的沒有一點點動心?”裕子注視她,仿佛要看透她內一心深處,挖掘她深深埋藏住的感情。

  面對毫不猶豫便收留自己的裕子;美雨真的不想說謊,但要她坦率承認自己對晴男的感情,又實在很爲難。

  “裕子,我……我不是木頭。”這是她能承認的極限了,也就隻能這樣說。

  聞言,裕子沉默了幾秒鍾,勾唇一笑。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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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41: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美雨才剛到樂園,菜穗就拉著她追問昨天拍攝LeMare涉谷店平面廣告的事。

  關于拍廣告這件事,美雨並沒有對菜穗隱瞞,但其他的,她一個字都沒多講。

  她向來是個注重隱私的人,不習慣跟別人談論自己的私事,倒不是心存戒心怕人把她的事當八卦聊,而是不想造成自己及他人的困擾。

  她想,並不是每個人都想知道別人的私事或難處,因爲一旦知道了卻又使不上力、幫不上忙時,可是很教人沮喪的,甚至會産生罪惡感。

  “美雨。春子阿姨說,木嶋先生常跟她打聽你的事情,依我看……他是看上你了。”菜穗興奮地說:“他連LeMale的老闆都認識,還能推薦你當模特兒,一定不是尋常人物。”

  美雨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笑了笑。

  菜穗悄聲問:“你是不是介意他的男女關系複雜?”

  “菜穗……”美雨皺皺眉頭,一臉“你饒了我吧”的表情。

  但她不死心地又說:“你別那麼死腦筋啦,他是三十歲的成年人了,當然會有一些過去……”

  “你放過我吧。”終于開口討饒,“你快下班啦,別在這兒影響我工作。”

  菜穗噘起嘴巴,輕啐一記。“好啦,隨便你,我隻是希望你把握機會而已。”

  美雨哭笑不得,“好好好,謝謝你的關心,你快定吧。”

  瞪她一眼,“你真是個笨蛋,要不是我已經有了聰史,一定肯定起來倒追他。”

  她笑歎了聲,“你有時間在這裏哈啦,還不加快點回去整理家裏,免得哪天聰史的媽媽跑來突襲檢查,你又得討救兵。”

  菜穗向她扮了個俏皮的鬼臉,“你真會說教,簡直像我媽。”

  “我要是生下你這個女兒,一定會很頭痛。”美雨語帶促狹的說。

  她沒生氣,想像那情況也跟著笑了。

  這時,櫃台電話響了,美雨接起電話的同時,跟準備離開的菜穗揮了揮手。

  “您好,我是晚班客服本屆美雨,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爲您服務的?”

  “我是木嶋。”

  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聲音,她一怔,但沒有立刻出聲,而是下意識看向正定出門口的菜穗,待菜穗一踏出客服室大門。她馬上壓低聲音問:“你要幹麼?”

  “你的態度怎麼差這麼多?”晴男歎道:“剛才明明還很溫柔……”

  “別跟我擡杠,我在工作。”語氣嚴肅,“有需要我服務的話,請趕快說。”

  “我今天早上去了趟滿田莊,已經幫你退租,找個時間回去收拾東西吧。”

  “什麼?”

  “我看……就這個星期六吧。”

  “慢著,我根本還沒找到新住處,你要我把東西搬到哪?”他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她都還沒想好下一步,他居然就已經替她決定了一切?

  “你的東西很多嗎?”電話這端的晴男微皺眉頭,“那問公寓裏大部分的東西都是房東的吧?”

  “……”美雨無言了。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床架、衣櫃、電視、洗衣機、熱水器……幾乎所有的硬體設備都是租房子時附上的,如果說她要想從那裏帶走什麼,大概也就是熱水瓶、電鍋等小家電了。

  “你的東西就暫時放在裕子家,等找到新住處再搬走就行了。”

  “可是……”

  “別可是了,就這麼決定。”他語氣霸道,但話中卻隱隱透出一絲溫柔。

  美雨終于接受了,投有再跟他爭論,大概是因爲不想引起旁人帶著窺探的關切,也或許……她已慢慢習慣他沙文式的關懷。

  星期二,LeMare赤坂總店。

  晴男剛進辦公室,裕子就拿著一個公文袋走進來。

  “是溝口先生工作室送來的。”她說。

  他興奮又期待的問:“是上星期六拍的照片?”

  “嗯,我已經看過了,真的很不錯。”

  他追不及待拿出袋裏成疊的照片逐一欣賞,見他臉上掛著鑊滿意愉悅的笑容,心情飛揚得像是隻要給他一對翅膀,他就會飛上天似的,裕子忍不住笑了。

  “我的天啊……木嶋晴男,你現在活脫脫就是個情竇初開的十六歲少年。”

  晴男對她的調侃不以爲意,“不好意思,本少爺十三歲就情竇初開了。”

  裕子蹙眉一笑,“這種事,你最好別讓美雨知道,她可是會很介意的。”

  “放心吧,我沒那麼白目。”他撇唇一笑,“對了,有你比較喜歡的嗎?”

  她點頭,“我挑了十張,在後面打了勾。”

  “是嗎?”他若有所思,然後語氣堅定地說:“就用你挑的照片吧。”

  她一怔,“你不自己挑嗎?”

  “我挑不出來。”他霎時一臉苦惱,“對我來說,每一張都無可挑剔。”

  聞言,裕子怔愣了下,定定的注視著他,臉上沒有一絲戲譫,“晴男,這次你是認真的吧?”

  迎上她審視的目光,他毫不思索的回答,“是的,我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有這種感覺……這種‘除了她,誰都不行。’的感覺。”

  裕子笑看著他,衷心地祝福,“我很替你高興,我一直擔心你會是那種前半生精采萬分,後半生孤獨寂寞的人。”

  “你少操心我了,還是想想自己吧。”他語帶調侃,其實有滿滿的關心,“就算我們兩個都老到沒人要,我也不會因爲友誼而娶你喔。”

  “我才不想嫁你咧。”她白了他一眼,“既然我說了算,那我就期給溝口先生那邊回覆嘍?”

  他點頭,“你辦事,我放心。”

  這句話出自真心,一點玩笑的意味都沒有。

  星期六一早,晴男就前往裕子的住處把美雨接出來,在這之前,他先回到田園調布的家,把自己丟在家裏的淩志休旅車開了出來。雖說美雨沒有什麼大型家具,但跑車的載物空間總比不上休旅車。

  看見他換了輛淩志休旅車來,美雨愣了一下,盡管她買不起這樣的名車,但她也知道這車不便宜。除了那輛黑色小跑車,他還有幾輛名車呢?

  “你又換車?”

  “沒換,隻是一直放在老家,難得開一次。”他打開車門,“上車吧。”

  “喔。”雖然他是如此輕描淡寫的交代這件事,卻教她心裏起了疑惑。

   一直放在老家,所以難得開一次?那他的財力還真不容小覦。男公關真的這麼賺錢嗎?

  想到這兒,她的心又揪痛了一下。果然,不管她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他,她都無法不在乎這件事。

  前往滿目莊的路上,美雨一直沒說話,不是因爲跟他無話可說,而是她正努力把心思放在抗拒他超強的吸引力上。

  他就像塊巨大的磁鐵,要是不抗拒、不保持距離,她就會咻地一下被吸過去。

  “你在裕子那裏住得慣嗎?”因爲她實在太安靜,晴男隻好冒著熱臉貼冷屁股的險先開了口。

  “嗯,她像姐姐一樣照顧我。”美雨看著窗外,淡淡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喔,那……太好了。”果然不出所料,她給了他軟釘子碰。

  對于和女性相處,晴男總是充滿自信,但她卻三番兩次打擊了他的信心,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魅力。

  她還是討厭他嗎?不,他覺得她的態度已不若先前那樣抗拒及強硬。如果說要靠近她有三道防線要破解的話,那麼他相信自己已經突破其中兩道了。

  但是,那最後的一道是什麼呢?

  晴男給了美雨微笑貼紙,要她在屬于她的、可以帶走的東西上貼上標簽,好方便他識別。

  在他來回搬運一些小家電時,她獨自待在房問裏收拾著她跟母親留下的衣物。

  其實要離開這個住了多年的地方,她心裏真的很不舍,不過曾被認識她而她卻不認識的陌生人闖進來,這裏確實已非常的不安全。

  拉著裝滿衣物的行李箱,她從房裏走了出來,當她走出房間,立刻看見一個人靠過來,他不是今天來幫她搬東西的晴男,而是另一個戴著棒球帽的男人……美雨呆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

  是他,那個入侵她住處企圖對她不軌的陌生男人!

  她丟下行李,本能的轉身想跑回房間把自己關起來,但他速度快過她,在她要沖回房間前已自她身後勒住了她。

  “啊!救——”她想叫,但那男人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則勒著她的脖子將她往外拉。

  “美雨,你想離開我嗎?”

  她被那男人勒得快不能呼吸,掙紮的手也使不上力,就這樣被他往門口拖,像是要將她帶到什麼地方去。她害怕極了,可是卻無力反抗。

  男人將她拖出門口,往同樓層的另一頭走去,眼看自己就要被帶走了,她又急又怕,忍不住掉下淚來。

  就在此時,晴男上樓來了——

  “你做什麼?”一上樓,看見美雨竟被一個男人勒著脖子架走,他大聲喝問。

  被人撞見了,男子立刻松開手,轉身往逃生梯的方向跑。

  被放開的美雨癱坐在地上,神情驚恐又痛苦。

  晴男輕拉她的手,簡短丟下一旬“在這裏等我”,就飛也似的追了上去。

  捱著培邊、蜷著身軀,美雨不停地顫抖,此刻,她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晴男。

  她不知道他已經離開多久,隻知道分分秒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他爲什麼要追呢?那個男人都已經跑了,爲什麼還要追?要是那男人發起狠來攻擊他,甚至帶有刀械武器的話,他該怎麼辦?

  到底過了多久?他若沒追上,現在也該回來了吧?

  爲什麼他還不回來?他不知道她有多擔心嗎?他……他爲什麼要對連個微笑都不肯給他的她如此付出?

  此際,一幕幕可怕的想像畫面浮現她腦海,教她驚惶得快不能呼吸。

  他會受傷嗎?他會不會正倒在什麼沒人發現的地方……老天,她不要!

  她要他平安、毫發無傷的回來,隻要他回來,她不會再冷淡對他,她會給他—個微笑,甚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祈禱他追不上那男人,她祈禱他隻是追著追著迷了路,她祈禱……不,她不能隻是祈禱,她得先冷靜下來,得鎮定、得勇敢。

  美雨深呼吸兩口氣,試著慢慢站起來,盡管她的雙腿還在顫抖,她依舊扶著牆邊走到樓梯口,然後抓著樓梯把手一步步的走下樓。

  晴男的車還停在樓下,可是不見他的人影,她四下張望想找到他,卻隻感到一陣昏天暗地。

  她已經沒了父母,不想再嘗到那種失去的痛苦了——即使她還不算擁有過他。

  滿田莊位在舊社區裏,附近的小巷弄多且複雜,她不知道他往哪個方向追,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去找他。

  正焦急苦惱時,巷子的另一頭突然出現一個身影,她抹去模糊了視線的淚水,定睛一看——

  是他,他回來了!

  她的腳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朝著他的方向而去。

  看見美雨身子微微搖晃地向自己走來,晴男先是一怔,但馬上也加快了腳步靠近她。

  當彼此走到隻相距一步之處時,他看見她哭得紅通通的雙眼。

  “對不起,”他自責地說:“我該待在你身邊,可我又不想放過那個老想傷害你的家夥,所以……”

  聽見他這番話,她忍不住的落淚。

  “美雨,”晴男手足無措地安撫她,“你別哭、別害怕,那個家夥已經——”

  他話未說完,她已撲上前,一把將他緊緊抱住。

  這回,受到驚嚇的是晴男,他身體僵硬,兩手不知該往哪裏擺,低下頭不解地看著將臉埋在自己胸口哭泣的她。

  “美雨?”

  “我……我好怕,我以爲你……你不……不回來了……”她艱難地說著,“爲什麼要去?爲什麼……要是他……他……嗚……”雖然她說得七零八落,但他卻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原來她不是受到驚嚇,而是在擔心他。

  這下子,他清楚感覺到她對他敞開了心胸,懸在半空中的手緩緩放下,輕柔地環抱住她顫抖的身子。

  “我沒事,而且我已經逮到他了。”他說。

  美雨微怔,疑惑的擡起臉來看他。

  晴男低頭笑看著她,“我把他押到附近的派出所,現在就等著你去指認做筆錄。”

  他逮到那個人了?她一臉訝異,頓時說不出話來,此刻他的廚圍仿佛閃著超人般的光芒。

  “美雨,你是在擔心我吧?”晴男深深注視巷她。期待且試探的問:“你是因爲擔心我才哭的吧?”

  迎上他溫柔熾熱的眸子,她心頭一陣翻騰。

  是的,她是因爲擔心他面哭,她決定給他一個微笑、一個擁抱,甚至是他所想要的回應。“木嶋……你說的是真的吧?”

  他一怔,“嗯?”

  “你會爲了我‘從良’,這是真的吧?”她直視著他,神情平靜但認真。

  晴男先是一愣,接著就笑了。雖然他不是男公關,根本沒有從不從良的問題,但她會這麼問他,就表示她已接受了他的感情,希望他完完全全屬于她。

  他高興得幾乎就要跳起來歡呼,但爲免自己看來像個十六歲的毛頭小子,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真的。”他給了她一個再肯定不過的答案。

  在派出所做完筆錄並指認嫌犯後,晴男載著美雨回到位在駿河台的裕子家。

  知道他們在回滿田莊搬東西時又遭遇這麼緊急危險的事,裕子爲他們能全身而退感到慶幸。

  “美雨,你能夠平安實在太好了。”她嚴肅地說:“晴男要你離開那裏是正確的決定。”

  “可不是嗎?那家夥居然隻住在離滿田莊一百公尺的地方而已……”提起那個人,晴男就一臉惱恨,“天曉得他已經盯了美雨多久。”

  “那個人是做什麼的?爲什麼會盯上她?”裕子好奇地問。

  “他在秋葉原的一家賣場上作,美雨曾在那裏打過工,他似乎有妄想症,一廂情願認爲美雨是他的女朋友。”

  “有這種事?”裕子十分驚訝,“這真是太恐怖了。”

  美雨點點頭苦笑,“回想起來真的是挺可怕的。”

  “這一定是美雨你媽媽在天上看顧著你,才能讓你兩次都有驚無險的脫身。”

  裕子笑著說。

  是的,她相信媽媽一直在看顧著她。一定是因爲不能再陪伴她,媽媽才會安排了這麼多人來到她身邊。

  晴男他……也是媽媽的安排嗎?如果是的話,那是不是表示他是媽媽認可的人呢?不自覺地,她兩眼發直的盯著正口沫橫飛跟裕子討論事後處理方式的晴男。

  意識到她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視線,他微怔。

  “美雨?”晴男狐疑的看著她,“你怎麼了?”

  “咦?”她猛地回神,一臉尷尬。

  “你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東西嗎?”他笑望著她,眼底有抹令人又愛又恨的狡點。

  美雨羞紅了臉,用力搖頭。

  這時,晴男像是看不見裕子的存在般,伸手輕撫了她發燙的臉龐。“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可是會想親你的喔。”

  此話一出,美雨的臉瞬間漲紅,她又羞又氣的瞪著他,一時不知該罵他還是躲開。眼角餘光一瞥,她看見裕子正瞪大著眼,好奇的看著她,害她覺得好羞窘。

  “我……”她霍地滿臉潮紅地站起來,“我要出去買點東西。”說完,轉身就往門口跑。

  “美雨,要我陪你嗎?”晴男明知她是因爲害臊才借故逃開,卻還是壞心眼的逗弄著她。

  “不要!”她回頭羞惱的瞪他一眼,然後奪門而出。

  她有趣的反應讓晴男忍不住哈哈大笑,沒注意到一旁裕子正以銳利不滿的眼神盯著他。

  “喂!”裕子討厭那種被蒙在鼓裏一無所知的感覺,“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晴男目露點光,滿足的笑了。“我親愛的朋友……是好事。”

  六點不到,美雨就來到樂園準備接菜穗的班。

  原本晴男堅持要送她上班,但她拒絕了,因爲不想成爲大家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

  盡管他很堅持,但仍是在她更堅持的情況下依了她。

  她不確定他們現在的關系是什麼,因爲過去她毫無類似的經驗。他們這樣算是戀愛嗎?他已經算是她的男朋友了?他親.過她、而她也接受了他的感情,這樣……

  就是戀愛了吧?

  這種說不上來的暖昧感覺是很讓人著迷,不過話說回來,她對他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憐。

  慶應大畢業且曾遠赴國外進修的他,爲什麼要投入男公關這樣的行業?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他家裏有些什麼人?他的家人對他從事的行業沒有異議嗎?又爲何他沒跟家人同住呢?

  她好想知道他的一切,也希望他能慢慢毫無隱瞞的告訴她,讓她知道自己喜歡上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六點半,晴男開著那輛黑色跑車回來了,經過櫃台時,他順從她的要求,非常克制的沒跟她多說話,但等他回到“童話森林”,就立刻打了內線電話——

  雖然看燈號顯示就知道這通內線是從十號房撥出,美雨還是非常敬業的說道:“喂?您好,我是晚班客服本居美雨,請問有——”

  “什麼時候跟我約會?”他打斷她說。

  她懊惱的皺眉,壓低聲音以免被另一位客服人員聽見。“你在幹麼?”

  “跟你敲約會的時間啊。”他說:“我們總該有第一次的約會吧?”

  “我沒時間。”

  “你星期一不是輪休嗎?”

  她毫不意外連她課表都查得一清二楚的他,會知道她何時排休。“你忘了我也是學生,還得上課嗎?”

  “我知道你下午隻有一堂課,早早就能走了。”

  美雨有些哭笑不得,她發現他根本不是在跟她敲時間,而是把他的計劃告訴她,然後要她配合。

  “我們可以去台場走走,然後……”晴男稍微斂起笑意,以慎重的語氣說。“我請你跟你媽到LeMare吃晚餐。”

  聞言,美雨心頭一震。他要請她跟她媽媽到LeMare吃晚餐?

  “我會幫你們訂一個最棒的位置,跟你們共度愉快的夜晚。”

  她感覺得到他十分誠懇,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盡管他明知她媽媽已經過世了。

  帶媽媽去LeMare共享晚餐是她的心願,也是她跟媽媽的約定,如果可以,她當然很想盡早實踐。雖然先前拍攝平面廣告時,裕子給了她十五萬的酬勞,但她一拿到錢就先去還了借貸,因此現在還是沒有餘錢能讓她實現跟媽媽的約定。

  然而到LeMare吃飯是她們母女問的承諾,她希望能憑自己的能力實現,而不是由他或任何人幫忙買單。如果不是花自己辛苦賺來的錢,那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不要,我跟媽媽的第一次LeMare之約,一定得靠我自己達成。”她堅定的表示。

  “你還真固執。”

  “你不喜歡我固執嗎?”

  “喜歡,愛死了。”晴男語氣無奈卻還是坦然接受了,哪……像一般情侶那樣手牽手逛街總行吧?”

  “老實說,我那天有事……”她爲難地說。

  他微頓,“別告訴我,你又要打工?”

  “嗯,因爲那天是輪休,所以我已接了一份工作。”這是事實,她可沒騙他。

  “不能推掉嗎?”他商量似的央求她。

 “不行。”她想也不想的拒絕,“抱歉,那已經決定了。”

  “你真的是比首相還忙耶。”他沮喪又失望,不一會卻釋懷地說:“那我可以先跟你約下次的時間嗎?”

  “唔,我得再看看……不跟你聊,有客人進來了。”看見車子已經來到入口,美雨急忙掛了電話。

  盡管知道他會很失望,但現在愛情並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沒辦法像大部分的年輕女孩般,爲了愛情舍棄面包。

  雖然裕子無條件大方收留無處可去的她,可她也不能一直厚臉皮的賴在那裏,掙錢是當務之急,至于談戀愛和……就隻能暫時請晴男多包容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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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7 09:42:0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慕冰至 於 2016-5-27 09:44 編輯

第八章

星期一在築地車站前——

  “你好,這是漁八的菜單,請參考一下。”

  戴著醒目的紅色貝蕾帽,身上穿著印上“漁八”兩字的白T恤,美雨站在車站前發送宣傳單給進出車站的路人。

  “漁八”位在築地市場內,是家從早就開始營業到下午四點的壽司店,因爲就在市場裏,食材取得方便且新鮮,早已有著相當的知名度,不過最近因擴張店面,因此才特別雇人在站前發送、傳單。

  “你好,這是漁八壽司的菜單,請參考一下;謝謝。”

  “單價高嗎?”

  當美雨將傳單拿給一位太太後,那位太太似乎相當感興趣開口問了這句話。

  “一點都不會,價廉物美,阿姨可以找時間去嘗嘗喔。”

  “這樣啊……”

  “阿姨可以試試漁八的招牌套餐,現在有來自房總的青花魚,不管是做成生魚片、握壽司還是魚湯,都非常美味……”

  “好像真的不錯的樣子……”那位太太和藹的一笑,“既然你這麼推薦,那我就繞過去瞧瞧吧。”

  “謝謝,謝謝阿姨。”美雨彎腰欠身道,表情難掩興奮。

  “給我一張好嗎?”

  就在她目送那位太太離去時,身後傳來聲音,轉過頭,她愣了一下。

  “溝口叔叔?”

  “你可以跟我介紹一下漁八的料理嗎?”溝口誠笑看著她,眼底有掩不住的驚宣口。

  他到銀座談一件Case。完事後想到築地買點海鮮回家烹煮,沒想到一出車站就看見正在發送傳單的美雨。

  “你真是個勤勞的孩子。”他愛憐的注視她,“那天拍的照片已經洗出來了,你有看過嗎?”

  她點頭,“裕子小姐已經讓我看過了。”

  “還滿意吧?”他有點疑怯的問。

  “溝口叔叔把我拍得太好看了。”她笑歎一記,“我沒那麼美。”

  “不,你真的很漂亮。”溝口誠真心誠意的贊美道。

  漂亮?他真是太客套了。他是知名攝影師,拍過的美女大概能坐滿幾截列車,像她這麼平凡的女孩,哪能跟那些名模女星相比?

  “溝口叔叔是舍不得挑剔我吧?”她說:“跟你合作的不是名模就是女星,我隻是個素人。”

  “但你有一種她們沒有的清新脫俗,那正是你被選中的主因。”他眼神溫柔的看著她,“木嶋先生的眼光真的很不錯。”

  “溝口叔叔是透過裕子小姐認識木嶋先生的嗎?”

  “不,我是一年前受客戶之邀到LeMare用餐時認識他的。”

  他一笑,“就一個擁有多家高檔餐廳的老闆而言,他真的很隨和熱情。”

  聞言,美雨胸口一緊。LeMare的老闆不是裕子嗎?溝口叔叔是不是搞錯了?

  “溝口叔叔,你說木嶋先生是LeMare的老闆?”

  “是啊。”見她反應訝異,他疑惑地說:“你不知道嗎?”

  美雨先是震驚,後來是一臉困惑。溝口叔叔沒理由騙她,也絕對不會騙她,而這也就是說……晴男跟裕子騙了她?

  他不是什麼男公關,而是在東京擁有多家高檔法式餐廳的多金男!

  “美雨?”看她臉色一沉,溝口誠立刻意識到不對,“你跟木嶋先生是……”

  “我們沒有關系。”她擡起眼臉,想也不想地撇清。

  迎上她明明驚愕不已卻又強自鎮定的臉孔,溝口誠沉默了下。

  “你不知道他是LeMare的老闆,那應該也不曉得他是東關海運的少東吧?”

  美雨瞪大一雙幾乎要輾淚的眼睛,木然的搖了搖頭。

  LeMare的老扳、東關海運的少東……她真想不到他的身份是那麼令人咋舌,身家又是那般驚人。

  她一直以爲他是男公關,而他也總給她那樣的錯誤訊息……這是爲什麼?爲什麼他要騙她,還要裕子假裝是老闆?

  倏地,一個念頭猛地鑽進她腦裏,她明白了,全清楚了,這是一個試驗、一個測試——屈辱她的測試。

  他以爲一窮二白、每天忙著打工掙錢的她,一旦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就會像妄想飛上枝頭的麻雀般癡纏著他嗎?

  他假裝自己是男公關,是想確定她不是因他是個擁有少東兼知名餐廳老闆而喜歡他吧。

  爲了確定她的感情真僞,他對她進行這樣的測試也無可厚非,但這實在太侮辱她、太小覷她了。

  他是怎麼看她的?直到現在仍不對她表明身份,他是不是還對她有所懷疑?如果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又戒慎提防的話,那麼他真能相信她的感情嗎?

  她怎麼能跟這樣的他在一起?怎麼能接受這種帶著試驗成分的威情?就算他現在是真的喜歡她,但難保不會有哪一天,他突然就質疑起她的愛是否純粹?

  不,這樣的感情太可悲了,而她不想當個可悲的女人。

  “美雨,你的表情令我擔心……”溝口誠凝睇著她,憂心全寫在臉上,“你真的沒事?”

  美雨努力調整自己震驚難過的心情,以沉穩的嗓音回答了他,“我沒事。”說著,她假裝若無其事的一笑。

  溝口誠凝視著她,半晌無語。

  他看得出來,她美麗的淺笑裏帶著令人不舍的苦澀,直覺告訴他,她跟木嶋晴男有著他所不知道的糾纏。

  但她已經是個成人了,他也不好追問什麼,除非她願意向他傾訴。

  “美雨,你有溝口叔叔的電話……”他輕搭著她肩膀,深深看著她,“別把我當外人,隻要你有需要,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美雨噙著淚,感激的望著他,這瞬間,她在他身上發現了一種東西……那個她抓不到也摸不著、更消逝已久的父愛。

  從裕子那兒打晦到美雨今天打工的地點,晴男臨時決定給她一個驚喜。

  她的工作時問隻到四點,收工後,他想帶她到台場吃晚鉸、賞夜景,然後,他要向她坦承一件事一他就是LeMare的老闆。

  他猜想她會很震驚,但至少不必再爲以爲他是男公關這件事而懊惱或沮喪。

  來到築地車站前,他遠遠就看見戴著紅色貝蕾帽的她。

  她總是習慣戴著那頂帽子,好像那是她的幸運物。

  他看見她似乎在跟一位太太介紹著什麼,態度謙和誠懇,而那位太太好像也對她酌推薦十分感興趣。

  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過去打擾她,更可以想見“工作至上”的她,會因爲他的突然現身而如何不悅,于是,他覓了個隱密的地方坐下。準備等到她收工。

  剛坐下,他便發現有個熟悉的身影接近了她,那是溝口誠,爲他涉谷分店拍攝宣傳照的知名攝影師。

  他以爲溝口誠隻是恰巧經過,並認出美雨就是之前的素人模特兒,而駐足與她攀談,但漸漸地,他從他們的互動觀察到一件事……他們對彼此是熟悉的。

  那天拍照時,他們明明還隻是索未謀面的陌生人,曾幾何時已如此的熟稔?

  況且在那天之後,他們私下聯絡過嗎?如果是的話,他們又爲什麼聯絡?是溝口誠相中她,希望她成爲專屬模特兒?還是有相關的工作給她……就在晴男思索著的同時,隻見溝口誠雙手搭上美雨的肩膀,而她竟沒有拒絕,就那麼低著頭,靜靜的站在他面前。

  溝口誠靠近她,不知跟她說了什麼後,她擡起臉來注視著他……之後,溝口誠轉身離去,而她則目不轉睛看著他的背影……

  霎時,一根刺紮進晴男心裏,有些揪痛,更讓他心煩意亂。

  他想立刻沖上去問個清楚,但不知怎地,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麼寫的他,竟莫名感到惶然不安,止住了步伐。

  美雨失魂落魄的回到裕子位在駿河台的住處,裕子不在家,應該是出門了。

  看著還擱在玄關處的那些小家電及行李箱,她不禁發愣。

  她還能待在這裏嗎?在知道晴男及裕子對她有所隱瞞後,她還能若無其事的待下去嗎?

  她以爲自己遇上真愛、有了依靠,卻沒想到這份幸福稍縱即逝。

  但她該慶幸了,至少她才剛踩進泥淖裏,還來得及拔足退出。

  這當下,美雨也決定了一件事——她要離開。

  既然他對她的感情存疑,而她也不再相信他,這樣的兩人就不該繼續在一起。

  再說,他的身家如此不凡,豈是她這樣的孤女高攀得起?

  痛苦的種子要趁早除去,否則要是讓它生了根、發了芽,那才真是後患無窮。

  所以爲免糾葛不清,她不僅不能再待在裕子家,看來樂園的工作也得辭去了。

  可這麼一來,她能去哪裏?哪裏才是讓他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突然,她想起稍早在築地車站前巧遇的溝口誠,他是她眼前唯一可投靠且信任的人了,盡管一直以來她都不願麻煩他,可在如今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也隻好妥協了。

  拿出手機,她找到了溝口誠的電話,毅然按下撥號鍵。?

  “溝口叔叔,是我……”美雨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我……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晴男爲自己沒立刻上前跟美雨要個答案而懊悔,他一向是個行動派,不管什麼事都是先做再說。唯獨遇上跟美雨相關的事,他就變得戰戰兢兢。

  他多想催眠自己,讓自己相信那隻是尋常的巧合及再平常不過的交際,但美雨跟溝口誠那看似生疏卻又微妙的互動,確實讓他充滿疑慮。

  裕子走進辦公室,見到熟悉人影時微微一怔。

  “怎麼來了?”她疑惑地看著一臉失神的他,“不是說要跟美雨去看夜景?”

  晴男濃眉糾皺,不發一語。

  見狀,她暗覺不妙。“發生什麼事了?”她走向他,在桌前停下,“你的表情看起來挺可怕的……”

  他眉心一擰,神情凝重的問:“裕子,自那天拍照之後,溝口先生跟你打聽過美雨的事嗎?”

  裕子一怔,然後搖搖頭。“他是有當面詢問過美雨,是否有繼續跟他合作的意願,但事後並沒向我打聽什麼。”

  “美雨拒絕他了,不是嗎?”

  “嗯,非常果斷的拒絕了。”裕子狐疑的睇著他,“爲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剛才看見了……”晴男沉痛地說。

  他凝肅的表情及沉重的聲線,教裕子心頭一震。

  她不解地問:“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溝口誠出現在築地車站前,而且跟美雨有互動,他們看起來似乎是熟識的。”

  裕子陡地一驚。她知道晴男所謂的“熟識”指的是什麼,但怎麼可能呢?

  “他們合作過,溝口先生應該隻是碰巧經過吧。”她蹙眉一笑,盡可能安慰看來失落郁悶到極點的他。

  “裕子,我不會看錯,他們比你我想像的還要熟稔。”他眉心糾結,眉間出現紋路,“溝口先生還搭了她的肩……”

  她沉默兩秒,“溝口先生的年紀夠當美雨爸爸了,會不會隻是……哎唷,你別胡思亂想啦。”

  “你一定覺得我小心眼又多疑吧?”

  她很想點頭答是,但看見他一臉抑郁愁悶,又實在于心不忍。

  “與其在這裏發愁,還不如直接問她。”裕子在桌面輕拍兩下,帶著催促意味道:“現在就去問她,別呆坐在這兒。”

  聽了裕子的建議後,晴男立刻驅車前往駿河台,但按了許久的門鈴,屋裏卻仍一片靜寂。他試著撥打美雨的手機,得到的訊息是她已經關機。

  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但又不知這股焦慮不安從何而米。他向來是個冷靜從容的人,此刻竟也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下了樓,他走向警衛欲詢問。

  “木嶋先生,你好。”守衛對他並不陌生,這陣子他經常在這兒出入。

  “請問住在井上小姐家的那位本居小姐回來了嗎?”

  警衛一愣,“那位小姐啊……她離開了呀。有輛車來接她,她已經把行李跟家當都搬走了。”

  晴男瞠瞪著雙眼,目光一凜,“什麼?”

  “木嶋先生你……你不知道嗎?”警衛見他一臉震驚,囁嚅地說道:“我問她去哪裏,她說你已經幫她找到住處。所以她……她……你真的不知道?”

  他木然的杵在原地,有一段時間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他處在一個靜寂無聲、教人膽顫的世界裏,直到警衛又叫了他——

  “木嶋先生,你沒事吧?”

  他慢慢回過神來,臉上面無表情。“我很好。”他轉身走出去,回到停在對街的車上,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裕子。

  “裕子……她走了。”

  “什麼?”

  美雨上溝口誠派來的車,直接到他介于多摩川園跟田園調布問的住家。

  溝口家位于一個幽靜的社區裏,房子都是獨門獨戶的洋房,家家皆有庭院及車庫,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白領階級買得起的房子。

  她到的時候,溝口誠已經親自在門口等她,見車子到達,他一個箭步上前幫她打開車門。

  “溝口叔叔,很抱歉,麻煩你了……”美雨一下車立刻向他緻歉。

  他蹙眉一笑,“孩子,我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

   “我會盡快找到地方搬家,請你——”

  “美雨,”他打斷了她,“你是阿東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女兒,所以千萬別跟我客氣。”

  “溝口叔叔,我……我不是故意要麻煩你,但你是我唯一想得到的人了。”

  “很高興聽你這麼說。”溝口誠溫柔的笑道,輕拍她肩膀,“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美雨一愣。打個商量?他要跟她商量什麼?

  他深深注視著她,像個父親般慈祥,“如果我什麼都不問,你能安心的在這兒住下來嗎?”

  她微微瞪大雙眼,驚疑又感激的看著他。

  “這麼大的房子就我一個人住,其實也怪寂寞的。”他語帶央求地表示,“你隨時要離開都行,但不必急,好嗎?”

  “溝口叔叔,你……你真的沒必要爲我做這些……”美雨感到相當的歉疚。過去她一直拒絕與他接觸,對他的態度也稍嫌冷淡,但他卻不計前嫌的收留了她。

  “這是我一直想做的,孩子。”溝口誠眼裏滿是慈愛,“來,我們進屋吧。”

  開車去駿河台接美雨的是攝影工作室的助手,在溝口誠帶著美雨參觀他的宅子時,助手已將她的行李搬進屋內。

  誠如他所說,他的房子很大,光是玄關就幾乎是一般家庭的客廳大小。

  走進客廳,櫃上、牆上都擺著他的攝影作品,而其中有不少作品的模特兒正是她父親。

  照片中的父親對她來說很陌生,尤其是早些年前的他。她的成長過程中有很長一段時問對父親的印象模糊到極點,甚至有一兩年的時間,她還曾以爲來學校接她的舅父就是爸爸。

  照片中,父親偶爾笑得燦爛,偶爾眉頭深鎖,偶爾扮扮鬼臉……但不管他是什麼表情,都看得出非常幸福快樂。

  她想,母親就是因爲這樣才選擇成全他吧。

  “覺不覺得你跟令尊有幾分相似?”溝口誠深深凝視著照片中的她父親,眼底盡是深濃的愛戀及想念,他的眼眶微微濕潤,聲音也有點哽咽。

  美雨感覺得到,即使她父親已經過世,這個男人還是深愛著他。

  客廳的某個角落裏,有個精緻的小神龕,供奉的是她父親的牌位。她本能的走向它,然後雙手合十敬拜。

  溝口誠走到她身後說:“美雨,你應該帶著令堂的牌位吧?”

  她回過頭,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問。

  他給了她一記淺淺的、溫柔的微笑,“把令堂的脾位也放上去吧。”

  美雨身子一震。把母親的牌位也放上去?這是他家,而且他似乎每天都會給她父親供飯上香,要是她把母親的牌位也擺上去,不就表示他以後也要向她母親……

  “溝口叔叔,這是你家,我想——”

  “這是令堂應得的。”溝口誠眼裏閃著淚光,感性地說者,“從前她委屈自己成全我跟阿東,現在她不應該再受委屈了……我想阿東也會這麼希望。”

  迎上他真誠的眸子,她知道他不是在說客套話或裝大方,而是出自真心這麼希望。

  “他們的夫妻情緣雖斷,但‘家人’的緣分卻是永遠的。”溝口誠悄悄抹去眼角的淚,“就讓他們以家人的關系待在同一個地方吧。”

  美雨忍不住內心的激動,見他抹去眼淚的同時,自己也抻下淚來。

  盡管感到非常抱歉,美雨還是跟樂園的老闆表明了非辭職不可的堅定決心,三上學雖然極力慰留,可惜最終仍改變不了她的心意。

  不過,工作可以辭,學校可不能不去,美雨心知這樣自己還是有可能被晴男堵到——當然除非他一點都不在意她的不告而別。

  爲了避免被知道她課表的他逮到,她每天都提前一節課的時間到校,延後一節課的時間離校,果然,這個方法奏效了,連續幾天下來,她都沒碰上可能在校門口堵她的人。

  但她沒碰上他,也或許是因爲他根本沒找過她。

  事業有成又家世顯赫的他,一定擁有一大片的花園,他的花園裏百花齊放、爭妍鬥豔,不管是高貴的牡丹還是嬌豔的玫瑰,絕對是一樣都不缺。

  而她瓜過是花園角落裏一株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也許在他心裏不如她自以爲的那麼重要。

  這日回到家已是晚餐時間,美雨一進門就聞到廚房裏飄來香味,不用說,一定是溝口誠在做菜,他是個美食愛好者,也喜歡下廚,而且廚藝還頗精湛,住在這裏的幾天,他每天都爲她料理早、晚餐,讓白吃白喝白住的她感到十分羞愧。

  “溝口叔叔,我回來了。”她擱下背包,走進寬敞潔淨的廚房,“需要我幫忙嗎?”

  溝口誠轉頭一笑,“不用,你去洗個手擦個臉,就快好了。”

  美雨看了一下,確實已經沒她能幫得上忙的事,因爲他差不多要把今天的晚餐——義大利海鮮奶油面盛盤上桌了。

  于是,她乖乖去洗了手臉再回到餐廳。

  吃過晚餐後,溝口誠拿出一個大牛皮紙袋,“你看,這是LeMare的平面廣告樣張。”他從紙袋中抽出樣張,遞給了她。

  美雨接過一看,頓時安靜下來。在她手上總共有五張樣張,是有著五種不同角度及神情的她,雖說是餐廳的平面廣告,卻一點都看不見跟吃有關的字眼。

  美夢般的相遇,與你。

  這是上面難一的一行字,簡單卻深深打進她的心。

  “這幾個字聽說是木嶋先生親自決定的。”溝口誠不著痕跡地關注她臉上的表情,“這一點都不像餐廳廣告,倒像在對什麼人表明心意……”

  美雨沉默的將樣張放進牛皮紙袋裏,強自鎮定的將紙袋交還給他。

  “美雨,你想逃開的人……是他吧?”溝口誠試探的問。

  她拾起眼臉,幽怨地道:“溝口叔叔,你答應不問的。”

  “我這不是問,是關心。”他尷尬的笑了笑,“如果你不想說,那就當我沒問吧。”

  她蹙眉一歎,滿臉無奈。

  “對了,”話鋒一轉,溝口誠問道:“你不是正在找兼職的工作嗎?”

  “嗯。”她點頭。

  “我手上有兩、三個Case。廠商把模特兒的決定權交給我,你有興趣嗎?”

  她微怔,皺了下眉頭,“溝口叔叔,這是假公濟私耶。”

  “才不是這樣,我隻是覺得你很符合産品的特質。”他澆:“再說,就算決定權在我,也得廠商滿意才行,你不要想太多。”

  美雨微低下頭,若有所思。鼠然她現在沒有住跟吃的問題,但還是得負擔自己的學費及償還先前欠下的借貸,她急需工作,實在沒理由拒絕這樣的機會,而溝口誠是個知名專業的攝影師,應該也不會因爲徇私而自砸招牌——

  “好,我接。那就麻煩溝口叔叔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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