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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璃 -【誰來入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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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1 00:21: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誰來入夢 作者:伊璃

他這個庸醫想用一杯草藥、一條水晶項鏈就想治療他的嚴重失眠?
哼!他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可能呆呆的給他騙騙去!
沒想到,他喝下藥、盯著項鏈,耳朵聽著庸醫的催眠……就睡著了!
夢中,他遇見了一個美少女,
兩人上了同一輛公車,突然,公車緊急煞車,兩人就這麼「一撞鐘情」!
從此他們總是粉「湊巧」的搭上同一輛公車,??
雖然他們只說過幾句話,但只要她一上車,他就忍不住被她吸引,??
看著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她靜靜看書的模樣,都能令他高興一整天!
這樣日日看著她,
他發現她很容易臉紅,就像一顆紅蘋果,
終於,他鼓起勇氣,提筆寫下「給可愛的紅蘋果」,直接對她表達愛意,
只是,可愛的她會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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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1 00:21:29 |只看該作者


往事只能回味
伊璃

很久沒有想起往事了,前一陣子在讀張曼娟老師的《喜歡》時,不知怎麼搞的,腦海中突然浮現這個故事。

說它是故事,還真的只是個虛幻的故事!

會把女主角就讀的學校設定為我的母校,是因為我唯讀過這一間學校,而會選擇南一中,也只是單純因為它是最難進的高中學府,所以,雖然裏頭的女主角跟我一樣同是高商畢業的,但可不表示書裏的過去就是我之前的戀愛的影射喔!讀者們可不要誤會了!

不過,書裏提到的孔廟,秋茂園等地,我倒是真的都有去過。

其實,我本來還想寫位於健康路上的五妃廟的,只是後來想到五妃廟的所在地便是五妃的墓地……約會跑到人家的墓地,感覺好像有點怪,所以就沒提了。

不過,伊璃我是真的很喜歡五妃廟和孔廟這兩個地方,一是因為那裏的環境真的很優美,二來是因為那裏對當年的伊丫璃來說,具有某一種程度的意義。

畢竟我最最青春、最最純情的光陰,是在那裏度過的。

雖然那個人的模樣已經不復記憶,但是一闔上眼,我卻依舊能憶起孔廟裏的徐風、裏頭半月型的小池塘、一棵棵高大的榕樹,還有孔廟對面那古老石牌坊……

有人說,當一個女人開始在懷念起從前時,就表示她已經老了。

嗯……這個咱們不研究。

其實,伊璃最想告訴大家的是,人的一輩子,總是會不小心錯過了某個人或者是某件事,像我,如果歲月真能再來一次,那我想,我應該會讓自己再過得更恣意些,不要那麼在乎別人的想法和看法……

只是用上“往事”這兩個字,那就表示是永遠也無法挽回的了!

希望還粉年輕的小讀者們,會好好的把握現下一去就不回頭的青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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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1 00:2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二○○○年三月臺北

清晨七點,巨擎建設總裁的特別助理——江子強,手裏拎著早餐,和樓下的警衛道聲早後,便施施然的走進電梯,來到位於十七樓的辦公室。

放下公事包和早點,江子強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走入總裁辦公室,本來是想來確定總裁辦公室是否已經打掃乾淨,打開門,他那五音不全的歌聲驀地停止——

總裁已經在裏面辦公了!

“總裁……早……”他尷尬的望著面無表情的總裁,愣了一會兒才又開口。“沒想到您這麼早就來公司了。”

巨擎建設的總裁——田仲騏,只是朝江子強微微點個頭後,又將視線移落到手中的企劃書上。

他邊辦公邊道:“我想你還沒吃早餐吧!你先去忙你的。”

雖然江子強的肚子真的有些餓,但盡責的他仍選擇先幫總裁辦事。

“不急,我還是先幫您沖杯咖啡再說。”以前一聽見江子強這麼說,田仲駿一定會馬上開口道謝,但今天,他卻破天荒的搖頭拒絕。

“不了,子強,我今天不喝咖啡了!”

見到江子強詫異的表情,田仲騏先是苦笑了下,才放下手中的金筆,抬手揉了揉他那綴著絲絲白髮的額角。

“雖然我真的很想來上一壺,可是我已經連續失眠好幾天了……”

“我看我還是幫您向陳醫師掛個號吧?”他這才發現總裁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憂心的說道:“一直睡不著覺,對身體非常不好!”

“不要!”一向不喜歡看醫生的田仲騏立刻否決了江子強的提議。“我想……我會失眠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我咖啡喝太多了,或許停個一、兩天,我的失眠就會不藥而愈。”

“那我先下去了。”既然老闆這麼排斥看醫生,他這個做下屬的也不好再置喙什麼。只是江子強在回到他的位子後,特別在今天三月十五號上做了一個記號……

老闆失眠第三天。

***

一個禮拜後

清晨七點,田家大宅中突然傳出一聲暴喝——

“江子強,你敢請醫生進我的房裏試試看!”

糟了!被發現了!

正準備偷偷推開房門的江子強被田仲騏這麼一喝,嚇得全身跳了一下,尷尬的回頭給了身後的人一個笑容後,他才又站挺胸膛,細聲的對著闔起的門陪笑道——

“總裁……您先聽我解釋……”

“只要你帶醫生進我房間的話,那你就什麼話也都不用說了!聽見沒有?走開……”

田仲騏一向不是囂張跋扈的人,但在持續失眠十天之後,連聖人也不可能再保持平常心,更別提只是個平凡人的田仲騏。

本以為可以順利地帶醫生進去幫總裁看病的說……愣愣的望著闔起的門板,在無計可施之下,江子強沮喪的回頭向跟他一道前來的人說抱歉。

“對不起,孟醫師,我想……我們總裁大概還沒準備好。”伴隨著他的道歉聲,依稀能聽見自房裏傳出田仲驗的咆哮聲。

站在江子強身後的孟紫石只是朝他輕輕的點頭,表示他能瞭解他的苦衷。

江子強轉身就走,卻發現孟紫石仍站在原地不動。

在江子強不解的注視下,他挑釁的對著門大喊。

“想不到在臺灣建築界名聞遐邇的田仲騏先生,竟然會害怕看醫生……我想,我還真是太高估田總裁的膽量了。”

一番嘲諷的話加上話後的連連歎息,立刻讓門內的咆哮聲停止。

糟了!總裁生氣了!

一旁的江子強急得只想趕緊拉著孟紫石就跑,免得孟紫石被暴風掃到。孟紫石卻微微的拂開他的手,示意他要留在這裏等結果。

“可是……總裁發脾氣時是很凶的……我……我想……”江子強一段奉勸的話還沒說完,門內立刻傳來一陣憤怒的沉重步伐聲,乍然聽到這個聲音,江子強嚇得顧不得孟紫石,立刻落荒而逃!

真的不能怪他不顧道義,只是十天沒睡覺的老闆,就跟被激怒的酷斯拉沒什麼兩樣。

厚實的門板“砰!”一聲的被用力推開,走出一個頭髮灰白,身材高壯修長,面容有如刀鑿般深刻的中年男子,他怒不可遏的瞪著站在門前的孟紫石,混濁的呼氣聲中,隱約透露出他此刻暴躁不安的情緒。

望著眼前蓄著一頭長髮,身穿米色休閒裝,渾身看似弱不禁風的孟紫石,田仲騏忍不住從嘴裏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剛剛那些話是你說的?”

“正是在下我!”面對田仲騏挑釁的口吻,孟紫石只是淡淡一笑,不以為意的朝他微躬了身。“我先向您自我介紹,我姓孟,孟紫石。”

孟紫石示好的伸出手,田仲騏不但沒有伸手和他交握,原本就相當不悅的臉色還變得更加灰暗陰沉。

“我要你為你剛剛說的話向我道歉!”他壓低嗓音冷聲要求著,泛紅的眼中,已見熊熊燃燒的憤怒之火。

“道歉?!我不覺得我說錯了什麼,何須道歉?”孟紫石面不改色平穩的應對。

很少有人能無懼的直視田仲騏冷酷的目光,更別提還當面否定他說的話。

倘若是在平時,田仲騏一定會對孟紫石的表現讚賞有加,但是對此時已十天未曾闔眼的田仲騏來說,孟紫石的反駁,無疑是當面重擊他驕傲的自尊一巴掌!

假使眼神能夠殺人,孟紫石相信,他此時早就被田仲騏淩厲的眸光給砍得通體鱗傷了。

只見沉默的田仲騏突然猛吸一口氣,閃過他腦袋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要這個他X的孟紫石立刻給他滾回家去!

他還來不及開口,孟紫石已早他一步開口堵住他未說出口的咆哮聲。

“當然,田總裁您也可以馬上反駁我剛剛說的話——”孟紫石那有如女子般秀氣的臉孔泛起一抹狡獪的微笑。“只要你讓我診治你的失眠症的話!”

孟紫石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為他知道,以田仲騏在商場上那種冷靜剽悍的處事作風,絕對無法忍受有人質疑他的權威……

果真不出孟紫石所料,田仲騏在狠狠地瞪了他半晌後,突然轉身回臥房,當然,那扇用來隔絕所有騷擾的門並沒有因為他的進入而關上。

孟紫石立刻提起隨身的包包,默默的尾隨進入,隨手關上門。

田仲騏一坐上床,便冷冷的開口催促。

“趕快把你想給我吃的藥開出來,然後你就可以滾了!”

從進門就站到桌邊準備的孟紫石不僅不理他,還更專心於他手上的工作,一直等到手中的薰香順利燃起,還沖好一杯泛著淡淡香氣的藥草茶後,他才緩步靠近床邊,將手中的杯子遞到田仲騏面前。

“這是什麼?”田仲騏皺眉望著杯中青綠色的湯水,一臉嫌惡的抬起頭來問道。

孟紫石開口示意田仲騏要趁熱喝完,並沒有回答他的疑問。

田仲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不情不願的把藥喝完。

孟紫石不言不語的走回他的包包,然後從裏頭掏出一條晶瑩剔透的水晶項鏈在手中把玩著。

在淡淡薰香的環繞下,他俊美的容貌,突然給人一種不似凡人的神聖感覺。

“我想,你應該很久沒有笑過了吧?”打從進臥房起,孟紫石便不再稱呼田仲騏田總裁,也不再尊稱他您,此刻他們是單純的醫生和病患的關係。

“怎麼?現在做醫生的也要學會幫病人看相了!”田仲騏鄙夷的睨著他。“來呀!你再幫我多分析一點,讓我見識一下你的道行究竟有多深。”

原本以為孟紫石應該會生氣的,他卻回給田仲騏一個無所謂的笑容。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他一邊輕輕的晃動手中的水晶鏈子,一邊狀似無意的低聲說道:“看看我今天能否讓你睡個好覺。”

“好啊!我賭一萬元你辦不到!”田仲騏絲毫不猶豫的開出賭注金額。

“才一萬,聽起來多不刺激啊!”孟紫石給了田仲騏一臉“你也太小氣了”的不屑表情。

被他這麼一激,田仲騏馬上在賭金的尾數上多加個零。“十萬!”

“這還差不多。”孟紫石滿意的點點頭。隨著他的動作,他手上的水晶鏈子開始加大它的擺動幅度。“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孟紫石話題一轉,便又回到他之前的話題。

這一次,田仲騏倒是很坦白的直接回答。

“沒錯!我是很久沒笑了。”

“為什麼?”

“因為沒發生什麼值得我笑的事情。”他冷冷的回答。“等等……”田仲驗突然察覺到什麼事情,立刻開口反問孟紫石。“我笑與不笑,跟醫治我的失眠症有關係嗎?”

“這跟醫治你的失眠症是沒有太大的關係……不過,這跟我接下來要問的事情,卻有很大的關係。”

孟紫石的回答,果然引起田仲騏的好奇心。

“你還想問什麼?”

“我想問你……你想不想做一個有笑容的夢?”

一個有笑容的夢?瞧他講的好像他已經十分確定能讓他睡著似的。

田仲騏不屑的冷嗤一聲。“你不會覺得你的問題有些奇怪嗎?你好像在暗示你能支配我所做的夢境。”

“或許是吧,”孟紫石淡淡的笑答,不給予他直接的答案。“不過,那又何妨呢?縱使我不能順利讓你入睡,但至少你可以開始在腦海裏回想之前一些快樂的時光,聊勝於無,不是嗎?”

忘了和孟紫石的對立,不知怎麼的,田仲騏竟然真的開始在回憶他的過去,是否曾經有過什麼笑容、甜蜜,或者是幸福美好的年輕歲月……

就在他開始陷入沉思之際,一個他一直不願想起的名字,突然間乘機一躍而上——

鬱鬱!

田仲騏冷峻的表情突然一軟,而原本緊緊抿起的唇角,也微微的上揚……

“對了!就是這樣……”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微妙的變化,孟紫石慵懶的聲音仿佛隱藏著某種牽引的能力,頓時田仲騏忍不住聽從他的提示。

“慢慢的……慢慢的……閉上眼睛,想想那段美好的回憶,想想看那個人……她曾經對你說過什麼,或者你曾經跟她一起做過什麼……對!就是這樣……放鬆……放鬆……”

不知何時,孟紫石已經走到田仲騏的身邊,手上的水晶項鏈也已放到他面前搖擺。

隨著項鏈的晃動,田仲騏覺得他的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片刻,他終於疲倦的闔上眼睛,安穩地進入最深層的睡眠狀態。

“想一些快樂的事情……還有一些美好的過去……直到鬧鐘的鈴聲喚醒你……”

隨著孟紫石輕柔的嗓音,那段深植在田仲騏心中的美好回憶,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

西元一九七二年九月臺南

今天是全臺灣高中以下學校的共同開學日。

清晨六點,田仲騏便在母親連連的叫喚聲中,不情不願的從被窩中爬起來。

“好啦好啦!我已經起床了。”

他先朝樓下大叫了一聲後,才懶洋洋的走到浴室刷牙洗臉。不過片刻,小他兩歲,一樣也得在今天開學的弟弟——田仲馭,也出現在浴室門外。

“哥!我要上廁所,你動作快一點啦!”

“催、催、催!你不會到樓下去上啊!”嘴裏雖然罵著,但是正忙著檢視自己額上痘子的田仲騏仍然打開浴室的門。“進來吧,每次都挑我在忙時才說要上廁所!”

“謝啦!”田仲馭一溜煙的沖進浴室,待解放完後,心滿意足的拿起牙刷刷牙。

刷著刷著,閑著沒事的田仲馭便開始注意起哥哥額頭上那顆紅紅的痘子,涼涼的道:“你這樣擠是沒有用的啦!”

看著哥哥擠成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田仲馭漱過口後,才好心的開口勸阻。“電視報導上不是常說,不可以用手擠痘子,說手指頭上的細菌會害傷口發炎,甚至會留下疤痕。”

田仲騏從鏡子裏瞪了弟弟一眼。“你等額頭上也開始長痘子的時候再來跟我說不能用手折!你們這種還沒長過痘子的人,根本不會瞭解我現在的痛苦。”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就不要後悔!”田仲馭亂用成語,梳洗好便率先走出浴室。

不一會兒,田仲騏也跟著來到飯廳裏。“媽早!”

他朝正端著早餐上桌的母親道了聲早,拉開椅子,坐在已經開始吃起稀飯的弟弟旁邊。

此時,穿戴整齊的田父也跟著從臥房走出來。

“等一下要不要我順道送你們去上學?”田父望著正吃著早餐的兄弟倆,好心的提議著。

田仲馭馬上點頭答應,田仲騏卻猶豫了下,才推拒父親的好意。

“我想自己去上學。”

他已經是個高中生了,應該要開始學習獨立。

聽見大兒子的答復,田父有些擔憂的探問。“你確定要自己去?”

“嗯!我已經看好公車的路線了。”說著,田仲騏朝牆上的掛鐘看了一眼,匆忙的從位子上站起。“糟了!七點五分的車子,爸媽,我先走了!時間快來不及了!”

“我看還是我載你……”

看著大兒子驚慌來去的身影,田父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幫忙,隨即被一旁的田母給扯住身子。

“你不用擔心他,仲騏已經夠大了,他有能力自己去應付的。”

望著大兒子頎長挺拔的背影,再望著依舊坐在桌前埋頭吃著早餐的小兒子,田父難掩希欷籲的輕聲歎息。

是啊!仲騏真的已經長大了,他都快跟自己一般高了呢!

田母安慰的拍拍田父的手,空氣中,淡淡的傳遞著一股為人父母的憂心與驕傲。

***

七點五分,市區公車準時停進候車處,田仲騏踏著輕快的腳步步上載滿學生的公車中,在投下七塊錢後,他才慢慢的擠到車後,尋覓一個可供他站立的空位。

公車內窒悶的空氣和走走停停的車速,讓從未搭過公車的田仲駙感到胸口有些難受,但身邊的人仍然面不改色,似乎對這種情況他們早已習以為常。

他努力抑下胸口不舒服的感覺,但是心裏卻已經開始後悔,他幹嘛不搭父親的車上學?

他從不曉得大眾運輸工具坐起來的滋味竟是如此難受!

就在他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緩慢前進的公車突然來個緊急煞車,田仲騏的手一時沒抓穩,整個人冷不防就朝他左側的人身上撞去。

“哎喲!”

原本神游在自己思緒中的鬱淨悠來不及反應,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挨了身旁男孩一個拐子,頓時痛得彎腰喊疼。“好痛……”

“對不起……你沒事吧?”

話才問出口,望著女孩不及自己肩膀高的身材,田仲騏立刻發覺他自己問了蠢問題!一個不及一百六十公分高的女孩,被他這種人高馬大的人給狠狠撞到,她會沒事才怪。

看著女孩依舊疼痛難耐的模樣,田仲騏除了站在一旁擔憂的看著她之外,一時間也不知自己到底還能做些什麼。

身後一群別校的男學生,開始說一些帶有隱喻的笑話來調侃鬱淨悠削瘦的身材。

“恐怕有人得把她給娶回家了!”幾名男同學湊在一起吃吃的笑道。

“說不定這麼一撞,結果就害人家‘長不大’了!”另一名男同學比著自己的胸前,意有所指的揶揄。

車內立刻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聽見此起彼落的笑聲,頓時讓原本低著頭的鬱淨悠,更是羞愧的不敢抬起頭來。

見著女孩雙頰漲紅的模樣,田仲騏一時不忍,衝動的回頭,警告地瞟了男孩們一眼。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喲!已經有人看不過去,開始要英雄救美了。”男孩們開始鼓噪。

“你們……”血氣方剛的田仲騏哪禁得起男孩們此起彼落的嘲諷,想沖上前和他們理論。

跟他同一所學校的學長們立刻拉住他勸說。

“他們只是在開玩笑,你看人家女同學也沒生氣,你那麼憤慨幹嘛!”

“但是……”田仲騏本還想幫自己辯駁些什麼,但是當他的視線一落到女孩通紅的側臉,頓時住了口,失去再爭辯的意願。

他再說下去,只會徒增女孩的困擾罷了!

瞭解學長們的好意,田仲騏遂訕訕的轉回頭,不再說話。

但是他的注意力,一直若有似無的停駐在女孩身上。

仿佛能探知男孩心中的掛念,就在他準備下車之際,鬱淨悠終於鼓起勇氣的看了他一眼。

田仲騏的視線也剛好停在她臉上!

臨別一瞥,田仲騏只記得女孩雙頰驀然漲紅的羞澀模樣。

他突然發現女孩雙頰緋紅時的模樣,還真像顆豔紅的蘋果一樣,甜美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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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1 00:22: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早晨七點,耳畔響起的鬧鐘聲突然打斷了田仲騏的美夢。

想不到,他真的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

愣愣的從床上爬起,望著空無一人的臥房,田仲騏突然不知身在何處。

當他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模樣,滿頭灰白的頭髮和臉上掩不住的皺紋,才讓田仲騏回過神來。

可能是因為方才的夢太過於真實了,才會讓他以為自己真的回到了二十八年前,那段無憂無慮、青澀懵懂的過去。

雖然美夢乍醒的他心中有些悵然若失,但不可諱言的是,經過一晚充足的睡眠後,他現在的確是精力充沛,渾身充滿幹勁。

想不到那個看起來有些一娘娘腔的孟紫石,真的是個頗有能力的醫者!

他明白自己已輸了昨晚的賭約,不過,他倒是輸得挺心服口服的。

***

巨擎大樓。

早上八點,本以為老闆今日還是不會來上班的江子強,一早便打電話通知各部會的經理,約定九點準時在會議室碰面。

他想,雖然他無法幫總裁解決失眠的困擾,但至少能將公司的營運打點好,盡他做人家下屬的職責。

電話才剛掛上,他面前便出現一位此時應該沒精神、沒體力也沒辦法來上班的人。

“總裁!”江子強驚訝的從位子上跳起來,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

完了、完了,老闆鐵定是來算昨天的帳!他竟然未經過老闆的同意便帶著孟醫生進屋……

想到老闆近來那如酷斯拉的火爆脾氣,江子強突然感到雙腳發軟,“對……不起!”

伸手不打笑臉人,反正他先道歉准沒錯。

“總裁……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要違背你的吩咐,只是……只是……”

一番支支吾吾的解釋還來不及說完,只見田仲騏大手一伸,江子強以為老闆要揍他,下意識的瑟縮下脖子——

咦?沒等到預料中的拳頭,卻愕然的發現,老闆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頭!

是世界末日提早降臨了嗎?

江子強瞪大眼,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頓時梗在他的喉嚨裏,怎樣都吐不出來。

“多虧你幫我找來孟紫石!”田仲騏完全沒察覺到江子強受到極度驚嚇,拍拍他的肩膀道謝後,隨即將注意力轉移到江子強攤開的行事曆上。

“你已經幫我聯絡好開會的事情?不錯,你辦事很有效率!”田仲騏再一次稱許江子強的辦事能力。 標準一向極高的老闆竟然在短短兩分鐘內就給了他兩次稱讚……江子強驚喜到有些手足無措。

直到田仲騏轉身走入總裁室,留在原地的江子強仍舊一臉飄飄然的……

***

夜裏,孟紫石再一次進入田家大宅,不過和昨天不一樣的是,今天他是乘著田仲騏派來的轎車,大搖大擺的進入他的臥房。

兩人一見面,田仲騏便開了一張面額十萬元的即期支票給他。

孟紫石卻搖搖頭拒絕,“我昨天會跟你開口打賭,不是因為我真的想賭,而是想要卸下你的戒心,所以……這筆錢,我不能收!”

一邊著手調製藥草茶,孟紫石一邊輕聲的解釋。

“我知道,不過,也因為知道你的好意,所以我才更希望你能收下。”田仲騏接過溫熱的茶水,慢慢的啜飲它。“是你讓我重新體會到睡覺的滋味……單憑這一點,你就有資格收下這筆錢。”

“謝謝你的好意,”孟紫石再次搖頭婉拒了,俊美的臉上,有一抹難以撼動的堅定。“我還是不能收!”

田仲騏見他如此堅持,遂放棄了繼續說服他。

“對了!”田仲騏望著再度拿出水晶項鏈把玩的孟紫石,好奇的探問。“你能否告訴我,你昨天究竟是怎麼讓我睡著的?是因為這杯茶嗎?”

他懷疑的望著手中只剩半杯的藥茶。

“當然不是!”孟紫石緩慢的搖頭,俊美細緻的臉孔上,浮現了一絲笑意。“我只是順從你內心想睡覺的渴望……還有渴望快樂和幸福的思潮,就是這麼簡單!”

“那那些回憶呢?”田仲騏想起夢裏那段幾乎被他深埋在心底的回憶。

“我的意思是……你是用什麼方法把它們叫出來的?”

“不是我把它們叫出來,而是它們主動從你心裏溜出來的。”孟紫石一邊無意識的晃動著水晶項鏈,一邊用著他溫柔和煦的聲音低聲回答。“我只是做了一個開門的動作,接下來,還是得靠你自己去完成。”“我的心……”田仲騏悶悶的伸手撫上自己的胸膛,不解的喃喃自語。“但是……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想起過去了……”

“這只是你在清醒時的想法。”

孟紫石奇異的說法,讓田仲騏納悶的抬起頭追問。

“我不懂。”

“想要睡著其實很簡單,只要你靜下心來聆聽你內心深處更正的呼喚,它就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真正渴望的是什麼。”孟紫石別有深意的瞅視著他。

“我內心裏真正的呼喚……”

直視孟紫石那神秘黑黝的瞳眸,田仲騏自體內湧上一股模糊朦朧的鬆懈感……

傾聽我心裏真正的呼喚……

***

自從那天在七點五分的公車上遇見女孩後,田仲騏便開始留意車上是否有一名穿著白衣紅邊、系著紅色水兵領帶、藍色百褶裙和背著藍色書包的嬌小人兒。

他從同學的口中得知,穿這樣制服的女生,應該是讀台南商職的學生。

可能是因為那天的突發狀況嚇到她吧?已經開學一個禮拜了,田仲騏始終不曾再見到“紅蘋果”出現在這班七點五分的公車上。

紅蘋果——他私自幫那女孩取的代號。

星期日,學校 規定全校學生都必須到學自修半日,田仲騏依舊搭乘同一時間的公車到學校。或許全台南市只有他們學校的學生在假日仍必須上學吧?以至於平常擠滿學生的公車,今天卻異常的冷清。

上了車,田仲騏默默的尋到一處空位坐下,便從書包中摸出課本,低頭專心的默誦著課文。

公車搖搖晃晃過了兩站,就在田仲騏剛好抬頭反復背誦課文時,一個扛著大畫板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公車門邊,他頓時睜大眼——

竟然是紅蘋果!

扛著全開畫板,鬱淨悠氣喘如牛的跳上公車,慌張的從口袋裏掏出七塊錢丟到機器裏,才繼續扛起全開畫板,小心翼翼的踱到車廂後半部,找尋不會妨礙到他人的空位。

她一邊設法在搖擺不定的公車上保持平衡,一邊走到後面,卻發現偌大的車廂中,竟無一處可供她坐下休息的空位。

她歎一口氣,算了!站就站吧,不過是二十分鐘的車程而已。

鬱淨悠的視線無意識的掠過車上所有的乘客,一邊伸手抓著她汗濕的襯衫,一邊仰頭輕呼著氣,九月的太陽,總熱的像是要吸幹人身上的水分似的。

隨著她拉扯襯衫的動作,坐在她身後的田仲騏,敏感的嗅聞到空氣中傳來一股淡淡的清香——就跟在深夜綻放的夜來香一樣,讓經過的人無法不去注意到它。

斜眼瞟著紅蘋果因天氣炎熱而微微漲紅的臉蛋,田仲騏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輕笑。

或許是感覺到有人正瞧著她吧!郁淨悠原本扯著襯衫扇風的手臂遲疑的放下。

她敏感的回頭看了一眼,卻察覺不出有任何異樣,才又安心的從書包裏掏出一本她昨晚尚未看完的愛情小說,津津有味的欣賞著。

望著她跟著劇情起伏而微微揚起的唇角,田仲騏難免對她手上的書本感到有些好奇,不知她在看些什麼?好像挺有趣的樣子。

此時的他,壓根忘了自己該要注意的是他手裏的課本,而不是站在他面前的紅蘋果。

鬱淨悠身後一名婦人突然起身拉鈴準備下車,她發現自己的畫板會阻礙到婦人的通行,她連忙扛起畫板,再往座位邊挪靠一些,只是不知道真是她太擋路了,還是婦人的動作大大,兩人在擦身而過時,婦人手上的提包不小心撞到了鬱淨悠的畫板,隨著戛然停止的車勢,鬱淨悠無法控制的往前沖去——

幸好田仲騏連忙伸手扯住她傾倒的身子。

呼!好加在,這次沒事。

知道自己這回並沒有受傷,鬱淨悠輕籲了口氣後,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謝謝!”

道完謝,她羞赧的立刻回身。

她好像跟南一中的學生特別有緣,每次在公車上出狀況時,她身邊總會出現穿著南一中制服的男孩幫忙……

看她的眼神,田仲騏發現紅蘋果並不記得自己,心中突然浮現嚴重的挫折感!

他本想開口探問她之前被他撞擊到的傷好了沒,眼角卻突然覷見坐在他旁邊的學長正用著曖昧的眼神睇視著他,田仲騏驀地俊臉一紅,硬是把微張的嘴闔上。

雖然沒辦法開口詢問她之前的傷勢如何,但至少他已經見到紅蘋果了……

訕訕的將視線移回手上的課本,但田仲騏知道,這趟車程,他鐵定無法再專心讀書了!

***

下午四點,甫打完球的田仲騏和同學高聲揮別後,便跳上剛好停下的公車。

汗流浹背的他,一上了沒什麼乘客的公車,第一個動作便是將車窗敞開,一陣徐風迎面吹來,吹散他滿身的熱氣。

田仲騏揚起手背揩去額上的熱汗,側頭這才瞧見坐在他右側前方的,是一臉若有所思的紅蘋果。

好巧!

突然的驚喜淹沒了他的理智,讓他忘了注意他這麼做是否會太唐突,張口便喊了一聲,“喂!”

好像有人在叫她,鬱淨悠納悶的回頭看,見到後面只坐了位滿臉笑容的男孩,但她無法確定男孩叫的是否是她,以至於她不敢主動應聲。

萬一,他叫的不是她的話……那多糗啊!

猶豫了半晌,鬱淨悠轉回頭,再度專心的欣賞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

見到紅蘋果沒有反應,田仲騏不解的搔搔頭,遲疑片刻後,才發現他剛剛的錯誤。

喂喂喂的,紅蘋果怎麼會知道他叫的是她呢!

“那……那個……台南商職的同學……”

這樣叫她,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吧?

只見她慢慢的轉過頭,伸出手指著自己的鼻頭。“你……叫我?”她不確定的問道。

田仲騏朝地點頭,朗朗的笑開了。

可是……“我……我們認識嗎?”

她在公車上見過的南一中學生實在太多,再加上他們都是穿著卡其服和剃著三分頭,以至於郁淨悠根本無從辨識這些男孩到底長得有什麼不一樣。

發現紅蘋果依然不記得他,田仲騏覺得有些尷尬,不過隨即漾開笑臉解釋。

“我們早上剛見過面……你快跌倒……然後我拉住你……”

經他這麼一提,鬱淨悠這才恍然大悟。

“對了!”想起他的幫忙,鬱淨悠連忙再次這謝。“謝謝你早上幫我!”

“我不是要說這個……”田仲騏心中雖然有許多話想問,但一看到她的臉,他竟不知該怎麼開口才恰當。

說不定紅蘋果早就忘記一個禮拜之前的事,他這麼興匆匆和她“相認”,不就表示自己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想到這一點,頓時讓田仲騏失去勇氣。

“我叫你是為了……嗯……”

“什麼?!”

在紅蘋果茫然不解的目光中,田仲騏靈機一動,突然想起她一早扛上車的大畫板。

“嗯……我是說……你早上的板子……你怎麼沒帶著?”他找到個好藉口。

“哦!”知道男孩只是記掛她早上的板子,鬱淨悠這才放心一笑。“那是我的作業,因為我已經在學校畫完了,乾脆把它放在學校。”

“哦!”

他應了聲後,兩人便陷入一片沉默。

真糟!田仲騏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話題可以跟她聊,臉上頓時泛起一絲窘樣,乾脆呵呵傻笑。

就這樣用人結束了短暫的交談。

鬱淨悠先移開視線,田仲騏也跟著將目光移回到車窗外,只是當他別過頭,懊惱的收起揚起的嘴角,在心裏責駡自己笨,居然連找話題聊都不會!

早知道他該在家裏先想些可以聊天的話題。

田仲騏對於自己竟讓兩人的談話冷場,久久無法釋懷……

***

在孟紫石的幫助下,田仲騏的確睡了幾天好覺,在他的體力漸漸回復的同時,也開始對其他的事情感到好奇。

尤其是他每晚必夢見之前的回憶——那段他幾乎已經快記不得的人事物。

照孟紫石的說法,他會夢到它們,是因為他的內心是這麼渴望的……但,是這樣的嗎?

他果真那麼懷念他的青春歲月,還有鬱鬱她?

為此,田仲騏還特別到書店查詢有關這方面的書,但說實在的,即使他找了再多的資料,他仍舊無法得知事情的真相為何。

除非孟紫石願意回答!

但孟紫石的說法卻是,“我只能解讀你心裏的渴望,卻無法告訴你為什麼會夢見它!”

望著孟紫石那有如琉璃般晶亮的黑眸,田仲騏忍不住微蹙起眉。

“你確定不是因為你的關係?”

“怎麼說?”孟紫石挑眉反問。

“比如說……是你在我睡覺的時候給我下了什麼樣的暗示……所以我才會……”

坐在擺設得有如清末年代的會客室中,穿著藍色山東綢衣褲的孟紫石,顯得極為悠游自在。

乍聽見田仲騏的假設,孟紫石突然笑開了。

“你覺得我有如此神通廣大的能力嗎?的確,我在進行治療之初,確實曾暗示你找出你最美好的回憶,但是,我無法控制你的思緒要回到什麼時期……簡單來說,你做的夢,是你的心去挖掘出來的,我只是設法去瞭解它的需要罷了!”

田仲騏能夠瞭解孟紫石話裏的意思,但是,他仍然無法釋懷。

“與其在這裏跟我爭論為什麼,我覺得,你倒不如早些開始探索你的心究竟在暗示些什麼。”

盯著孟紫石含有深意的眼眸,田仲騏一瞬間竟不悅起來。

“你是在暗示我之前可能做錯事?”

“我又不是神,怎麼會知道你之前是否曾做錯什麼事情。”遭他指控,盂紫石淡淡地回以一笑。“況且,是你出自動跑來這裏問我為什麼,我只不過是在回答你的問題罷了!”

“你……”

照他這麼說來,一切都是他自己在庸人自擾、自尋煩憂?

簡直豈有此理!

“啊!你要回去了?不再多待一會兒……哦!那我就不送了,請慢走!”孟紫石的道別聲中隱隱透出笑意。

田仲騏氣得拂袖轉身而去!

他發誓,他要是再回來舊夢館找孟紫石,他田仲駢這個三個字就倒過來念!

***

每每在七點五分的公車見不到紅蘋果的身影,田仲騏開始猜想,如果她不是讓她的母親接送她上下學的話,應該會乘坐早一班的公車到學校去。

果然沒錯,在比平常還早半個小時的公車上,真的讓田仲騏等到了他睽違已久的倩影。

不知不覺中,他早上出門的時間也開始跟著提早半個小時!

而提前出門的原因,他對自己說,他只是單純的想要見見紅蘋果她好不好,絕沒有非分之想!

有她出現的地方,空氣中,總會飄散著一股令人心安舒坦的氣味……成許是田仲騏的嗅覺過於敏感,一當紅蘋果上了公車,田仲騏便會在同一時間察覺到她的存在。

坐在公車的最末排,田仲騏手裏雖拿著課本,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緊盯著紅蘋果的一舉一動……

接連幾天的觀察,他發現紅蘋果雖然容易害羞,卻是一個相當禮貌且個性獨立的女孩。

付完車資,鬱淨悠站在通道上稍微張望後,決定坐在離她最近的空位上。

從田仲騏的角度,他僅能窺見紅蘋果低頭看書的側臉和偶爾被風吹起的發梢,不過,他依然覺得相當開心——雖然他到現在仍然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感到開心。

***

又是星期天,田仲騏原本以為今天鐵定見不到紅蘋果了,或許是老天爺在冥冥之中幫了他一把,紅蘋果今天不但又扛著畫板上車,更讓他心跳加快的是,此時的公車上,僅剩他身旁有空位!

她會過來嗎?努力壓抑著忐忑不安的心,田仲騏低垂著頭,默默的在心裏猜測著。

不久,答案揭曉……

鬱淨悠在通道上張望了一會兒,發現車上僅剩一個空位後,她便再度扛起畫板,走到一身卡其色制服的男孩面前。

“請問,這邊有人坐嗎?”鬱淨悠羞怯地朝著正低頭看書的男孩問道。

田仲騏連忙抬頭回答,“沒有!”

“謝謝!”鬱淨悠小心翼翼的坐在男孩身邊的空位上。當她的視線落在男孩的書包,立刻轉頭瞟了男孩一眼。

觸及她的目光,從頭到尾一直將視線停駐在她身上的田仲騏,趕忙慌張的扯出一抹笑。“你好!”

“啊!”郁淨悠終於認出男孩是誰,“你就是上個禮拜……”

知道紅蘋果終於認得他,這讓田仲騏忍不住開心的露會而笑。“嗯!好巧,又見到你了!”

雖然和男孩有過幾面之緣,但之前幾乎不曾和男孩說過話的她,仍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同于田仲騏臉上的熱絡,鬱淨悠在看他額首後,就突然又噤口不說話了。

隨著她的視線,田仲騏望著她面前的畫板,攪盡腦汁思索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又想出個話題。

“嗯……”望著她微微泛出紅暈的側臉,田仲騏輕聲探問。“你們學校也規定你們要在星期天上學嗎?”

“沒有!”鬱淨悠輕輕的搖頭,從她的嘴角,微微的綻開一朵淡淡的笑靨。“是我自願的!”

“為什麼?嗯……我的意思是,星期天大家通常都會待在家裏,你怎麼會……”

“因為我不想在禮拜一的時候扛這塊板子上學……”她尷尬的撥撥頭髮。“星期一的公車很擠,我也怕我畫好的圖會被人弄壞!乾脆到學校畫畫,這樣子明天就不用擔心該如何把畫板扛上車子了。”

雖然不知道男孩問她這個有什麼意義,但基於禮貌,鬱淨悠仍很詳細的回答他所問的問題。

但是,也由於她回答的過於詳盡,害田仲騏接不下話。

他真的很想再跟她聊些別的,但是又怕她會覺得他很奇怪……田仲騏一直在開口或者閉口之間猶豫不決,直到他不得不下公車,依舊沒再提出其他的話題。

望著從他面前駛離的公車背影,田仲騏懊惱的深歎一口氣,他怎麼這麼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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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1 00:2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好在他曾跟紅蘋果開口說話,之後兩人再見面,雖然彼此仍不知對方的姓名,但至少兩人對視時,紅蘋果已經會主動跟他點頭道早,這對田仲騏來說,就足夠讓他暗喜很久。

日子就在上學、讀書、考試、放假中緩緩流逝,就在離寒假僅剩一個多禮拜的那個星期天,一個突如其來的事件,破壞了田仲騏原以為能和紅蘋果永遠保持不變的微妙關係。

田仲騏萬萬沒想到,他竟是在這種情況下知道紅蘋果的真實姓名!

“鬱淨悠,我喜歡你!”

在星期天七點五分的公車上,一名穿著白底藍條紋襯衫、天藍色長褲的學生,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沖到鬱淨悠的面前,不但強塞給她一封情書,甚至還大膽的對她做出愛的宣言!

瞪著男孩一雙期待的興奮目光,鬱淨悠突然覺得那封被強塞入手中的書信,變得異常沉重。從沒接受過男孩示愛的她,除了注視著男孩襯衫上第一顆鈕扣發呆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似乎體會到鬱淨悠心中的為難,示愛的男孩在久等不到她的回應後,便自行說話幫自己找臺階下。

“你可以回家考慮一下再給我答復。”男孩給了郁淨悠一個憨厚的笑容,小麥色的皮膚上,展露出陽光少年般的青春氣息。“我明天會搭這班公車等你的消息……可以嗎?”

鬱淨悠低垂著通紅的臉龐猶豫了片刻,才朝男孩輕輕的點點頭。

見她願意回家好好的考慮,男孩便在他同學的起哄玩笑聲中,踏著志得意滿的步伐返回他的位子上,僅留下鬱淨悠一人獨自承受著身旁乘客調侃的目光。

耳朵聽著周遭人群的竊竊私語,鬱淨悠無助的低垂著頭將身子整個藏入座位中,捏緊手中的情書,難堪到連眼眶都紅了……

她一切的反應,全看入坐在離她不遠處的田仲騏的眼中。

當天,田仲騏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心情是如此浮躁不安,滿腦子充塞著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甚至連他一向喜愛的化學課,也無法靜下心來好好的做實驗,一整個上午就在他錯誤百出外加心不在焉的情況下草草度過。

午修時,班長送來已經寫好的假單。

“田仲騏,老師說你可以先回家了。”班長拿著假單在田仲騏的面前揮了揮,終於讓失魂落魄的田仲騏稍稍回過神來。

“我幹嘛要回家?”田仲騏本來還想大聲抗議自己根本不需要回家休息,不過當他的視線落到便當盒裏被他戳成稀巴爛的飯菜時,他的臉頓時微微的漲紅。

“你連吃頓飯都沒有辦法專心了,你還敢說你沒有問題!”班長沒好氣的拎起他的書包,佯裝兇惡的要他趕緊回家,別留在班上打擾到大家上課的情緒。

知道班長是出於一番好意,田仲騏應不再和他爭辯,在跟同學道別後,他拿回自己的書包,轉身離開學校。

走出校門,跟遊魂沒什麼兩樣的田仲騏晃呀晃的來到公車站牌前,等到公車來到,他又晃呀晃的坐上公車,然後又晃呀晃的回家。

一路上,他滿腦裏只想著一件事——紅蘋果她明天究竟會給那個男孩什麼樣的答覆?

在今天之前,田仲騏以為自己相當滿足於能看著她粉紅的側臉,偶爾還能跟她說上一兩句話這種極單純的關係,但是今天那男孩的出現,讓他突然領悟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在撒謊!

誰說他已經滿足和紅蘋果停留在這種只比陌生人要再熟悉一點的關係?他只是一直不願正視自己心裏的渴望。其實,他多麼希望自己也有那個勇氣,當著紅蘋果的面,直接的告訴她:我很喜歡你!我希望能跟你做朋友,也很想跟你永遠在一起……

但是,他實在太遲鈍了!

在他還來不及理清自己真正的心意的同時,已經有個男孩搶先一步表示說他喜歡紅蘋果,而紅蘋果也同意將在明天給男孩一個確切的答覆……

難道他真的就這樣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然後眼睜睜的等著明天紅蘋果的回答來決定自己的幸福與否?

坐在搖搖晃晃的公車中,田仲騏一次又一次的反問著自己——

在距離明天還有二十小時的現在,他還能為自己爭取些什麼?

***

傍晚五點半,一整天心情都相當煩躁不安的鬱淨悠慢慢地步下公車,等腳踩在地面上時,她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一向掛著甜甜笑意的唇角,也禁不住的直往下掉。

乍然有個男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她告白……對一個青春少女來說,當然會感到一絲驚喜,竟然有人喜歡她!但在驚喜過後,她隨即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喜歡對方嗎?

坐在課堂上,鬱淨悠不斷的回想著那個給她情書的男孩的長相,但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回想,在她腦裏出現的仍是另一個男孩的長相——

那個穿著卡其制服,臉上總掛著一抹溫暖笑意的南一中學生。

自從曾和他短短交談過一兩句話後,鬱淨悠便能在同一班公車上見到男孩的身影,也不知道是湊巧或是什麼的,每當她剛好轉頭看向他時,她總是發覺到男孩以微赧的目光直盯著她看,而她總會很禮貌的朝他輕輕的點個頭打招呼。

久而久之,這變成了她的習慣,每當鬱淨悠一踏上公車,她的目光便會下意識的搜尋男孩的身影,總是要等到和他打完招呼後,她整天的心情才會覺得踏實起來。

男孩今早也見到那個男生拿情書給她了吧?

鬱淨悠悶悶的用腳踢玩著地上的小石子,小小的臉上有掩不住的懊惱和煩躁。

拒絕那個男生的好意,鬱淨悠不覺得有什麼好讓她煩惱的,但一想到另一個男孩或許會因此而對她產生不好的觀感……不禁又讓她從嘴裏邁出一聲輕歎。

好奇怪!他們兩個明明沒什麼交集,她為何會那麼在乎他對她有什麼樣的看法呢?

往前走了幾步,腳邊又出現一顆細碎的小石塊,鬱淨悠不假思索的又將它給踢飛了出去,她直瞅著灰黑色的小石塊滾呀滾的,撞著豎立在前方的電線杆,發現電線杆旁出現了一雙著卡其褲的腿。

視線順著長腿往上看,鬱淨悠驚訝的發現,站在電線杆旁的竟是他——公車上的男孩!

她知道他家並不住在這附近,他為什麼會站在這裏?

雨人的視線四目相接,瞧出了男孩深藏在眼眸中的煩悶與急迫,鬱淨悠雙頰一紅,連忙拉開視線,快步的想通過男孩。

雖然沒有抬頭,但她知道那個男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隨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鬱淨悠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仿佛隨時就要躍出胸口一般……就在她正要穿越他時,田仲騏突然開口喊住她。

“鬱……淨悠!”

男孩沙啞卻溫柔的呼喚聲讓鬱淨悠驀地停下腳步,她低著頭猶豫許久後,才抬頭回了句。“嗯?”

鬱淨悠的視線停駐在男孩的胸膛上,從他胸口起伏不定的頻率看來,男孩此時應該非常緊張……

兩人在巷子口呆站了許久,田仲騏好不容易才又找到自己的聲音。

“可……可以請你抬起頭來看著我說話嗎?”他輕聲的要求。

鬱淨悠無法抗拒他誠懇的請求,怯怯的抬頭看著他的眼眸。

和之前在公車上接觸的目光有些不同,帶點焦躁和渴盼,或許還帶著些許甜甜的情意,他寫在眼眸裏的真誠,教人一看,就不忍心撇過頭去!

在這一刹那間,鬱淨悠突然定下心來,因為男孩漂亮的眼眸正在對她傾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一番掙扎後,田仲騏終於把藏在心裏的話一古腦的說出口。

“我想……你或許已經感覺到……或許沒有也說不定……”說著說著,他害羞的微微漲紅了臉,“並不是要你馬上答應我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一直在看著你……一直……偷偷的喜歡著你……或許……你會覺得我說這些話很突然,可是……我擔心要是我今天不說的話……說不定將來就沒有機會說了……”

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被人強塞情書那一幕,一股羞赧霎時飛上鬱淨悠那宛如蘋果般紅潤的臉龐。

隱隱約約的她已經猜出男孩來這理的原因。

說真的,聽到男孩說他喜歡她,她突然有一種酸酸軟軟的感覺,就像在喝檸檬汁一般,那一種酸,總是會令人不自覺的一口接著一口的喝下去……

許久,她才輕輕的開口反問:“你……是想問我會給那個男生什麼答覆嗎?”

田仲騏訝異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尷尬的將視線挪移開來。

“嗯……應該說……我是來表明我的心意的……並沒有……”

望著男孩強裝不在意的彆扭表情,鬱淨悠雖然知道這個時候笑出來很失禮,但是她的嘴角卻還是忍不住滑出一朵笑靨。

“真的不是為了想知道這個才來的嗎?”

聽出她藏在話裏的促狎意味,頓時田仲騏禁不住漲紅了臉。

好吧!既然已經說到這種程度,他也就不需要再隱瞞了!

“我承認!說不是是騙人的!”田仲騏目光灼灼的凝視著鬱淨悠,“但是我知道,我無權干涉你的決定,但是……我喜歡你!”

鬱淨悠沒辦法馬上就理清她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愫,“喜歡”這兩個字,似乎仍離她很遠很遠……但是,她卻可以馬上很明確告訴他,她明天究竟準備跟那個男孩說什麼。

只見鬱淨悠低頭扮絞著手指頭,突然開口說:“我……明天會拒絕那個同學……”

田仲騏一聽,立刻興奮的瞪大眼睛。

她囁嚅的說:“但是……我現在還說不出該怎麼答覆你……”

“沒關係!”至少,他知道自己仍有一絲絲的機會,這對田仲騏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0我不急,我可以等你想清楚了再給我答覆!”

鬱淨悠默默的點點頭,在開口跟他說了聲再見後,便繼續向前走。

田仲騏望著她的背影,突然開口喊住她。“等一等……”

鬱淨悠回頭看著他。

“嗯……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田仲騏憨憨的搔搔頭,不好意思的說:“我叫田仲騏……一直都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

田仲騏……鬱淨悠喃喃地在嘴裏反復的念了兩次,然後笑著開口說:“田仲騏,明天見!”

望著她消失在巷弄中的小小身影,雖然此刻不過傍晚五點半,但田仲騏已經迫不及待等著明天的來臨!

***

隔天清晨五點半,田仲騏頭一次不需要母親再三叫喚便自動起床,匆匆的梳洗完畢,他便撲著才剛起鍋的早點急忙的沖出家門,精神亢奮的他,完全顧不得他的反常舉動是否會引來父母親的好奇,此刻他滿腦袋只記得他得趁公車尚未抵達前,趕緊將他昨晚花了一夜才寫好的信,私下交到鬱淨悠的手裏。

其實,他大可趁搭同一班公車時找機會交給她就行了,只是,一來他知道她不喜歡太引人注目,二來他也不希望因此害她惹上什麼閒言閒語,所以,他決定犧牲自己一點睡眠時間,只盼能因此而換來心上人的一點好印象。

六點十五,田仲騏連走帶跑的趕到他昨天等待鬱淨悠的地方,瞧瞧距離公車來時還有一點時間,他這才稍稍松卸緊繃的情緒,安心的站在電線杆旁等候。

六點二十,吃完早點的郁淨悠向父母親道聲再見後,才悠悠哉哉的走出家門,來到距離她家只有三分鐘路程的候車處。

和昨天一樣,她又在同一根電線杆下發現田仲騏的身影。

見著他的出現,鬱淨悠感到有些驚訝,不過臉上隨即綻出一朵羞澀的笑花。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而來,但是一大早出門就能看到他……感覺並不壞!

“早安!”

能見到她美麗的笑靨,田仲騏覺得,早起的疲 憊全都不算什麼了。

他朝鬱淨悠回了一抹開朗的笑,看看四周,發現並無其他的旁人經過,他這才拿出放在上在口袋的書信,誠惶誠恐的送到她面前。

“給你!”

望著他手上的信一秒鐘,鬱淨悠才輕輕的問:“你這麼早來就是為了要拿這封信給我……”

“嗯!”一直到見她將信收入書包中,田仲騏才松了一口氣,朝她靦腆的笑道:“我知道這麼早跑來等你是有點唐突……可是,我又不想在車上拿給你……我怕會讓你覺得尷尬……”

“可是……”雖然對他的體貼感覺有些飄飄然,但懂事的鬱淨悠卻沒有因此而忘記兩人該守的本分。“你們一中的功課不是很忙嗎?怎麼好意思讓你早起到這裏來等我……”

“沒關係的!”初嘗愛情滋味的田仲騏,比平常人要多了份傻勁。“只要你不會覺得厭煩就好,我早點起來沒什麼關係的!”

“不可以這樣子!”鬱淨悠認真的搖搖頭。“我不希望因為我的關係而妨礙到你的正常作息!”

“可是……”田仲騏知道鬱淨悠說得沒錯,可是,他根本壓抑不住自己滿腔的熱情。“我只是希望能多見你一會兒……”

鬱淨悠聽了粉臉一紅,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她看看手腕上的表,發現已近公車抵達的時間,她輕輕的跟他說了聲“該走了!”之後,便率先走至公車站牌下。

或許是想報答他方才的細心吧?加上自己並不討厭他的親近,鬱淨悠便主動幫他想個比較兩全其美的方式。

她倏地回過頭,低聲的對著傻傻站在離她身後一步遠的田仲騏說道:“那不然……如果你下一次還想寫信給我的話……你可以直接寄到我家來……我爸媽從不拆閱我的信……”

只見田仲騏原本垮下的臉龐,瞬間變得燦爛耀眼……

倘若不是擔心會嚇著她,興奮不已的他還真想對著路上的行人大喊一聲,“萬歲!”

瞅視著鬱淨悠通紅的側臉,田仲騏猶不敢置信的喃喃——語,“真的可以嗎?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偷瞟他一臉雀躍的模樣,鬱淨悠輕輕搖頭,但心裏籌地湧現一股甜滋滋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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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1 00:22: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事隔二十多年,田仲騏依舊記得很清楚,他寫給鬱淨悠第一封信的內容。

坐在辦公室看著企劃書的田仲騏,腦海卻不自覺的回想著他昨天晚上所做的夢境。

他的第一封信,厚厚的五張紙,裏頭全寫滿了他觀察她三個多月的心得。

從她的頭髮一直到她的腳、從她的表情寫到她的指尖,甚至她點頭微笑的角度,和她低頭看書時眼中燦爛的神采,寫他曾經聽她哼唱哪些歌曲,又捕捉到她偶爾沉思時,嘴唇會微微抿起的細微反應……

田仲騏怔忡的注視著手裏的檔,紙上的文字仿佛全都幻化成當年的字字句句,其中裏頭有幾句讓他印象最為深刻……

“被夾在擁擠的公車中,簡直都無法看見車門,但是只要你一上車,我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到你,不是我有什麼特殊的感應能力,而是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不管車裏空氣多麼混濁、不管當時有多少人阻隔在你跟我之間,我依舊能夠嗅聞到一股淡淡的馨香……就像在夜裏綻放的夜來香一樣清甜……”

田仲騏從不知道十六歲的由自己已經懂得如此多的美麗辭彙,能夠這麼精准的描寫他所感受到的一切……說不定要他現在寫,也沒有辦法再寫出跟從前一樣美好的語句。

一陣接連不斷的敲門聲,驀地嚇醒了神遊太虛的田仲騏。

“總裁,您沒事吧?”在門外敲了近一分鐘的門,但是仍聽不到回應的江子強決定,他再叫三聲,要是總裁仍舊沒有反應的話,他就要闖進去。

他才剛在心裏做好決定,門就突然開了!

“有什麼事這麼急?”陡地被人打斷美好的回憶,田仲騏臉色當然不會好看,轉身坐回他的位子上,冷冷的瞪著江子強問。

“我只是……”被田仲騏冷淡的雙眼直盯著看,鮮少人還會記得自己想表達什麼,江子強當然也不例外!

他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剛才想說些什麼。“我只是敲門敲了很久,一直沒見總裁回應,還以為您發生了什麼事。”

知道江子強也是出自一番關心,田仲騏遂緩下臉上的寒冰,轉而將注意力移到他帶來的紙條上頭。“你手裏拿的是……”

江子強連忙將手上的紙條呈上。“是我的假單。”

田仲騏看著假單上的日期,發現江子強請假的天數再加上周休二日,竟然足足有五天之久!

“可以問一下你連請三天假的用途嗎?”

“當然可以!”讀出總裁臉上那副不怎麼苟同的神情,惟恐總裁認為他想偷懶,江子強連忙開口解釋。

“總裁您也知道我有參加同學會的習慣,四月十五號剛好就是我的高中同學會,我想與其趕著一天來回,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多請個幾天,順便回老家看看……當然,前提是要總裁同意的情況下。”

同學會啊!

田仲騏斂下眼瞼,從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此時正在想些什麼。

突然,他問了一個跟請假完全沒有關係的問題。

“同學會……好玩嗎?!”

江子強被田仲騏突來的問題給嚇住了,從一個性格冷淡嚴謹的人的嘴裏聽到“好玩”這兩個字!感覺真的有些奇怪!

不過,他隨即揚起笑意,給了田仲騏一個肯定的答覆。

“我覺得與其說是好玩,倒不如說是覺得很窩心吧!和一群跟自己有著相同回憶的人湊在一起,說說關於之前的饃事……感覺挺不錯的!難道總裁不曾參加過同學會嗎?”

田仲騏默默的在腦海裏搜尋關於“同學會”的記憶……半晌,才緩緩的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能是初初畢業之時曾經參加過一次吧,他一向不是那種會找人緬懷過去的人,所以,“同學會”這個名詞對他而言,一點感覺都沒有!

“是嗎?”江子強突然想到自己和總裁兩人年齡上的差距,頓時噤了口。

也難怪總裁會不記得了,畢竟十七、八歲離總裁現在的年紀,也將近有二十五年的距離了。

突然,江子強想到一個挺不錯的點子!

“其實總裁願意的話,我很願意幫您聯絡您之前的同學,挑個好日子,舉辦個闊別已久的同學會!”

和一群跟自己有著相同回憶的人相聚……這聽起來感覺還算不錯。

田仲騏抬頭看了江子強幾秒鐘,最後才輕輕點頭同意。“等你回來上班再來研究吧!”

***

一個禮拜內,田仲騏斷斷續續寫了幾封情書給鬱淨悠,除了第一封親手交給她的信曾經很露骨的表明他對她的愛慕外,之後的幾封信,他便開始用一些適合他此時心境的情詩,來隱喻他內心澎湃的情潮。

會選用情詩並不是因為他寫不出東西來,而是他擔心要是哪天她父母心血來潮,突然看見他信的內容的話,那可就糟糕了!

無論自己有多麼盼望得到她的青睞,田仲騏仍然不希望會造成她的困擾!

從第二封信開始,他便在起頭的稱謂處喚鬱淨悠為“可愛的紅蘋果”。

他在信裏頭說明,這是在不知道她真實姓名前,他私自幫她取的代號。

給可愛的紅蘋果:

噢!但願愛情將其滋味佈滿我身。

不要再有片刻見不到春天,

我只將我的手賣給了憂傷,

此刻,最親愛的,請留下吻與我相伴……

噢!我的至愛,那兒除了陰影別無一物;

你陪我走過你的夢境,

且告訴我何時歸返。

坐在窗前,鬱淨悠手捧著淡藍色的信紙,仔仔細細地品味著他隱藏在字裏行間的深切情意,尤其當看見“我的至愛”這幾個字時,臉頰頓時飛上兩抹嫣紅。

雖然自小就收到為數不少的愛慕信函,但接到這種用寫詩來表達情意的情書,坦白說,鬱淨悠倒是第一次。

或許是看膩了只會在信上大咧咧的寫著:我喜歡你,請跟我做朋友!這種直言不諱的愛慕信吧!所以面對田仲騏以情詩這種迂回方式來表達情感,著實勾動了她一顆喜愛幻想的少女心。

不知不覺中,鬱淨悠踏進家門的第一件事,便是到信箱看看裏頭是否有他捎來的訊息。

進入高中後的第一個長假,在學生們的引頸期盼間,悄悄的來臨。

雖然田仲騏仍舊每天得到學校去,但因為鬱淨悠就讀的學校並不要求學生必須上課後輔導課,所以,兩人見面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之前總嫌太短的寒假,田仲騏竟覺得好漫長。

見不到鬱淨悠的日子,對田仲騏而言,到學校讀書,只是為了善盡他身為學生的本分,已經不再具有任何的吸引力!

為了稍稍紓解自己的相思之苦,也為了想得到一些關於她的訊息,田仲騏在連續寫了十封情書後,突然在信中做了一個大膽的請求——

“在見不到你的日子裏,時間突然變得漫長起來,而我頓感到茫然無措,仿佛靈魂和氣力漸漸被抽離了般的無所適從……”

所以,他希望在她不覺得勉強的情況下,請她偶爾回他一、兩封信。

看到這樣的字句,她無法再裝作無動於衷!

在收到信的那天夜裏,她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桌前,一次又一次的在紙上寫下可以表達她此刻心情的詞句。

只是不管她怎麼寫,感覺總是不對!

她這才發現,原來寫情書竟是一件如此折磨人的事情!

鬱淨悠在書桌前埋頭苦幹了一整夜,最後選擇了她最早寫好的信箴寄出。

“跟你一樣,見不到你的日子,同樣煎熬!”

雖只有短短的幾個字,但卻讓田仲騏感到欣喜若狂。

田仲騏知道,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做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終於贏得心上人的芳心。

懷抱著雀躍不已的心,接下來的信,便是懇求神淨您能夠出門見他一面。

縱使只有公車駛過站時的短暫一瞥,便足以讓飽受相思摧殘的他得到些許的慰藉。

鬱淨悠在收到信後的隔天,她在七點左右便起床換上乾淨的藍衣白裙,準時的來到田仲騏信上所指定的地點,然後靜靜的遠眺著前方,等著公車呼嘯而過。

直瞅視車窗外的田仲騏,遙遙的,便看見他朝思慕想的可人兒就站在電線杆旁,及膝的裙擺飄呀飄的,就像漲潮時拍打在岸邊的浪花。

在公車駛近的瞬間,田仲騏忍不住的站起來,和鬱淨悠的雙眼對上,在短暫接觸的刹那間,鬱淨悠的唇邊綻開一朵美麗羞怯的笑靨,只為他……

那一刻,田仲騏突然覺得自己醉了,醉在她那溫柔的星眸中,還有那朵仿佛春花般甜蜜醉人的笑靨裏。

一直到當晚入睡前,田仲騏覺得自己的心依舊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著。

***

隨著兩人越來越熟稔,漸漸的,在他們魚雁往返的書信中,從一開始的單純訴愛,到後來,他們會在信上和對方分享平日生活的小事情,包括跟同學的相處,還有一些課業上所遭受的問題和壓力。

有一回,田仲騏在信裏告訴鬱淨悠,說目前學習對他而言,已經變成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為他突然有一種感覺,覺得現在的他仿佛就像只被用來製造鵝肝醬的肉鵝一般,也不管他喜不喜歡,反正老師就是要他一古腦。將課本上的知識當飼料硬往腦子裏塞!

他說,等到大學聯招那天,就是他們這些被養得呆掉了的鵝,集體被呈上屠宰場淩遲的時候了!

職校的課業並不重,所以,鬱淨悠無從體會田仲騏的壓力與厭倦,但是細心的她還是注意到了他隱藏在字裏行間的求救意味,她想,與其回給他一些華而不實的安慰,倒不如直接給他一些實質上的鼓勵。

她在信裏回應他的是——

“給你一點用功讀書的目標吧!如果你最後一次的段考成績夠符合你自訂的標準,那麼,在下學期結業式那天,我們就一起到孔廟走走。”

看著她娟秀的字跡,田仲騏知道,他再度尋回了用功讀書的沖勁。

就為了他倆的第一次的會,他決定拼了!

***

七月一日。

一大清早,田仲騏見到鬱淨悠上了公車,便興奮不已的急著用眼神跟她打暗號,詢問她今天幾點到孔廟見!

鬱淨悠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頰,過了好半晌才輕聲的回了句,“十一點。”

十一點,已經足夠避開歸心似箭的人潮,當然也足夠避掉不小心被學校的教官發現的危險。

因為孔廟距離田仲騏的學校較遠,雖然還有一個多小時,按捺不住相思的他便急急忙忙的沖出學校圖書館,坐上能夠抵達孔廟附近的公車。

一下公車,他連走帶跑的抵達孔廟,離兩人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他焦躁不安的來回踱著步。

望著表上的分針,田仲騏感覺這半個小時就跟過半年一樣難熬!

好不容易,在距離十一點還有五分鐘之際,田仲騏終於見到鬱淨悠那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紅綠燈的那端,朝他靦腆的微笑著。

看著她一步步的朝自己走來,如果他手上有攝影機就好了,田仲騏心想著,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將這一刻永還記錄下來,好讓他日後可以拿出來再三回味。

郁淨悠終於走到田仲騏面前,紅著臉,輕輕朝他說一聲,“嗨!”

田仲騏的表情同樣羞澀,給了她一朵不好意思的笑容後,體貼的從書包裏拿出一瓶黑松汽水,輕輕的放到她的手中。

“給你!”

在二十幾年前,黑松汽水對一般的孩子來說,是十分難得的珍品,雖說鬱淨悠的家裏是開涼水攤的,但是除了一年一次的大拜拜外,她很少看過黑松汽水,尤其是親手拿到一整瓶!

看著手中的綠色玻璃瓶,鬱淨悠難掩訝異的瞪大眼。“這……很貴的!”

田仲騏害羞的解釋。“這是我阿姨上一次到我家玩時帶過來的,不是我花錢買的。”

雖然不是他買的,但單就他願意把這麼貴的東西留下來送給她,就足夠讓鬱淨悠感動得想哭。

“要不……一起喝吧!”她抬頭望了他一眼,臉頰紅撲撲的。

“不用了!我並不渴,你喝就好!”田仲騏堅持要她收下,笑著對她說:“我們進去走走吧!”

鬱淨悠低垂著頭,慢慢的跟在田仲騏的身後,跨進那一座朱紅色的大門中。

雖然是在約會,但是兩人之間仍是保持著約莫兩個人寬的距離,畢竟他們此刻穿著校服,校 規還言明瞭絕對禁止男孩女孩私下暗自交往。

所以,他們這趟孔廟行,是冒著可能會被舉發的危險的!

但即使這樣,兩人的腳步依舊毫不遲疑。

對戀愛中的兩人而言,只要能不再受限於車上乘客的注視,能夠直接面對面的說話,即使將會使他們遭受到大人們不諒解的目光,也心甘情願!

進入孔廟,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書卷氣,頓時覺得精神抖擻,也變得更有氣質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在俗大的孔廟中走著,看著供奉在前頭祠堂裏的神主牌位,及每一幢從前用來供人上課學習的小房間。

鬱淨悠好奇的看著神主牌位上頭的姓名,許多曾經在歷史上看過的先烈,不管是不是孔子的學生,只要生前曾立過功跡的,幾乎都能在一塊塊大約三十公分長的木牌上尋著。

甚至連一些忠於當朝君主,有著特殊英勇事蹟的“宦官”,也能在其上頭見到他們的名字。

當然,這些木牌是另外歸類成一處的。

“你想,是誰決定寫在木牌上的名字的?”晃出了祠堂,田仲騏小聲的開口詢問。

鬱淨悠側頭想了一下,調皮的笑說:“會不會是什麼‘文化建設局’裏的人看著歷史課本抄的?”

“為什麼你會以為是他們寫的?說不定是總統或什麼的下的決定。”

“你想總統有可能會記得這麼多先烈的名字嗎?”鬱淨悠狐疑地朝他眨眨眼。

“那可不一定。”田仲騏先四周察看有無其他旅客的蹤影,才轉頭對鬱淨悠輕聲道:“說不定是這先烈一一托夢給蔣總統的,就綬廟祝提議說要蓋廟時,是某某神托夢給他,叫他得公告世人助他完成的一樣!”

郁淨悠邊聽田仲騏的形容,邊在腦海中想像出一幅畫面來,半晌,她忍不住掩嘴噗哧笑出聲來。

“如果真像我說的那樣,我想,總統之前一定好一陣子不得安眠……因為這裏頭的偉人實在太多了,每一個光是要跟總統敍述他生前的功跡,可能就得花上一整夜……”

像怕她笑不夠似的,田仲騏又附加了一長串形容詞。

只見鬱淨悠忍不住笑彎了腰。

“夠了、夠了!”鬱淨悠抬手拭去溢出眼眶的淚水,被逗得燦笑如花的臉上,頓時浮現用地紅暈。

看她開心,田仲騏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鬱淨悠又大笑了片刻後,才漸漸的收去嘴角的笑意。

瞅視著田仲騏凝望著她的深情眼眸,兩人之間雖然隔著好幾個人的距離,但鬱淨悠卻覺得,此時他倆的心被拉得好近好近……

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般。

鬱淨悠害羞的低垂下頭,從眼角覷見田仲騏慢慢的朝自己走來,然後站定在她的面前,伸手把她飛散到頰邊的短髮給收撥耳後。

這一刻,鬱淨悠覺得她的心跳驀地變得飛快……怦怦、怦怦,仿佛就要從胸口躍出了一般。

他還會做什麼?鬱淨悠的腦中立刻想起之前曾在羅曼史小說中見到的情景會牽她的手……或者是……吻她嗎?

不同于郁淨悠滿腦綺麗的思想,此時的田仲騏相當滿足於兩人這樣的接觸,只見他靜靜的站在她身旁,嗅聞著從她身上隨著風飄散過來的淡淡清香,愉悅的欣賞著她低頭不語,紅霞四溢的嬌美模樣。

在他的心中,鬱淨悠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神聖,只要能夠站在她身邊,甚至只要知道她的心放在自己的身上,就已經能讓他感覺到無比快樂。

鬱淨悠低著頭等待了許久,最後她終於捺不住性子,狐疑的抬頭睨了田仲騏騏一眼。

田仲騏只是朝著她漾開笑容。

惟恐會被窺知心事,鬱淨悠一窘,連忙後退了好幾步,好讓自己稍稍平息紛亂的心跳。

好糗喔!人家田仲騏根本沒想做什麼,她卻已經胡思亂想想了這麼多!

“你怎麼了?”見她突兀的舉動,田仲騏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連忙開口詢問。

鬱淨悠嘴裏雖然直說沒事,卻繼續往後追,直到兩人之間又拉出好幾個人的距離,她才停下腳步,尷尬的望著他微笑。

她那生疏的反應,讓田仲騏忍不住揣測……應該是他剛剛的舉動嚇著了她吧?

他懊惱的低下頭,想不到先前警告自己那麼多次,他依然控制不了衝動,看吧!真嚇到她了吧!

想了好久,田仲騏才開口道:“我搞砸了,對吧!”

鬱淨悠怔愣住,不瞭解他的意思。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麼突然的靠近你……然後還忍不住伸手摸了你的頭髮……是我不對!我之前已經警告自己好多次……還是忍不篆…”

“不是的……”鬱淨悠才開口想解釋,卻驀地住了口,她總不能告訴他,其實是因為她害怕會被他瞧出她心裏的綺念,所以才會急急忙忙的退開身子。

“今天真的只是想單純的看看你、服你說說話而已,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一見到你,我就……”

“我真的不曉得怎麼會突然伸手碰你……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很神聖的,就像是天使一樣,碰不得的……”田仲騏懊惱的低下頭猛撥頭髮,下巴都快碰到胸了。

天使?她不過是一個平凡、沒什麼才能,甚至連腦袋也不怎麼靈光的女孩,他竟認為她像天使?!鬱淨悠訝異的瞪大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但是,從田仲騏認真的表情,她看得出來他是真心這麼以為的!

鬱淨悠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踏著堅定的腳步走到田仲騏的身邊。

田仲騏微訝的抬頭看著她。

樹蔭下的點點光彩,將地美麗紅潤的臉龐映照得更加耀眼。

“你並沒有冒犯我什麼……我剛剛是因為……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可以想像此刻自己的臉頰紅得像火燒似的,但仍努力的將心中的感覺化成言語表達清楚。

“我覺得你才是我心目中名副其實的天使……你這麼聰明優秀,個性又溫文有禮,卻從來不因為功課好而趾高氣昂……哪像我……只是個普通的職校學生……”

比起他的不凡,郁淨悠越發覺得自己好普通。“對我而言,你才是天使,一個什麼都懂、什麼都會的勇敢天使!”

望著田仲騏清亮的黑色眼眸,鬱淨悠輕聲的低語。

從不知道她心裏是這麼想他的!

田仲騏望著鬱淨悠一雙翦翦水瞳,感覺自己激動的想哭!

他有多久不曾聽到別人的稱讚了?自從進入南一中後,從小一向自命不凡的他突然發覺自己不過是滄海一粟!在人材濟濟的最高學府,甚至花上比以前還要多上好幾倍的時間準備,也不一定能夠爭取到一個很好的名次。

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自信滿滿、一切事情都遊刃有餘的田仲騏,此時卻有人突然告訴他說:“你是最優秀的!”

“謝謝你……”田仲騏忍不住紅了眼眶,可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夠說哭就哭,更何況又是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面前落淚!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開口稱讚我了……”直到壓下幾乎奪眶的淚水,田仲騏才不好意思的開口解釋。

鬱淨悠隨即漾起一朵美麗的笑靨。

“以後只要你想聽,我願意隨時開口說,只要你不嫌膩的話!”

“那又太假了!”田仲騏忍不住被她認真的表情給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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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1 00:22: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是呀!他有多久沒聽到人家跟他說一句“仲騏,你真的好厲害噢!”?

正握著筆桿準備在企劃書上簽下姓名的同時,田仲騏的腦裏驀地浮現這麼一句話來。

望著企劃書上密密麻麻的中文,他的心不由得飛得老遠。

他想起了分居十多年的妻子。

一回想起妻子老是板著一副不耐煩的表情,頓時讓他大失原本的好心情。

悶悶地接續著手上簽名的動作,門板突然傳來一陣聲響,他頭也不抬的喚著來人進來。

本以為進門的人會是他的特助江子強,然而一陣特別的香氣傳來,頓時讓他明白來者是誰。

田仲騏沉默的放下手中的金筆,抬起頭來看著已經站到他的桌前、兩手環胸的分居妻子周萱。

他的黑眸先是不著痕跡的在她的身上掃視過一圈,看到她全身都是CD當季的春裝後,他才淡淡地開口問道:“有事嗎?”打從他們協議分居之後,倘若她不是剛好有要事相求,是絕對不會跑到公司來找他的。

周萱眉一挑,毫不客氣的吐出一串要求,“我沒錢了!明天匯幾十萬到我的戶頭裏吧!”

田仲騏輕搖搖頭,拒絕她過分的要求,“一開始就說好的,我一個月給你三十萬,不能再多了。”

“可是,三十萬根本不夠!”單上個美容瘦身中心,一個月就要花上她快幾十萬的會費了,更別提她固定還要打內毒桿菌,拉拉皮、抽抽脂的。

知道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周萱更是佯裝嬌媚的抬手拂開頰邊的頭髮,然後慢慢地將她的身體靠向桌面,還拋了記媚眼。

“拜託嘛!人家還有好多店沒去逛呢!你都不知道今年春裝的樣式有多美……”

田仲騏突然揚手打斷她的嬌喃。“這不關我的事!”他抽開被她手肘壓住的文件,凝視著她的臉。“我說過,我只會支付檔上所寫的金額,也就是一個月三十萬!”

媚笑的靠近他,周萱嘟起小嘴,小女人似的撒嬌著,“可是,之前你都會給我的……拜託嘛!不然,就這麼一回!下次我絕對不會這樣了……”

田仲騏依舊搖搖頭。

對他而言,幾十萬只不過是每日他進出股市的零頭,當然不會構成什麼難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向來容忍度超強的他突然產生無比的反感。

或許,是憶起她從沒有開口稱讚過他,總是一臉冰冷的模樣,所以,他也產生了強烈的反感。

再三懇求仍不見事情有轉圜的餘地,周萱的表情一沉,臉上的嬌態瞬間消失。

她不悅的叉著腰,臉上頓時浮現精明。“好吧!不然條件交換好了!”

之前實在沒有辦法可想時,她總是會用她名下的股份來換取比市價高出數倍的現金,雖然現在她手上的股份所剩不多,但是依舊能夠作為牽制他的籌碼。

田仲騏定定地看了妻子幾秒,直到她顯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他才吐出一句模糊的低喃。

“你剛剛說什麼?”周萱一時沒有聽清楚,連忙追問。

“沒……沒事!”接觸到妻子勢利的目光,頓時讓田仲騏恍然回神。見鬼了!他剛剛竟然會有這種念頭!

回過神來的他匆匆地允諾將會匯款到妻子的戶頭之後,隨即不耐煩的揚手要她速速離開。

見到妻子關上門扉後,他才沮喪的抬手支著頭,喃喃自語著,“一定是被晚上的夢境弄昏頭了才會這樣……”

!還真的是見鬼了!

***

一轉眼,已經進入大學聯考的考季,繁重的課業已經讓田仲騏應付不過來,更別提要撥空寫信給鬱淨悠了。

鬱淨悠怎麼會不瞭解他的難處,雖然接不到他的信感覺有些落寞,但是,她還是告訴自己,一切先以他的課業為重。

這個時候,反倒變成她寫信寫得勤了。

害羞的她雖然不好意思在信裏寫些過於露骨的字句,卻仍然很努力的將日常生活所見到的每一件事,化成文字敍述讓他知道。

之前他曾經告訴過她,每當他讀書讀得很累的時候,總會拿她寫給他的信再三流覽,在他枯燥的生活中,閱讀她的信已經變成他僅有的生活消遣了。

高中三年一眨眼就過去了,學校 畢業典禮當天,田仲騏特別起了個大早跑去等她,這是他們認識三年以來,第四次私下見面。

雖然,每天可以一起搭同一班的公車,但是,一見到他站在電線杆旁等待,鬱淨悠臉上的表情比中了獎還快樂。

“你怎麼……”

“噓……”田仲騏示意要她跟著走進一條死巷,等到兩人都走進死巷後,他隨即站到她的身側,含笑的凝視著她。

他輕聲說道:“鬱鬱……我好想你……”

聞言,鬱淨悠的粉頰漲紅了起來,心裏頓感甜蜜,眼角眉梢佈滿了情意。

她淡淡地輕哼了聲,表示自己也有同樣的想法。

見著她美麗又溫柔的模樣,田仲騏一時壓抑不住沖勸,伸手攬住她的肩,將臉埋進她的秀髮,焦躁又渴望的磨蹭著。

鬱淨悠伸手便要推拒他的親近,一碰觸上他不住顫抖的背脊,才意識到他有說不出口的煩悶。

與其說他此刻的動作是在對她示愛,倒不如說他是在向她尋求一點溫柔的撫慰。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的神態,原本要推開他的手臂一軟,推拒的動作也變得溫柔起來。

拍著他結實的背脊,她的動作像是在呵護一個受了傷的孩子。

田仲騏微帶著顫抖的說著,“我好怕……好怕考試當天會發生一些無法控制的狀況……”

聯考將近,許許多多的雜念一一湧上,他禁不住煩惱的想著,萬一這些日子他讀的重點都沒考出來,害得他落榜……或者,是他到達試場的時候,發現准考證忘了帶……或者,考試的時候他剛好睡遲了,好不容易趕到考場,結果監考老師卻不准他進入試抄…

這些煩惱讓他在夜裏不得安眠,每每在惡夢中驚醒。

一直以為他已經把恐懼壓抑下了,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傾訴,但是,不知怎地,一接觸到她溫柔的眸光,他的恐懼便紛紛湧上心頭。

他並沒說出心中的憂慮,鬱淨悠也只能猜測他的想法。可能是因為他的個性比較求好心切,得失心也稍重了些,所以,才會如此害怕考試當天會發生突發狀況吧!

她輕輕地撫著他的肩,直到他的背脊不再發顫,她才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句,“我覺得你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田仲騏輕輕地移開身子,一臉的懷疑。

鬱淨悠輕淺的笑了下,主動握住他的手,誠懇的凝視著他。“因為你是我心目中最棒、最聰明的天使呀!對我而言,沒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到的!”

田仲騏對自己的能力仍然感到相當懷疑。“說不定是你高估我了。”

“不會的!”驀然放開他的手,鬱淨悠從書包裏掏出一封信函,撕開信封之後,才從裏頭掏出一條系著紅絲線的靈符,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手心。

她認真地說:“不只是我對你有信心,你看,這是昨天我跟我媽媽一起到廟裏拜拜求來的,我已經幫你問過玉皇大帝了,連它都說這次你一定會順利上榜的!”

田仲騏沉默的望著掌心的靈符,久久之後,他的嘴角才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連玉皇大帝都對他這麼有信心了,他豈能再害怕下去呢!

此刻,他的心頭又漲滿了勇氣。

“我知道了,謝謝你!”田仲騏深情的睨著她,親蔫的撫著地垂在頰邊的短髮。

怕癢的鬱淨悠立刻輕拍掉他不安分的手,輕聲的嬌嗔著。

兩人在無人的死巷中你追我擋的嬉鬧了一會兒,當巷口傳出有人交談的聲音時,機警的田仲騏隨即收回兩人嬉鬧的動作,悄悄地拉住她的右手,傾身在她的耳邊低聲詢問,“等我考試考完……我們再一起出去走走,你說好不好?”

害羞的鬱淨悠驀然漲紅了臉,靜默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的應了聲,“好!”

“那就這麼說定嘍!”

田仲騏調皮的捏了下她紅蘋果般的臉頰,才在她嬌嗔、跺腳的可愛反應中,離開死巷。

***

大學聯招結束的隔天,早上八點鐘不到,田仲騏和鬱淨悠便興匆匆地搭上開往秋茂園的公車,大概是意識到兩人不必再拘泥於校 規的限制,所以,此刻他們不但大大方方地坐在一張雙人座上,臉上的表情也不再像兩人第一次到孔廟約會時的戰戰兢兢了。

一上車,田仲騏便向鬱淨悠表示他覺得自己聯考的成績應該相當不錯。

“你的第一志願是哪里?”鬱淨悠眨著大眼,好奇的詢問道。

因為將來我得接管我父親的公司,所以,我的第一志願是台大經濟系……”田仲騏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話還沒有說完,他隨即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對!他要是真的選填台大……那他不就得跟鬱鬱分開了!

驀然,他發現之前設定的生涯規劃,並沒有替她預留空間。

鬱淨悠卻沒有想到那麼多,她只覺得台大是一所很難考,而且是要很聰明的人才能讀的好學校。

“好棒……”她一臉欣羡的瞪大眼睛,隨即發現到他驟然變得落寞的情緒。“怎麼了?”她不解的開口問道。

為了不想影響兩人出遊的興致,田仲騏突然要她看著窗外的景色,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這件事還是等放榜之後再來煩惱吧!說不定,他根本就考不上臺大經濟系。

“你看……很美,對不對?”他指著遠方蔚藍的海面。

看見窗外的海景時,鬱淨悠隨即忘了剛才腦海裏的思緒,全部的注意力頓時轉移向美麗的海景。

“真的好美喲!”臉貼在窗邊,鬱淨悠忘情的讚歎著。

“你沒有來過秋茂園嗎?”

“小時候有跟爸媽來過……不過,現在已經記不得秋茂園裏面是什麼樣子了。”盯著窗外,鬱淨悠頭也沒回的說道。

瞧著她像是看見寶藏的燦爛眼神,田仲騏忍不住悄悄地伸手撫玩她被風吹揚的黑亮短髮。

鬱淨悠從窗子看見他的動作,立刻縮起身子,故意讓他撲了個空。

“嘿嘿!”她一臉“被我逮到了吧”的神氣樣。

田仲騏有些懊惱的收回手,才一會兒,他又突然抬手摟住她的肩膀,將她牢牢地抱緊。

“嘿!這比撫玩你的頭髮要來的有趣多了!”望著動彈不得的她,田仲騏驕傲的表示道。

他愛看她漲紅的臉頰,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動人韻味,見她越是容易害臊,他就越愛逗她。

“快放開我……”鬱淨悠紅著臉拉開他宛如八爪章魚的手臂,微嗔的瞪著他。突然覷見有人正盯著他們,她連忙窘困的低語著,“有人在看了啦!”

田仲騏抬頭直視盯著他們不放的男人,不在意的低語著,“讓他看呀!反正我們又不是做不可告人的事情。”

聽出他話裏的隱喻,男人忍不住臉一紅,突然不懷好意的朝他們倆湊近,刻薄的低語道:“還在讀書吧!要是被學校和你們父母知道你們現在在做什麼,我想他們一定會很生氣……”

“不勞你費心!”田仲騏毫不受威脅的挺起胸膛,冷冷地睥睨著男人。“我們已經高中畢業了,況且,我們父母都相當贊成我們來往!”反正,他們從來沒有因為兩人的交往而荒廢了學業,或者出過什麼差錯。

被他這樣一諷,男人頓時覺得有些赧然,嘴裏仍不忘嘀咕著,“哎呀!大概不是什麼好學校 畢業的啦!這個社會真的病了,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懂得規矩了!”

熱戀中的田仲騏與鬱淨悠自覺行得正、坐得端,根本無懼于男人的閒言閒語。

兩人相視一笑,有默契的將目光調離,停駐在遠方的藍色海岸。

不久,公車停靠在秋茂園前面的站牌,田仲騏先是跟售票員買了兩張全票後,才偕同鬱淨悠一塊入園。

除了進門便能看到一尊人坐在牛 背上的大銅像之外,秋茂園服一般的公園沒有什麼兩樣,一樣有著花圃、樹林、水地,還有好似走也走不完的林蔭小道。

鬱淨悠見到種在花圃像倒掛小鐘的指甲花,她巨細靡遺的向他解釋著,“在古代,仕女們就是拿這種花的花瓣擠汁來漂染指甲,這種花的汁液相當濃稠,也因為它有這種用途,所以,它才被取名為指甲花。”說罷,她立刻撿起一朵掉落在地上的指甲花,然後擠出汁液塗在指甲上給田仲騏瞧瞧。

田仲騏訝異。看著她染上淺紅色的指甲,好奇的追問,“你怎麼會這麼清楚?”

聞言,鬱淨悠突然有些羞怯的吐吐舌。“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炫耀的啦!像我都把時間花在看這種閒書上頭……當然會知道的比較清楚一點。”

“不會呀!我倒認為你的人生比我來得精采多了!”尾隨在她的身後,田仲騏真誠的說道。“至少,我覺得你對事情的感受力比我來得強。”

“會嗎?可是,我媽都說我把注意力用錯地方了。”回頭看著他,鬱淨悠可愛的俏臉漾滿憨憨的笑意。“你知道嗎?這是我頭一次說我愛看閒書,卻沒有被人罵呢!”

“放心,我是不會罵你的。”語畢,田仲騏順勢想上前握住她的手。

他們兩個人的手接觸的刹那,鬱淨悠又紅著臉,故意加快了腳步。

低頭看著自己的大手,田仲騏挑起眉頭,突然綻出一抹淘氣的笑靨。

他加快腳步,不一會兒就趕上她,然後大手一拉,把她拉進四下無人的樹林裏。

“捉到你了!”

近距離望著他火熱的眼神,鬱淨悠的臉紅得像快燒起來。

她將手抵在他的胸口,頭低低、面紅紅的嬌嗔著,“你把我帶進來這裏做什麼?”

“想好好的看看你呀!”田仲騏突然握住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故作兇惡的說道:“說!剛才你為什麼要跑給我追?你明明知道我想做什麼!”

“我哪知道你想做什麼啊?”感覺一股火熱從兩人交握的掌心一路蔓延開來,鬱淨悠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扭身體,此時她渾身發燙,臉頰好以發燒的灼熱起來。

鬱鬱怎麼會這麼可愛呀!看著她嬌俏可人的模樣,田仲騏發現自己想多親近她的欲望是怎麼也壓抑不下來。

凝視著她澄澈的眼眸,他不自覺地心跳加快、呼吸濁重,他傾身靠近她的耳邊,對著她低喃了句,“鬱鬱……我想吻你……可以嗎?”

鬱淨悠的粉頰又突然漲紅,她已經害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田仲騏輕輕地執起她小巧的下巴,溫柔的輕啄她柔嫩的臉頰,直到她臉上的神情不再緊繃,他才緩慢的靠近。

當他們倆的唇瓣觸及對方的刹那,兩人都不由自主的閉起眼,屏住呼吸,仿佛他們正用著全部的心神感受這份親密。

之前田仲騏從未親吻過任何人,而他對親熱的認知也是從坊間黃色漫畫,或者是電影裏面看來的。

感到有些害羞的,鬱淨悠忍不住稍稍移動了下身子。

田仲騏立刻驚奇的發現到當她軟軟的唇瓣輕輕地磨蹭過他的嘴時,突然讓他有種宛如觸電的酥麻感。

緩緩的,在儘量不嚇著她的情況下,田仲騏開始用嘴輕輕地磨蹭著她的唇瓣,享受著輕吻她的快感。

他像只貓的直磨跨著她柔嫩的小嘴,再以舌頭輕輕地舔著地甜美加蜜的唇瓣。

突然湧上的熱潮讓鬱淨悠禁不住的睜開眼,當她近距離的發現到他正用著灼熱又渴望的目光凝視著她,瞬間又讓她窘困的合上眼瞼。

輕顫的眼瞼仿佛訴說著她內心波濤洶湧的情潮。

兩人又輕吻了一會兒,直到田仲騏自覺得下半身的衝動大有快壓抑不下的情況時,他才氣喘噓噓地移開兩人緊靠著的身體,亢奮又激動的凝視著她。

見到她被他吮得紅腫的小嘴,田仲騏差一點又情難自禁了。

此時,恍然回神的鬱淨悠睜開迷蒙的大眼注視著他。

“不行……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田仲騏忍不住從喉嚨裏發出嘶啞的低號聲。抬手棒住她嬌美的臉蛋,亢奮難耐的他湊身在她的耳畔磨蹭,嘴裏嘟囔著,“每次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的時候……我都好想、好想一口把你吞進肚子裏去……”

鬱淨悠一窘,連忙從他的懷抱中掙開,背轉過身,害羞得不敢直視他的眼神。

田仲騏猶然涎著笑臉,從背後將她緊緊地摟住,附在她的耳邊輕聲低問,“你還喜歡嗎?我是說……剛剛我們所做的事。”

哪有人問得這麼直接的!窘困的鬱淨悠尷尬的白了他一眼,卻在他不死心的追問聲中,輕輕地點了下頭。

見狀,田仲騏立刻心滿意足的咧嘴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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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早晨醒來,田仲騏先是下意識的伸手往前一抓,像是想留住什麼的模樣,不過,當他發現原本縈繞在鼻間的夜來花香和唇瓣上的溫度早已消失無蹤時,他才難過的醒悟到,不管昨夜的夢有多真實,現實生活中的他仍舊是一個已屆中年的糟老頭。

只是……昨晚的夢境也太過真實了吧!

田仲騏揮去纏繞在心頭的愁緒,起床走進浴室盥洗,不消片刻,他已經盥洗完畢,來到飯廳吃早餐,和往常一樣,八點左右,司機便前來通知他已經準備就緒。

他放下手中的報紙,無言的從座位上站起。

走出屋外,他走近車子,正準備坐進車後座時,一陣熟悉的香氣驀然竄過他的鼻間,頓時讓他停下腳步,好奇的向四周張望。

這味道……

梭巡了許久,最後,他才將視線停駐在花園深處。

“田先生……”見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司機還以為是自己哪里沒做好,連忙下車跑到他身邊,誠惶誠恐的出聲探問:“有什麼不對嗎?”

“嗯……沒事……”瞪著花園好半晌,田仲騏才將視線轉回司機身上,他先示意司機在車上稍待片刻後,才掉頭走回大宅中。

一進門,他立刻揚聲呼喚管家。

“田先生!”年過半百的管家一聽到田仲騏急迫的叫喚聲,連忙從屋後跑到他面前。“您有什麼吩咐嗎?”

“吩咐……”見到管家從走道中朝他奔來的身影,田仲騏一時竟也忘了他踅回來的原因,不過,當他的目光觸及桌上的鮮花時,他立即又想起來,“對了,花園裏有種夜來香嗎?”

管家沉吟了下,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句話有什麼含義。“您……要是不喜歡這種花的話,我馬上通知花店要他們換掉……”

“不是、不是!”田仲騏知道管家誤會了他的意思,連忙伸手拉住已經準備要去打電話的管家。“我並不是要你把它換掉……我只是……”

瞪著一臉莫名其妙的管家,田仲騏“只是”了半天,就是不知該怎麼向管家解釋。

總不能跟管家說,這夜來香的香味跟他初戀情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所以,他才會有這麼反常的舉動吧!

田仲騏支吾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放棄。

“沒事,我只是……很驚訝花園裏有種夜來香罷了。”田仲騏尷尬的擺了擺手,轉身準備再次出門。

不過,就在他要踏出大門之際,管家像是驀然領悟到了什麼,突然開口喊住田仲騏。

“如果先生您喜歡夜來香的味道,那麼我等會兒再打電話請花店幫我們多送一些過來,就種在您的臥房裏的窗戶下麵,好嗎?”

田仲騏回過頭,給了管家一個贊成的笑容。

***

大學聯考放榜了,田仲騏果真考上了台大經濟學系,只是,在他接到錄取通知單的同時,家中突然發生了一樁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田父在下班返家的途中,被一輛大卡車迎面撞上,田父的車子不但車頭全毀,全身也被撞得傷痕累累,陷入了昏迷。

醫生表示,田父的腦部因為受到嚴重的撞擊,若不馬上開刀,將有立即的生命危險,但是,以現今的醫術來說,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加果有幸清醒,還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會成為植物人。

在聽完醫生的說明後,承受不了加此重大打擊的田母立刻當場昏迷過去,而一旁的田仲騏和田仲騏馭弟則是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們趕快決定吧!病人是不等人的!”醫生催促道。

“哥……怎麼辦?!”田仲馭抖著聲音,眼淚幾欲奪眶而出,不知所措的望著田仲騏。

母親昏倒了,弟弟年紀又小,田仲騏明白,此刻也只能由他來做決定了。他牙一咬,決定要賭這百分之三十的機率。

往好的方面想,比起馬上失去父親,至少他們現在仍有百分之三十的機會。

手術的時間相當漫長,田仲騏讓弟弟陪著剛醒來的母親先進家休息,一個人獨自坐在開刀房前,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眾神諸佛能保佑他父親否極泰來,熬過生死大關。

隔天清晨,田母在小兒子的陪伴下來到醫院,在他們的堅持下,田仲騏只好順了他們的好意,回家小睡片刻。

只是,他怎麼也睡不著!田仲騏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近半個小時,最後終於放棄逼自己入睡。

他想,昨晚母親和弟弟想必也是跟他一樣睡不著,今天才會這麼早就到醫院去吧!

茫然的瞪著天花板,雖然田仲騏一直鼓勵自己要樂觀些,但是,仍不免朝不好的方向想……他無法想像,要是父親真的就這樣倒下去的話,那他、媽媽,還有弟弟,將來又該如何是好?

想著想著,在醫院一直沒敢流下的眼淚,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從他瞪大的眼睛中滑落。

不行!田仲騏用力抹去臉上的淚,在心裏狠狠地責駡自己。

他怎麼可以這麼早就對父親失去信心?!父親一向是那麼勇敢又堅強的男子漢,一定可以撐過來,一定可以的!

與其留在家裏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那倒不如早點回醫院陪伴母親。

念頭一轉,田仲騏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匆匆地跑到浴室裏洗了把臉後,隨即趕往醫院。

***

自從大考完那天出遊至今,鬱淨悠和田仲騏已經失去聯絡快一個月了,寫信給他也不回,若不是她仍保留著他先前寫給她的信,她會以為跟他的那段戀曲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但是,他沒有理由不跟她聯絡呀!

縱使樂觀如她,也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會不會是因為他突然發現,跟她在一起並不如他想像中的美好,又或者他已經後悔在她身上付出那麼多感情……

就在鬱淨悠陷入低潮時,心底突然冒出另一個聲音鼓勵她,要她別那麼早就放棄,說不定,他是因為家裏發生了什麼事,或者剛好碰巧到哪里去玩,一時沒辦法跟她聯絡罷了。

為了不使自己過於悲觀,鬱淨悠決定接受母親先前的提議,早起到她家新開的早餐店去幫忙。

一日,一名面容憔悴的婦人來到早餐店點餐,就在神淨悠低頭準備婦人所點的早餐時,婦人突然一臉尷尬的朝她揮著手。

“有事嗎?”鬱淨悠放下手邊的工作問。

婦人非常不好意思的輕聲說道:“對不起,還是請你別準備了,我剛發現我忘了帶錢包。”

原來如此!

鬱淨悠體貼的說:“沒關係,改天等你經過這兒,再過來付錢就好了。”

婦人凝視著鬱淨悠真誠的眼眸,遲疑許久後,終於接受鬱淨悠的好意。

“那……就不好意思了。”接過早餐,婦人再次道謝,“謝謝,等會兒我就請我兒子送錢來。”

“真的沒有關係的!”

一直等到婦人的背影從她的視線中消失,鬱淨悠才驀然松了口氣,低頭繼續忙。

大約十點半,就在早餐店準備打烊之際,一道頎瘦的身影走了進來。

背對著大門擦木桌的鬱淨悠還以為又有客人進來,連忙轉身朝來人道歉。

“對不起,我們打烊了……”驀然瞧清來人是誰,鬱淨悠手中的抹布突然落下,一臉訝然的瞪視著來人。

“怎麼會是你?!”田仲騏和鬱淨悠兩人同時喊出聲。

“這……本來就是我家開的店呀!”鬱淨悠有些尷尬的望著腰間的圍裙,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來幫我媽付錢……”田仲騏愣了幾秒,這才意識到方才母親口中一直稱讚乖巧懂事的女孩,原來竟是自己的女朋友!

想不到他倆的距離竟是如此的近,害他這陣子還為了不知該怎麼跟她聯絡而傷透腦筋。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咧嘴而笑。

發生了什麼好笑的事嗎?

鬱淨悠愣愣的瞪著田仲騏,甜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解。

突然意識到兩人現在身處的地方不適合久談,田仲騏隨即將早餐錢給她,問道:“等會見你有空嗎?我有很多事要跟你說。”

鬱淨悠回頭瞟了眼尚未整頓好的店內,一會兒才輕聲回答,“我還要整理一下,大概十五分鐘才能離開。”

“沒關係,”田仲騏低頭看了眼手錶,估算十五分鐘還能先去醫院一趟。“你待會兒能在市立醫院門口等我嗎?我得去醫院看我爸,說不定會遲到個幾分鐘。”

“那我直接去醫院裏找你好了,一來你也不需再跑來跑去,三來要是伯父有什麼需要,你也方便就近照顧。”聽見他父親住院,她連忙體貼地說。

聽到她這麼說,田仲騏心中更是盈滿了對地的情意,他伸手輕捏了下她的掌心,對她投以感激的一瞥。

“十五分鐘後,九○一病房門口見!”說完,他匆匆地轉身離去。

***

站在醫院九樓的樓梯間,田仲騏將這一個月來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鬱淨悠。

“原來你家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呀!”看見田仲騏的黑眼圈,還有他略顯削瘦的雙頰,她不舍的輕撫著他的臉,心疼的說:“一定很累吧!瞧你都瘦了。”

貼著她溫暖的小手,田仲騏滿足地半眯著眼睛低喃,“你真好……我一直擔心你會因為我這陣子的忽略,而氣得不願理我。”

鬱淨悠沉默了一會兒,才坦誠地道:“其實……我會答應到家裏的早餐店幫忙,就是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微感羞愧的紅了臉。“我還以為,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嫌我煩,所以才遲遲不回我的信,也不跟我聯絡……”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胡思亂想!”田仲騏佯裝不悅的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作為懲罰。“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你呢?你對我也太沒信心了吧!”

“對不起嘛!”鬱淨悠示好的拉拉他的在袖。“我當然對你有信心,可是,腦子就是會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

分別一個月,她也瘦了一大圈。田仲騏又怎麼會看不出她身心的煎熬。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將額頭輕輕抵住她的,田仲騏伸手輕觸她的唇,“一個月沒有音訊,任誰都會誤會,都怪我不好。”

他的唇朝她越靠越近,漸漸地,兩人溫熱的唇瓣貼在一起,他在她嘴邊低聲說著,“還好我倆的心一直在一起……”

是的,他倆的心一直在一起!

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

高中同學會上——

和一群年近半百的老同學聚在一起,舊時的回憶紛紛湧上田仲騏的腦海中。包括他們之前曾一起做過的饃事,還有那些跟其他班級爭奪獎項的“英勇事蹟”。

說著說著,話題突然轉移到高中時期惟一的一次聯誼上。

當時的發起人——現在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爸爸的班長,突然回頭對著田仲騏騏調侃了句,“我記得當時惟獨田大情聖沒參加聯誼!”

“是嗎?”聯誼這件事在田仲騏記憶中所占的位子太小,以至於他根本就想不起來。

班長點點頭,很肯定的回答,“你忘了?你當時還挺挑的哩!堅持要跟台南商職的廣二甲班聯誼,不然就不去!”

廣二甲……田仲騏想起來了,那是鬱淨悠當時就讀的班級!

“我到現在還是弄不清楚,你當年為什麼會那麼堅持要跟她們聯誼?”

田仲騏差點將真相脫口而出,不過,猶豫了半晌,他還是決定隱瞞事實。 過去的事早就過去了,現在還提它做什麼?

他淡淡地說:“沒什麼,只是聽說那個班級的女同學都長得非常漂亮!”

“是這樣呀!”

沒想到是為了這麼無聊的理由,班長頓時失去了追問的興致,和田仲騏有一搭、沒一搭的又聊了一會兒,便轉頭繼續和其他同學聊天去了。

但是,田仲騏卻因為他剛才那不經意提起的問題,再度陷入回憶中。

***

經過近一連串嚴密的診治後,田父的檢驗報告終於出來了。田父腦裏的瘀血被處理得相當乾淨,不過,還是需要長時間的複劍根據醫生的保守估計,田父得在病床上再躺上半年,才能下床做複健,但是,複健多久後,田父才可以自行行走,醫生就無法確定了。

在評估父親的身體狀況和家裏的經濟情況後,田仲騏忍痛決定先不上大學,一切等到家裏的經濟狀況上了軌道後再說。

隔年三月,田仲騏收到了兵單,瞪著兵單,田仲騏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去當兵很簡單,但是,目前父親的醫藥費、弟弟的學費和家裏的生活開支,一切都還沒有著落,這教他怎麼放心去當兵?

還有,最重要的是,當兵一當就是兩年,他怎麼好意思開口要鬱鬱等他回來?

每次和鬱淨悠見面,田仲騏就在說與不說之間徘徊不定,再加上忙碌的打工生活,才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就瘦了將近四公斤。

而細心如鬱淨悠,又怎麼會沒察覺到他的鬱鬱寡歡?

從田仲騏的口中沒辦法得到答案,郁淨悠聰明的改向田母探問。

驀然得知他快要去當兵了,郁淨悠一時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還有,他去當兵之後,田家三口日後的生活所需,是該由誰來支付。

“其實,我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仲騏談,叫他不用再為我們擔心……”田母輕拍鬱淨悠的手,要她幫忙轉告田仲騏。“我已經跟他爸商量好了,我們決定把房子和公司的股份脫手,只要省吃儉用一些,應該夠我們撐過這幾年。”

郁淨悠知道,如果田仲騏聽到田媽媽的這番話,一定會很難過。

她沒忘記他之前曾很驕傲的對她表示,他的第一志願是台大經濟學系,因為他日後得接管他父親的公司。

如果真把公司的股份賣掉,那就不再是屬於田家的了!

“我媽是這樣告訴你的嗎?”聽完鬱鬱的轉述,田仲騏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他只是靜靜的朝鬱淨悠點了點頭,然後一語不發的準備轉身離開。

“你不認為你應該對我說些什麼嗎?”

瞪著他幾乎快被現實生活的壓力給壓垮的背影,鬱淨悠忍不住追了上去,緊緊揪著他的衣角,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田仲騏回過頭,俊秀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該說什麼?”他淡淡的反問。

“確認我的心意呀!一般來說,男生在得知快要去當兵前,不是都會擔心女朋友變心嗎?”

望著她美麗溫婉的面容,田仲騏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有能力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可是現在呢?房子沒了,公司也快轉手給他人,現在他什麼都沒有,怎麼好意思開口要鬱鬱等他兩年?

田仲騏知道,只要他敢開口,鬱鬱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但是……

以他現在的狀況,他怎麼好意思開口問她?

面對無法預料的未來與現實生活的壓力,田仲騏已不再是從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滿懷理想與美夢的無知青年了!

兩人默默相對許久,鬱淨悠覺得自己都快等成化石了。

終於,田仲騏微微張開嘴,輕輕吐出一句話,“我想……我沒有資格要你等我……”

鬱淨悠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愣了幾秒,她突然用力推開他,嗚咽一聲,傷心的掩面跑開。

認識快四年了,這是他倆第一次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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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集合前一天的早上,一直沒跟田仲騏聯絡的鬱淨悠,突然主動的來田仲騏家中,說是有事情要當面告訴他。

望著鬱鬱若有所決的眼神,田仲騏的心荏地一跳,完全不敢揣測她的來意。

看出小倆口的表情有異,田母一見鬱鬱進門,便推著田父匆匆出門去做複健,說是要多留點時間讓他們聚一聚。

直到他們走後許久,田仲騏才開口示意要鬱鬱跟他一起進房間裏談。

尾隨在田仲騏身後,鬱淨悠的視線慢慢的流覽過這幢已經快不屬於田家的屋子,直到田仲騏已走到他的臥房門前回頭觀察她時,鬱淨悠才加緊腳步,跨進她之前不知已造訪過多少次的臥房中。

輕輕的關上門扉,深吸一口氣,她才轉身注視著同樣也是一臉忐忑不安的田仲騏。

“好了,你可以說了。”田仲騏閉上眼,一臉已經準備好要接受打擊的模樣。

鬱淨悠愣愣的瞪視著他一臉準備受刑的表情,倘若不是她此刻的心情實在太過緊張,她肯定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真以為她是來跟他談分手的嗎?

靜靜的望了田仲騏幾秒,她上前來到他身邊,伸手環抱住他的肩,踮起腳尖,揚起頭主動的吻上他的唇。

田仲騏吃驚的瞪大眼睛後退一步。“鬱鬱……”

她捂住他張口欲言的嘴,在他的唇畔輕喃一聲。“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

“我願意等你回來,不管你這一去是兩年或是三年,我都願意等!”

好一會兒,田仲騏才從她的告白中回過神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鬱鬱美麗的臉龐,他壓下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心中夾雜著感動與不舍,用力的抱緊她的身體。

“你確定嗎?”田仲騏深怕自己只是在做夢,即使緊抱著她,仍然不可置信的呢喃。

“你不相信我的決心?”抬起頭,鬱淨悠的眼中已是盈眶的淚水,只是她一直強忍著不願落下。

“我只是害怕會太委屈你……”田仲騏抬手輕觸她通紅的眼瞳,驀地,一顆晶瑩的珠淚從她的眼角滑下,他心疼的棒著她的臉,俯身吮幹它。

“你個性那麼好,人又長得那麼溫柔甜美……而我現在什麼都沒有……跟了我……說不定將來會害得你吃苦……”

鬱淨悠突如其來的伸手捂住他的嘴。

凝視著他濕紅的眼,她的表情萬分堅定的說道:“我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多苦我都不怕!”

望著她清亮的水眸,田仲騏忍不住哽咽一聲,“你要我怎麼放心離開!”他激動的更用力的抱住她瘦削的身子,將頭埋在她的頭頂,細聲的啜注著。

“我的心不斷的告訴我自己,為了你將來的幸福,我絕對絕對要忍痛放棄你,逼自己千萬別再去找你……你知道嗎?你突然這麼說……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聽著他哽咽的告白,鬱淨悠的唇角微微露出一抹美麗的笑靨,雙手攀上他的肩膀,要他好好的瞧著自己。

“只要把我牢牢的放在你心底……其他的,就交由時間來證明吧!”

將手心置放在他怦怦跳動的心口,鬱淨悠直視著他的眼,神情專注的表示。

***

站在火車站的月臺上,田仲騏和鬱淨悠兩人手牽著手,靜靜的對望凝視,站在鬧烘烘的送行人潮中,顯得格外突兀。

直到列車駛進月臺,田仲騏才鬆開兩人緊握的手心,低聲表示他該走了!

“嗯!”

驀然失去溫度的手緊緊捏著月臺票,鬱淨悠紐著眼望著田仲騏慢慢的跟著其他旅客走上列車,然後坐在靠窗的位子上。

“一……路順風!”仿佛用盡了全身力量,當月台警鈴大響時,她才勉強自己微微扯出一抹微笑。

只是盈眶的淚,已經不受控制的在她的眼眶中轉呀轉的,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會滾落下來。

凝視著她濕紅的眼眸,田仲騏突然忍不住伸手捧住鬱淨悠的臉,在她的頰邊輕輕印下一吻。

“所有送行的人退到白線後面,火車要開了!”月臺上的站車長大喊著。

兩人短暫接觸後,鬱淨悠發現自己的手心被塞進一隻圓形物,她訝異的低頭瞟了一眼,馬上抬起頭望著田仲騏。

火車開始緩緩向前移動,田仲騏趁著揮手道別的動作,同時用著誇張的嘴型無聲的表示——

“我愛你!”

她看著,眼眶中的淚水頓時不受控制的淌下。

就在她抬手拭淚的同時,眼尖的她突然發現掌心上那枚指環背面被人細心雋刻了四個小小的中文字——

天長地久

反射著太陽光的白金戒指,映入她淚眼汪汪的水瞳中,竟像顆鑽石般的燦爛耀眼!

捧著戒指,鬱淨悠禁不住激動的落下淚來……

***

六月十二日,是田仲騏父親的忌日,每年的這一天,田仲騏和他在美國工作的弟弟總是會撥空回台南一趟,一方面是想幫父親掃掃墓,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兩兄弟能乘機見個面,順便聊一聊彼此的近況。

美國的學校總比臺灣的學校要早些放假,田仲騏知道弟弟的兩個小孩定會同行回到臺灣,所以他從台南一下飛機,便要求前來接機的司機先開往市區百貨公司。

記得弟弟的大女兒今年九月就滿十八了,雖然現在就送禮物稍嫌早了些,但是總比到時候忙到忘了來得好。

坐在車裏,田仲騏考慮著該送什麼比較恰當。

記得弟媳好像有開派對的習慣……要不就幫小萸她準備一件小禮服好了。

一進百貨公司,田仲騏便直奔少女專櫃幫小侄女挑了一件粉紅色短蓬裙的小禮服,本來準備買完東西就直接返回地下停車場,他卻在行經一樓的珠寶專櫃時,目光忍不住被一隻放置在特賣區的素面白金戒指給吸引了過去。

這枚戒指非常平凡,就跟他當年買來送給鬱鬱的戒指一模一樣。

提著百貨公司的手提袋,穿著一身高級手工制西服的田仲騏站在珠寶專櫃面前,識貨的售貨小姐隨即跑到田仲騏的面前,忙不迭的推薦著最昂貴的珠寶。

田仲騏抬起頭來默默看了售貨小姐一眼,便伸手指著白金指環,示意要她包下。

小姐愣了一下,這個穿得起高級西服的男人,怎麼會看上一隻平凡無奇的戒指?“嗯……你需不需要在戒指上刻字?我們有免費幫客人電腦刻字的服務。”

料想田仲騏不會再買其他的東西了,售貸小姐的聲音聽起來稍嫌沒勁。

田仲騏愣了一會兒,現在賣珠寶的專櫃竟然還能幫人刻字!

要嗎?他還敢在上頭刻上“天長地久”這四個字嗎?

心頭驀地響起的問話讓田仲騏頓時意興闌珊,礙於他剛才已經跟小姐說要買下,一時也不好再開口說他不想要了。

只是,他現在買下這個戒指是要做什麼?他不禁自問。

接過被安放在紅色錦盒中的戒指,田仲騏的心頭頓時沒由來的覺得好沉重。

***

當兵二年,可以讓一對原本如膠似漆的小情侶各分東西,也可以讓原本就深愛著對方的情侶更加堅定將來定要相守的意念,田仲騏和鬱淨悠兩人屬於後者,在兩人最後一次會面的時候,田仲騏便直接問了鬱鬱一句——

“等我退伍後,我們就一起到臺北去好嗎?”

他在隊上遇見了一個相當賞識他的學長,那個學長要田仲騏一退伍出來就到臺北找他,還說他將會請他叔父幫田仲騏安排一份好差事,學長還告訴他,說只要他願意好好學,絕對有辦法讓他一展長才,甚至爬上高峰!

看著田仲騏意氣風發的模樣,郁淨悠心理難為的事,卻一點也不敢說出口!

不是她不願意跟他到臺北去,而是她的父母親,是絕對不會讓她離家那麼遠的!

況且,還是跟著一個男人一塊去臺北!

看著鬱鬱驟然緊蹙的眉尖,田仲騏立刻感覺到她有心事。

“你不想去嗎?”

“不是……”鬱淨悠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仍是坦白說出。“我只是……突然想起不知道該怎麼跟我爸媽說。”

田仲騏這才想起自己有多麼粗心!

他沉吟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個堪稱用兩其美的方式,只是要他在這麼多人的地方說這個……還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嗯……我是有一個好方法……不過,就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說出來參考一下。”

“要不……等我一退伍,我就請我媽幫我向你的父母親提親……”說到提親兩字,田仲騏羞澀的紅了臉。

他抬眼覷了一眼鬱鬱的表情,發現她臉上除了害羞和驚喜外,並無任何惱怒,這才放心的繼續把話說完。“請他們先讓我們兩個訂婚,然後……再跟他們請求讓我帶你一同上臺北去。”

雖然已經打定主意將來會是他的人,但是聽他第一次提及有關於未來的事情,仍然讓鬱淨悠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頰。

田仲騏久等不到她的答覆,等不及的輕扯著她的手臂,低聲問她覺得這個方法好不好?

“鬱鬱……”

鬱淨悠沉默思考了一會兒,最後才在他的催促聲浪中,羞赧的瞟了他一眼。“都……收了你的戒指了……還再問我好不好!”

田仲騏一聽,咧嘴傻笑的他立刻抱起她在原地直轉圈,完全顧不得其他同袍調侃的目光。

***

郁淨悠完全沒料到,她的父母會抱持著不一樣的想法!

打自鬱家雙親一從女兒口中聽到將有一個家裏窮到連房子也沒有,甚至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家人需要他供養的“有為”青年將會前來提親時,連人都還沒見,他們二話不說,立刻有默契的搖頭拒絕。

他們並不指望淨悠一定得嫁給有錢人家,而是以女兒的條件,她至少可以選擇跟一個不會讓她吃到苦的男人結婚。

郁淨悠雖然明白父母親的好意,但情苗深植的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郁父見郁淨悠依舊執迷不悔,氣得馬上夥同她的母親將她鎖在她的房間裏,還放話要是她敢再跑出去見那男孩一面,絕對會打斷她的雙腿。

眼見著阿騏的退伍日期漸漸逼近,再加上她父親開始積極的幫她尋找他們認為適合的歸宿,即使知道會惹父母傷心,可是在進不得已的情況下,一向乖順的她毅然決然的選擇不告而別!

她知道她不孝,可是她對阿騏有信心,知道聰明的他將來定有一番作為的,只要有人願意給他時間的話。

在田仲騏退伍返家的當天晚上,他連父母親的面都還沒見到,便看見鬱鬱一個人孤伶伶的站在他家巷子前,當視線觸及她放在腳邊的皮箱時,田仲騏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昏黃的街燈映照下,將她清瘦的背影拉得好長,纖細的臂膀像是已經承受不了現實生活上的壓力似的頹垮著。

郁淨悠抬頭對著田仲騏露出楚楚可憐的笑容,原本是想慶賀他順利退伍的,可是在她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兩行清淚突然不受控制的淌下。田仲騏立刻上前擁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寬大的肩膀願意肩負起她所有的傷悲。

是他太天真吧!以他現在這個樣子,哪家的父母願意將他們捧在手心的寶貝女兒交到他這個窮光蛋的手裏呢?

“別哭!我保證將來一定讓你過幸福的生活的……”捧起她淚痕斑斑的美麗臉龐,田仲騏用唇一寸寸的吻著,一寸寸的吮幹她頰上的淚滴。

見著他似小狗般的舔吮動作,鬱淨悠雖然雙眼仍帶著淚意,仍舊努力的為他綻出一朵動人的笑靨。

聆聽著他胸口怦怦有力的心跳聲,鬱淨悠勇敢的擦幹眼淚,將手交托在他伸出來的掌心中。

“一切都交給我吧!”田仲騏朝她認真的表示道。

***

一上臺北,身上並沒帶太多現金的兩人,還沒來得及適應新的環境,田仲騏騏和鬱淨悠兩人便開始為該如何節省生活開支而傷透腦筋。

即使一整天不吃不喝,也還必須支付住在旅社的費用,雖然他們已經特別挑了一家費用最低廉的三流旅館,可是日積月累下來,會是一項相當可觀的費用。

所以田仲騏一到臺北,第一件事便是拿著軍中學長留給他的地址,靠著自己的雙腳一步一腳印的四處打探,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他身上的錢快耗近的前一天,終於讓田仲騏順利的聯絡上學長。只是和學長之前保證的有些不一樣,在人才濟濟的巨擎建設,僅只有高中畢業的田仲騏,只能先進總務部門,當一名小小的庶務人員。

不過有工作總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好,望著學長抱歉的目光,田仲騏硬是壓抑下受人欺瞞的心酸,輕聲的感謝學長的大力幫忙。

就在他進入巨擎建設上班的頭一天,鬱淨悠也在好心的旅館老闆娘的介紹下,到一家新開幕的早餐店中幫忙。

兩人分頭各忙了一個月後,終於賺到畢生的第一份薪水,雖然不多,但已足夠他們還清積欠旅館的費用,還租了一間大的兩坪左右的小房間,權充兩人暫時的住所。

簡陋的房間裏,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個五斗櫃、一隻單口爐,和一間僅容他們站著沖澡的小浴室,即使如此,他們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畢竟這是他們共同掙出來的小小天地!

“該睡覺了……”

田仲騏用毛巾擦著仍淌著水滴的頭髮,俊朗的面容上,帶著一點點的不安期待。

坐在床邊的鬱淨悠輕輕點頭,美麗的小臉微微顯著暈紅的霞光。

兩人都心知肚明,從今晚開始,兩人之間的關係將會往前邁進一大步。

雖然之前他們也是同住在一間房裏,可是在未來尚未明朗之前,他一直努力的壓抑苦想要親近鬱鬱的衝動。

現在不同了!雖然略嫌簡陋,但至少他們已經找到一間可以遮避風雨的小房間;雖然薪資微薄,但至少他們能夠確定,將來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田仲騏緩緩坐在鬱淨悠的身邊,側頭瞟了她一眼,才慢慢的伸出手去,輕放在她交疊在膝蓋上的手背上。

“可以嗎?”他低聲的問道。

雖然沒有明說,但郁淨悠清楚的聽懂了他是在問什麼。

赧然的目光停駐在他的手背上,幾秒後,才見她輕輕點了下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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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1 00:25: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SHit!”

清晨約莫六點,突然從田仲騏的房裏傳來一聲低斥。

甫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田仲騏,滿臉吃驚的站在床邊,臉色微窘的瞪著被單上的一抹濕櫻

他既然這麼不濟事!不過是夢到一場春夢,他竟然還會跟年輕男孩一樣夢遺?!

這是表示他的能力不輸給年輕人,還是在提醒他已經太久沒替它紓解?

不願再針對這個問題多做研究,田仲騏倏地一把扯下被單,將它丟進洗衣機,自己則用毛巾抹了把臉,匆匆的回到臥房更衣。

當他照著鏡子幫自己調整領結時,眼角不經意瞥見自己丟在梳粧檯上的紅錦盒,遲疑了會兒,才動手掀開盒蓋,靜靜的盯著平凡無奇的戒指發呆。

此時空氣中飄來一股馨香,田仲騏緩緩的閉上眼,隨著暗香的浮動,腦子裏不由自主的顯現出一個小小柔弱的身影。

那雙盈著水光的美眸……還有那總掛著甜甜笑靨的唇角……還有那婀娜纖細的柔軟腰肢……

“先生,吃早餐了!”驀地傳來的聲音驚醒已陷入回憶中的田仲騏。

他朝外應了聲好後,匆匆的關上錦盒,他一定是被昨晚的夢給弄昏頭了!

望著從鏡子裏映照出來的自己,田仲騏喃喃自語。

***

“恭喜呀!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升上小組長的位子的!”

辦公室裏,一句句恭賀的聲音此起彼落的響起。

田仲騏笑著朝同事們點點頭,謙虛的表示他該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將來還望大家多多幫忙指教。

客氣寒暄過後,田仲騏別過同事,獨自跑到員工休息室裏打電話,他已經等不及要將這好消息告訴鬱鬱。

他想,鬱鬱一定會感到與有榮焉的!

“真的是太好了!”鬱淨悠在電話那端開心的歡呼著。“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鬱鬱一句太好了,聽起來要比剛剛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道賀更令他開心。他驀地想起自己遲遲找不到時機送出的禮物,心想,他何不趁此機會早些回家?

“你晚上買點菜回家一起慶祝吧!”

“你今天不會加班嗎?”驀地聽到田仲騏可以早些回家吃飯,話筒那端的聲音比方才聽到他升官的聲音還要激動。

田仲騏嘴角露出淚笑,為求升官,他知道這些日子真的是太冷落鬱鬱了!

他愧疚的垂下眼瞼,低聲保證。“可能還是會加一下班,不過,我會儘量早點回去。”

“嗯!”郁淨悠開心的應了一聲。

雖說要儘量早點回家,可是新官上任加上責任感使然,田仲騏待到近八點才匆匆的拎起公事包步出辦公大樓,就在他正準備搭電梯下樓之際,突然聽到同樓層的人事部門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好奇加上不安,讓他忍不住駐足傾耳聆聽。

“就算田仲騏再厲害又如何……一個普通高中畢業的鄉下人,以他的條件,能坐上一個小組長的位子就算很不錯了。”

“可是,聽說董事長千金相當喜歡他,說不定這個小組長的位子,還是靠她幫忙才拿到的。”

“怪只怪我們沒人家長得俊俏。”

“你也別這麼瞧不起他,說不定他也是下了好一番功夫——床上功夫!”

聽著從辦公室裏傳來的曖昧笑聲,頓時讓田仲騏皺起眉頭,雖然知道自己是憑實力才得到今天這個小組長之位,但是聽到別人這麼說,心裏難免受到衝擊……

哼!管別人怎麼批評他,反正他自認問心無愧就夠了。

他雖然拼命的勸自己要看開些,但心中仍隱隱約約的出現了芥蒂。

原本高昂的興致,突然因為這段小插曲而蕩至穀底。

搭公車返家的途中,白天還是豔陽高照的天氣,突然間,下起一陣傾盆大雨!

從一片白茫茫的窗子住外看,街道上閃爍的霓虹燈,霎時染上些許朦朧的美感。

風景美歸美,可是一想到自己並沒帶傘出來,不知怎麼搞的,田仲騏驀地覺得好累!

他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有人覺得他做得不夠……

快到站時,田仲騏懶懶的起身拉鈴,他已經準備好要淋雨回家。

可是他才踏出車門,突然一把傘出現在他的頭頂上,幫他擋住所有的風雨,他訝異的轉頭望向來人。

郁淨悠一臉甜美笑意的為他撐傘,俏皮的朝他揚手道了聲“嗨!”

望著她似陽光般燦爛的笑顏,田仲騏一掃方才陰鬱的心情。待發現她左半邊的衣裳被雨淋濕了,他連忙挽著她的小手,拉著她躲到一旁的騎樓下。

“怎麼不在家裏等我就好了?瞧你的衣服都濕了,萬一要是感冒該怎麼辦?”他脫下外套,貼心地披在她的肩上。

“我捨不得讓你淋雨回家!”鬱淨悠愛嬌的挽著他的手臂,瑩亮的水眸閃閃發亮。“反正待在家裏也沒事,就出來等你一起回去!”

“出來也不知道要幫自己多加件衣服。”嘴裏雖然忍不住叨念著,但田仲騏騏的確因她這個貼心的舉動,眼眶忍不住泛紅……

“安啦!我的身體才沒你想像中的虛弱,不會因為這一點雨就感冒的。”鬱淨悠伸出自己削瘦的手臂,滑稽的做出一個健美選手常做的動作。

她那擠眉弄眼的可愛模樣,惹得田仲騏忍不住笑出聲來。

“雞腳還敢拿出來現!”田仲騏故意取笑她,伸手接過她手上的雨傘,挽著她的小手,邁步走向回家的路上。

在細雨紛紛的街上,傳來兩人斷斷續續的交談聲。

“晚上吃什麼?”

“敢嫌我是雞腳,今天就罰你吃昨天剩下的冷飯好了。”她淘氣的朝田仲騏騏扮了個鬼臉。

“不要啊!”

“那還不趕緊向我求饒。”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你不是雞腳,是豬腿……”

“田仲騏——”

兩人間歇的打鬧聲,霎時讓臺北的夜晚熱鬧了起來……

***

先上床休息的鬱淨悠,突然被頸間一陣冰涼的觸感給驚醒。

她睜開困倦的雙眼,詫異的望著突然貼近她的田仲騏。

“怎麼了?”

“沒、什麼。”只見田仲騏溫柔的輕拍她的臉頰,“晚了,明天起來你就看得到了。”

雖然他這麼說,可是鬱淨悠哪還睡得著,摸索的扭開電燈,直起身子,就著小小的化妝鏡子看著自己的頸間。

只見一條細細的白金小墜鏈躺在她細瘦的鎖骨上,鬱淨悠驚喜的摸摸鏈子下細緻的銀色花形小墜子,隨即仰頭對著田仲騏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

“好可愛!”

“你喜歡就好。”田仲騏摟過她的身體,在她的頸窩間輕輕印下一吻。“一直覺得你的脖子上空空的,好像少了什麼……直到在店裏看到這條頂鏈,我才知道到底少了什麼。”

店裏……驀然聽到“店裏”這兩個字,不禁讓鬱淨悠感到不安起來。“會很貴嗎?我看還是……”

“噓!沒你想像的那麼昂貴,你只管安心的戴著。”田仲騏連忙伸手按下她欲解開鏈子的手。

瞧她那惶恐不安的表情,田仲騏整顆心不由得心疼起來。

“委屈你了!跟了我這麼久,一直沒能讓你吃好穿好些,你瞧你……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滿懷歉意的撫著她越見消瘦的臉頰,田仲騏將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的歎息。

“幹嘛歎氣?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鬱淨悠抬頭輕觸田仲騏的臉頰,細聲細氣的說道:“更何況,你一直很努力上進,我相信將來我們一定可以過得很好的!”

“真的嗎?”想到身上重擔和未知的前程,突然讓田仲騏沒了信心。“你真的確定我將來能夠給你很好的生活……我是指,我不過是一個這麼平凡無奇的普通男人……說不定……”

“我當然確定!”郁淨悠不願聽田仲騏如此貶低自己,抬手捂住他的嘴。“先不管我們將來是不是一定能住什麼花園洋房,可是我確信,老天爺絕對不會虧待像你這麼努力又認真的人的!”

“就只有你會這麼認為……”仿佛像個小孩子似的,田仲騏整個人往鬱淨悠的懷裏偎去,跟她提起下班時他偷聽到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公司裏的同事背地裏是怎麼說我的,他們說我沒背景、沒學歷,這輩子大概就只能當個小組長罷了……”

“不要理他們,我看是他們見不得你好,吃不到葡萄故意說葡萄酸!”鬱淨您一臉憤慨的怒道。

瞧她義憤填膺的模樣,讓田仲騏覺得窩心不已!

縱使其他人都不看好他的前途,但是,只要鬱鬱一直對他有信心,他相信自己絕對辦得到的!

“聽你這麼說,我不再更努力一些是不行的。”

“當然!”鬱淨悠重重的點頭,隨即又想到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忙歸忙,你可要顧好自己的身體喔!有了錢沒了健康,也是白搭。”

“遵命,我的老婆大人!”田仲騏朝她誇張的行了個舉手旁。

鬱淨悠抬頭挺胸的朝他點頭,但隨即忍俊不住的笑倒在他的懷中。

須臾,兩人熄燈上床休息,就著窗外淡淡的月光,田仲騏伸手摟住鬱淨悠的肩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她柔細的長髮。

入睡之前,她仿佛聽見田仲騏在她耳邊輕聲許諾著兩人的未來——

“等我們的錢存到足夠付一間房子的頭期款,我們就結婚,生一窩小孩,最好能再養幾隻小狗……”

郁淨悠的唇邊悄悄的綻起一朵甜美的笑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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