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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顏依依]管你那麼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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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17:24: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顏依依 - 管你那麼多

這個愛管閒事又超雞婆的男人,
老是幻想她被同父並母的兄姐苦毒,
也總是挑在夜晚才上門找她。一定是……
童話故事看太多,或是吃飽撐著沒事做,
要不然怎會閑到連她晚餐吃什麼,
這種蒜皮大的小事,也能管得嚇嚇叫。
不但——把逛她家當作是跑自家廚房一樣自然,
還不知死活摸著她的頭,小菀小菀的叫,
真是噁心巴啦,天知道,他們不熟得很。
今年鐵定是大走黴運,才會衰到爆,
除了跟他糾纏不清外,竟也大犯小人,
喜歡哭哭啼啼的灰姑娘也沒興趣當,
所以如果以為她會乘乘聽話任人擺佈,
嘿——下輩子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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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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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17:25: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個月後的台北

  寸土寸金的台北城,聳立的莫不是摩天大樓,但總也有幾處恍如遺世獨立的古老平房建築。

  晏家,正是有著如此古樸氣息的宅院,宅院外圍還砌有樸實風味的紅磚圍牆。

  “媽,吃飯嘍。”晏靈盛好飯,邊脫圍裙邊往廳裡喊。

  正在陽台澆花的康素君回身應道:“好,等一下。”

  “媽的個性跟大哥一模一樣,只要手上有事,老是喊等一下,結果常常是等了好幾下,忙完一件又一件。”上前拿開母親手上的灑水器,晏靈硬是將她挽進屋裡。“吃飯皇帝大,等填飽肚子,媽要做什麼,我都不會攔你。”

  “你的確有小管家婆的架式,難怪你大哥說家裡有你在,他可以很放心的到世界各國設計眼裝去。”慈愛的話裡全是她的驕傲,雖然老伴早逝,但三個兒女從來不用她操心。

  “媽還說呢!都是你跟爸幫大哥取錯名字,讓他像風一樣到處飄蕩,抓都抓不住。”一出國就是好幾個月,她都快懷疑大哥會被列入失蹤人口了。

  “你哥飄蕩夠了,自然會回來:等你完成大學學業,愛流浪到哪兒,媽同樣不會阻擋你。”

  “流浪?媽果然偏心,比較疼兒子。”她佯裝吃醋的哇哇大叫,惹得母親呵呵笑開。

  門鈴在此時響起,止住她們走往廚房的步伐。

  “奇怪,都要吃晚飯了還有誰會來?”晏靈狐疑的走去開門。“啊--”她看著來人尖叫,然後轉頭大喊,“媽,抓都抓不住的風回來了!”

  “你這家伙,胡亂說什麼?”一只大掌不客氣的按向她頭頂。

  “我和媽剛剛才提到你呀!”她笑咧嘴的將來人推到母親跟前,“快點讓媽看看你少了哪塊肉。”

  雖教妹妹的話惹得啼笑皆非,晏風仍不忘給母親一個結實的擁抱。“媽,好久不見。我一塊肉都沒少。”

  康素君開心得連眼睛都笑瞇的回擁兒子。“那就好,歡迎回家。”

  “對、對,歡迎浪子哥哥回家。開飯開飯,邊吃邊聊,人家可是煮了一桌美味可口的菜,有……”

  看著邊得意介紹自己手藝,邊眺著去幫他准備碗筷的妹妹,晏風笑容不退的摟過母親肩頭往廚房走。“晏靈還是一樣,聒噪的小麻雀一只。”

  “是啊,很貼心的小麻雀。”而兒子,已是只優秀的大鵬鳥。

  ※                                   ※                                      ※      

  夜的氛圍緩緩落降,只是仍沒阻退晏風當個意外訪客的決定。

  “眼睛張這麼大,你該不會像我妹妹一樣,也來個尖叫吧?”望著因工作而結識的朋友--裘娜茵,晏風打趣的揶揄她那微愣的表情。

  “差一點。你這個人一消失就是好長一段日子,要回來也從不事先通知,剛才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瞧見了不可思議的幻影。”她請他進入工作室。

  “能瞧見這麼俊帥的幻影,是你有眼福。”他說笑地坐入沙發。

  “可不是,何況這個幻影的本尊在一個月前,才在巴黎拿下春季時裝設計大賽的冠軍,我可是大飽眼福了呢!”倒杯茶給他,裘娜茵半戲譫半贊揚的說。

  他淡淡聳肩,“只是個小獎。”

  她賞他一記大白眼,落坐他對面。“不要謙虛得這麼欠扁,這幾年世界各地的服裝設計‘小獎’,被你這個從不在媒體上露面的‘風’先生,抱走多少座啦?”

  “也沒什麼,只是剛好對設計有興趣,作品又剛好有人喜歡而已。”

  “這麼說,你自創的服裝品牌‘Wind’替你賺大錢,也是剛好嘍?”

  啜口茶,他輕點下頭。的確就是這麼剛好。

  她忍不住又送他一記超級大白眼。“要不是早就認識你,鐵定會被你這種聽似狂妄,實則沒啥意思的話給嘔死。”

  晏風,人如其名,溫和如風,隨和如風,也因那一身淡然氣質,凝聚成不凡的脫俗氣勢。這樣的人,很難不出類拔萃。

  “有這麼嚴重?”他怎麼一點也不覺得?

  “別懷疑,不過有時還真不甘心,你對女性服裝的敏銳度,竟比我這個女人還要犀利,進而揚名國際,而我卻只能揚名台灣。”她懊喪的灌口茶。

  “話不能這麼說,我只是剛好想到世界各地看看……”

  “所設計的服裝就那麼‘剛好’每一次參賽都得獎。”她嘆口大氣,“你這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還是直說今晚到這兒有啥事,免得等會兒我被你一而再的‘剛好’嘔死。”老天有時還是不公平的,同樣靠設計吃飯的人,有人的資質就是得天獨厚,像晏風。

  晏風放下杯子,笑笑地說:“晏靈說你幫她請了個英文家教?”

  “小妮子想將英文學得溜些,但你這個英文一極棒的大哥老在國外晃,當總裁的二哥又成天忙得昏天暗地,她只好來找我,於是我就請我表妹幫忙找人,怎麼?你打算自己教?”

  “只怕自己教課程不能連貫,因為過陣子我也許會再出國,參加莫斯科和米蘭的春夏服裝設計賽。是晏靈伯遇上嚴厲的老師,所以請我先來探個底。”

  “嚴厲應該是不至於,我表妹說她那位在翻譯外國小說的朋友人很好,只是不愛笑。我這兒有住址,你等一下。”裘娜茵起身走向辦公桌。

  晏風眉梢微挑。人很好,只是不愛笑?那不就跟晏軒一樣?

  “有了,這就是那位家教老師的住址。”

  上前接過紙條,他只瞧見上頭寫著一行地址。

  “如果你要自己替妹妹找家教,我會知會我表妹一聲。”她猜測的說。

  “哦,不,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想該先去拜訪那位家教老師一趟。”

  “嗯,很像你這個當哥哥的會有的作風。”

  他回以淺笑,“幫我跟你表妹說聲謝謝。”

  “日後要是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你記得兩肋插刀就是了。”她半開玩笑的說。

  “那有什麼問題。”他慷慨允諾,又和她閑談一會兒才離開。

  不知是這幾年他在台灣的時間較少,對台北市不再那麼熟悉,還是月色昏暗防礙了他,晏風開著車尋找著紙條上的住址,著實花了不少時間。

  好不容易駛進所尋巷弄,卻因門牌老舊錯落,找起來又是一番困難。

  不期然的,他瞧見巷子那頭出現一道纖細身影,正猶豫著是否要下車詢問對方時,忽地又見一男一女朝那道身影定去,男的手上還牽著只面貌頗為猙獰的狼犬。

  不知為何,他好似嗅聞到平靜的空氣裡漾起詭譎的變化,一時間就這樣靜待在車子裡。

  站立在昏黃街燈下的雲菀,沒注意到身後下遠處有輛車停在那裡。她只是想到附近的商店買些東西,怎知會碰上壓根不想遇見的人。

  “你們兄妹是吃錯藥了嗎?居然遛狗遛到這有損你們高貴身分的貧民區來?”她言語犀冷的嘲諷,沒忘記這對倡狂的兄妹,曾鄙夷的說死也不會踏入這低等人居住的地方。

  “你嘴巴放干淨點,佟雲菀!”佟瑋瑋艷眉倒豎,尖聲直批。

  “嘴巴該放干淨的是你!還有,我姓雲,跟你們佟家一點關系也沒有。”她從不承認“那個人”在身分証加給她的姓,她是母親的女兒,自然從母姓。

  “很好。”制止住想回嘴開罵的妹妹,佟紀雍唇角勾起勢利的弧度,輕視的道:“你最好牢牢記住自己說的話,你和佟家一點關系也沒有,別到時回來巴著佟家的財產不放。”

  “你放心,佟家的一切,我不屑!”

  “你是在暗諷我們不入你的眼?”佟瑋瑋氣凝了臉。

  雲菀冷眸無懼的迎視她,“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你--”

  佟瑋瑋就要出口斥罵時,一道黑影猛然朝雲菀撲去--

  “呃!”下意識後退的同時,雲菀感到左手臂一陣銳利的?痛,定睛一看,原本教佟紀雍牽著的狼狗,正狠狠地咬住她。

  暗巷這頭的晏風,抽口冷氣的僵直背脊,為這突來的狀況傻愣住。

  原本被牽著的狼狗怎會突地撲上前咬人?而顯然是狗主人的那對男女,又怎會毫無制止惡犬襲人的舉動?

  更令他震懾的是,那隱隱看得見有著堅毅稜線側臉的女子,被狗咬住竟無該有的掙扎叫喊,只是不移不動的看著那對男女,原就纖弱的身影,奇異的透著濃烈的剛強,冷靜倨傲得……直教人覺得心緊揪得喘不過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哦哦,手滑了。”佟紀雍像沒事般的攤攤雙手,沒叫回行凶狗兒的打算。

  佟瑋瑋跟著笑得陰惻,不動聲色的探手入薄外套口袋,緩步上前。“冠軍可是只忠心護主的狼犬,這就是你無禮挑釁我們的下場。”

  “也只有這種不是東西的人養出來的畜生,才會見人就咬,我也不是第一次領教,小Case。”咬牙強忍手臂傳來的劇痛,雲菀背脊直挺,面無表情的反駁。早在小時候她就領教過這種欺凌人的陣仗,沒什麼!

  逼自己壓下怒氣,佟紀雍以眼角示意妹妹“動手”,自己則用話岔開雲菀的注意力。“臭娘兒們,你盡管逞口舌之快,誰知道你能活多久?”

  雲菀果真將視線調向他,“閑著無聊沒事干,叫你養的畜生來咬我,就想要我的命?你們省省吧,我雲菀鐵定活得比你們兄妹還要久。”

  “哼,但願你有那個命!”冷血的嗤哼著,瞥見妹妹完成“任務”,收起小瓶子,佟紀雍這才詭笑的叫喚,“冠軍,回家了。”

  聽見命令的狼狗此時才松開死咬著的手臂,隨著它狂妄的主人目中無人地擺尾離去。

  暗巷這邊,在見到逞凶的狗嘴松開的剎那,晏風怔愣的心神,被那直淌血的畫面震回來,趕忙下車向微晃著步伐的身影跑去。

  而想追罵令人憎厭的佟氏兄妹幾句的雲菀,因手臂上傳來的刺痛罵不出口。當那狼狗松開對她的咬纏時,她只覺一股難捱的火辣疼痛,強烈刺著整條手臂,悶哼的同時,她連腳步都站不穩。

  她有多久沒和他們碰頭了?這幾年他們井水下犯河水的各過各的,怎麼今晚他們又找上她?難不成這兩個人的生活太過糜爛無趣,又興起找她碴的念頭?

  “我送你上醫院。”

  突兀的低厚嗓音陡然拋入耳際,她撇頭,跟前冒出一位修長挺拔的陌生人影。不過她也只是看那麼一眼,扭頭就走,不認識的人,她沒必要搭理。

  “你去哪兒?”晏風急擋她的去路。

  “你管不著。”冷冷的回他一句,她跨步再走。

  “你的傷需要到醫院處理。”再次擋住她的路,他驚心的看見她按壓的傷口還滴著血水。

  怎奈她恍若未覺,一個橫步又越過他。“不用,死不了。”

  著實令人意外的回答讓他一愕,不過下半秒,他迅速脫下身上套頭白色外衣,二話不說的便拉住她。

  “你干什麼?!”

  “你需要止血。”用力撕裂自己的衣服,他敏捷地綁上她淌著血的左臂。

  “不用你多管閑事!”雲菀兀自掙扎,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就當我愛管閑事,非幫你止血不可。”沒停下手上動作,他硬是執拗的替她扎綁手臂,震駭那只狼狗竟將她咬出這樣深的傷口。

  他剛才究竟在發怔什麼?看見狗咬住她的霎時,就該街上去救人的,怎麼竟反常的被她無動於哀的反應震懾住?
  “不用你雞婆……呃!”掙動的手臂引起傷口的痛意,她忍不住咬牙低吟,右手下意識的抓緊他。

  晏風的心臟隨著她明顯壓抑的痛哼緊緊一窒,幾乎是沒有考慮的,當下便攔腰抱起她,往他的座車定。

  “你做什麼?”她又開始掙扎了。

  “送你上醫院。”

  “不用--”

  這回他低沉的搶去她的話,“我已經多管閑事、已經雞婆了,在送你上醫院前不可能中途罷手。別再說你死不了的話,那狗也許有狂犬病,而且再這樣血流不止下去,你的小命只怕真會完蛋。”

  雲菀微頓。他看見她被狗咬?那麼他是不是認為她是個被人欺負也還不了手的弱者?她身上敏感的刺猬頓張,語氣又冷硬幾分,“就算那樣,也是我的事!”

  “讓我遇上就是我的事。”他固執的將她抱入座車裡。

  不顧她不馴的扭動,為她系上安全帶,晏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脫掉她的平底鞋,關上車門,拿著鞋繞過車頭走往駕駛座。

  她直教他的舉動給愕住,兩眼直愣的看著他進入車裡。“你做什麼?”她終於記起要問他。

  不介意她的冷臉質問,他淺勾嘴角發動引擎,而後彎身將鞋子套回她小巧的玉腳。“沒什麼,只是讓你發個愣,稍微轉移你想偷跑的注意力。”

  還好,她挺配合的。

  “你忍著點,我們馬上到醫院。”沒再耽擱,他迅速將車駛出巷弄,沒忘記按下中控鎖。沒辦法,他得預防她跳車。

  出乎意料的,雲菀沒有做出激動開車門的舉動,反而是一臉不可置信的奇怪表情。這個突然冒出來、硬要管閑事的男人,居然就這麼放肆的脫穿她的鞋子?

  他到底……唔!左手臂冷不防又傳來劇烈的疼痛,她只能難過的倚靠著椅背,什麼話都罵不出來。

  ※                                   ※                                      ※      

  她手臂的傷口很深!好險沒有被狼犬咬成撕裂傷,否則可能得施手朮縫合才行。但是在整個急診的過程中,除了偶爾逸出幾聲幾不可聞的悶哼,雲菀始終蒼白著一張臉,咬著唇,咬住疼痛。

  她可以吶喊出來的,為何偏偏倔強的隱忍?

  “多休息,傷口別碰水,消炎藥記得吃,記得回醫院復診。”

  醫師職業式的叮囑拉回晏風出神盯望著她的視線,只見她已准備站起來,他想也沒想地伸手按住她肩頭,將她按坐回病床上。“她不用住院嗎?”

  “醫院又不是我家。”她悶答著撥開他的手,站起身,這個人怎麼還在這兒……頭一暈,她整個人直往他身上倒。

  “她真的沒事?”輕摟住她纖細的身子,他濃眉微蹙的問醫師。

  “要多休息,雲小姐有貧血的跡象。”

  “不用住院嗎?”他不放心的又問。

  “我要回家!”好不容易頭重腳輕的感覺終於減緩,也意識到自己貼倚著他的胸膛,然而還沒推離他便聽見他又想要她住院的問話,她只得抬眼,鄭重的告訴他自己不願住院。

  “你的身體住院比較好。”她連唇辦都泛白。

  “我很好,我要回……家……”說著便用手推他,但她手受傷,哪禁得起如此使力,受疼的身子忍不住顫晃起來。

  晏風心驚的打橫抱起她。“好,回家,你乖乖的行不行?”

  他不得不投降,她的手明明痛著,可從頭到尾就是咬唇強忍著,他見了都覺得疼。再待在醫院裡,不知她還會怎樣跟自己纖弱的身子過不去。

  哪知他都還沒走出醫院大門,懷裡的她又掙扎了起來。“放我下來,我自己會回去。”

  “抱歉,你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是住院,一是讓我送你回去。”他平和的語調裡有著不容妥協的魄力。

  但她才不理。“你未免管得太多!”

  “哦?那我看你還是住院好了。”腳跟一踅,他回身往醫院裡走。

  “你!好、好,你送我回去。”她真想賞愛管閑事的他一拳。

  “這才乖嘛。”晏風輕笑著將她氣鼓的腮幫子看入眼裡,邊往停車場走邊問:“你很討厭醫院?”

  就只有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家伙才會喜歡醫院!

  嗯,不說話吶。“傷口還很痛嗎?”

  干你什麼事!

  嗯哼,還是不開口耶。“你住哪兒?”

  干麼告訴你!

  “喂--”他莞爾的輕喊著被他抱入座車裡,卻仍賭氣地一聲不吭的她,“你不說你住哪兒,我怎麼送你回去?”

  “不知道就別送,我自己會搭車回去。”終於可以甩開他!

  怎知他比她更快的按回她想要下車的身子,連安全帶都幫她扣上,“知道了,就那條巷子是吧?”他笑說著,關門前忽又加上一句,“不想我再脫你鞋子,就乖乖地別動。”

  滿意的看見她怔愣的表情,晏風迅速繞進駕駛座,俐落的將車開出去。開什麼玩笑,怎麼可以讓她就這麼下車“溜走”,萬一她昏倒在路上怎麼辦?

  雲菀不由得狠狠瞪著他悠然的側臉,然後頭一撇,半點也不想理他地望向車外。

  她差一點就可以甩開他的。討厭,這個人怎麼這麼愛管閑事啊?

  ※                                   ※                                      ※      

  佟家和室裡有股邪魅的陰森感。

  佟紀雍搖晃著手中裝著腥紅血液的小玻璃瓶,嘴角笑得陰狠。

  佟瑋瑋卻面有疑色,“真的只要拿這瓶子到泰國,就能讓佟雲菀在這世上消失?”小瓶子裡裝的,正是她今晚乘機從雲菀手臂傷口接下的血。

  “絕對。”他小心的將瓶子放進塞有軟布的盒子裡。

  “泰國可是巫朮的殿堂,只要肯花錢,請個懂竅門的巫師下降頭是輕而易舉的事。我會請最高竿的巫師,將那個該死的佟雲菀解決得神不知鬼不覺。”

  不能怪他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佟雲菀不該是他們佟家的私生女。

  原本這也沒什麼,老爸年輕時風流是他的事,誰知會突然冒出個私生女,而且爸對她百依百順的,活像欠她八輩子的模樣。

  而他媽不但不追究自己丈夫在外偷腥的事,對那私生女的態度還跟爸沒兩樣,度量簡直好得離譜。

  這也就罷了,怎料那個老擺著一張冷臉的私生女早離開佟家,爸竟然還有意分一大半的家產給她!若不是前幾日無意中讓他聽見這個荒唐決定,他也不會橫下心興起除掉她的念頭。

  “這倒是,不過,我們真要解決她?”畢竟是一條人命,佟瑋瑋有些顧忌。

  “爸有多麼看重那個私生女你又不是下曉得,不讓那女人在世上消失,佟家的一切遲早全落入她手中。”

  她無話可說,記憶裡,爸是對有天突然帶回來當他們妹妹的野丫頭好得荒謬,他們兄妹兩人很自然的將她視為眼中釘。

  “你放心,我們只是出錢,真正的劊子手可不是我們。明天我就親自飛往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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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17:25: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聽見院子裡傳來沉穩的引擎聲,晏靈馬上由屋裡沖出來。“大哥,你跑哪裡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出了點事。”

  “啊!你出車禍?”

  晏風一把搗住她驚嚷的嘴巴,“別亂喊,小心媽聽到會擔心。”

  但來不及了,康素君已神色慌張的從屋裡出來。

  “晏風?!”

  “晏軒?!”

  他幾乎是和母親同時驚喚出聲,只不過他喊的是從小過繼給他大伯當兒子,平時都住在大伯家的弟弟。

  “技朮那麼差就別開車。”晏軒說著就伸手拉掀他那血跡斑斑的衣眼。

  “等一下,我沒出車禍,這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三人一愕,皆下相信又有默契的一起動手翻掀他的衣服,仔細尋看可能有的傷口。

  “真的沒有受傷ㄟ,那這是誰的血?”晏靈疑惑的問。

  “一位女孩的。她被狗咬傷,恰巧讓我看見,於是我便送她上醫院。”只不過花費一番不小的氣力就是。他邊在心底加一句,邊整理被家人弄亂的衣服。

  “那女孩還好嗎?”康素君很自然的關心起對方。

  “已經做過緊急處理,暫時不要緊。”話落,那張忍痛泛白的清雅容顏,不禁又浮現他腦海。

  雲菀,這是她在醫院堅持自己填寫資料時,他瞥見的名字。怎奈有著柔和名字的她,總是一副拒人千裡的態度,與她的名字根本不符。

  當他載她回巷子後,車才停穩,她便開門離去,只拋下一句沒有溫度的謝謝,他都來不及喊住她,她已跑進一間屋裡。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何那樣嬌弱的身子,會有一身撼人的頑強?

  “沒事就好,你和晏軒聊,媽進屋幫你們泡壺好茶。”

  晏靈開心的隨母親進屋,她知道這兩個很忙的哥哥難得湊在一起,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等母親和妹妹進入屋裡,晏軒劈頭就數落起他大哥,“你愛管閑事的毛病怎 還是沒改?至少也先處理掉身上的血衣再回家吧,骯臟鬼。”

  晏風滿眼笑,忽地想到什麼的伸起右手掌,“你覺得我真的是骯臟鬼?”

  腦裡久遠的記憶忽然閃過,他警戒的往後跳,“你別亂摸哦!”

  他朗笑出聲,“你還記得?”

  怎麼可能不記得,當年沒有子嗣又喪妻的大伯苦苦哀求爸將他過繼給他當兒子,八歲的他對多個爸爸是沒啥意見,唯獨對他必須住大伯家不滿,所以每每回自個兒家時,一句話也不想說。

  “你不想說,那麼我用讀的好了。”有天他大哥突然半開玩笑的這麼對他說,然後便伸手貼向他胸口……

  “當年其實我是想逗你開心,也沒想到手掌貼向你心口時,竟真的真的像聽到你心裡的聲音。”

  晏風懷念的笑揚嘴角。也就是在那時候,他才明白弟弟對必須住大伯家這點很不諒解,因此他便向父母請求,讓他能一個禮拜去陪他住兩天,而後晏軒總算肯像往常那樣,又跟他說笑了。

  不過這件“讀心”事件,一直是他們兄弟問的祕密。

  “這麼多年沒再讀過誰的心,也不曉得當年是不是幻覺,你就犧牲一下,讓我試試吧。”他還真的有點想試呢!

  “你想得美。”晏軒才沒興趣讓他試,管大哥是不是真會讀心,自己才不承認剛剛說那句骯臟鬼,其實是在擔心他。

  “意料中的回答。倒是你應該常回來,看得出來媽今天很高興,連晏靈都高興到忘了問我幫她找家庭教師的事。”雖然他因為雲菀的事耽擱,後來根本沒再記起這件事。

  “不來晏氏幫我的人還敢批評我?你以為晏氏是只有一個員工的公司?”

  他苦笑,當然曉得“晏氏開發集團”是赫赫有名的跨國企業。“你知道我對商業沒天分也沒興趣,怎麼幫你?”

  “那你就不能安分的待在國內陪媽,非要成天往外跑?”當自己是無根的浮萍嗎?

  晏風再次苦笑,“這些年我就是這樣飄蕩慣啦。”

  “所以才要你趕快找個伴定下來,媽沒跟你說嗎?”

  “感情事隨緣,又不是嘴巴說說就成的。”

  “隨緣?”他不客氣的睨睞他,“隨了這麼多年,怎麼也沒看你隨出什麼緣?”說他這個一等一的服裝設計師大哥,身邊竟然沒有女伴,誰會相信?

  這小子,講得好似他罪名很大一樣。晏風不由得抱胸反擊,“晏大總裁,我記得少我兩歲的你好像也二十九了吧?媽沒要你也趕快找個伴定下來嗎?”

  嚴肅的俊臉瞬間又冷凝幾許,“免了,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麻煩東西。”

  他為之失笑。他這論調肯定會得罪女人。“喂,媽和晏靈也是女的。”

  “廢話,她們當然例外。”

  還有雲菀。晏軒不稍掩飾的直快話語方落,晏風便這麼突然想起脾氣不怎麼好的她,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大哥、二哥,茶泡好嘍。”

  “知道了。”兩兄弟不約而同的回答在門邊招手的妹妹,心照不宣的停止關於“另一半”的爭辯,跨步往屋裡走。

  這樣全家團聚的寧馨夜,他們睽違許久了呢!

  ※                                   ※                                      ※        

  受傷的第四天,雲菀手臂的刺痛已不那麼明顯,沒管醫師要她盡量多休息的交代,一整天下來,她閑下下來的用單手將小小斗室徹底打掃。

  此時她剛洗好澡,才准備泡碗面當晚餐,客廳裡電話驟響,她只得先過去接。

  “雲菀,是我啦!”她都還沒應聲,電話裡已傳來精神抖擻的聲音。

  “穎容?”她訝喊。

  “賓果!就是我,不過你還是老樣子,驚喜時聲音也捨不得提高分貝。”毛穎容兀自大著嗓門說,很習慣她那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雲菀個性孤僻,不愛與人打交道,她可以說是學生時代完全不怕她的冷漠,會主動親近她的唯一的人,所以也成了她的好友。

  “怎麼會打電話來?”雲菀問得直接:

  “我幫你收了個大一學生。”

  她怔愣住,不懂毛穎容的話。“幫我收學生?”

  “是我表姊朋友的妹妹要學英文,想請家教,我表姊托我找人,我一下子就想到你,然後就將你的住址告訴我表姊--”

  “穎容!”

  噢喔,有人不高興了。她趕忙解釋,“對不起,我沒惡意,只是很自然想到英文很好的你,不過忘了先告訴你這件事,才會到現在才跟你說。”

  “是嗎?那你就自己教,”反正答應的人又不是她。

  “怎麼可能?別說我英文沒你好,我住高雄耶!怎麼北上教人家?”

  “你自己想辦法。”她一點也不想跟陌生人應對。拿著無線電話走回廚房,她准備繼續泡她的面。

  毛穎容立即換上哀柔語調,“別這樣啦,我們是好朋友,你答應幫我表姊的忙就等於幫我啊!要不然你忍心因為你的不答應,讓我表姊在她朋友面前失信丟臉,忍心讓我被我表姊罵?”

  雲菀抿住唇,沒有說話。

  毛穎容眼裡閃著精光,聲音卻壓得更低,苦苦哀求,“幫個忙啦,一個禮拜一堂課而已,不會耽擱你白天接的廣告設計工作,也不會妨礙你翻譯小說。而且我表姊說她朋友的妹妹很乖,你就算給我個面子答應人家,好不好?”

  聽她說得快哭了,她怎狠得下心說不好?“我暫時答應,不過對方能不能接受我的教法,就不關我的事。”

  噢!Yes!就知道雲菀其實心最軟,絕對不可能不理她的懇求。“沒問題,我跟我表姊說過你不愛笑,讓那位大學生有心理准備,到時你們應該會相見歡……啊,我媽在叫我,再聯絡嘍。”

  完全沒給她說話的機會,電話喀的一聲就被掛斷,雲菀兩道秀眉全擰在一起。連她不愛笑都拿來說,這穎容是跟她有仇嗎?不過嘀咕歸嘀咕,都已經答應人家,只好硬著頭皮言教了。

  才沖好泡面,一串突起的門鈴聲讓她不得不上前應門。正猜想著莫非是來收報費的,她整個人就教人眼的人影愣住……

  “嗨,看來我的運氣不錯,沒找錯房子。”晏風俊臉帶笑的說。那日由醫院送她回來,他只記得她進入有著一株桂花樹的平房,還好,她真的住這兒,不過瞧她此時驚愣的模樣,是不認得他了嗎?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終於發得出聲音,這家伙怎會突然冒出來?

  “送豬肝湯來,”他欣慰的笑著,她還記得他。

  雲菀完全反應不過來的呆瞅著他提到眼前的保溫盒。“我什麼時候叫這個?”

  “你是沒叫。你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嗄?不相干的兩句回答,教她只能下意識的搖頭。

  “那我進去嘍。”他笑意不退,逕自踏入屋裡。

  她怔愣的心神瞬間全部回籠,趕忙追著他進屋。“你到底要做什麼?”這男人以為這是他家不成?

  “不做什麼,送補品來給你。”他又揚揚手裡的保溫盒,像在跟老朋友講話一樣自然的道:“這幾天我們全家出去玩,下午才回來,我媽剛好煮了可以補身體的豬肝湯,所以我帶了一些來給你。”真的是很不經意又突然的想起她,然後他就這麼跑來這兒。

  “沒人要你多管閑事。”她一點也不領情。這個連他全家出游都告訴她的奇怪男人,到底打什麼主意?

  他好笑的望進她眼裡的警戒,“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微微一愕,她輕咬一下唇,“我沒要你救。”

  晏風眼含笑意,她剛強的氣焰如他所料。“我知道是我多管閑事、是我雞婆,不過也因為這樣,那晚你才沒昏得不省人事,看在這小小人情的份上,你可以別對我這麼凶吧?”

  又咬一下唇,雲菀這次沒說話。四天前她是從頭到尾沒開口要他幫忙,但他救了她是事實。

  “再說因為你,我毀了一件平時很喜歡的白色外衣,雖然是我自願的,但若沒碰上你,它也不會破,如今我都不計較這些,還雞婆的送豬肝湯來,你不覺得你也該不計較地把它吃了?”拐彎抹角,他就是要引發她的內疚,因為他明白唯有這樣,倔強別扭的她,才會答應吃他帶來的東西。

  果然,原本該會冷冷反駁的她,緊抿雙唇,一句話也沒說。

  雲菀無法理直氣壯的反駁,他的確是愛管閑事,但他的衣服千真萬確也是因她而毀,可是這男人怎麼這樣討厭,非提起這事不可?而且現在還大搖大擺地走進她家廚房,自動自發的拿起碗筷……

  晏風的濃眉皺了起來,只因他瞧見了擺在餐桌上的泡面。前幾天才大失血的人,竟然吃這種沒營養的食品果腹?她以為自己的身體是鐵打的嗎?

  “趕快過來趁熱吃,除非你嫌棄我媽煮的東西。”這麼不會照顧自己,他不用激將法讓她吃下他帶來的補品怎麼行?

  就算她原本不願意動,聽到這話,不動也不行了,她跟他母親可沒有仇。

  “吃得下就多吃點。”他很滿意她肯順從的坐下,雖然她還是繃著俏臉。

  “你這又是做什麼?”她錯愕的看著他落坐在她對面。

  “我還沒吃晚餐,用豬肝湯跟你換泡面,應該不過分。”語畢,他沒跟她客氣的吃起她不該拿來當晚餐的“晚餐”

  “你--”

  “趕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他低聲擋回她的抗議。

  “什麼啊?”她嘟噥一聲,不情願的動起筷子。這個老是突然出現的男人是吃飽撐著嗎?沒事愛多管閑事,更莫名其妙的是,她為什麼非得聽他的,在這裡一口一口地吃豬肝?

  微勾嘴角,晏風突然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任務。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盯著她動筷,只是不這樣,她不會乖乖“就范”的。

  “手臂的傷有沒有好點?”他瞧不見隱藏在她長袖襯衫下的傷。

  她頭也沒抬的說:“死不了。”

  嚇,怎麼又是這句?他不禁停住夾面的動作,定定地望著她--不施脂粉的臉龐明明清麗動人,卻總是罩著一層寒霜;細致的五官很纖柔,可惜總映著一層冷漠倔氣。

  還有她的頭發,那發絲光看就感覺很柔順,想必她有一頭美麗長發,只可惜始終教她整個盤夾在腦後,徒增一股不易親近的嚴肅。再瞧她那吃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他該不該提點她,繃著臉進食,有礙健康?

  猶豫了會,他決定安靜的吃泡面,免得他一開口,好不容易答應吃補品的她會反悔。不過等會兒他得想想辦法……

  ※                                   ※                                      ※        

  超級市場?!

  望著眼前燈光閃爍的特大招牌,雲菀直覺反應的呆住兩秒,而後--

  “你不是說要買衣服,為什麼來這裡?”她轉頭質問身邊的男人。

  晏風坦然以對,“買衣服前先進超市買些東西,並不沖突。”

  “是不沖突,不過你自己進去。”不再多說,她轉身就走。

  “喂--”他連忙拉住她,“不買衣服賠我了?”

  “買衣服要到服飾店你不懂嗎?”她沒好氣的說。

  他在心底暗嘆,她又生氣了,她的脾氣真的很不好。不過沒跟她計較,他直接拉著她往超市入口處走。“都已經到這兒,就先陪我進去一下,等會兒再到服飾店。”

  二十分鐘前,在她“很乖”的吃完他帶去的豬肝湯之後,他可是煞費苦心才將她“激”出門,怎麼可以東西都還沒買到就放她走?

  掙扎不開晏風,雲菀狠狠瞪他好幾眼。這個人到底想干什麼?是他自己向她索討,說什麼--“那天因為某人而撕裂的那件衣服,我知道有問服飾店可以買得到,就不知道某人肯不肯親自買來賠我?”

  她不用理他的,因為是他自己要撕裂那件衣服的,可是她又不想被當成吝嗇鬼,所以她這個“某人”只好隨他出來買衣服賠他,怎知他竟拉她來超市?!

  “你究竟想干麼?”她實在氣,為何她會碰上這煩人的家伙?

  “買東西。”他好脾氣的面對她的怒顏,一手拉著她,一手推著推車走。

  “廢話!進來這裡不買東西還能做什麼?”發現有人看往她這裡,她趕緊壓低原本上揚的音量。

  知道是廢話還問?晏風很想這麼調侃她,但望見她繃起的小臉,他終究沒開口,以免惹得她更生氣。

  “放開,我自己會走。”她又拿黑白分明的圓亮水眸瞪他。

  “說話得算話,別打算偷跑不賠我衣服。”松開她時,他一並拿話激她。

  就見她冷凝著臉,很不甘心、很不甘心的跟在他身邊。

  晏風來到乳品區,停下問:“你喝鮮奶嗎?”

  “關你什麼事!”

  哎,果然是她會回答的話。“那就草莓和蘋果口味的。”女孩子應該不會排斥這兩種口味。

  沒搭理他,雲菀逕自拿過一瓶草莓鮮乳。家裡冰箱的牛奶好像暍光了。

  哦,原來她喜歡草莓口味的。沒管她的驚愕,他接過她手上的鮮乳放進推車裡,再將自己手上的蘋果鮮乳放回架上,然後又多拿一瓶草莓口味的。

  “你挑的還是你的,我只是一起推而已,反正又不花力氣。”他輕松迎對她的嗔視,又溫笑著道:“想買什麼盡量挑,反正剛好來了,順便嘛。”

  沒出聲,雲菀跨步就走。就算他說的對,她也沒必要回答他。

  不回答也沒關系,晏風只是噙著笑,慢慢跟在她身後,只要是她挑買的物品,便替她多添一份,瞧見補品時,他也會自動作主放入推車裡。然而她現在放進推車的東西讓他很有意見。

  “你做什麼?”瞥見他竟拿起她挑的泡面放回架上,雲菀忙拉住他的手喊。

  誰知他連她手裡那包也一起放回去。“你是打算拿泡面當三餐嗎?”

  “不用你管……”

  “這種東西偶爾吃吃就好。”他輕拉下她又想拿回泡面的手。“你現在有傷在身,需要補充的是有營養的食品。”就是不想她盡吃泡面果腹,他才想辦法激她出來買東西,怎麼能讓她又買這些。

  “我愛吃什麼是我的事。”泡面方便,他不曉得嗎?

  他可不打算妥協。“很抱歉,讓我遇上就是我的事。”

  她微頓了下,這句話怎麼好像前幾天也聽過?

  就在四只眼睛僵持著相互對視之際,一道溫和的聲音忽然從旁邊響起--

  “小倆口有話好說,有傷是要多吃點營養的東西,小姐要聽話,別讓關心你的先生操心。”一位聽見兩人交談的歐巴桑好心的說。

  “他才不是……我知道了。”望見歐巴桑慈善的笑容,雲菀硬是柔下聲音改了口,將“他才不是我先生,只是個好管閑事者”的嗔斥吞回去。人家是好意,她沒必要給人壞口氣。

  “這就對了,小倆口要好好相處唷。”歐巴桑又好心的叮囑一句才離去。

  雲菀雙眸馬上瞟向一旁惹起誤會的罪魁禍首,氣怒地道:“笑什麼笑?你牙齒白啊?”然後玉足一旋,逕自往結帳處走去。

  晏風忍不住輕輕地笑出聲。這個心地其實很柔軟,卻好像對他特別有敵意的小女人,嬌嗔得好孩子氣。他的牙齒確實是很白耶……喔,她聽見他的笑聲,回頭瞪他了。

  臉上笑意不減,他瀟灑的推著手推車走向她。念在她很聽話的沒再買泡面的份上,就隨她用水靈大眼瞪他吧,反正初次相遇時,他就已經被瞪得滿慘的。

  然而隔不到半小時,他突然有項新發現--脾氣不好的人,睡起來很甜。

  不知是不是因為手傷,夜裡泛疼睡不好的緣故,離開超市上他的車沒多久,雲菀便沉入夢鄉。也幸好她睡著,讓他得以很順利的將她載回來,拿她皮包裡的鑰匙開門,再將在超市買的東西全搬進她屋裡。

  此時他正抱著睡得恬然的她進屋,只是如果抱她進臥房,而她突然醒來,會不會認為他對她有所企圖,又傷自己身子的跟他動起心火?

  才這麼想著,見她密長羽睫輕輕揚動,他只得迅速小心地將她放在沙發上,然後站離她一步遠。

       彎翹的睫毛慢慢張開,雲菀迷蒙的望見一雙筆直修長的腿,接著抬起視線,她看見一張很熟悉,但有點討厭的笑臉。

  “醒啦!注意聽哦,我發現在超市買的那些東西,好像都不是我真正要買的,反正剛好和你買的差不多,就全部送你。

  不過你得記著,不能把它們丟掉,暴殄天物是會被雷公打的。另外,多煮些營養的東西吃,別讓自己因為身體虛弱而昏倒,要不然我救你就沒意義了。Bye啦。”

  一口氣說完,晏風把握時間,在她還沒完全清醒前轉身離開,這樣,她才無法拒絕他。

  是他,那個愛多管閑事的家伙!雲菀終於記起為何那笑瞼熟悉卻又教人討厭。

  “喂--”她完全清醒後連忙追出去,怎奈他已駕車呼嘯離去。她傻眼的站在原地,然後腦子自動將他剛剛說的話重復一遍……“不會吧?”她低呼地跑回客廳,瞧見了滿桌滿椅的物品。

  搞什麼?買這麼多東西,結果竟然說不是他要買的?他有問題啊?連她吃什 都要管。

  她記得在超市時,他說他們的東西一起結帳店員會比較省事,等回來後再拆帳,之後離開超市,他應該是要載她去買賠他的衣服才對,怎麼她會完全沒印象就回到家裡?

  唯一的可能就是……“天,我怎麼會胡塗的在他身邊睡得那麼沉?”

  同時間,晏風很輕松愉悅的駕車回家。不是他故意不理追出屋外的雲菀,而只要是他一停車,她肯定會將所有買給她的東西全還給他。

  唉,不知道下次再見,她的脾氣會不會好一點?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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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17:2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怎麼這麼多天才回來?事情有變化?是那些血不行用嗎?”佟瑋瑋一見出門多日的哥哥回來,即刻將他推到他房間,疊串追問。

  “放心,事情早就辦妥,我只是順道在泰國逍遙一番。”扯下領帶,佟紀雍直往旋轉大椅上躺。

  “早就辦妥?你是說--”她警覺的瞄一下房門,壓低聲音,“你是說佟雲菀馬上會沒命?”

  他嘴角邪惡笑紋頓現,“我讓她多活三個月。”

  多活三個月?“什麼意思?”

  邪氣的佞笑直達他眼底。“一槍就讓獵物斃命,有啥樂趣?當然是要將囊中物一步步推向死亡,這個游戲才會刺激、才好玩。”

  她大皺艷眉,“你所謂的辦妥,是讓那巫師三個月後再下手?這算什麼刺激好玩?我看你八成被那個鬼巫師誆騙,白白被坑一大筆錢。”

  兩百萬耶,她可是負責出一半,讓她心疼死了。

  “你以為我有這麼好坑啊?耳朵過來。”他勾動手指要她湊耳過去。

  “你在故弄什麼玄虛?”她滿腹狐疑的彎下身,待聽完他的話,傲慢的嘴角下禁邪氣的揚起,一副准備看好戲的模樣。

  三個月?就看那個私生女有沒有命活那麼久……

  ※                                   ※                                      ※      

  “你確定是這裡?”指著眼前再熱眼不過的平房,晏風知道其實自己根本不必問,因為門牌上的數字已給了他答案。

  “對呀,這住址是你給的啊。”晏靈兩顆大眼對著手上的紙條眨呀眨。

  他緩緩揚起笑弧,“還真巧,沒想到你的家教老師會是她。”

  “嗯?你認識人家?”

  “這問屋子的主人就是前陣子被狗咬傷的那位女孩。”

  “我被狗咬的事,你有必要四處宣傳嗎?”

  冷淡的聲音由他背後響起,晏風轉過身,笑臉以對,“嗨,又見面了。”

  “我一點也不想。”雲菀冷冷地回答,想不明白這家伙怎麼這麼愛笑?

  這禮拜她手傷復元的情形良好,謝天謝地的是,那個老突然竄出來的奇怪男人也沒再出現攪亂她的生活,使她可以擁有往日的清靜。然而今兒個她才剛從醫院復診回來,就見一男一女佇立她家門前,原本還以為是佟紀雍兄妹又來找她麻煩,她正挺直背脊要上前“應戰”,沒想到,居然是愛管閑事的那個奇怪男人。

  “我妹妹。”沒介意她的脾氣還是很不好,他笑容不減的將晏靈輕推向前。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你妹妹?”這怪人干麼將他妹妹帶來見她?

  “你好,我叫晏靈。”晏靈有些腼腼腆的看向她。對於要來見這位聽說不愛笑的老師,她是有些緊張的,所以才會請大哥陪她一起來。

  雲菀下意識回點個頭,目光卻瞟向一旁兀自含笑的男人。上回是豬肝湯,這次帶他妹妹來,他到底在搞什麼啊?

  “我剛剛才知道晏靈的英文家教老師是你,她今天是來上第一堂課的。”該不該告訴她,有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她實在不該吝嗇的隱藏笑意?

  家教?“對了,穎容說過……”但,她忘了這事。

  “我想你口中的穎容應該是我朋友的表妹,不過聽你的語氣,你不會沒答應接這份家教吧?”

  掠過他,她將目光調向晏靈,“我是答應了,但決定權在你,如果你不怕我,我們今天可以試上一堂看看。”

  聽她將自己說得多可怕似,不過晏風沒插嘴,他不打算干涉妹妹,就讓她自個作決定。

  “請老師多多指教。”晏靈毫不考慮地跟雲菀鞠躬,而後串真的綻露微笑。這個老師看起來是有點難以親近,可是她並不覺得害怕或討厭。

  你不怕很冷漠、不愛笑的我?雲菀差點就這麼問出口。微斂心神,她只低道聲,“先進屋裡吧。”便轉身開門,藉此掩去自己的不自在。長久以來,冷漠已成為她的保護色,她不習慣笑臉迎人。

  望著她的背影,晏風眼裡閃著若有所思。他明白她大概是訝異晏靈竟沒被她身上漠然的寒霜嚇退,才會有吃驚的表情。可是他不明白,為何她轉身的一瞬間,仿彿旋帶著一抹無奈?

  只見她讓晏靈先進屋裡後,從皮包裡抽出兩張千元大鈔遞向他,“那天在超市買東西的錢,還你。”

  “兩千買你一個笑,如何?”沒伸手,他似真似假的道。

  “要調笑請找別人。還你。”她將手朝他伸移一些。

  誰知他反而後退一步,低逸輕嘆,“你把我的認真當成調笑,我是不是該抗議你看輕我?”

  “你--”看他說得好委屈,她突然反駁不出話來。

  “都說那些東西是我買錯,送你了,哪有這會兒又跟你收錢的道理?你想陷害我當個出爾反爾的小人,還是要污蠛我是個見錢就收的爛人?”

  “你?!”捏著手裡的鈔票,她還是說不出話來,討厭!為什麼他一開口就堵得她不知該說什麼?

  唇邊笑意再現,晏風很欣慰她沒再堅持下去,讓他免於成為“小人”或“爛人”。

  “晏風。”他忽地丟出一句。

  “什麼?”她皺眉。

  “我的名字。”晏靈的名字她都知道了,他這個哥哥也該報報名吧?

  “我管你什麼風。”她又沒問他。

  “晏風。”心裡好笑於她的氣怒,他徐緩地又報一次自己的名字。

  雲菀忍不住暗暗咬牙,這個人怎麼能笑得這樣徐柔如風,這樣、這樣教人氣凝在心,卻硬是拿他沒轍?!“知道了啦!你叫討厭的晏風!”

  氣嘟嘟回他兩句,她轉身進屋,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我妹就麻煩你照顧了。”他提高含笑的語調對屋裡的她說。唉!她對自家的門同樣不溫柔。

  “沒聽到!”帶著慍意的聲音硬邦邦地回應,惹得他笑意只增不減。

  倔強的女孩呵。他得先撥電話給妹妹,叮囑她別收下家教老師托她歸還的兩千元,還有,讓晏靈問問她手傷的情形如何……

  ※                                   ※                                      ※      

  端來一壺茶置於小方桌上,裘娜茵直帶著歉意對晏風道:“不好意思,這麼晚還Call你來。”

  “干麼這麼客套?是不是需要我兩肪插刀的時候到了?”他豪爽的問。

  “沒錯。下月初我有場春夏服裝展,不過最壓軸的一件禮服,怎麼設計就是不對勁,一點進展也沒有。”她取過設計圖給他。

  “你要訴求的重點是什麼?”看著設計圖,他簡明扼要的問。

  “高雅、迷離,清純中有混沌,看似親近卻遙遠、美與傲並存……呃,你能懂嗎?”事實上她也說不真切,只是腦中盤浮的,就是想設計一件這樣與眾不同的小禮服。不過這訴求會不會模糊籠統了點?

  只瞧他下顎輕輕一點,低低吐出一句,“晏靈的英文家教老師。”

  嗄?她一愣,她可是在說很重要的小禮服,怎麼他會扯上他妹妹的家教老師?正想再說清楚自己的訴求,卻見他拿著筆,神情專注的在紙上修動著。

  不消半分鐘--

  “喏,這樣你認為呢?”晏風將設計圖遞還給她。

  “就--這樣?”她兩眼直瞠。

  “很糟糕?那我再修……”

  “不、不是。”裘娜茵急推開他的手,雙眼沒移開設計圖,“你修得簡直棒呆了!”

  棒呆了?“你剛剛不是說‘就這樣’?”他還以為她不滿意修出來的設計圖呢。

  “是啊,我是這麼說的,因為你居然只把半邊肩膀去掉,然後略去胸前一朵花,整件禮眼看起來就完完全全符合我要的感覺。你是怎麼辦到的?我絞盡腦汁都沒想到要這麼做,你卻兩三下就解決了。”她疊聲驚嚷。

  他淡靜如昔,“抓住你的訴求,憑直覺而已。”

  “而已?”她頓時垮下雙肩,“我現在終於知道世界級的設計師和我們這種小設計師的差別了,你真的是天生、天生要吃這行飯的,噯!”

  晏風直教她又重又長的嘆息給惹笑,“謝謝你的抬愛。不過你也別妄自菲薄,這款禮服你設計得很獨特,我修的畢竟是我的感覺,你可以再依你的意思做更改,也許會更好。”

  “開什麼玩笑!”裘娜茵緊緊將設計圖抱在懷中,“要修得比你好?要我等到下輩子嗎?先說好,你不能跟我搶,這張設計是我的。”

  “它本來就是你的。”他輕松的喝起茶。

  “你果然上道。”得了便宜,她不忘賣乖的評論。“不過你剛才突然提到晏靈的家教老師做啥?”

  他微惑的頓住,一時之間不知道她在問什麼。

  “就是我跟你講禮服所要訴求的時候啊。”她不嫌麻煩的提醒他。

  “哦--”拉長尾音,他腦裡自動浮現那張素雅容顏。“高雅、迷離,清純中有混沌,看似親近卻遙遠,美與傲並存,晏靈的英文家教老師就是給人這種感覺。”

  “咦?我記得上回你不是說沒見到她嗎?”

  “今晚我才帶晏靈去上課,算是剛見過。”跳過和雲菀相識的枝節,他簡單的說。

  她不禁思付的摩挲著下巴,“我表妹說她朋友不愛笑,現在你又感覺她有這些蒙眬的特質,也許她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故事,才會給人這種感覺。”

  這個猜想其實他早有過,只是……“就算有,那也是個人隱私,不好多問。”話雖這樣說,晏風心頭卻不自禁的想著,雲菀身上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

  “這不是我在意的重點,”裘娜茵驀地露出狡猾神色,“你說,如果請那位老師來穿這套禮服走秀,適合嗎?”

  “再適合不過。”腦海裡迅速將設計圖上的禮眼和雲菀合而為一,話就這麼出口。

  “那就這麼決定,你幫我拜托她來當時裝展壓軸的模特兒。”

  晏風險些被茶水嗆住,“你叫我去?”

  “照理我是該請我表妹做說客啦,不過走秀的事由身為服裝設計師的你來說,比較有說服力,而且你們已經認識,拜托起來更方便,對吧?”

  怎麼會對?不用試他就知道雲菀肯定不會答應。

  “我請國外的模特兒朋友回來幫你。”這簡單多了。

  她眼神爍亮,“太好了,這正是我要請你幫忙的另一件事,這場服裝展可是我舉辦過最盛大的一次,有你的外國朋友站台,鐵定生色不少。下月初的展出成功與否,就看你了,我要趕快讓人裁作這件經你畫龍點睛的小禮服……”

  見她興匆匆步向辦公桌前打電話,知道他若沒辦妥請雲菀來走秀的事她大概不會放過自己,他突地後悔起先前不假思索的那句“再適合不過”,這下,他該如何去說服總是倔著難以妥協的小女人?

  ※                                   ※                                      ※      

  雲菀得承認,晏靈和她哥哥完全不同,她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生。

  一個半鐘頭的課上下來,她始終很認真,悟性也高,和她那個老是噙著一臉教人氣得牙癢癢的笑容、盡說些讓她無法反駁的話的哥哥,有著天壤之別。

  不習慣被人喊老師,她讓晏靈喊她雲菀姊就好,只不過,她不肯收下她要還給晏風的兩千元,說她只是來上課,不方便干涉哥哥的私事。

  事實上哪是什麼私事,就是討厭的晏風硬不收她錢呀!無奈晏靈一副倘若收下,回去會捱哥哥罵的無辜表情,她也只好作罷。

  都是那個晏風!干麼不把錢收回去?這樣她豈不又要欠他一份人情?遇上他,她的心情總被惹得起伏不定,就連這會兒晏靈都已回去好些時候,她都還會想起他。

  “希望不會再見到……”

  “叮咚--”

  話都還沒嘟噥完,門鈴聲就響起,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找她?該不會談曹操曹操就到吧?

  掙扎好幾秒,她終究還是不情願的起身應門,門才拉開,見到來者,她的臉瞬間冷到極點,二話不說打算關上大門。

  “雲菀。”佟宇閔用力抵開門板,跨入廳裡。

  “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她厲聲趕人,退離他好幾步遠。

  “別這樣,我們好久不見,讓爸……”

  “別在我面前提那個字,你、不、配!”

  冷絕的聲音讓佟宇閔僵在原地,而正好在這時前來的晏風也被震懾住。

  這聲音,怎會這樣憤恨?

  “雲菀。”佟宇閔愴然低喊,他們父女注定無法和樂相容嗎?

  “沒錯,我是叫雲菀,是我媽的女兒,與你佟宇閔沒有半點關系。”

  “怎會沒關系,你是我女兒呀!”

  “除非你把我媽還給我!”

  哀寒的怒吼,讓晏風的心抽動了下,為何她的話會透著讓人心痛的淒涼?

  佟宇閔身子顫晃著,無話可說。他對她母親雲良貞所造成的傷害,此生已無法彌補啊!

  “出去!我沒干擾你的生活,也請你別來干擾我。”

  佟宇閔怔怔的說不出話,只是萬般歉疚的看著她好半晌,才黯然的離開,連門邊站著個人,也沒心思注意。他沉痛的想著一切全是他的錯,才會自食惡果……

  緊閉雙眼深吸好幾口氣,雲菀張眼欲趨前關門,整個人卻霍地僵住。他……站在那裡多久了?

  “他總是你的長輩,你剛才的口氣不太好……”

  “你懂什麼?!”她嘶吼地截斷晏風的話。他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指責她?

  晏風既震驚又怔愕,她那如水秋瞳裡,有著好濃烈的痛楚、苦澀、無助,還有他無法形容出來的灰暗情緒。

  她究竟怎麼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暗咬紅唇,沒再說話,匆匆地關上大門,狼狽的關上自己的無措,也關上再次讓他瞧見自己出糗模樣的難堪。

  門外,晏風一步未動的佇立著,心緒仍陷在她脆弱淒迷的黑瞳中,還有她那句用盡氣力的嘶吼--你懂什麼?

  他是僭越了。自己只是受裘娜茵所托,想來試著說服她充當模特兒,雖然撞見她和她父親爭執,但對她私事不了解的他,怎好隨口評斷她對父親的態度?

  歉疚的瞥向大門,他忽地聽見屋裡傳來“匡啷”聲響,還有隱約的碰撞聲。

  “什麼聲音?”驚疑著,他反射性的伸手開門--

  門沒鎖,他快步走進屋裡,猛然教低頭跪坐在地上的身影,還有一地的玻璃碎片給驚住。

  “雲菀?”上前扶住她,入眼的慘白容顏教他又是一驚,“你怎麼了?”

  搗著心口,咬著牙,雲菀說不出話。她不過是想進房間舔舐教佟宇閔挑起的傷口,怎知胸口猝然傳來陣陣刺痛,讓她站不穩身子的打落花瓶,跌坐在地。

  “雲菀?”她痛苦的表情讓他慌急的摟住她。

  “痛……”冷汗涔涔,她終於擠出一字。

  “哪裡痛?”他撫著她汗濕的額頭問。

  “心……心臟……”左胸驀地襲來一陣比剛才更猛烈的痛意,像利刃剮刺,一刀又一刀凌遲著她,她全身顫抖的呻吟出聲,萬般難受的喘息著。

  “你有心臟病?我馬上送你上醫……唔--”

  肩頸處冷不防劇烈發疼,晏風悶哼了聲沒有推開她,任由她緊咬著,暗自心驚著究竟是怎樣的疼痛,逼得被狼狗咬傷也半聲不吭的她,會忍耐不住地咬住他?

  好半晌,當肩上的纏咬放松時,他懷裡的身子也跟著一軟,教他措手不及的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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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17:26: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瞧見進門的佟宇閔滿臉頹喪的樣子,佟紀雍不用想就知道,他父親又吃了那個私生女的閉門羹。

  記憶中,父親這副表情總出現在他向那個私生女討好,人家卻絲毫不領情的情況之後。從小到大,這副模樣他見多了。

  “人家壓根就不認你這個父親,干麼硬要自討沒趣去看人臉色?”搖晃著杯中紅酒,他語帶嘲諷的說。

  “紀雍,這樣跟你父親說話,太沒禮貌了。”剛下樓的雲良媚低聲輕喝。

  怎奈兒子仍兀自吊兒郎當的開口,“我說的是實話,人家從來就不承認、不屑姓佟。”

  “就算這樣,雲菀還是我的女兒。”是他佟宇閔欠那孩子的。

  父親一如往常的執拗語氣,讓佟紀雍眼底寒光閃動,“我勸爸最好別一相情願得太過頭,免得哪天人家突然發生意外,一命嗚呼哀哉時,你承受不住。”

  “不准你如此詛咒你妹妹!”

  “我只有一個妹妹,至於那個半路殺出來,住在家裡長達八年的野孩子,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紀雍,你少說兩句。”趕在丈夫暴吼前,雲良媚趨前拉起兒子,推他上樓。

  佟紀雍不顧她的阻止,硬是又多說幾句,“真話總是比較刺耳,為了爸好,最好他能盡快學會不管佟雲菀的死活。”

  下久前他才接到泰國那頭傳來的簡訊,得知今晚下在佟雲菀身上的降頭會發生效用,她將遭受第一次厲害的蝕心之痛。

  原本他和妹妹是想親自去瞧瞧她會被折騰成什麼狼狽樣,不過巫師說過,三次的蝕心之痛會次次加劇,但能不能忍得過來勢洶洶的第一次,也得看個人,萬一那個私生女忍不過,一次就去見閻羅,那他們兄妹這一去,若被當成頭號嫌疑犯,豈不麻煩?

  “你這小子,說的是什麼渾話?!”

  雲良媚急拉住沖至樓梯口的丈夫,“好啦,別跟孩子嘔氣,紀雍和瑋瑋跟雲菀不合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當然知道。那兩個孩子根本沒將雲菀當妹妹看,甚至還常常背地裡找機會欺負她,在學校帶頭喊她是沒娘疼的野孩子。盡管他訓斥處罰過他們,兩人還是會找雲菀麻煩,反倒是被欺凌的雲菀不哭不鬧,始終一臉倔強堅強。

  從不曾開口喊他一聲爸的她,在滿十八歲那年,堅決的搬回她和母親以前住的房子,六年來,不曾再踏入佟家半步。

  “唉,全是我造的孽啊!”

  雲良媚的心情不由得跟著下沉,逼姊姊走上絕路的罪過,她也有份啊!“雲菀……還是不願和你好好談?”

  “你說呢?唉--”只怕雲菀此刻還在心裡恨恨地咒罵他吧?

  ※                                   ※                                      ※      

  雲菀睡得很沉,從她靜闔雙眼的模樣就看得出來,唯獨那張過分蒼白的容顏,洩漏出她不久前才經歷過教人心驚又無能為力的痛苦掙扎。

  “雲小姐的心臟沒有問題。”醫師一臉篤定的說。

  晏風卻完全不解,她明明疼得昏迷在他懷裡,在醫院蘇醒時,又疼痛得不停的掙扎,逼得醫師不得不施打鎮靜劑才能為她檢查,結果醫師竟然說她心臟沒問題?

  “初步檢查,雲小姐除了貧血,身體並無大礙。”

  就是這些話,讓他開始懷疑這裡的醫師究竟行不行?

  她慘白著一張小臉,仿彿到鬼門關走過一遭似的,這樣叫身體並無大礙?

  “嗯……”一聲細碎低吟奪去他所有注意力。

  他移坐床緣,全身神經不由得緊繃著,只見她昏迷中也未曾舒展的柳眉微微擰動著,卻沒有醒來的跡象。

  她的心又開始痛了嗎?心底滑過不忍又不捨的情緒,他伸手撫向她心口,好希望自己能撫去她所有疼痛。

  “媽--”

  晏風一震,這飽含淒苦的喊聲令人心驚,可她的唇辦並沒掀動啊,難道是他聽見她心裡的話了?!

  “媽,他們為什麼要害你,為什麼?”

  沒錯,這是她心裡的聲音!他可以感覺自己掌心貼熨著由她心裡透出的吶喊,直傳入他耳裡,沒去訝異自己竟像孩提時一樣能讀心,他震撼的是她心底深藏如此沉重的悲傷。

  他忽地想起她朝她父親嘶吼著還她母親的話。她母親人在哪裡?

  感受到她心緒好像湧起另一陣紊亂,他的手不禁更貼緊她心口一些。

  “我不會哭!不管你們再怎麼欺負我,我就是不會如你們所願的掉淚!”

  好倔然孤傲的怒吼。欺負她的是誰?他只感覺她的心緒又起波動,唇問逸出低微的呻吟,她的心又痛了?

  “雲菀、雲菀!”不忍她在翻騰的記憶裡繼續心傷,他試著叫醒她。
  終於,她緩緩睜開眼。

  “是你?”看清眼前熟悉的影像,雲菀才想問他怎會在她房裡,思路突地飛快回轉,她記起所有的一切……“我要回家。”

  不用猜她就知道他一定是送她上醫院。

  “你的身子還很虛,而且明天醫師還要幫你做一次詳細檢查。”輕按住說著就撐起身的她,晏風暗嘆她一醒來又變得冷漠難以親近。

  “我沒事,不需要檢查。”揮開他的手,她逞強的坐起來。

  “你的心不痛了?”

  “不痛。走開--”

  “呃!”他突地悶哼一聲。

  她愕然呆怔住。她想下床,被他拉住,她不過反射性的揮開他,怎麼他會一臉痛苦的模樣?

  “你……怎麼了?”她發現他靠近脖子的左肩處覆著白色紗布。

  “被你咬傷的。”他淡笑,實話實說。

  思緒再次迅速回轉,她記起心痛來襲,自己捱得恍惚難當間,是奸像曾使力咬著他。“很嚴重?”她的語氣稍微改軟了。

  “大概會留下疤。”醫師看見他肩上滲血的傷痕時,直覺得不可思議,傷口竟被咬得那麼深。而剛才她手一揮扯動傷口,他才會忍不住低哼出聲。

  “對不起。”她別扭的道歉,當時……她身不由己。

  他只覺疼惜的輕拍她發頂,“傻丫頭,不是你的錯。”

  雲菀忍不住震顫,那句“傻丫頭”以及他拍頭的動作,讓她想起母親……

  “我要回家。”心情起伏不定,她直想離開這裡。

  晏風連忙阻止轉瞬間又要下床的她,“如果你說實話,就可以回家。”

  她坐在床緣疑惑的望著他,“什麼意思?”

  “回答我的問題,好讓我判斷是否真能讓你離開醫院。”他不放心她的身體。

  “你沒資格管我。”她又張起拒人千裡的芒刺。

  “你咬傷了我的肩膀哦。”他溫溫徐徐地擋回去,拉過椅子坐在她跟前。

  她頓時語塞,他成功的挑起她的內疚。

  “告訴我,你有心臟病嗎?”醫師的檢查結果實在讓他質疑。

  “沒有,我的身體一向好得很。”她回答得頗不情願。

  “那麼今晚的狀況是怎麼回事?以前也曾這樣?”

  下意識摸向心口,雲菀自己都覺得困惑的搖頭,“今天是頭一次,事前也沒征兆。”

  “卻來勢洶洶,讓你幾乎承受不住--”

  “我捱過來了!”她冷聲打斷他。

  逞強呵,她。不過早習慣她總以不悅語氣掩飾自己的慌弱與無助,他沒有反駁她,只是低道:“現在呢?心口還痛嗎?說實話。”

  他最後一句惹來她的瞪視。這個人真的好煩!

  “還有一點點疼,不過我挺得住。還有什麼話就快問,我不要待在這冰冰冷冷的醫院過夜。”想起母親一動也不動躺在慘白病床上的一幕,掀動她無邊的傷慟。

  猶豫了一會兒,晏風決定不再繼續追問,免得惹她不開心。“你啊,真是個倔強的孩子。”他眼裡、話裡不自覺流露著憐惜,嘆笑的輕拍她的頭,隨後抱起她。如果不帶她離開醫院,她是不會好好休息的。

  被抱著走出病房的雲菀,反常的沒出半點聲響,整個人怔仲繞想的,全是他剛剛所說的話。

  多年以前,母親好像也曾拍著她的頭,這樣說著--你啊,真是個倔強的孩子。

  ※                                   ※                                      ※      

  春陽在飄浮的雲層問時隱時現,雲良媚低頭看著自己明暗不定的影子,久久拿不定主意。如果她按下門鈴,結果會如何?雲菀看見她會破口大罵,還是像在佟家時那樣,兩人每回的相視,都是無語收場?

  “媽來這兒做什麼?”佟瑋瑋沒想到母親要求她載她出來一趟,竟是來這裡。

  “媽有些話想跟雲菀說。”

  “跟那個私生女有什麼好說的?就不知道媽怎麼不跟爸計較他在外面胡來,心還跟爸一樣,向著那個不名譽的私生女。”她很不以為然的冷嗤。
  “別老是這麼說雲菀,你忘了她是誰的女兒?”瑋瑋知不知道,所有的不名譽以及不堪啟齒的“祕密”,全是她父親惹起的呀!

  “誰教爸哪個私生女不生,偏偏生了個這麼令人討厭的佟雲菀。”不管怎麼想辦法惡整、奚落、欺負她,就是不見她求饒掉淚,看了就讓人不痛快。

  愈想愈不爽,她用力按下門鈴。昨晚為了“避嫌”,他們兄妹沒來親眼目睹佟雲菀活受罪的慘樣,現在人都站在門外,她倒要瞧瞧屋裡的她成了哪副德行。

  可惜門鈴響半天也沒人應門。“她不會真死在裡頭吧?”

  “瑋瑋,你在說什麼?”雲良媚喝斥著詛咒雲菀的女兒。

  只見她一臉傲慢的撇撇嘴,“沒人應門,我可不想在這裡罰站。媽,走了啦!”

  她半刻也不想多留的拉著母親轉身就走,現在那個私生女生死狀態不明,聰明的話,還是先閃人的好。

  而雲良媚母女撲空沒見到的雲菀,此刻人正在晏家。

  “起來啦,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一道蒙眬的身影映人模糊迷離的眼……“媽?”雲菀剛睡醒的恍惚的喊。

  逐漸清晰的身影溫文輕語,“我是晏風的母親,你現在在伯母家。”

  在晏家?她迷蒙的神智和眸光瞬間全部清明,倏地坐起身,訥訥地道:“我怎麼……會在這兒?”

  “昨晚晏風抱你回來的。”大致的情形,兒子都跟她說過。

  “我要回的明明是我家。”皺著眉,她垂眼低喃。他到底在做什麼?為何趁她又睡著時,偷抱她回他家?

  “晏風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康素君好脾氣的說。

  “都說我沒事了,他還這麼愛管閑事。”嘟噥著,猛然想到自己不該在人家母親面前數落她兒子,她尷尬急道:“我不是故意這麼說,而是他真的很愛管閑事--”她忽地直想咬斷自己舌頭地抿起雙唇,抱歉就好,她干麼又多加後面那一句。

  康素君始終噙著笑,沒有半點怒氣。“沒關系,晏風那孩子是滿愛管閑事的,尤其是他認為倘若不插手,事情會變得很麻煩時,會管得更起勁。”

  雲菀一愕,這麼說從他插手管起她被狗咬的事起,不就一直認為她是個問題很大的家伙?什麼嘛!依她看,沒事就亂蹦到她眼前的他,才大有問題哩!

  “他……晏靈呢?”疊串的嘀咕藏在心底,她微瞥房門問,只不過她想問的其實是晏風。這麼愛找她麻煩的人,怎麼會到現在都沒出現?

  “晏靈去學校上課,晏風則有事出去。”仿彿察覺出她的心思,康素君自動加上後面一句,實際上晏風是見雲菀即將轉醒,才將人交給她。

  “哦。那……抱歉打擾伯母,我要回去了。”

  “還不行。”怕她身體仍不適,她上前扶住下床的她。

  她不禁愣住,“還不行?”

  “伯母有位老同學在當醫師,我已經跟她約好,要帶你過去檢查身體,你不會讓伯母失約,拜托人家卻反而放人家鴿子吧?”

  怎麼伯母半帶威脅的語氣,這麼像晏風?雲菀在心裡嘀咕。

  “先到盥洗室梳洗,我們等會兒出門。”康素君邊說邊扶她往浴室走,有點驚訝情況真被兒子說中--稍微在口頭上為難她一下,讓她感覺一點點內疚,她應該就不會拒絕跟自己上醫院。

  “是晏風要伯母帶我去醫院的?”雲菀倏地想到的問。

  康素君只以笑代替回答,和藹的說:“毛巾和牙刷伯母已經准備好,在這裡。”

  這下雲菀知道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全是晏風搞的鬼!怎奈望著親切幫她遞盥洗用具的康素君,她說不出不想去醫院的話,總不能真讓這麼慈祥的伯母,因為她而失信於朋友吧。

  說到底都要怪晏風,干麼非要叫他母親帶她去檢查身體,害她無法出口拒絕。他一定是怕被她罵,才會跑得無影無蹤。

  他真的--好可惡!

  ※                                   ※                                      ※      

  遠眺著一望無際的湛藍海面,坐在敞篷車裡的晏風發現,他這個一向喜歡海的人,來海邊的理由好像還是頭一次像今天這樣可笑--怕有人一見到他會不高興,所以只好暫時消失蹤影跑到這裡來。

  可是沒辦法呀,昨晚要送雲菀回去時,她沒多久便在他車上睡著,瞼上明顯透著疲憊,為了就近照顧她,他就自動打轉方向盤,將她載往他家。

  雖然夜裡她沒再醒來過,但前半夜,她眉心不時蹙攏苦,他知道她睡得不安穩,莫名的心疼仍纏擾著她,她沒再上醫院做詳細的身體檢查,他怎麼放心得下?

  問題是沒經過她同意就偷載她回晏家,已是罪狀一條,倘若他再出現她面前硬要她去做檢查,不氣壞她才怪,所以他只得請母親出馬,代為“勸諫”。

  結果應該很順利吧?

  想到這兒,晏風不禁搖頭苦笑,記不得自己何時幫忙人時,需要幫忙得如此戒慎小心。微低下頭,瞥見自己擱在方向盤上的白紙,他忍不住又苦笑,向來隨想隨畫設計稿的他,枯坐這裡不知多久了,設計稿上居然破天荒的仍空白一片。

  “該不該小氣的跟她記下讓我心不在焉的這一筆,好做為必要時,軟化她冷硬態度的籌碼?”

  好笑的低喃著,此時手機驟響,他即刻接起。

  “媽,結果出來了?”他劈頭直問,是他請母親告訴他雲菀的檢查結果的。

  “嗯,心臟沒問題,身體也沒其他狀況,不過有貧血,要多補補身子。”

  怎麼會?這不是和昨夜的醫師說的一樣?“媽,那位醫師朋友真是這樣說?”

  “媽也懷疑的追問過,不過媽的老同學很肯定。”

  “那麼雲菀呢?還好嗎?”

  “精神還不錯,已經回家了。她還特地讓媽告訴你,她的心臟大概只是突然跳得不耐煩才會出錯,請你高抬貴手,盡量去忙你的。”康素君完整的轉述雲菀的話。

  晏風聽得哭笑不得。這話大概只有她想得出來。

  要他高抬貴手,盡量去忙他的?擺明了就是要他別再多管閑事。

  她呀,仍是一副苦難自嘗的獨來獨往態度。

  “晏風,雲菀真如你所說,昨晚心口疼得昏噘過去?”也許是因為雲菀是女兒的家教老師,康素君自然而然的關心起她。

  “嗯,不過既然兩位醫師都這樣說,應該沒什麼問題。謝謝媽帶雲菀跑這一趟……好,媽去忙,拜。”話說得輕松,闔起手機,他眉問卻鎖著疑竇,心臟沒問題,怎會疼得教人見了都揪心的痛苦模樣?

  思忖一會兒,他發動引擎,決定找一趟晏軒。

  ※                                   ※                                      ※      

  晏氏開發集團總裁室裡,晏軒驚詫不已的看著他大哥,“你來干麼?”

  “你說得好像很不樂意看見我的樣子。”隨性倚向他辦公桌,晏風淺笑的迎對快語直言的弟弟。

  “因為你沒事根本不會來。說吧,你捅下什麼樓子需要我幫你善後?”

  “你言不由衷的毛病,實在需要改一改。”語畢,惹來他一記不客氣的瞟瞪,晏風笑笑,而後微斂神色說出此行的目的,“如果有空,今晚想請你去看棟房子。”

  “嗯?”利眸微瞇,晏軒嗅出他話裡的下尋常。

  “我有位朋友昨晚因為心臟疼痛難當而昏過去,可是做檢查之後卻顯示她沒有心臟方面的隱疾,我覺得有點奇怪,所以來找有陰陽眼的你去看個究竟。”

  他微微揚高半邊眉,“你懷疑--鬼魅作祟?”

  “只是突然閃入腦裡的念頭。”真的只是突然,因為他從來不迷信。

  晏軒若有所思的望著一派認真的大哥。他是有陰陽眼沒錯,但因陽剛之氣極重,所以至今從未受過“找鬼”這樣的請托。“對方是你什麼朋友?”

  “晏靈的英文家教老師。”

  他有些傻眼,“晏靈的家教老師?你這人是不是太廣結善緣了點?連人家家教老師的事你也要管,還動腦筋動到我頭上來?”他這老愛將隨緣掛在嘴邊的大哥,竟然這麼快就把晏靈的老師列入朋友的行列?

  晏風糾正他,“話不能這麼說,人家用心在教晏靈英文,我們當哥哥的本來就該感謝她,更何況她現在有麻煩,我們怎好袖手旁觀。今晚你到底去是不去?”

  “該死的你連說兩個‘我們’,我能說不嗎?”除非他不想當晏靈的二哥。

  晏風一臉輕笑的點頭道:“好像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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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17:26: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很清朗的夜,不過晏風的心情有些忐忑,不知道要晏軒來這一趟,是不是真會發現什麼不利於雲菀的端倪。

  “怎麼樣?看得出什麼嗎?”他們已經在小平房外繞走一圈,現在正停在屋子的後院處。

  “沒有,這裡的磁場很正常,嚴格說來,此處並不適合不干淨的東西逗留。”至少他沒見到半個不該留在陽世的“東西”。

  “那你趕快爬上圍牆,看看屋裡是不是一樣很干淨。”

  晏軒冷眉頓挑的望向他大哥,“你要我做什麼?”

  “爬牆啊,因為屋裡暗暗的,主人不是外出就是已經就寢……”

  “你不會按門鈴把人叫起來啊?”居然要他爬牆?!

  晏風不以為然,“把人叫起來,然後跟她說我們是來找鬼的?換作你是這棟屋子的主人,會有什麼反應?”

  “一腳把你踹昏。”他連考慮都不用地回答。

  “那你還要我按門鈴?”他給他一個十足不敢恭維的眼神。

  晏軒微愕,“晏靈的家教老師脾氣不好?”

  “很不好。”由矮牆外望向屋子,他唇邊有抹極細淺,像呵疼又像無奈的笑紋,“不過她應該是不至於把我踹昏,但我不想她氣得身子又出狀況。”

  奇陸,他怎麼覺得大哥眼神、語氣裡,有種……男人對女人才會有的憐惜?他一直認為那位家教老師是男的,難道……

  “喂,晏靈的家教老師--”是女的都還沒問出口,話已被倉卒搶去。

  “趁現在沒人快點爬,不然等會兒讓人撞見,被當成小偷可就不妙。”

  “該死的。”低咒著,晏軒凝起冷峻雙眉,不情願的攀爬到圍牆上。“早知道要爬牆的話,說什麼也不答應你來這一趟。”居然要他堂堂一個總裁在夜裡偷爬人家的牆?

  “別嘟噥,我可也是第一次這樣爬牆,改天請你吃大餐謝你就是了。”跟著俐落的攀上圍牆,晏風忙不疊指向圍牆內問:“要不要下去?”

  “不用,在這裡就可以。”銳利雙眸早已朝屋子的窗戶凝神望去。

  沒再出聲打擾他,晏風倒是想起,也許該叫雲菀養只大狗,否則倘若有人像他們這樣攀牆而入,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辦?

  “沒發現什麼東西。”晏軒說道。

  “你確定?‘他們’不會躲在角落或桌下?”他將岔開的心緒調回來。

  晏軒睞他一眼,“這屋子完全沒有陰森邪魅的氣息,至少我感覺不到,你若不信,去請道士來看。”

  晏風沒打算多此一舉,因為晏軒天生就有這方面的感應能力,如果他瞧不出什麼異樣,找其他人恐怕也是白搭。

  就在他思忖問,晏軒接起一通電話,三兩句結束後,道:“大伯……我爸找我談公事。我先送你回去。”今晚是他開車去接大哥的。

  明白事業心重的他此時肯定歸心似箭,晏風搖搖頭道:“你盡管趕回去,我等會兒叫車就好。不好意思,今晚麻煩你了。”

  “你瘋啦,說什麼麻不麻煩的見外話。”瞇眼低啐兩句,晏軒跳落地面,丟了句“我先走了”,頭也沒回地跨步離去。

  他撇唇一笑,沒有隔閡的手足之情,總是教人窩心。然而當他又將視線瞥向雲菀的住所時,唇邊笑紋不由得斂住,晏軒說這屋子裡外都很干淨,沒有不該有的“臟東西”,那麼雲菀的心痛便和鬼魅無關嘍?難道昨晚的突發狀況,真只是如她所說,心臟突然眺岔?

  “你在上面干什麼?”

  熟悉的冰冷語調陡地傳來,撇過頭,他意外瞧見纖弱的身影。

  慘了,剛才想得失神,一時忘記自己還在牆上,偏偏就這麼讓她撞見了。

  “你還沒睡?”他趕忙打哈哈,努力動腦編想爬牆的理由。

  雲菀差點氣翻,“我是問你在上面做什麼?為什麼你又莫名其妙的……糟,快下去。”

  氣怒的質問驟地轉成慌亂的急語,她踮腳伸手朝他用力一推,反應不及的晏風就筆直的掉下……

  ※                                   ※                                      ※      

  “哦,流血了,看你怎麼辦?”晏風站在雲菀住處的客廳裡,向她伸出受傷的左手掌他不是要責怪她,而是要逼她開口。

  幾分鐘前,原本對著他質問的人兒猝然推他一把,害他來不及反應,硬是被推落圍牆下,左手因此被樹枝或碎片什麼的劃出一道頗長的傷口。而迅速跑出來的她,只低頭跟他說了聲對不起,便轉身帶他進屋。

  他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推他,但不明白她為何一句解釋都沒有,難道不怕他誣陷她是存心故意的嗎?

  “你坐,我拿急救箱。”還是沒有多余的話語,她逕自取來藥箱。

  “剛剛是怎麼回事?因為我爬你家圍牆,所以你想謀殺我?”她不說,他只好自個兒問,不料惹來她一記嬌瞪。

  “才不是,是剛才有位鄰居剛好探出頭來,她很愛嚼舌根的,要是讓她看見你站在牆上跟我說話,明天她不知道要將話傳得多難聽。”

  見他坐下,卻沒動手包扎傷口的打算,雲菀略微皺眉,坐近幫他處理起手掌上的傷,壓根忘記追問他為何莫名出現在圍牆上,連他偷抱她回晏家,還讓他母親“逼”她上醫院的帳,都沒記起要找他算。

  他仍然存疑,“既然是一時情急,為什麼你剛才不主動辯白?如果我真誤會你了呢?”

  “無所謂,反正又不是沒被人誤會過。”小時候在學校,佟紀雍兄妹造謠抹黑她的次數,多得她都記不清了。

  “你說得好像常被欺負似的。”他深思的盯著她,想起在醫院,她曾在心裡說過就算被欺負,也絕不掉淚的話。莫非上回她被狗咬,也是對方故意的?

  她聞言一驚,倉皇站起身,回避他仿彿能看透她的注視。“你的傷已經包扎好了。”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掌已平順的綁上紗布,他隨口說道:“綁得這麼俐落靈巧,該不會是你常受傷訓練出來的吧?”

  只見她紅唇抿咬,柳眉隱隱蹙起。

  他微怔,難道被他說中了?“你--”

  “這是還你的,如果沒事,你請回吧。”她迅速將一只提袋塞向他,下了逐客今,杜絕他啰唆的發問,她一點也不想被探究。

  “什麼?”他狐疑的取出袋內物品,赫然是兩件各為白色與米色的衣服。

  “我讓你毀了一件白衣,還有你買錯東西送我的事,在你收下這兩件衣服後就算扯平了。”

  哦,原來是在還他人情。晏風二話不說就脫下身上襯衫,將她買的白色新衣套上。

  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雲菀臉上刷地嫣紅一片。“你、你該回家再穿的。”

  “在這兒試穿,不合身好讓你拿去換啊。”他站起身,順順衣服,“我覺得很合身,你看呢?”

  “衣領折到了。”伸手想為他翻領子,卻在快碰到他衣服時,猛然收手。她驚覺自己差點就做出幫他整理領子這種過分親匿的動作。全是他害的!

  晏風笑意輕揚,好笑的看著小臉紅透的她。倔強歸倔強,她還是有一般女孩的腼腆可愛,他突然興起逗弄她的念頭。“你還沒下評語。”

  “丑死了!”她瞪著他,氣窘地道。

  他一臉慎重的回望她,“這是實話?我真有這麼糟?”

  “真的、就是、確實有這麼糟,你丑斃了!”

  “這麼慘?那我得回去跟我媽抗議一下。”

  “喂--”雲菀嚇得一把拉住說著就轉身的他,“我騙你的,你別亂跟伯母說……你!”瞟見他彎揚的唇角,她知道自己上當了,鼓著腮幫子,她洩氣的發現,自己真的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不忍再逗她,他拍拍她發頂,“你今晚精神很好,心臟沒再痛了吧?手臂的傷呢?還會疼嗎?”昨晚他請醫師診視過她被狗咬的傷,復元的情形良好。

  倔著臉不回答,她自顧自提起藥箱走向置物櫃。

  “小菀。”看她賭氣不回答,他嘆息的脫口喊她。

  她腳步驀地頓住,回身大喊,“誰准你那樣喊我,你又不是我媽!”只有媽會喊她小菀,只有她那個嘗盡人情冷暖的可憐母親才會這樣喊她。

  她眼裡飄閃的痛苦黯然,晏風瞧見了,不過他沒多說什 ,只是低低地問:“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

  “你不會回家喝。”她僵著口氣,總覺得他好像又看穿她什麼。

  “就當是抵銷我曾帶豬肝湯給你的人情,如何?”不是非喝咖啡不可,只是說不出理由的,他覺得此刻的她需要人陪。

  “話可是你說的,成交。”

  他忍不住莞爾,瞧她說得好似急欲還清他所有的人情,其實他從不認為她有欠他什麼,幫她只是舉手之勞,

  不過既然她這麼以為,倒是可以以此做為“交換”。“如果你肯答應幫我個忙,你咬傷我肩膀,還有剛剛讓我不小心弄傷手的事,就一筆勾銷,你覺得怎樣?”他邊隨她走進廚房邊問。

  拿著咖啡壺,她疑惑的望向他,“什麼忙?”

  “我朋友下月初要舉辦服裝展,需要模特兒,要麻煩你權充一下。”

  要她當模特兒?雲菀長長睫毛眨了眨,而後連連搖頭,“這個忙我沒法幫,因為我不會走秀,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拋頭露面。”

  “我可以請朋友為你准備面罩,而且走秀時你只管像平時走路那樣就行。”晏風卯起勁當說客,以設計師的專業眼光來看,裘娜茵設計的那件小禮服,只怕沒人比她更適合。

  這樣聽來似乎沒什麼問題了。“好,我答應。”

  等人情都還清,她和他就再也沒有瓜葛,她便不用再面對他恍如能看透她脆弱靈魂的深邃注視……

  ※                                   ※                                      ※      

  很不湊巧的,剛至出版社交完翻譯小說稿的雲菀,遇上了佟紀雍。她連第二眼都懶得再瞧地准備繞路走,偏偏他像黏人蒼蠅般直走向她。

  “真的是你?”橫身擋住她,他眼裡有著驚詫。他剛從附近俱樂部出來,沒意料到會瞟見按理應該在家奄奄一息的人。

  “沒聽過好狗不擋路?”她淡諷。

  他眸光又冷又利,“你這只打不死的蟑螂,居然還沒去見閻王?”瑋瑋昨天不是才說她的住處沒人出來應門,八成她已賤命難保,可這會怎麼見她一副沒事樣?

  “我說過,我絕對會活得比你和佟瑋瑋還要久。”

  “只怕你沒這個命,很快就會到陰問,跟你那專門勾引別人丈夫的不要臉母親見面。”

  “不准你那樣說我母親!”雙目怒瞠,她雙拳握得死緊。

  他兀自倡狂的挑釁,“我還沒說她是狐狸精呢。”

  “你閉嘴!”雲菀揚手就想摑向說著混帳話的他,不料反被他奮力推開,一個站不穩,她狠狠跌坐在地。

  “想甩我耳光?你佟雲菀等到下輩子也不會有機會。”

  “你做什麼動手推人?”

  一聲嬌喝傳來,佟紀雍看見一位削著短發的女孩快步跑向雲菀。

  “雲菀姊?”晏靈緊張的扶起她。她正要回家,怎知會在路上撞見家教老師被推倒在地。“你是誰?雲菀姊前天才昏迷送醫院,你還對她動粗?”她不悅的瞪著眼前看起來小頭銳面的男人。

  佟紀雍眼中譎光閃爍,佟雲菀曾經昏迷,那不就表示……

  “走了,我沒事。”拍拍長褲,雲菀牽過晏靈,不想她浪費唇舌應付如狼狡猾的佟紀雍。

  然而他硬是阻去她的去路。“看來你佟雲菀的命還滿硬的,竟然只是昏迷。”沒一次就命喪黃泉,算她走運。

  “你這人怎麼這麼缺德,好像巴不得人家死一樣。”沒等雲菀開口,晏靈已皺眉駁斥起他。

  他眉梢一挑,眼角斜瞥,隨即涎著邪氣的笑,直盯著她瞧,“仔細一看,你還長得挺清純可人呢,嘗起來的味道想必不錯。”輕浮的話一落,他便輕佻的抬起手指欲勾向她下巴。

  雲菀揮掌用力拍開他的手,將晏靈拉護到身後,“佟紀雍,你最好放尊重點!”

  “你以為你能拿我怎樣?”他一臉邪佞妄笑。

  “是不能拿你怎樣,但如果我跑去跟某人說,他兒子不到下班時間就在街上調戲女生,又或者--”她故意施壓的拖長聲音,“假使我再向某人表示會考慮進佟氏上班,你想,你還能霸住佟氏總經理的位置多久?”

  聞言,佟紀雍臉上的訕笑瞬間凝成無法隱藏的怨怒。他心知肚明,這個求學時代成績總名列前茅的私生女,有多得他爸的喜愛,甚至不只一次希望她幫他經營公司,倘若她真跑去找他爸,那麼他這個總經理肯定馬上被撤換掉。

  “佟雲菀,算你厲害!不過你不會得意太久,因為你注定和你媽一樣短命!”

  憤然的撂下話,他僵著臉扭頭就走。就算她再礙眼囂張,也只剩短短兩個月的命,妄想分他們佟家的財產?到陰間分吧!

  “這個人到底是誰?怎麼這樣一直詛咒你死?”晏靈忍不住又低啐出聲。

  “無所謂,習慣就好。”雲菀近似低喃的說。

  習慣就好?“雲菀姊,你沒事吧?”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所以才會這樣說?
  “沒事。我要搭公車回家,你呢?”

  “我也是。”隨她往公車站牌走,她忽又冒出一句,“原來雲菀姊姓佟啊。”

  “不是,我姓雲。”從她出生那刻起。

  她倏地寒斂的側臉,讓晏靈敏感意識到不要再追問這個話題,於是不著痕跡的將話轉到有疑問的英文文法上,雖然她十分疑惑,剛才那個討人厭的男人,為何叫她“佟”雲菀?

  ※                                   ※                                      ※      

  一回到家,晏靈就將在路上發生的事,比手劃腳地告訴她母親和大哥。

  “那個一看就不是啥好東西的臭男人還伸出鹹豬手,想吃我豆腐摸我下巴,幸虧雲菀姊用話嚇走他。而且那個男的好過分,一直詛咒雲菀姊死,真的好想狠狠踹他幾腳。”

  晏風聽得直皺眉。打從妹妹說雲菀被推倒在路上開始,他就直覺的將那個放肆的男人與初次見到雲菀時,沒喝止身邊狼犬,讓它襲咬她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那個男人是誰,怎會這麼可惡?”康素君也聽不過去的發出不平之鳴。

  “我只知道那個男的叫什麼……佟紀雍,他則是喊雲菀姊‘佟雲菀’,不過雲菀姊不是很高興的說她姓雲,所以我實在搞不懂他們兩個是什麼關系。”

  佟?晏風忽地憶起雲菀說過的話--沒錯,我是叫雲菀,是我媽的女兒,與你佟宇閔沒半點關系。

  這麼說,莫非晏靈在街上遇見的那名男子是……

  “哥!”

  “嗯?”手臂被搖動,他從游離的思緒中回神。

  她嘟了下嘴,“人家在問你雲菀姊會不會惹上什麼麻煩,你都沒在聽啊?”

  或許應該說是有什麼恩怨隱情比較貼切。“媽,我出去一趟。”低道一句後,他抓著車鑰匙就匆匆出門。

  “喂,哥你去哪兒?”

  沒有回答晏靈,他已進入車內,發動引擎。

  “就這樣走啦?人家在問他很重要的問題耶!”指向迅速駛出庭院的車子,她錯愕的望向母親,大哥一向很有耐心聽人家說話的,怎麼今天這樣冒冒失失逕自走掉?

  “你大哥大概是想找雲菀了解一下情形。這樣也好,媽本來也有意要你大哥去一趟,說實在的,媽有點不放心雲菀的身子。”

  “嗯!”晏靈直點小腦袋,“雲菀姊只有一個人住,我們要多關心她。”

  就在母親和妹妹將雲菀當自家人關心時,晏風駕著車,直往她的住處開去。

  他無法解釋自己的沖動,但只要想到她先是被狗咬,再來是被推倒在街上,他就覺得有必要找她問問其中隱情,否則再接下來,不曉得她又會遇上什麼教人料想不到的突發狀況。

  正准備將車子轉往熟稔的岔路,卻意外瞟見一抹眼熟的身影自花店出來,才打算將車停往路邊喊人,她卻先一步搭上計程車,他只得也打轉方向盤跟上去。

  不知道雲菀要上哪兒去?

  有段路程後,車子在郊外一處清幽的地方停下,他瞧見車裡的人兒下了車,朝前頭的階梯拾級而上。

  他將車停妥,悄悄跟上去。

  當階梯踏盡,一片莊嚴肅穆的墓園映入眼簾,雲菀心頭一陣起伏,步履沉重的走往右邊一隅。

  隨後跟上的晏風,怎麼也沒想到她來的地方會是墓園。只見她在一處墓碑前站定,彎身將手中成束的白菊放落墳前,然後又靜靜地站立著。他心裡忽然掀起無由的抽動,她的背影此時看來,好孤獨落寞。

  “媽,好久沒來看你,你好嗎?”

  原來墓地裡安葬的,是她母親,

  “是女兒無能為力,才會讓佟紀雍今天這樣無禮的詆毀你。”沉吟半晌,她眼裡水霧漸盈漸滿。“媽放心,女兒一個人過得很好,只是……如果媽還在,不知道有多好……”

  眼裡的淚水止不住地滑落,不過她隨即背過身。她要堅強,不能讓媽看見她掉淚,不能讓媽不放心……感覺前方有人,她倉卒抬起頭,霎時滿眼的錯愣驚愕。

  晏風?怎麼會?!

  “小菀--”他連忙上前攔住驚愣過後,直想跑開的她。

  “走開!”她一心想要逃開,她不要讓人看見她的脆弱。

  他拉住她,低柔的說:“想哭就哭……”

  “我沒有哭。”倔喊著,她眸裡偏偏盈滿著淚水。

  “傻丫頭,沒人會笑你脆弱,別這麼壓抑自己。”

  “少胡說八道,我一點也不脆弱。”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雲菀用力推開他。

  “小菀--”

  “別那樣喊我!”成串的淚水不爭氣地隨著他的低喚,爭先恐後的滾落,她胡亂抹瞼,怎奈眼淚就是存心跟她作對似的停不下來。

  “唉!”凝視著她十足逞強又孩子氣的抹淚舉動,晏風無奈又憐惜的低嘆,走上前將她擁入懷中。“好好哭一場,沒關系的。”像哄孩子般,他輕輕柔柔地拍著她的背。

  心裡的委屈,驟然全教他溫暖的懷抱以及輕拍的大掌誘發,她鼻端和眼睛一酸,眼淚掉得更凶了。

  “我沒有哭……”整個人無助得緊,她仍脆弱的維護自己早已潰散的堅強。

  “好,你沒哭,盡情的掉淚就好。”呵憐的擁緊她一些,他依然溫柔的拍哄著她。

  雲菀真的不想哭的,可是不知為何,眼淚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狂落猛掉,從一開始氣惱的槌著他啜泣,到最後,終於忍不住撲倒他懷裡,痛哭失聲。

  而晏風,始終默默地摟著她,任她徹底宣洩積壓多年的情緒。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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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17:26: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雲菀從來不曾像此刻這樣懊惱過。自從母親過世後,她沒在人前掉過眼淚,就連佟紀雍兄妹如何想辦法欺負她,她也沒掉過一滴淚,可是剛才,她竟然無法自己地哭得一塌胡塗,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是在晏風懷裡哭?!

  她是怎麼了呀她?好丟臉!

  “嘿,小烏龜。”頭頂被輕輕一拍,溫徐的嗓音隨之入耳。

  眉頭一皺,她繃著臉抬起頭,“你才是大烏龜!”

  帶著縱容的淺笑,晏風又輕拍一下她的頭,“誰教你一直趴著,不理人。”

  在他懷裡大哭一場後,她別扭的躲坐在階梯上,他只得坐在她身旁陪她。無奈好長一段時間過去,她就是不肯抬頭、不肯開口,他只得想法子讓她理一下他嘍。

  “又沒人教你待在這裡。”她沒好氣的瞪他。

  他還是滿臉的笑。“我有話問你。”

  “我不會回答你的。”她撇開視線,在心裡啐念一句:這人怎麼笑不膩啊?

  “小菀--”

  “不是要你別這樣喊我。”欠扁,叫他別喊還一直喊,想不瞪他都不行。

  “我喊得很順口。”連他都不明白為什麼。

  “還敢說,都是因為你這樣喊,才害人家一直哭……”收住唇,她沒再說下去,一想起自己哭倒他懷裡,就覺得難為情,只得連忙轉問自己哭到忘記問的重要問題。“為什麼你會到這裡來?”

  “我有事找你,剛好見你從花店出來,所以就跟過來。”

  “你有什麼事找我?”她柳眉暗皺,這家伙每次找她好像都沒啥好事。

  略微猶豫,晏風還是決定問:“今天你和晏靈在街上遇到的那個男的,跟前些時候讓拘咬傷你的男人,是同一個對吧?”

  “你怎麼知道?”太過震訝,她想也沒想地問。

  “晏靈說他叫佟紀雍,是你的哥哥吧?”他直言自個的猜測。

  “他不是。”回駁著,她猛然站起來,卻因一陣突來的暈眩差點站不住。

  晏風眼明手快的扶住她,“你有貧血,要記得多吃些補血的東西。”

  “我不曉得你知道什麼,但請你別再多管閑事。”暈眩不再,雲菀直退離他,她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在意的全是他剛才的問話。

  “我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今天佟紀雍要輕薄的是我妹妹,我能不問嗎?”況且她一次又一次在晦暗不明的情況中受傷,他又豈能不問?

  她該怎麼說?佟紀雍當時確實是想輕薄晏靈呀!

  “為什麼你明明和佟家有牽扯,卻與佟宇閔和佟紀雍有爭執?”他小心的避開“父親”和“哥哥”這兩個對她而言極其敏感的字眼。

  她仍舊緊閉雙唇,不想說。

  “為什麼?小菀,告訴我,你和佟家……”

  “沒有關系!是佟宇閔對不起我媽,我不過是不幸的流有他的血液,然後被佟紀雍兄妹視為礙眼的私生女,如此而已。”被逼急了,她一古腦嗔嚷,然後忍不住難堪的迅速奔下階梯。

  這下他滿意了嗎?她所有的不堪幾乎全教他知道。

  “小菀--”晏風反射性的追向可說是落荒而逃的她,才伸手拉住她手腕,不料她腳步忽然一滯,身後的他重心跟著不穩……

  “小心!”及時摟住她,兩人卻煞不住腳的跌落階梯。

  一時間,四周只聽得見微風吹過樹梢的颯颯聲響。

  雲菀從他懷裡抬起頭,只見躺在她身下的他閉著雙眼,她頓覺緊張起來,伸手輕拍他的臉,“喂,你沒事吧?”

  “應該……沒事……”他張開眼,怔怔地望著入眼的嬌顏。大概是在階梯上滾動的關系,使她盤綰長發的夾子脫落,一頭如瀑青絲,帶著長時間綰夾的弧度柔順的披散開,此時的她,看來萬分吸引人。

  突然發覺,這樣看著她,是種享受。

  “喂,你到底怎麼了?”她不安的扯他衣襟,他怎會盡是愣眼望著她,什麼話都沒說?

  “我果然沒猜錯,你的頭發放下來,整個人柔和多了。”直讓他不自禁的伸手撩向她長發……又讓他猜對了,她的發絲果真滑軟如綢。

  雲菀心頭莫名一跳,她的長發何時垂落,竟還教他纏繞指間……

  “非禮勿玩!”窘促的拉回頭發,她逕自起身。他還能這麼放肆,應該是沒事才對,不用理他。

  哎,她有點小氣。“小菀。”

  “干麼?”她下意識回答又下意識瞥向他,這人還不起來?

  晏風仰望她眼裡的疑惑,“可以扶我一把嗎?我的頭有點暈。”

  ※                                   ※                                      ※      

  在醫院走廊跟醫師道過謝,雲菀懸吊許久的心,總算得以平緩下來。醫師說晏風不是因為腦震蕩而頭暈,只是近來沒睡好,體力有些透支,需要好好休息。

  之前他一沾病床,雙眼就沒再睜開,著實把她嚇一大眺。其實在墓園時他如果不管她,不護著她,也不會摔下階梯,而且仔細推究起來,他的睡眠不足與體力透支,只怕也是因為她--

  打從和他相遇開始,他們好像總是在夜裡相見,也好像總是在她出狀況的時候,縱使那些狀況不是她所能掌控,也沒要他插手,但歸咎起來,喜歡管閑事的他,確實老受她所累。

  這麼想著,她不禁內疚起來。自己一直想還清欠他的人情,然而現在,她反而又欠他一筆。

  “雲菀?”

  她手才觸及病房門把,一聲突來的叫喚驚動了她。循聲望去,她一訝,旋即倉卒打開病房門,閃身入內。

  “雲菀--”雲良媚及時跟進去。

  “你認錯人了。”她後退,視線瞥向早先為了不讓晏風受打擾,因而拉上的隔離病床的淡藍色布幔,放低音量的不希望吵醒他。

  雲良媚只是一逕的說:“我去你的住處找過你,可是你不在,沒想到……”

  “那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說。”

  “雲菀,有必要將我當成陌生人嗎?”她的冷淡令她倍感無奈。

  “那麼你希望我當你是誰?親阿姨?還是後娘?”每一個犀利問句,都嵌著她深沉的苦痛。

  雲良媚臉色一變,頓時啞口。可不是,自己該以何種身分面對這孩子?

  就在此時,布幔後原本熟睡的晏風,因連串的聲音干擾,睫毛緩緩睜動。

  “能喊我一聲阿姨嗎?”雲良媚帶著一絲希望問,至少雲菀是她姊姊的孩子。

  雲菀嘴角浮起一抹淒涼悲哀的諷刺紋路。“你配嗎?在你丈夫酒醉誤將你親姊姊當成你強行玷污,甚至使她因而懷孕時,你是如何幫著你丈夫抹黑、毀謗、羞辱你唯一的姊姊,讓她無法在家人、鄰裡間立足,逼得她得屈辱難堪的離家出走?那個毫不顧及自己親姊姊死活的人是誰?你告訴我啊!”

  完全醒轉的晏風凝神傾聽,字字聽入耳裡,震驚在心底。雲菀說的那個“親姊姊”,莫非是她的母親?

  “你--怎麼知道?”雲良媚震愕不已,她和宇閔一直以為雲菀對他們倆的排斥,是因為認為自己母親不被宇閔接受,使她成為私生女,想不到……

  “日記。所有的一切,我媽全記在日記裡,你以為你們所做的事,真能神不知鬼不覺?”

  那本刻著母親字字血淚的泛黃日記,仍鎖在她家書櫃的最底層,母親投訴無門的慟,她知道,除了她,沒有人會哀憐同情她母親當年所受的苦。

  雲良媚被逼問得額際直沁冷汗,“宇閔當年不是故意欺負姊姊的,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如果我不幫忙脫罪,他的聲譽將毀於一旦,而且我也怕……怕姊姊搶去我的地位呀!”

  “所以你就狠心讓你的親姊姊清譽全毀?”

  “我和宇閔是逼不得已的--”

  “逼不得已到將我媽逼上自殺的絕路引”

  “不,那是造化弄人。雲菀,相信阿姨,這十幾年來我也不好過,每晚都得靠安眠藥才能入眠。”她今天便是來醫院拿安眠藥的。

  “那麼親眼目睹我媽倒在血泊中,求救無門的我,是不是該在午夜夢回驚醒時,一刀結束自己的性命,才能抹去那哀慟的一夜所帶給我的沖擊?!”

  幾乎是聲嘶力竭的詰問,震撼得晏風胸口一窒,險些喘不過氣。

  親眼目睹?天!當時的雲菀才幾歲?

  雲良媚身軀顫晃的抵住牆壁,無法否認,這胡塗孽債,受苦、受折磨最深的,是這無辜的孩子呀!

  “對不起……”

  “不需要。”極力冷靜下自己激動的情緒,雲菀臉上又出現慣有的冷漠。“再怎麼樣,都換不回我媽的性命了,我不想和你們有任何瓜葛,所以請你回去告訴‘他’,不要再出現我面前,我沒那麼多精力應付你們。”

  雲良媚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當年的確是她和丈夫將一向良善溫柔的姊姊,往絕路深淵裡推,這罪孽只怕是一輩子都還不完。深嘆一口氣,她只能黯然離去。

  當病房門開了又闔上,雲菀所有強裝的堅強,霎時全教翻湧而上的軟弱擊退,眼裡淚光閃現。

  為何會有如此不堪的恩怨糾結纏擾她?苦楚的踉艙幾步,一雙溫厚大掌忽由背後輕扣住她的腰穩住她,心底一悸,她眼裡的淚水隨之滾落。

  他全聽見了?這回她沒有想逃開的念頭,只是努力逼回淚意。

  “為什麼又把長發盤起來?”像要分散她低迷的心情,晏風隨意低問。

  “這樣才不會讓人以為我好欺負。”她喑啞的說。

  胸中漪動著不忍憐惜,他輕輕扳轉過她,將她攬入懷裡。“你很堅強。一直都是。”

  她逼不回的淚意瞬間決堤在他如風溫徐的話語裡,偎著他,雲菀只想盡情的大哭一場。

  ※                                   ※                                      ※      

  “娜茵工作室”裡,裘娜茵正欣喜的看著經由晏風指點,已裁作完成的銀白小禮服。她很滿意這件作品,但還是想聽聽晏風的意見,看是不是還要再做修改,所以她打電話約他過來一趟。

  “裘小姐。”

  身後傳來叫喚,她聞聲轉過身子。“佟小姐?怎麼有空來?”她連忙迎上前。佟瑋瑋可是她樓下門市的大客戶吶!

  “我想買新款春裝,店裡的小妹說你在樓上,所以我就自己上來……這件禮服好漂亮。”像發現寶貝似的,她伸手就想去摸禮服。

  裘娜茵先一步擋住她,“不好意思,這件禮服碰不得。”

  她眼有不滿,“碰不得?你的意思是我買不起?”

  “當然不是,這是過幾天我服裝展要展出的作品,得在展出前保持它最完整的風貌,若佟小姐喜歡它想訂購,也要等服裝展之後。”裘娜茵堆著滿臉的笑,將話說得婉轉。

  開啥玩笑,這件她滿意得不得了的小禮服可是要給晏風說的那位再適合不過的模特兒穿的,怎麼可以先給她蹂躪了?

  佟瑋瑋眼底精光一閃,“既然裘小姐要開服裝展,那麼我這個可說是你設計品的頭號擁護者就盡點心力,充當你的模特兒,你說如何?”

  “呃……”這嬌嬌女根本是想穿禮服出風頭,她該如何婉拒她的“請求”?
  “不可能,你的氣質完全和這件禮服不合。”

  一道低沉嗓音陡然在工作室內響起。

  “你是誰?憑什麼說我的氣質和這件禮服不合?”佟瑋瑋質問起突然冒出的陌生男人。哼!竟敢說她和那件禮服不搭,他是在暗喻她沒氣質嗎?

  “佟小姐別生氣,這位是我朋友,他是……他的話沒惡意,只是--”

  “只是在告訴你事實,你的氣質不夠純雅高貴,穿上這件銀白小禮服會適得其反,反而破壞了禮服的特色。另外,給你個由衷的建議,”晏風的視線審視著她身上的大紅套裝,“你不適合穿顏色太鮮艷的衣服,那會讓你妖冶得很庸俗。”

  “你!”

  居然說她庸俗?!佟瑋瑋被批評得一肚子火,怎奈一時卻找不到詞回敬他,只得怒而轉向裘娜茵道:“為了你的生意著想,最好少讓你這無禮的朋友上門,今天我不買衣服了!哼!”

  火紅身影嗤哼著扭頭就走。

  裘娜茵暗吁口氣,“托你的福,難纏的客戶自己離開了,不過你這個大設計師給人的建議還真犀利,我是怎麼也不敢跟這個驕蠻小姐說‘庸俗’這個一針見血的字眼哩。”

  “跟那女人說話不需要客氣。”晏風聳肩說得淡然。

  當他進工作室瞥見她時,就覺得她像極了那天和佟紀雍去找雲菀的那個女的,而後聽見娜茵喊她佟小姐,他就十分肯定帶狗襲擊雲菀的“凶手”,她也有份。

  於是,心裡的慍意驟升,對她的犀利評論就這麼出了口。

  “你是要我來看這件禮服的嗎?”不想讓佟紀雍兄妹的惡劣行徑氣亂心神,他轉移注意力,定到裁作完成的禮眼前。

  “對呀,怎樣?給個評語吧。”提到設計品,裘娜茵馬上忘記前半分鐘才覺得晏風似乎隱瞞了什麼事,興頭全轉到禮眼上。

  “完美。”

  完美?嘿嘿,她快笑得闔不攏嘴。“多謝世界級設計師的誇獎,那是不是可以馬上請晏靈的家教老師來試穿,讓完美更完美?”

  晏風毫無考慮的搖頭,“改天吧,雲菀身體不太舒服。”事實上二十分鐘前他才與她離開醫院,載她回家。今天情緒起伏太大,痛哭兩回,此時的她需要好好休息。

  嗯哼,是她看錯嗎?怎麼覺得他提到那個家教老師時,眼神異常的溫柔,而且感覺上他好像和對方很熟的樣子?

  不過她還是比較關心她的禮服,“真的不行?”

  他點頭,“先用套子套住禮服吧,弄臟了可不好。”

  “對,不能弄臟……”發現更重要的問題,裘娜茵什麼話都沒再問,緊張地找套子去了。

  而晏風管不住自己心思的想著,不知道將軟弱無助藏在倔氣面具後的雲菀哭過後,是不是好了點?

  ※                                   ※                                      ※      

  很想闔眼睡個覺,怎奈她的意識偏偏格外清醒。

  從房裡踱到廚房倒水喝,再踱回臥房,坐回床上,雲菀腦裡想的,全是同一個問題--為何自己會接連兩次在晏風懷裡放聲痛哭?

  因為他溫柔的瞳眸、和煦的嗓音,還是因為他溫暖的懷抱?

  長久以來,她早已習慣在人前表現得堅強,所有的孤單、無助、傷心、難過,她始終藏匿得很好。可是自從碰上他,這堅強的面具就走了樣。

  也許是他溫和得像春日湖水的深眸,以及那仿彿什麼都擊退不了的如風笑容,催融掉她的冷漠防衛,所以她才會迫不及待想辦法要還他人情,希望盡快與他劃清界限,好保有她單薄得可以的自我。

  只是沒料到,她還是在他面前脆弱的潰決了,而且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真的好丟臉!

  她抓扭著膝上被子,懊惱又起。姑且不論他是否會在心底笑話她,只許自己勇敢堅強的她,怎麼說都不該失常的在外人面前一而再地情緒崩潰。

  現在怎麼辦?他幾乎什麼都知道了,往後在他面前,她要如何藏掩軟弱與不堪?

  “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他啊?”懊喪又無措的喃問著,雲菀放任身子軟軟地往床上躺去,連頭都用被子蒙住。

  決定了,就盡量避著他吧!在思緒陷入混沌之際,她在心底這麼對自己說。

  ※                                   ※                                      ※      

  又一個嶄新春日的開始,但佟家的氣氛有點沉。

  “爸剛說什麼?想將一部分財產分給佟雲菀,而且就在今天?”佟紀雍的聲音愈說愈激昂,臉色愈來愈沉冷。他父親一早就神色嚴肅的說有事要跟他們兄妹談,豈知是告知他們要將分財產給那個私生女!

  “就算要分財產,爸給的也應該是我和哥,怎麼樣也輪不到那個自始至終都說她和佟家無關的人。”佟瑋瑋也跟著尖聲抗議。

  “瑋瑋,再怎麼說,雲菀都是你妹妹。”雲良媚好聲好氣的說。

  “我才沒有那種私生女妹妹。”她滿臉不屑。

  “不管你們兩個承不承認,雲菀是我女兒是事實,給她一筆財產這事,我跟你們母親早決定了,今天不過是知會你們一聲。”聽妻子說雲菀早知道當年的一切真相後,他知道,這孩子是不可能原諒他酒醉犯錯,又畏懼懦弱、自私推罪的卑鄙行為。

  原本,他還希望將佟氏交由比紀雍跟瑋瑋有能力才干的雲菀掌理,如今,這已是不可能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盡力讓那孩子過得衣食無虞。

  “如果爸真決定這麼做,我勸爸最好過段時間再去找你那個女兒。”

  “哥,你在說什麼?”佟瑋瑋直瞅著突然陣前倒戈的兄長,他們不就是為了不讓佟雲菀分得佟家分毫財產,所以才花錢到泰國請巫師對付她的嗎?

  以眼角示意她稍安勿躁,佟紀雍一派泰然的跟雙親解釋,“爸媽也知道佟雲菀的態度,別說今天,就算再過一個月,只怕你們雙手捧著白花花的鈔票上門,人家也不會要。”

  “這倒是,那孩子在佟家住的八年裡,從沒要過什麼東西,就算為她准備什麼,她永遠只拿用得到的一小份。”雲良媚眼含憂慮的望向丈夫。

  “我明白,可是這筆財產還是要給。”那是他們能給雲菀唯一的補償。

  “所以才要爸再等些時候,找最適當的時機給。”
  “最適當的時機?”

  “兩個月後不就是爸的生日?到時再提分她家產的事,念在爸生日的份上,她應該不會讓爸難堪才是,說不定還會欣然接受爸的好意。”

  佟宇閔神情為之一震,這不啻是個好方法。

  “紀雍說的也是,我們就緩些時候,到時再跟雲菀提。”雲良媚附和的說。

  “也好,就暫時這麼辦。”

  決定後,佟宇閔與妻子出門,赴朋友的聚會去。

  “你在出什麼餿王意?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看著佟雲菀瓜分佟家財產?那我們之前花兩百萬請巫師是花好玩的嗎?”等院裡轎車駛出去,佟瑋瑋終於忍不住的連聲指責哥哥。

  只見他眸光閃著狡猾寒冽,“兩個月後,那私生女還有命嗎?”

  一頓,她總算想起佟雲菀活不了那麼久的事。“不過那巫師下的降頭該不會有什麼破解的方法吧?萬一--”

  “不可能有萬一,你以為人家巫師當假的?”

  是這樣嗎?不知為何,佟瑋瑋心裡有幾絲存疑,想開口,卻見她哥已撥打起手機。

  “……是,就是一個月前去找阿曼耳大師的那個佟紀雍。”

  阿曼耳大師?那個泰國巫師?

  “我想讓原先三個月的期限縮短,可以嗎?”佟紀雍踱向窗前問。

  “得再加六十萬費用。”電話裡的聲音平板冰冷,沒有半絲起伏。

  他驚嚷,“要再付六十萬?!”

  “錢匯進後,這邊馬上施法。”

  對方完全無討價還價余地的主導語氣,令他聽得牙根暗咬,雙眼瞇直成線,,好,就這麼說定。”

  “你打到泰國?”見他收起電話,佟瑋瑋這才走近他。

  “不盡快除掉那個私生女,只怕到時佟家一切會全落入她手中。所以照例,這六十萬你付一半。”

  “我付一半?”她大聲嚷嚷。
  “眼光放遠點,爸分給那個私生女的數目,肯定是你付的好幾十倍。”

  看來她也只能乖乖付錢了,就當作是投資吧,希望真的能回收。

  唉,要取這佟雲菀的賤命還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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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17:2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整天下來,雲菀總會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在晏風面前情緒潰決的事,如果再和他見面,會很尷尬吧?

  當她又這麼想著時,門鈴恰巧響起,她心不在焉的打開大門--

  “你……”她有點怔愣,才想著的人怎會就這樣出現眼前?

  “昨晚睡得好嗎?”低柔語音輕輕拋向她。

  她的心莫名一跳,別扭和不自在同時襲向她,讓她不由得垂低視線低噥,“連這你也要管。”

  晏風不介意的淺笑,極其自然的伸手輕拍她的頭,“你還是老樣子。我帶朋友來看你哦。”

  才想抗議他沒經過她同意又拍她的頭,猛然教他另一句話引去注意力,他說他帶朋友來……

  “雲菀姊。”

  是晏靈,還有一位她不認識,但直盯著她看的成熟美麗女子。

  “她是你好友的表姊--裘娜茵。”晏風替她作引介,然後轉向裘娜茵道:“別光顧著看人,你好歹也該打聲招呼吧?”

  裘娜茵還是兩眼發直的盯著雲菀瞧--高雅、迷離,清純中有混沌,看似親近卻遙遠,美與傲並存……眼前的佳人當真如晏風所說,不可思議的融合這些特質。

  “那件壓軸禮服,真的非你莫屬。”好一會兒之後她下了個再慎重下過的結論。

  “那裘姊趕快讓雲菀姊試穿啊,人家就是想看雲菀姊穿禮服的模樣,才當跟屁蟲跟來的耶!”晏靈雀躍的說著,迫不及待打開腳邊一只大箱子,拿出禮服來。

  瞟了一眼那件禮服,雲菀略帶歉意的開口,“對不起,恐怕要請喪小姐另找模特兒。”

  此話一出,晏風三人同時愣住的看向她。

  “怎麼了?你不是早答應了嗎?”晏風疑惑的望著她輕鎖的眉心。

  裘娜茵猛點頭,“答應的事不好反悔的,如果你是因為左手臂的傷,認為不方便,那不要緊,因為晏風已經跟我說過,可以在白紗布上系緞帶什麼的當是特別的設計。”開玩笑!她就是忍不住想讓雲菀試試禮服,才跑去纏晏風帶她來,現在讓她發現這麼契合她滿意作品的模特兒,怎麼可以就這麼放過?

  “不是,是因為--”她微微抿唇才說:“我左肩上有疤。”

  “我看看。”裘娜茵也沒多想,街上前就要驗疤。

  “不用了。”雲菀敏感的向後退開,語氣有點冷。“抱歉,我之前並不知道禮服是裸露左肩的樣式,否則我不會答應充當模特兒。”

  “你們兩個在客廳裡等一下。”對妹妹以及裘娜茵說著,晏風二話不說就牽過雲菀往屋裡頭走。

  “你做什麼?放開我!”
  他沒放,大手緊握她柔荑,直往走廊那側的房間走。

  裘娜茵和晏靈怔愕的看著房門被關上,而後狐疑的面面相覷,“現在是什麼情形?”

  房間內,晏風鎖上了門。

  “你到底要做什麼?”雲菀繃著粉臉瞅著他。

  “讓我看看你肩上的疤。”

  錯愕住,她猛然跳離他。“不要!”

  他緩步靠近她,“你已經答應幫忙,現在反悔,我和你對娜茵都不好交代。”

  “我跟你朋友道過歉了。”她還是直往後退。

  “臨時反悔,你總要讓人無話可說,肩上的疤,無論如何都要讓我看,我來決定能不能上台走秀。”

  她頓住腳步,他跟著站定她跟前,知道她已把話聽進去了。他低問:“你要單獨給娜茵看嗎?”

  “不要。”她不要又給人探究她的機會。

  “我呢?”他給她考慮的時間。

  抿著唇,她無語的垂下視線。知道她最多事情的人就是他,如果真必要袒露疤痕証明她沒說謊,那麼証人也非他莫屬,可是要她在他面前……

  “小菀,”他托趄她滑細下顎,很篤定她不願示人的傷疤有隱情。“不然我請我媽來?”

  “是不是要請一竿子人來看,你才甘心?”她瞪他,居然想驚動他母親?

  “那麼就讓我看。”話落,他伸手就碰向她的領口。

  “你--”

  “聽話,別動。”

  好溫柔沉穩的嗓音,仿彿含有魔力般催眠著她,雲菀當真就這麼站定,任他解開她兩顆衣扣,將衣服滑向她左肩,

  當褐色的傷疤映入眼簾時,晏風雙眉倏凝,“是燙傷?”

  她尷尬得直想拉回衣襟,他卻輕抓住她的手,另一手將她肩上的衣服又滑低一些。“是佟紀雍兄妹的傑作?”
  那疤痕從肩上蔓延至肩胛肩,至少有十公分長。

  “你、你怎麼知道?”她心驚的扯過衣服往旁邊退。

  “他們是怎麼傷你的?開水?熱油?還是--”

  “蠟燭。”她像在談論他人的事一樣,漠然的道:“我剛住進佟家那年,佟紀雍要我在他生日那天跟他說生日快樂,我死不開口的結果,就是他抓住我,要他妹妹拿著燃燒的蠟燭,將蠟油往我肩上滴。大概是我沒如他們預期的大聲哭嚷求饒,所以他們更拚命的猛用蠟油滴我,直到覺得無趣才收手。”

  晏風聽得心口恍似被勒縛住。受著那樣駭人的凌遲,她竟然沒有哭喊?她的倔強堅強,是否就是從那時候層層築起的?

  “你是不是也沒有告訴……大人?”包括她的父親,還有阿姨?

  “沒必要。唯一和我相依為命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再說那一點傷,咬牙忍忍就好。”

  “因為你是有‘還魂草’之稱的紫菀,沒那麼容易死嗎?”

  聞言,她猛地抬起頭,震愕的望著不知何時又走近她跟前的他。

  她母親的日記裡確實寫著為她命名“菀”,就是要她如同有還魂草之稱的紫菀那樣,活得堅強。當時年紀小的她雖不明白什麼紫菀、還魂草的,但她知道,不被擊倒就是堅強。

  “所以在你受傷出事時,你總以‘死不了’警醒自己,就算咬緊牙關,也要撐下去?”他心裡的不捨如漣漪般一圈圈泛開。

  雲菀微顫著緊揪衣襟,在他完全看透的凝視裡傲然的挺直背脊,“別以為你什麼都明白,也不用你同情,我活得很……好……”

  她全身一震,因他突地將她摟進了懷裡。

  “要不要再哭一場?”輕拍她後腦勺,晏風心疼她這些年武裝的堅強。

  “你當我愛哭鬼,老是叫我哭?出去跟你朋友說,要她另外找模特兒啦!”不願承認心裡有著莫名的撼動,她掙扎的推著他,

  他卻文風不動的微笑,“不用,你還是最適合的模特兒。”

  ※                                   ※                                      ※      

  “裘姊,我還是搞不懂大哥在干什麼,這是他第二次叫我們等一下耶。”趴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晏靈直盯著走廊那頭的房間瞧。

  第一次“你們等一下”後,她大哥莫名其妙將雲菀姊拉進房裡,好一會兒終於出來,便要裘姊Call助理帶彩繪用的顏料過來,然後什麼也沒多作解釋,等顏料送到,又說了句“你們等一下”,就又進房去。

  搞什麼啊?

  “可不是,他居然一句也沒提到雲菀的疤痕,光拿著一大堆顏料進房。不過晏靈,你大哥和雲菀是什麼關系?怎麼他可以這樣自由進入家房間?”裘娜茵也是滿頭霧水,直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我只知道他比我早認識雲菀姊,她被狗咬時,是大哥送她上醫院的。”

  “那不就是英雄救美,然後美人以身相許的關系?”

  “以身相許?應該不是吧?雲菀姊看見大哥也沒有笑容啊,以身相許的人是這個樣子的嗎?”

  裘娜茵這才想起,不愛笑的雲菀看見晏風時,好像也是一副淡漠的神情。“那他們現在究竟在干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說我們不能中途打擾,有點曖昧。”

  曖昧?不會吧?她可沒聽說過,談情說愛和彩繪顏料扯得上關系。

  就在兩人努力和腦裡的問號奮斗時,房裡的晏風正含笑望著全身緊繃的雲菀。

  “放輕松,又不會痛。”他柔著嗓音說。

  她被說得頰畔一紅,靈秀水眸含嗔帶怨的瞅著他。她當然知道不會痛,她在意的是為何自己必須聽他的,換上無肩衣服,坐在他面前讓他做人體彩繪?

  “告訴過你啦,將肩上疤痕用圖案掩飾住,穿上那件禮服就沒問題。”

  “多嘴,我又沒問你。”

  “你的眼裡有疑問。”

  “誰說,你的眼睛有問……”畫筆忽地落上她的肩,帶起涼涼癢癢的感覺,她小拳頭一握,不習慣的微皺柳眉,“你到底行不行?”

  “嘿,你不知道男人最忌諱女人說他不行嗎?”

  一語雙關的含混話令她緋紅了雙頰。“你、你說到哪裡去?”
  他邊彩繪邊欣賞她羞窘的嬌顏,依舊促狹的道:“我沒說到哪裡去,你是想到哪兒去?”

  “你--”

  “哎,點偏了。”她掙動身子,教他畫筆一個不准,錯點上她白嫩的鎖骨。

  雲菀略垂下羽睫,細聲的嘟噥,“誰教你要亂說話。”

  晏風好笑的看著她孩子氣的反應。“沒關系,多畫個圖樣就好。”

  福至心靈的想到蝴蝶,將畫筆重新沾上顏料,他移站到她面前,彎身俯向她。

  “你做什麼?”她驚問地將身子住後仰,心跳因他突然的靠近而亂掉節拍。

  他立即伸出左手由她背後攬回她,“別動,我才有辦法畫。”

  “你干麼不像剛才那樣站旁邊?”他跟她現在幾乎臉貼臉耶!

  “因為我要畫鎖骨。別動哦。”左手仍在她背後穩住她,他落筆在她性感的鎖骨處彩繪起來。

  她渾身一僵,因為他托在她背後的溫熱大手,以及他過分靠近的距離,讓她有種……有種很不自在的曖昧感覺。

  “小菀,放輕松,不然畫起來圖案會打折扣。”他可以感覺得到她的緊繃。

  “我不習慣嘛!”她手足無措的喊。

  低嘆一聲,他突地抱起她,讓她跨坐他大腿上。

  她本能地因他的抱動而將雙手放在他肩上,窘促得說不出話。

  “把眼睛閉起來,這樣你會比較自在,否則晏靈和娜茵等到都睡著了,只怕我們還在這裡耗。”與她四目相望,他輕聞著屬於她的淡雅幽香。

  一想起廳裡還有兩個人在等候,就算再別扭、再不自在,她還是只能乖乖依他,閉上眼睛。

  晏風滿意的揚起唇角,只不過凝望著與他僅離數吋的小臉蛋,他一時竟移不開眼,兩人就這樣膠著住視線。

  他不是此刻才知道她剛柔相融的美,但她此時嬌怯容顏上泛著淡淡紅暈,又添染幾分迷人神韻,明眸輕闔的柔弱模樣,更宛如無言的誘惑……

  “你到底行不……到底會不會畫?”遲遲感覺不到畫筆落在身上,她微皺小臉問。這個人究竟在磨蹭什麼呀?

  蕩漾的心緒霍地歸位,他沒為自己的心不在焉懊惱,反倒教她有所顧忌的問話還有嬌俏的嗔怨表情,惹得唇邊彎弧又翹揚一些。“放心,等會兒你就知道。”

  凝斂起該有的注意力,他開始專注的替她彩繪。

  終於,將近一個小時後,晏風打開房門,要晏靈和裘娜茵拿禮服進房。

  在廳裡等得快睡著的兩人,聞言合作無間又迅捷無比的將禮服拿上前。

  “大哥,你到底在干什麼?和雲菀姊躲在房……天啊!”

  裘娜茵的驚呼和晏靈的重疊,兩人目不轉睛的望著靜站著的雲菀--她光裸白皙的肩膀和左臂上,唯妙唯肖的彩繪著交相纏繞的紅薔薇與紫玫瑰,點綴著片片翠綠的葉子,而那細致嫩白的鎖骨上,栩栩如生的繪著兩只粉蝶,恍如一個不留意就要飛出來似。

  “大哥真不是蓋的,畫得好漂亮。”

  “原來你是在忙這個,你沒去當人體彩繪家真可惜。”

  淡笑的接受恭維,晏風以眼神回覆窘促顱看他的雲菀--放心,她們沒發現你肩上的疤。而後對著只顧看彩繪的兩人道:“可以試禮服了,上頭的彩繪我已經扇干。”

  “對、對,禮服。”

  “雲菀姊趕快脫衣服。”

  “哎呀!我自己來……”

  晏風只能嘆笑,很君子的自動將門關上。這娜茵和晏靈也未免太猴急,忘了還有他這位男士在場,就要對雲菀“動手”,他可以想像房裡那個大喊要自己來的小女人,大概已無措的羞紅雙頰。

  走進廚房暍了杯水,他才想拐進客廳裡--

  “我的天啊!”雲菀房裡冷不防傳來尖聲驚嚷。

  他心頭一窒,難道是雲菀莫名的心痛再起?“小菀--”他跨步就住房間沖,連門都沒敲便急急開門,擔心害怕的問話還在喉間,雙眸就教人眼的白色麗影定住。

  好美!這件簡單大方的銀白禮眼,將她秾纖合度的玲瓏身段完美的展露,全身散發一股清柔韻致。

  “大哥,雲菀姊美呆了對不對?”

  “我這件禮服簡直像為雲菀量身訂作的,完美得不像話。”

  絲毫沒發現晏風進門得倉卒,晏靈和裘娜茵只顧一逕的發表意見。

  雲菀直教兩人說得困窘,想教她們別直盯著她看,卻見晏風雙目直勾勾地望著她,逐步向她靠近,她的心沒來由的急速跳動,連雙手都不自覺的在身前絞弄起來。他、他要干什麼啊?

  “這樣就更美得無人能比了。”他伸手抽起她的發簪,她如絲般的長發立即順肩滑下。

  “你--”她完全傻住,料不到他會這樣動手。

  一旁的裘娜茵和晏靈皆嘴開開,兩眼發直的看著長發垂落的雲菀,簡直不敢相信有人連頭發也可以美成這樣!

  “你到底在看哪裡?”雲菀忍不住熱著小臉嬌嗔,後退一步。他直視的眸光已經夠讓她不知所措,誰知他的視線竟緩緩往下移。

  “看你啊。”低答著,晏風的視線停在她鎖骨兩只彩蝶上。從替她彩繪後,他就羨慕起這兩只可以賴在她細嫩鎖骨上的蝴蝶,現在,他更羨慕它們可以如此放肆的膩著她。

  “雲菀,我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裘娜茵忽地竄上前問。

  雲菀疑惑的看向她,就連晏風也不得不把視線調向她。

  “服裝展那天,可不可以不要戴面罩?”

  “娜茵。”晏風連忙搖頭示意她別再說,否則難保雲菀不會不高興。

  “可是這麼姣好的容顏,戴面罩遮住,好可惜。”

  “我也這麼覺得。”晏靈在旁邊跟著附和。

  晏風濃眉微凝,只因雲菀已蹙起柳眉瞅向他。“想說什麼?”他鼓舞的問。

  她微咬了下紅唇才道:“我還是不想當模特兒,不是因為面具的問題我不高興想反悔,而是之前我一直沒想到,服裝展上勢必會有很多人,你們幾個這樣瞧著我我都覺得渾身不自在,更何況是在展出會上?就當我是個言而無信的人,找別人穿這件禮眼,好不好?”
  “怎麼可以!”裘娜茵第一個反對,“這件禮服沒人比你更適合,晏風這個世界級服裝設計師可是在看見設計稿時就這樣說的。”

  “世界級服裝設計師?”

  晏靈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說:“我哥就是聞名世界各地,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服裝設計師--Wind。”

  雲菀一怔,他就是赫赫有名的Wind?

  晏風唇邊有抹苦笑,他半句都沒說,底細就被掀出來,這下雲菀會怎麼想他?

  “你設計我!”她邊說邊退離他。說什麼朋友需要她幫忙,她若反悔會對裘娜茵不好交代,他根本就是打一開始就將腦筋動到她身上。

  “不是這樣的。”他有些心驚的拉住她,著急迎視她怒火跳閃的美眸,“我承認當初是拿話挑動你的內疚,好讓你答應當模特兒,但那純粹是因為這件禮服實在非常適合由你展出,並不是你想的存心設計。”

  望進他眼底的坦然,雲菀知道是自己將話說重,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剛剛說請裘小姐另找模特兒的事,仍然不變。”

  他明白。所以--“娜茵,麻煩你多准備一副面罩。”

  “咦?”裘娜茵反應不過來的睜大眼。

  “我義務當你服裝展的模特兒。”

  ※                                   ※                                      ※      

  “大哥要當模特兒?”晏軒問得驚詫。今天是他固定回家探望母親的日子,才進門就教妹妹拉住,叨叨絮絮地告訴他,晏風要當裘娜茵服裝展模特兒的事。

  “對呀,雲菀姊不敢一個人走秀,所以大哥要陪她,就是明天,二哥無論如何都要抽空去看哦!”晏靈笑嘻嘻地說,她光是想到大哥和雲菀姊一起走秀的畫面,就覺得很夢幻。

  “你說的雲菀姊,該不會是你的英文家教老師吧?”

  “沒錯,她人很好哦,我好喜歡她。”

  “我看喜歡她的不只你一個。”意有所指的低喃,他記起他家老大要他去“找鬼”那天,提到她時,那眼底流露出的屬於男人對女人才有的疼惜流光。現在這個頂尖服裝設計師,竟還破天荒為了陪人家而答應上台當模特兒?

  他那個隨緣的大哥心動了嗎?

  “大哥呢?”他溜眼瞥向屋內,決定直接抓人來問。

  “他載卡琳絲、瑞娃,還有法蘭克到裘姊那兒,他們是大哥在法國認識的模特兒朋友,明天要幫裘姊定秀。”

  “這麼不湊巧?”算了,只好等人回來再問。

  而將朋友交給裘娜茵去彩排明天服裝展的事,獨自離開的晏風,並沒直接回家。

  這兩天他忙著招呼遠道而來的朋友,沒和雲菀見面,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心裡掛著她,他便開車往她的住處兜去。

  同一時刻,出門倒完垃圾,正准備回家的雲菀,毫無預警的被人擋住去路。她定睛一看,黛眉緊蹙,跨步就往旁邊走。

  “這麼目中無人,很跩嘛。”佟瑋瑋一出口就沒好話。

  懶得搭理她,雲菀繼續走她的。

  “我爸兩個月後生日,我們是奉命來提醒你。”佟紀雍隨口胡謠,其實他們兄妹是來看這個對佟家財產有威脅的私生女“情況”如何,因為泰國那邊有消息傳來,那個降頭這幾日將再次啟動。

  雲菀終於因他的話轉過身,眉問盡是不敢苟同。“可笑的‘奉命提醒’,他的生日與我無關,你們要找我碴的借口,也未免太不高竿。”

  “別忘了你可是佟家的私生女。”佟瑋瑋說得很輕蔑。

  “這話你最好當著你父親的面說大聲點,好提醒他當年的行徑有多讓人不齒。”

  “不要臉的是你母親,若不是她勾引我爸,這世上也不會有你的存在。”佟紀雍鄙夷的加入圍剿她的行列。

  “住口,我說過不准你再侮辱我母親……呃!”心口突地劇烈又凌厲的刺痛起來,她禁不住撫陶悶哼出聲。怎麼回事?她的心臟怎會又疼得厲害?

  佟紀雍兄妹質疑相視--搗著心臟?那不就表示……

  只見雲菀站不穩腳步的連連後退,神情痛苦聖極。

  “哥,你看她連嘴唇都咬破了,額上全是汗,不知道能撐多久,我看我們還是別待在這裡惹麻煩。”佟瑋瑋壓低聲音,有點驚駭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竟會在眨眼間說心痛就心痛,那道降頭果然詭異恐怖。

  若非親眼瞧見,佟紀雍也不敢相信阿曼耳的巫朮真的如此高明。

  “走。”放眼四周,不見其他人,兩人隨即快步離去。佟雲菀八成熬不過這一次,他們可得閃遠些。

  根本無暇管佟紀雍這對專來找她麻煩的兄妹為何突然匆匆離開,雲菀直撫苦猛烈抽疼的心口,站不住的蹲下身,不明白自己的心怎會突然問仿彿遭人千刀萬剮一樣的疼著。

  而就在她緊緊咬牙忍痛時,剛將車子駛進她住處巷口的晏風,瞥見了與他錯身而過的人影。

  “是佟家兄妹?!”驚呼著,他心底無端泛起不好的預感,連忙將車駛進巷子。那兩兄妹不會又對雲菀做出什……老天!他駭然驚見雲菀蹲在路邊。

  倉卒停好車他就急奔上前。

  “小菀。”輕輕扶起她,她臉上的冷汗、唇上的鮮血,還有那明顯忍著極大痛苦的神情,震撼他每根神經。

  “晏……風?我--”胸口一陣劇痛,讓她連話都說不清。

  他心底一揪,一把抱起她。“心臟又痛了?”

  “嗯……”她極細極細的應聲,意識在消逝邊緣。

  “忍著點,我們到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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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6-6-6 17:27: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的心臟沒問題,初步檢查,身體也沒什麼可疑狀況。”

  想著醫師告訴他檢查的結果,晏風只覺得迷惘,這已經是第三位醫師這麼說了。但看她痛苦難當的捧心模樣,甚至再一次昏厥在他懷裡,要他如何相信,她的身體無恙?

  此刻雲菀正沉睡著,一只手下意識的緊抓著他的手,他伸指輕輕撫上她唇上的傷痕,更覺得不捨,這回他沒來得及在心痛一發作時便在她身邊,讓她忍不住疼得咬傷自己……

  “大哥,雲菀姊怎麼了?”
  霍然傳來的急喊聲,讓他轉頭望去,“媽、晏靈……”入眼的另一道身影教他一訝,“晏軒?”

  是他打電話請母親過來醫院一趟的,但沒想到晏軒也會來。

  “我剛好在家,所以就送媽和晏靈來。”他上前幾步,打量著病床上蒼白的小臉,是個有著姣好秀美五官的清麗佳人,原來她就是雲菀。

  “她還好嗎?”康素君關心的問。

  晏風眉結再現,“醫師說沒事,不過我不放心。待會兒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所以才麻煩媽過來照顧一下。”

  “別擔心,有任何狀況媽會請醫師來。”

  晏風稍微緩下心地站起身,左手卻仍教床上人兒抓著,他俯近她,低柔說道:“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奇異的,像是將他的話聽進去似,原本緊抓著他的小手緩緩放松力道,他小心抽回手,輕柔的替她拉好被子,才轉向母親說:“如果小菀醒來,吵著要回家,媽就帶她回我們家,才有人好照看她。”

  “嗯,有事趕緊去辦。”

  再回望床上人兒一眼,他拉著始終靜站一旁的晏軒走出病房。“有件事要麻煩你一下。”

  “你愛上了?”沒理他的話,晏軒劈頭就問。

  他愣然,“什麼愛上了?”

  “你愛上了雲菀。”他索性直接說出。

  晏風心裡輕震著,他承認自己對雲菀的疼惜不捨逐日加深,但是愛不能輕易、敷衍的掛在嘴邊。

  “這個問題等我想清楚再回答你。先幫我個忙,查一下佟氏企業佟宇閔的私人聯絡電話。”他記得晏靈在街上碰見佟紀雍那次,說過她曾聽雲菀提到佟氏公司與佟宇閔,也許從這兒著手比較快。

  “到底什麼事?你什麼時候也對企業人士感興趣?”晏軒聞到不尋常的氣味。

  “你先別管,這件事很重要,你有辦法查到嗎?”晏風一臉肅然。

  “你等會兒,我請特助幫你查。”他拿起手機撥打給他的特別助理……
  ※                                   ※                                      ※      

  推門進入咖啡屋,佟宇閔仍無法確定,究竟是誰找他。

  十五分鐘前他接到一通電話,對方要他只身外出一趟,說想跟他談雲菀的事。他雖然質疑對方的身分,但對方表明說要談的是雲菀,因此他沒多想便答應赴約。

  正當他舉目環顧時,一位眉清目朗、俊逸挺拔的年輕人由角落緩步走向他。

  “我叫晏風,是我找佟先生的。”晏風微微頷首,心裡很感謝自己的兄弟,一通電話便查到佟宇閔的私人聯絡電話,讓他得以約他出來。

  “我好像……不認識你。”仔細回溯記憶,佟宇閔不記得自己有看過這張溫文爾雅的俊臉。

  “其實我和佟先生曾有過一面之緣。”他邊說邊領他到先前坐的位子。

  落坐後,佟宇閔隨意向前來的侍者點杯咖啡,然後納悶說道:“抱歉,我沒印象。”

  那是當然,當日他被不願見他的女兒給“請”出家門,根本沒注意到就待在大門邊的他。

  沒點破他們初次相見的情景,晏風無所謂的淡笑,“我認識雲菀,她是我妹妹的英文家教老師。”唇邊笑意忽而一斂,他轉而凝重的說:“今天找佟先生來,是想拜托你別再讓你那對兒女去打擾雲菀了。”

  “紀雍和瑋瑋去打擾雲菀?”

  侍者恰巧在此時端來咖啡,讓佟宇閔有時間消化他的震驚。

  “實不相瞞,我曾親眼目睹令郎與令嬡放狗咬雲菀。”

  “什麼?!”沖口而出的驚嚷驚動其他桌客人,他只得朝他們點頭致歉,繼而轉向晏風,壓低聲音道:“我不知道紀雍他們曾做過這件事。”

  只怕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晏風低低再道:“我妹也曾和雲菀在街上遇見令郎,他對雲菀的態度很不好,甚至還想輕薄我妹。今晚,我在雲菀住處巷口瞥見你的一雙兒女正要離開,我想,他們應該又是去找雲菀的。”

  佟宇閔聽得又驚又怒,原來紀雍和瑋瑋常去騷擾雲菀?紀雍那混小子,竟然還想輕薄人家妹妹?
  “我並非存心告狀,也非圖佟先生什麼,而是令郎他們若總想以傷害雲菀為樂的接近她的話,那麼佟先生似乎是最有立場出面制止的人。況且雲菀這陣子的身子並不好,禁不起刺激。”

  “她怎麼了?”他問得急切,想起妻子上回遇見雲菀的地點,正是醫院。

  “貧血,有時會昏倒。”略微遲疑,晏風避重就輕的答。雲菀心痛的毛病仍查不出原因,還是暫時別說。

  不過他今天會找佟宇閔,卻真是為了她的身子著想。親眼見她在自己懷裡昏厥兩次後,他怎可能再讓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她,老教佟紀雍兄妹刻意的造訪,激起滿腔怒氣,弄壞身子。

  “我猜,當年的恩怨,令郎和令嬡並不知道吧?”

  突來的問語,令佟宇閔一怔。當年的恩怨?他指的是……

  “身為局外人,我沒資格評論什麼,但我知道,雲菀是無辜的,她想要的,也不過是平靜的生活,這點你應該可以幫得上忙。”

  “你知道我當年……”所犯的錯事?剩下的話,他驚問在心頭。

  他明了的點頭。“剛才提的事,還請佟先生幫著注意。很抱歉讓你跑這一趟。”向他頷首致意後,晏風隨即起身買單離去。他還得趕回去看雲菀的情況。

  然而直至他俊挺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外,佟宇閔震蕩的心情仍末回復。這個年輕人竟然知道當年的事,他和雲菀之間究竟是何關系?

  ※                                   ※                                      ※      

  將車停在院裡,晏風直往屋裡走,才踏入家門,晏靈便蹦到他跟前。

  “大哥,雲菀姊在洗澡,你要不要去看看?”

  微頓,他輕推胡亂說著引人遐思話的妹妹額頭一下,“亂來,胡說什麼?”

  一旁的康素君莞爾的幫著解釋,“晏靈的意思是,雲菀現在人很好,要你放心。”

  “就是說,媽可是好不容易才讓在醫院醒來,說要回家的雲菀姊答應來我們家住一晚,知道你一進門肯定會問她的情況,所以我就先告訴你啊,是你自己想歪,還推人家。”不甘心的碎念一大堆,未了她還稚氣的輕哼了聲。
  “才一進門,你就語意不清的要我去看人家洗澡,當然會誤會嘍。”他帶著寵意的說,隨後轉問母親,“小菀真的沒事嗎?”

  “她說自己已經不礙事。”

  小菀說的?晏風不禁攏起眉心。“我去看看。”沒親眼見到她,他怎麼也無法安心。

  “等一下,”晏靈擋住他,“裘姊剛才派人送彩繪用具來,要你記得事先幫雲菀姊做彩繪,我已經將東西拿到客房給雲菀姊。”

  “知道了。”低應一句,他匆匆往客房走。

  “媽,你有沒有覺得大哥好像很緊張雲菀姊?”她直望著他的背影,小聲的說。她今晚才發現,大哥已經很親匿的叫雲菀姊“小菀”了。

  “這樣不好嗎?”康素君別帶深意的笑說。

  “當然好啊,最好能擦出什麼火花……”

  而另一邊,晏風推門進入客房時,一眼就望見已洗完澡靠坐床頭的纖秀身影,心底一緊,他急趨上前。

  “小菀?”輕攬過闔閉雙眼的她,他喚得心慌,她不會又因為心疼而昏迷過去吧?“小菀、小菀……”

  連著拍喚幾聲,雲菀密長羽睫終於慢慢掀開。

  “是不是心臟又在痛?”他焦急的望進她迷蒙混沌的眼裡。

  好半晌,她聲音微啞的道:“我在等你。”

  “你在等我?”他微怔。

  “等你畫彩繪,可是我好想睡覺。”她懶懶地倚向他懷中。

  上回她受心痛襲擊那夜,睡意就特別濃,隔天也睡晚許多。

  “心臟完全不痛了?”輕扳起她,他仍然掛懷的問。

  “嗯。這次的心痛好像沒上次那麼厲害。你畫好了?那我要睡了……”像低喃又像夢囈的說著,她一個勁兒又往他溫暖的懷抱裡偎。

  晏風直教她惹得撇唇而笑,瞧她不但說著夢話,還反常的直往他懷裡鑽,可見她的意識一直在昏懵中。低望向她平順的眉心,她說這回的心痛減輕許多,應該是真的。
  不過她睡得那麼熟,現在要怎麼辦?

  猶豫片刻,他悄悄伸手,拉開她睡衣的系帶……

  ※                                   ※                                      ※      

  在滿足了睡意後蘇醒,雲菀睜開眸子就望見一雙好深邃的瞳眸,她眨了眨眼,“啊--”

  驚聲的叫喊全教猝然疊上的唇密密封住。

  “噓,別叫,不然我媽和晏靈會以為發生什麼事。”急忙在她唇上低語,不自覺壓上她身子的晏風,望著她驚愕的水眸再道:“我無意冒犯,是你突然大叫,情急之下,我很本能就用嘴封住你。”

  真的是很本能,他幾乎連想都沒有,就動口吻住她。而且他得承認,即使只是短暫的接觸,他也能感受到她雙唇的柔嫩美好。

  “狡辯!”她啐罵的撾打他,臉上染上一片紅暈,剛剛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先讓記憶稍微回想一下,再定我罪也不遲。”他輕制住推打他胸膛的小手,一貫徐和的說。

  小腦袋一頓,她的記憶自動回到昨晚--她遇見討厭的佟紀雍兄妹……她的心臟突然問又撕痛起來,他抱起了她……伯母和晏靈要她回晏家……她洗了澡,之後就沒印象了。

  “我洗過澡,然後呢?”

  “你睡著了,我幫你做人體彩繪,之後我累了,就這麼睡在這兒。”晏風淺笑著幫她補上遺漏在她深沉困意中的記憶。

  “我記得有穿內衣的。”伸手撫上胸口,雲菀自語的低喃。

  “我幫你脫掉的。”不意的他接了這麼一句。

  震愕、傻住,然後她雙頰徘紅的推他,“色狼!”

  “小菀--”拉住嗔罵著就要翻身下床的她,他將她困在身下。“不是你想的那樣,因為你的內衣肩帶會妨礙到彩繪,所以我才動手解下它,而且整夜穿著內衣,你也睡得不舒服。”

  “那你也不該、不該動手,”她稍稍停下掙扎,臉上紅雲依舊。
  “我喊過你,可是你睡得很沉。”

  “你可以叫伯母或晏靈幫忙啊!”

  “你不介意我媽她們看見你肩上的疤?”

  雲菀頓時無語,他是在替她著想?

  “放心,不該看的,我全沒看見。”

  “愈描愈黑。”嘟噥著,她連耳根都紅透的移開視線。

  沒跟她抗議,晏風知道她不生氣了,眼角無意問瞥見她之前掙扎滑開的睡衣,他雙瞳一顫,眸光就那樣定在她鎖骨上。“這次你的鎖骨上多了只小蝴蝶。”

  他沒說出昨夜是個折磨人的夜--要幫睡得香甜、渾身軟綿綿的她做人體彩繪,是困難了些,更困難的是,不知是因為在床上這個曖昧地點,還是睡著時的她特別魅惑人,他得格外專注心神,才能定下心順利作畫,但還是有閃神的時候,她鎖骨上那只不在計劃中的小蝴蝶,就是他一個不小心紊亂呼吸時,為了彌補點錯的筆畫而添上的,所幸,效果意外的好。

  “你在看什麼?”見他眼神變得恍惚又熾熱,直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如墨深瞳鎖住她雙眸,再也不想移開。“我在看你。”

  看她的嬌羞、她的嫵媚;看她的倔強堅強、脆弱無助;她不知何時已深深住進他心底,看來自己是真的愛上她了。

  雲菀一顆心止不住地怦跳著,他說、說在看她,是什麼意思?

  “你、你--”她心慌無措的問話陡地被突然插入的話打斷。

  “大哥,裘姊來電,問你什麼時候帶雲菀姊到展示會場……”

  詢問聲戛然中斷,晏靈呆愣地望著大床上--雲菀姊嫵媚的仰躺著,大哥親密的向她彎俯著身子……

  “啊,你們慢慢來,反正還有時間。”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床上兩人有些怔愣,然後--

  “呀!大色狼!”

  一句嬌唱後,呃,有人掉下了床鋪。

  ※                                   ※                                      ※      

  “被推下床的是我耶,你還要氣多久?”望著已來到服裝展會場,換好禮服卻始終不發一語的美人,晏風在心裡輕嘆著。

  他不說還好,一說,雲菀臉上霎時染上薄薄紅暈。

  她抬眼用力瞅他,“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讓晏靈誤會我跟你--”紅暈又深一層,她不由得懊惱的撇開視線。

  “好啦,別氣,兩枚星星亮片換你一個笑。”

  她愣看著伸到她眼前的大手上,那細致美麗的星狀亮片。“這要做什麼?”

  “你昨天咬傷嘴唇,我買來好貼遮你唇上咬傷的痕跡。”說著,他將事先黏好不傷肌膚的附著紙的亮片,輕柔地貼往她唇辦。

  她微微一悸,想起從認識至今,他好像總是很細心,就連稍早他們來到服裝展會場,她什麼都沒說,他已經跟裘娜茵要來一間獨立的休息化妝室,讓她使用。

  “心臟真的不痛了嗎?”貼著第二枚亮片時,他柔聲低問。

  她忍不住又是一陣感動,輕輕點頭。今早他其實已經問過了,沒想到他還會再問-次。

  晏風緩下了心,也許她突如其來的心痛,真只是如她所說,被佟家人氣出來的。“OK。”他將她扳向穿衣鏡,“笑一個吧。”

  雲菀定睛看著唇上細致的亮片,驚嘆他將它貼得如此自然。然後她的視線落在彩繪的圖騰上,無法否認,他的繪畫技朮真的令她既驚艷又贊佩。

  至於她左手臂被狗咬的傷,已經復元得差不多,雖然上頭仍纏著紗布,但他在紗布上靈巧的系上淺藍的中國流蘇繩結當綴飾,教人無法看出她手臂上原來有傷。

  “謝謝。”她由衷低道。

  他溫和的眸光與她在鏡中交會。“你今天比仙女還漂亮,”在她腼腆垂眼時,他拿過桌上的蝶形面罩,小心替她戴上,“等會兒就輪我們上場。別緊張,有我陪你。”

  如風輕柔的安撫,仿彿拂散她所有潛在的緊張,“晏靈不是說你沒走過秀,怎麼你看來一點也不緊張?”望進他幽深雙眸,她暗暗奇怪自己最近面對他時,心跳怎麼老是跳快許多?

  “我跟台下的人又沒有仇,他們也不認識我,別去理他們就好。”順手攏苦她披散肩上的長發,他忍不住以指腹纏卷住她一繒滑柔發絲,“以後只有我在時別綰發,我喜歡看你長發披肩的樣子。”

  她的心跳節拍驟地跳岔好大一拍。他喜歡?這是什麼意思?

  忽然,休息室的門砰的一聲被推開--

  “你來這裡做什麼?”晏風眉頭頓皺地看著冒失的闖入者,下意識將雲菀攬護住。

  她暗訝,不知道他竟會認識佟瑋瑋。

  “你這個無禮的家伙!早內定好人選當模特兒就直說,何必硬扯我和這件禮服的氣質不合!不過沒想到你竟然找個見不得人的人戴面罩穿它,你和裘娜茵真沒眼光。”犀利的攻訐著,佟瑋瑋不甘心的視線全定在晏風身旁的女子身上。

  她是特地溜進這問休息室,想看是誰穿那件她中意的禮服。遇見膽敢批評她的晏風是意外,而當她瞧見他身旁的模特兒時,不禁掀起一肚子妒意。

  那件她連碰都沒碰到的小禮服,居然如此高雅迷人的穿在這陌生女人身上,而且還有那教人無法不贊嘆的人體彩繪、平添神祕氣息的面罩,簡直讓人見了就嫉妒!這一切本來可以由她佟瑋瑋驕傲展現的。

  沒管她的貶損,雲菀暗松口氣,看來佟瑋瑋沒認出是她,她實在不想理她,因為那只是徒耗她的心神而已。

  晏風卻是看不過她的囂張跋扈,非要挫挫她的銳氣。“沒眼光的一直是你,我妻子的容貌由我一個人欣賞就夠,沒必要讓不相干的人見著。你該感謝這副面罩,否則你恐怕要自慚形穢,因為你就算去整個一、二十次容,也無法及得上半分我妻子的清美容貌,還有她天生純雅的氣質。”

  “你!”從來沒被這樣嫌棄過,佟瑋瑋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聰明的話就別在這裡自取其辱,還有,下次對人記得有禮些,否則你遲早被人以侮辱毀謗罪逮進警局。”

  “我看你妻子鐵定是個丑八怪。”要羞辱人反被堵得臉色鐵青,佟瑋瑋怒擲下一句,便憤然甩門離去。

  “她真的很差勁。”晏風連連搖首,撇回頭卻見身旁伊人睜著靈亮雙眸直瞅著自己,“怎麼?你不這樣以為?”
  “原來你也會生氣?”比起他隨口胡說她是他妻子的錯愕,雲菀更震撼他怒責佟瑋瑋的一幕,印象中他總是一張溫和的笑臉。

  他愣了下,“人總有脾氣呀。”

  “那怎麼從不見你對我生氣?我一直對你很凶不是嗎?”她傻傻地問。

  他憐惜地輕拂她的發,促狹低道:“你也知道你對我凶?以後要對我好一點。”

  對她生氣?他好像從沒想過。也許打從初次見面開始,他就明白她是需要人呵疼的吧。

  “什麼啊?”她又教他莫名溫柔的凝視惹得心跳不已,她為什麼……要對他好啊?

  “晏風,你們准備好了嗎?輪到你和雲菀上場嘍。”

  “知道了。”裘娜茵在門外的敲喚,打斷他對佳人專注的凝眸,他拿過與她配對的面罩戴上,而後笑笑地將手伸向她,“別怕,有我在。”

  是呀,不用怕,有他在。在心底這麼告訴自己,雲菀安心的將手交到他溫厚的大掌裡。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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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6 17:27: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提著剛從百貨公司刷購出來的好幾袋‘戰利品’,佟瑋瑋仍然滿肚子不快。

  裘娜茵的服裝展簡直成功極了,尤其當壓軸的兩位模特兒一出場時,更是讓全場觀眾驚艷,屏息到鴉雀無聲,而後幾乎眾口齊出驚嘆。嘔人的是,今天那個穿著小禮服、可以在台上大出風頭的美麗壓軸模特兒,原本應該是她,誰知會被那個無禮臭男人的老婆搶去。

  更氣人的是,當服裝展結束,她追到後台想瞧瞧他那個鬼妻子的真面目時,竟然怎麼樣就是找不到人。

  “豈有此理,那臭男人的老婆真是鬼不成?一下子就不見人影。”嘀咕著,她扭臀就往她的座車走去。要平息滿腹無法消的怒火,她非得再到另一家百貨公司大買特買不可。

  同一個時刻,雲菀已回到住家前的巷子。

  她沒參加裘娜茵舉辦的私人慶祝會。答應幫的忙她已履行,不參加她不感興趣的聚會,應該不過分。還好裘娜茵也不強留她,只不過她大刺刺給的感謝擁抱,嚇了她好大一跳就是。

  其實今天多虧有晏風陪她,定在伸展台上時,才沒有想像中那麼害怕……

  “沒想到你竟還活得好好的?”

  一句譏諷話語陡然拋來,她抬起輕垂的視線,就見杵在她住處門外,一張惹人嫌的嘴臉。

  “你又來干什麼?”這人吃飽沒事,專找她碴當消遺嗎?

  “你最好開門請我進去,免得等會兒鬧笑話的是你。”佟紀雍冷冷地道。

  “沒必要,我從來不請不受歡迎的人進屋。”

  “佟雲菀!”

  “我不姓佟。”

  “狗屎!”冷咒了聲,他臉罩寒霜的逼近她,“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姓佟,背地裡卻跑到我爸跟前打小報告,編派我的不是,好個心機深沉的妖精!”

  “你胡扯什麼?我何時去找過你爸?要誣賴我也找個好一點的理由。”她無懼的迎對他眼裡的銳利敵意。

  “誣賴?哼!跟我爸說我和瑋瑋時常來打攪你、故意放狗咬你,說我在街上想輕薄你的家教學生的,不是你難不成是鬼?”

  雲菀愕然,這些事她沒說,怎麼會……天!“難道是--”晏風?!

  “怎麼?想起你何時小人的跑去告狀了?”他說得咬牙切齒,完全沒料到會教自己父親在辦公室裡狠狠訓斥一頓。而讓他窩囊受氣的,全是這個該死的私生女。

  “我沒有,倒是你,有膽放肆胡為,就不要怕事情敗露,還像現在這樣胡亂找人興師問罪。”

  “臭娘們!”手舉起就要朝她甩去巴掌,卻在她高傲悍然的仰起下巴,不懼不畏的泰然以對時,恨恨收起掌勢。
  不能沖動!這巴掌甩下去,若她再告個狀,恐怕他總經理的職位不保。

  “你的狐狸尾巴終究還是露出來了,想在我爸面前抹黑我和瑋瑋,制造我們一家人的嫌隙,最後好奪得佟家的一切?佟雲菀,等你有那個命再說吧!”憤恨的說完,他扭頭就走,有些後悔當初因為想讓獵物多受些折磨,而沒有要求一次使人斃命的巫朮,否則這女人早命喪黃泉,他還用得著在這裡嘔血的跟她耗?

  不過她再囂張也沒多久,椎心之痛已發生兩次,降頭又已縮短期限,諒這個礙眼的私生女再活也沒幾天。

  眼見他駕車跋扈的揚長而去,雲菀雙拳仍握得死緊。她壓根、壓根就不想要佟家分毫財產,讓她平白又遭受佟紀雍一頓護罵的,全是因為他!

  ※                                   ※                                      ※      

  一間寬敞的包廂裡,裘娜茵請的全是和晏風有關的人。

  “咦?那個好漂亮的仙女呢?”法蘭克操著怪腔怪調的中文問晏風,他和卡琳絲以及瑞娃,一直到最後才知道晏風竟上台走秀,急忙街到休息室時,恰巧瞄見了那個拿掉蝶形面罩的俏佳人。

  “雲菀回去了。”回答的是裘娜茵,她知道晏風這三個模特兒朋友,都懂一些中文。“我本來想好好謝謝她,可是她就是別扭的不參加慶祝會,偏偏有個可以說動她的人硬是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麼由她離去。”埋怨的眼神不客氣的睨向對面。

  “小菀不習慣這麼多人的聚會,留下來她會不自在。”晏風不想勉強她。

  “小菀?”瑞娃好奇的發問。

  這回換晏靈笑盈盈回答,“就是雲菀姊呀,她說不定會成為我的大嫂哦!”雖然早上雲菀姊說她和大哥沒什麼,不過在欣賞完他們兩個簡直登對到不行,像極王子與公主的走秀後,她十二萬分希望沒什麼的兩人趕快有什麼。

  “噓,晏靈。”康素君連忙小聲的輕喊女兒,即使她樂觀其成大兒子和雲菀的發展,但她這話這麼不經大腦的脫口,晏風也許會不高興。

  “大嫂?”裘娜茵的驚呼和法蘭克三個外國人的怪腔調混合在一起。

  “呃,意思是……Your    wife?”卡琳絲費力的轉動腦子想著這個詞的意義,求証的問。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定在晏風臉上,包括從落坐後,便沒說半句話,直審視著他的晏軒。

  稍早前的服裝展上,他這個大哥從頭到尾將雲菀牽得緊緊的,就連她在伸展台上腳步稍微顛躓一下下,他就將人家舉抱起來,巧妙的轉了個讓人誤以為是經過特別設計橋段的完美圈圈。若不是大哥全副心思都在美人身上,哪能在她稍稍出錯時,便如此順溜的化解?

  這個說要想清楚他愛了沒的大哥,答案只怕早是肯定的。

  “我的眼光不錯吧?”像是明了他無言的疑問,晏風含笑的視線一一掠過圍坐著的每個人,而後與自個兄弟相望。

  執著不容質疑的答案,全坦蕩的映在他眼中。

  “哇啊!媽,大哥言下之意是,雲菀姊就是我未來的大嫂耶!”晏靈開心得又吱吱喳喳起來。

  “天啊,原來你和雲菀是一對?你知不知道你們在伸展台上的畫面有多美?你跟雲菀關系這麼特殊,事前應該幫我勸她,好讓記者拍照留念嘛。”裘娜茵感到可惜極了,整個服裝展最壓軸的重頭戲,卻連一張照片也沒有。

  晏風好笑的看著大家幫忙安撫惋惜、哀嘆不已的裘娜茵,她大概不曉得,不得拍照這點,就算他幫忙說話,不想成為他人談論焦點的雲菀,也無論如何是不會妥協的。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腰問手機忽響,他離席接聽。

  “為什麼又要多管閑事?誰教你去找他的?”不悅的質問由手機直透而來。

  他有些傻怔,“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我不想和佟宇閔有瓜葛,為什麼要去找他?為什麼讓佟紀雍有機會奚落嘲笑我?”

  “佟紀雍又去找你?”

  揚高的聲調,讓一桌人全狐疑的望向他。

  晏靈覺得佟紀雍這名字好熟,一時卻想下起來;晏軒深炯黑瞳則微微瞇起,敏感的直覺到佟紀雍和大哥要他查的佟宇閔有關聯。

  “算我求你,拜托你別再管閑事,可以嗎?”

  “小菀,喂?小菀……”

  “發生什麼事嗎?”見闔起手機的兒子眉頭深鎖,康素君關懷的問。

  “沒什麼。”不想母親擔心,晏風淡答後轉而向晏軒道:“麻煩你等會兒幫我送法蘭克他們上飛機,我有事先離開。”再向遠道而來,晚點必須趕回法國的朋友說了句,“抱歉,我再和你們聯絡。”便逕自離去。

  在場的其他人無不錯愕又質疑,晏風這樣匆忙的離開,不像是沒發生什麼事的樣子。

  ※                                   ※                                      ※      

  蜷縮在客廳沙發上好一會兒,雲菀仍有些失神。

  在掛斷責問晏風的電話後,她就後悔了。他會去“告狀”也是出於好意,但是她不需要他這樣做,她不想欠他人情,更不想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顯現脆弱……

  突地,一串門鈴聲拉回她沮喪低迷的心緒,也同時鼓動她的心,難道來的人是他?

  猶豫半天,她終於還是上前應門,卻在看清門外的人時,整張瞼倏地沉下。

  “我不會叨擾太久。”在她沉著臉就要關門之前,佟宇閔先一步擠進屋子裡。

  “我說過我們沒什麼好說。”她剛剛不該開門的。

  “爸……我是代紀雍和瑋瑋來向你道歉的。”

  “不用。”她木然的撇過臉,“反正他們擊不倒我。”

  佟宇閔只覺滿懷懺悔歉疚。打從他和妻子良心過意不去的接回喪母的雲菀,這孩子對他們便總是這樣的表情,原來當時還年幼懵懂的她,早已知道自己母親的悲慘遭遇。是他硬生生奪去屬於這孩子該有的青春笑顏啊!

  “金額隨你填,就當作是我和良媚對你的補償。”他掏出一張支票遞向她。

  只一瞥,所有屈辱、憤怒的情緒全排山倒海而來,“我一毛錢都不要!”

  “雲苑……”

  “出去!”

  “我知道你這輩子不可能原諒我,那是我罪有應得,我無話可說,不過我是真的想對你做些補償。”
  “用充滿羞辱意味的支票?”她不爭氣的紅了眼。

  他急急說道:“我沒那個意思。”

  “在我的感受裡,就是那個意思。”她直喘好幾口氣平息陶中的翻騰。“你只管把所有財產留給你一雙兒女,我一點也不希罕!請你別像佟紀雍那樣,用錢侮辱我。”

  “紀雍又來找你麻煩?我才訓過他呀!”那小子!他就是因為知道兒子女兒老來煩雲菀,才會沒等到紀雍所提生日的時機,提前送自己唯一能給的支票來給雲菀,怎知紀雍那兔崽子又來鬧過事?

  “你出去,以後都別再來。”她什麼問題都不想再回答,只想求得一室的安靜。

  “這支票你先收下--”

  “別讓我對你的恨意又加深一層。”

  氣氛霎時冷凝的沉靜下來。

  那直射入耳的“恨”字,讓佟宇閔全身僵住。一心想為自己當年所犯錯誤做彌補的他,當真找錯方法了嗎?

  悵惘又侮不當初的低嘆著,他沒再逼她收下支票,頹然離去,如同上次一樣,完全沒發現微敞的大門邊,一道早已靜立許久的頎長身影。

  覺得渾身氣力像被抽干般,只想關上門的雲菀,震驚的發現了晏風--他又將一切全看進眼裡?

  她以自己都沒想到的迅捷速度,關門、鎖門,將再一次教他瞧見所有難堪冷情的自己,關在房裡……

  小菀!萬般疼惜的在心底叫喚一聲,晏風靜靜地佇立門外。這時候,也許讓屋裡心情起伏的人兒一個人靜一靜比較好。

  然而他怎麼也料想不到,隔天雲菀就消失了。

  今天已不知是第幾天,晏風剛沐浴完,望著浴室穿衣鏡中半裸的自己,伸手摸向左肩那枚有著淡淡齒印的咬痕,他心裡的想念又幽幽泛開。

  自從那天他心急趕去想跟雲菀解釋去找佟宇閔的事,無意中撞見她再次和親生父親爭執的一幕後,無論何時他再到她住處,她家大門始終深鎖著,無人應門。她甚至打電話給晏靈,說她這陣子有事,家教課緩些時候再幫她補上。

  她在躲他嗎?又或者該說,她在氣他?氣他多管閑事跑去找佟宇閔,弄巧成拙的反招來佟紀雍找她吵嚷,讓佟宇閔又有機會去找她?

  還是,她懶得再見他,怕打擾她的人又多一個?

  輕撫著教她烙印上的咬痕,他心裡還有一項擔憂--近日她的身體好嗎?

  心情抑郁的穿好衣衫,他才走進房間,就看見晏軒抱胸倚在他的書桌前。

  “怎麼在這裡?”他訝問。

  “來看我那個‘有點不太對勁’、‘常常恍神’、‘變得很奇怪’的大哥。”

  “晏靈告訴你的?”他唇邊有抹苦笑。

  “媽也很擔心你,偏偏你老是用沒事回答她,這反而讓她更擔心,你懂不懂?”晏軒忍不住數落起他。“說吧,你和你的小菀怎麼了?”

  心底的想念隨著那句“小菀”再次啟動晃開,晏風低嘆的坐上床畔,將事情的始末全部說出。

  晏軒這才明白原來雲菀還有這麼段可憐的身世。“不過未來大嫂的一切既然你早就知道,她沒必要避著你才是。”

  “我也想知道原因。”前提是,必須先見到她。

  “讀心啊,你讀讀她心裡怎麼想不就好?”他此時倒很相信自己大哥的“特異功能”。

  他感到好氣也好笑,“我連小菀的面都見不到,怎麼讀心?”而且就算見到,倘若當面貼撫她的胸口讀她的心思,只怕會教她當成色狼轟出來。

  晏軒恍然,“這倒是。”他想不出辦法的皺了下濃眉,“所以就說女人難纏嘛!誰教你偏要往愛情海裡栽?”

  晏風哭笑不得,這小子忘記前些時候是誰要他趕緊找伴定下來的?“放心,我沒事。我出去走走。”

  見他話一落就要走,晏軒的眉頭仍然輕蹙著。沒事?那就祈禱老天爺趕快讓他大哥找到未來大嫂吧!

  ※                                   ※                                      ※      

  銀白月色輕灑的巷子內,雲菀正低頭有一步、沒一步的走著。

  她才用宅急便寄送一份教她延宕的翻譯稿到出版社,正要回家,沒注意到自己走著走著,竟是拐往屋後的巷弄,只因她腦子裡,此時全教不該出現的身影占滿。

  那日她惶急又狼狽的將晏風鎖在門外,之後,她總忍不住想,他會不會被她對“那個人”的絕情態度嚇到?或是認為她沒收下支票,其實是矯情?

  這幾天她被催著交前陣子積欠的翻譯稿和廣告設計,為免又教佟紀雍他們兄妹上門煩擾,她只得暫時離家到一間度假小屋去工作。每當思維有窄隙時,她想的,總是那張溫笑的臉龐,也才終於遲鈍的恍悟,自己的心不知何時陷落了。

  可她所有的難堪早已赤裸裸地攤在他眼前,她可以對他動心嗎?

  無聲輕嘆著,她下意識抬起頭,才霍然發現自己竟走到住處後頭。就在下一秒,她眸光一顫,幾乎不敢相信。

  “你在那裡做什麼?”她驚訝得連想都沒有就開口詢問蹲在圍牆上的人。

  “小菀?!”晏風以為自己聽錯地回過頭,驚喜又意外的眸光就那樣串牢鎖住她。“不知道你在不在,所以爬牆上來看看。”
  “什麼呀,你……啊,快下去!”

  他只依稀記得她的催促好像什麼時候曾聽過,結果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她的小手往他身上用力一推--

  天,他摔下去了!雲菀著急的想喊他,豈料卻瞥見斜前方那抹探看的身子又走過來幾許,她只得住口,趕忙由另一頭快跑到屋前,開門進屋,再繞到後院去。

  玉樹臨風的挺拔身影已走近後院門邊。

  “我該不該向你請求傷害賠償?”伸出不知被什麼劃傷的左手掌,晏風凝望著她,柔笑著說。這次的情景和之前那次,幾乎如出一轍。

  望著他手心滲血的傷痕,她的心隱隱一揪。“跟你說過後院附近住著愛嚼舌根的鄰居,你還偏偏愛爬牆。”嗔念著,她急忙拉他進前廳,拿來急救箱,小心為他處理傷口。

  “那麼如果今晚沒被你推下牆,你會讓我進屋嗎?”

  會嗎?她心一跳,拈拿消毒綿球的手微頓,然後,她略施力道將綿球擦過他的傷痕。
  “哎,會痛。”他低柔的抗議,雙氧水有刺激性哪。

  “會痛就別亂說話。”微蹙眉頭恢復徐柔手勁,她繼續幫他做第二次消毒。

  她真的不知道,如果今晚他們不是這樣意外相見,情不自禁喜歡上他的自己,會不會無措的將他關在門外?

  晏風的視線始終凝鎖著她,盡情飽覽她眉眼唇鼻的每一吋,好彌補他連日來不見她的相思苦澀。

  突然感受到他灼灼的凝睇,雲菀慌亂起來,連包扎動作都變得笨拙,等到總算為他綁好紗布,她急匆匆起身,直想拉開兩人的距離。

  “如果我說我對你動了心呢?”渾厚嗓音陡然有力的拋向她。

  她霎時猶如雕像般定住,愣著大眼望向他。他在說什麼?

  “如果我說我對你動了心呢?”一眨也不眨的凝視她,他低柔的又說一遍。

  “那、那是你自己的事。”她心跳怦亂得厲害。他對她動心?這怎麼可能?“哎呀!”

  他冷不防一拉,她驚呼的跌人他寬闊的胸懷裡,他溫熱的雙唇隨之印上她的。
  “現在,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了。”他笑得深情惑人,凝睇她的眸底滿是認真。

  雲菀雙頰嫣紅,心臟像要蹦出口似的狂撞猛眺,一時失了反應的與他對望著。

  “我不是故意去找他的。”

  “啊?”他突兀的話讓她終於有反應的愣應了聲。

  晏風雙手在她細腰上輕輕收束。“或許我自作主張跑去找他,有些沖動,但我只是單純地想幫你,沒想到反而讓你又受煩擾。”

  她怔坐在他大腿上,輕聲低喃,“我知道。”

  “所以你不氣我了是吧?”他想親口聽她說。

  “你不會覺得我絕情、裝清高嗎?”她低下螓首,輕聲低問。

  略微思索,會意她是指佟宇閔拿支票給她的事,他心憐的抬起她的小臉,“我從沒這麼認為過。你是整件事牽連最深的當事人,其中的萬般滋味,只有你最明白,我是局外人,或許可以雲淡風輕的看待整件事,但我沒資格妄下評論,因為一路掙扎走過來的,不是我,是不?”

  鼻頭一酸,她突然有股想掉淚的沖動,有人了解的感覺,原來這麼窩心。
  他摟摟眼眶泛紅的她,低聲再道:“不過我有個小建議,你要不要聽聽?”

  “什麼?”她揚起迷惘水眸睇問他。

  “如果和佟家有牽扯,真讓你過得不快樂,那麼找個時間上佟家一趟,心平氣和跟他們談清楚,你並不要他們的財產,也請他們別再來干擾,大家各過各的就好,你覺得如何?”

  好是好,可是要她上佟家,好難。

  “別急,你可以好好考慮,現在我們先出去。”晏風輕攬著她站起來。

  “出去?”她茫然的問。

  他俊灑一笑。“約會啊。”

  猛然記起他說對她動心的事,臉一紅,雲菀只能羞赧低噥,“誰要跟你約會。”

  “好吧,不約會,只是出去走走,要不然你會悶壞。”笑說著,他只管牽著她出門。反正他愛定了,也沒打算讓她有機會逃,就先帶她去散散心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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