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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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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約]玫瑰從來不慌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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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9:31: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美國X州,天空一片碧藍,冬日的陽光輕輕巧巧地落下來,整座城市鍍上了一層金色的淡淡浮光,讓人心頭暖暖。大街上充盈著濃郁的節慶氣氛,身穿紅色大衣的聖誕老人一臉慈祥地在各家店門口派發著禮物,歡快的聖誕歌曲從街頭飄到街尾。

  游曳穿著一件薄薄的淺灰色羽絨服,戴著一頂深灰色毛線帽子和一副茶色墨鏡擋住三分之二的臉。和各種膚色的男女老少擦肩而過,無視路人看著她的奇怪眼神,也不去管被風吹亂的頭髮,她緊緊盯著走在前面十米開外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

  他正姿態閒適地站在一個郵筒前,左手插在上衣口袋裡,右手握著手機貼在耳邊,微微仰起臉望著天空,不知對方跟他說了什麼,他表情淡淡的,沒有笑意。

  游曳有些失望。

  他為什麼不笑呢?

  他的側臉正對著她,如果他笑起來,她就可以看到他臉上那個熟悉的酒窩了。

  收起電話,男子緩緩地繼續往前走,游曳安靜地跟上去,跟著他走過麵包房、花店、公園,走過喧鬧的大街和靜謐的長巷,最後來到繁華的XX大街。

  穿過斑馬線時,人流太多,她被迎面而來的人撞了一下,只不過失神幾秒,再抬起頭,他已經消失不見了。她茫然地站在路中央,被後面的人推推搡搡走到馬路對面,急惶惶地朝四周望去,再也找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身邊只剩下一堆陌生而冷漠的面孔。

  她的左耳掛著一隻MP3的耳塞,蔡依林悲傷地唱著:街上擁擠人潮,走著看著都是摧眠符號,記憶停不了,穿過讀你的心跳,穿過想你的味道,我只想不被打擾,假裝多好我只要只想要再擁有一秒,去相信你的擁抱,一直會讓我依靠,繼續等待,還心甘情願的不想逃……

  歌詞該死地應情應景。

  心臟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捏住了,疼得抽搐,游曳眼眶發熱,捂著胸口失聲大喊:「家明——」

  沒有人回應她。

  「家明——」

  「家明——」

  「家明……」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不停地湧出來,怎麼擦都擦不完。想起幾年前的這一天她最後一次見到齊家明的情景,那些心慌無助和悲痛欲絕一齊堆積在胸腔,游曳難受得快要崩潰。

  她再也忍不住,失控地站在茫茫人群中像個孩子似的,旁若無人、歇斯底里地大哭起來,「嗚……嗚嗚嗚——」

  這世上有很多神似或形似齊家明的人,可是他們終歸都不是他。不管她喊多少聲,不管她哭得多麼凶,齊家明再也不會理她了。

  再也不會,再也不會了……

  「夠了。」

  一個冷淡的男聲突然自游曳身後響起。

  是幻聽嗎?

  她顫抖著地放下捂著嘴巴的手,緩緩地回過頭去。

  那人雙手抱拳,神色淡漠地看著她。一陣風吹過,他烏黑微卷的頭髮輕輕飛揚。陽光落在他臉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長。

  一切就像是幻夢。

  他們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即使仍戴著墨鏡,因為哭泣眼睛也有些睜不開,但游曳還是能看出他的臉比去年瘦削了一些,膚色似乎也更黑了,整個人顯得更加俊朗。

  那雙眼睛仍是游曳記憶中的樣子,他的眼神卻是陌生如斯。

  「你要這樣到什麼時候?」他淡淡地問,這是他們決裂後第一次面對面。都說時間是治癒一切傷口的良藥,他深愛過她,也深恨過她,四年時光過去,此時此刻面對游曳他再也不會激動或憤恨,他心中已經無悲無喜,只剩下事不關己的漠然。

  游曳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沉默著從口袋裡掏出紙巾低垂著頭,動作緩慢地擦乾淨臉上狼狽的淚痕和鼻水。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心裡又是愧疚難過又是驚惶不安。

  他要對她說什麼?

  「你知道嗎,你第一次跟蹤我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幾年我都沒揭穿你,因為我對你還抱有一絲期待,我欺騙自己,你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我的……因為怕你傷心難過,怕你生氣不再來找我,怕一不小心就錯失了你,我一直沒有交女朋友,甚至刻意地跟女生保持距離,就算被人懷疑是GAY也不在乎……呵呵,事實證明,我就是個天大的傻瓜。」男子自嘲地笑著,眼神有些黯然又有些憐憫地看著游曳,「我已經決定今晚開始和一個女孩交往,至於你……回去吧,以後不要來了,我們都不要再傻了。」

  游曳默然無語。

  好的,我以後再也不來了。

  不,你別管我,就讓我這樣下去吧……

  這兩句話在嘴邊交替跳躍著,她就是說不出來,她呆望著他的臉,大腦一片空茫。她只是每年來這裡偷偷地看他幾眼而已,她絕對絕對不會打擾他的生活,這樣都不行嗎?

  如果他覺得困擾,那她以後再小心一些,努力不讓他發現她在跟蹤他、偷看他,那樣行不行?

  「我會有新的生活,你也應該有,不要再執著過去,那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看到她這麼痛苦悲傷的樣子,男子終究還是有些不忍,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地軟和下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啊!

  游曳又哭起來了,男子無奈地歎口氣,找出紙巾給她。那張熟悉的臉挨得那麼近,游曳看著,忍不住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他,流著眼淚無聲地喊著:家明,家明。

  男子的身體僵了一瞬,他想掙開她,腦海裡卻不期然地閃現兩人過去的一些甜蜜畫面。想起她曾經那麼依賴他,想起她的那些溫柔,想起她對他的那些好,他閉上眼睛緩緩地環住了她纖弱的肩膀。

  就讓他再沉溺一次吧。

  兩個人就像雕塑似的,在人潮洶湧的路邊安靜而長久地相擁。他們抱得那麼緊,那麼用力。游曳閉著眼睛想,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該多好,就讓他們一起灰飛煙滅,化為塵埃。

  就讓一切都停止在這一分,這一秒。

  可是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陸競她說過的一句話:你生是我的人,死……就算死了你也只能進我陸家的墳墓!

  還沒想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到陸競,男子已經鬆開手把她推開,他淡然地把她的臉仔細地看了一遍,輕聲說:「夠了,就這樣吧。」

  沒有道別,沒有別的話好說,他毫無眷戀地轉身離去,步伐堅定而迅疾,一直到消失在拐角處,他都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游曳也沒有再追上去。

  因為她知道,這已經是他的極限,她若再糾纏不休,他不會再給她好臉色,而她也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根本不是齊家明。他只是魏家樂,從出生起就被離異的父母分開,一直到齊家明死去都沒有見過的孿生弟弟。

  真正的齊家明已經溺死了。

  游曳被李菁關在衣櫃裡的那天,他們本來約好一起去郊外踏青。因為那句「不見不散」,因為她愛遲到的習慣,她沒有出現,他就耐心地在江邊等她。

  從上午等到中午,一個孩子不慎落水,他媽媽急得哇哇大哭不停地呼喊救命,齊家明想也沒想就跳下了冰冷的江水裡,按說以他的游泳技術救一個孩子根本不在話下,可惜他運氣不好,下水的時候腳抽筋了,孩子被救了上去,他卻已經沒有力氣等待救援。

  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從衣櫃裡被放出去,游曳馬上就聽到了噩耗,她覺得荒謬可笑,她以為又是看不慣她的人在跟她惡作劇,她怒斥那些人他們要是再詛咒齊家明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即使是程笑和謝君宜都說他死了她還是不信,直到在太平間看到他沒有血色的臉,摸到他已然冰冷的身體,她終於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那種絕望的感覺,就像是天塌下來了一樣。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帶她去各種神秘好玩的地方看風景,牽著她的手陪她不管天黑還是天亮,漫無目的地走過大街小巷。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旁若無人地擁抱她,親吻她,對所有驚詫的人們不管不顧地大聲呼喊:沒錯,我們就是早戀——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給她買各種好吃的,會在她吃完冷飲後逼她吃胃藥……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為她一個人彈一晚上的鋼琴……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在她耳邊碎碎念要珍惜時間用功唸書,以後考個好大學……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為了逗心情不好的她一笑而不斷折騰自己的臉,對著她做各種滑稽搞怪的表情……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陪她玩蹺蹺板、蕩鞦韆、跳皮筋、丟沙包、捉迷藏……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每天給她吃一顆口味獨特的糖果,隔一陣子給她買一束花或一件小禮物,把她當公主一樣捧在手心裡……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接送她上下學,陪她在黑暗中走過長長的路……

  ……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齊家明。

  他只活到了十八歲。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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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發表於 2016-6-8 09:3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一章

  晚上十點,游曳在美國X州海拔最高的餐廳吃晚飯。齊家明走後,她總是習慣到很高的地方去,看著空茫的天空想像自己是不是離他更近了一點。

  他會在天堂嗎?還是已經轉世投胎?又或者他化成了虛渺的空氣,一直停留在她身邊?

  她無法接受他已經死去的事實,痛不欲生得曾經吞服安眠藥自殺,被王媽發現送到醫院急救。程笑和謝君宜嚇得半死,自她醒後一步不移地輪流守著她,怕她想不通再做傻事,還請了心理醫生來給她作輔導。她久違的父母也出現了,看到瘦得不成人形的女兒,她媽失聲痛哭,她爸爸也紅了眼眶。

  經歷了一次死亡,游曳已經不想死了,她知道失去至親的感覺有多痛苦,她不想讓程笑謝君宜因為她而難受,雖然和父母關係冷淡,但她也不想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賭咒發誓不會再自殺,程笑和謝君宜卻還是非常擔心她。

  她出院後一直不肯開口說話,每天坐在花園裡一天都不動彈一下,眼神空茫無神,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無論程笑和謝君宜怎麼逗她,她都沒有反應。對誰都愛理不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跟了她外公多年的王媽每次給她餵飯時看到她這個樣子都忍不住掉眼淚,「小姐,就算為了唐老先生你也不能這樣作踐自己,他老人家要是還在世,該多心疼啊!」

  外公……

  游曳有一絲動容,卻還是沒有說話。

  這時,有電話進來,她神色懨懨,不想接,王媽接起驚訝地告訴她,「是一位姓汪的先生,說是想找齊家明……」

  游曳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她伸手把手機接過來貼在耳邊,聲音嘶啞地喂了一聲。

  對方被她嚇了一跳,「請問是游曳嗎?」

  「是我……」聲音還是嘶啞得恐怖。

  「我是汪平宇,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沒有,你找家明……有什麼事?」游曳忍著翻滾的淚意問,說到他的名字聲音卻無法自控地哽咽了。

  「哦,是這樣的,李念坤老師已經答應幫他寫維也納音樂學院的入學推薦書,可是他的手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打不通,所以我才想到聯繫你,你轉告他,讓他過兩天去找一下李老師……」汪平宇的語氣中掩飾不住地艷羨,「李老還是第一次為人寫推薦書呢,他真的非常欣賞齊家明……」

  游曳不知道自己都跟汪平宇說了些什麼,掛斷電話後她已是淚流滿面。

  維也納音樂學院,那是齊家明夢寐以求的音樂殿堂,如果他還活著該多麼高興,他一定會激動地抱著她轉圈吧。

  如果他還活著……

  如果,這兩個字真殘忍。

  再也沒有什麼如果。

  兩天後她去參加齊家明的葬禮,那天下起了毛毛雨,世界一片愁雲慘霧,似乎老天都在為齊家明的英年早逝而哀婉歎息。齊家明的親人朋友都來了,所有人身穿黑衣神情肅穆地站在他的墓前,沉默送別。

  雨絲紛紛揚揚落在黑色的傘面上激起一層層雨霧,世界被氤氳羽化得像是個模糊的夢境。

  游曳身穿一襲黑裙,遠遠地站立著,害怕自己會失控不敢上前,她緊緊咬著下唇克制著情緒,瘦削的身體薄得像一張紙,似乎一起風她就會被吹得消失不見。

  程笑和謝君宜一左一右攙扶著她,輕聲安慰著什麼,她一句都聽不進去,心臟好像被挖空了,一片空蕩蕩的。悲傷到極點,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

  汪平宇也來了,他很歉疚地對游曳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竟然……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不會給你打那個電話,真的對不起……」

  「沒關係。」她蒼白地笑笑,「其實我反而要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他夢想實現了……這樣我想他的遺憾也會少一點……」

  那場葬禮上,游曳還見到了齊家明的孿生弟弟魏家樂。他們的長相幾乎是一模一樣,就連身材和聲音都那麼的相像。

  不走近看的話,游曳都分不清那是魏家樂還是死而復生的齊家明。

  她魔怔了,打聽到他和他媽媽在A市生活,她馬上找人幫忙轉學到A市一中,魏家樂就讀的學校。

  「你瘋了,轉過去你想幹什麼?」謝君宜苦口婆心地勸她,「你要知道,他們長得再像他也不是齊家明,你不要自欺欺人!」

  程笑也勸她,「家明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小曳你醒醒吧……」

  游曳一言不發,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起初她真的什麼念頭都沒有,她只是貪婪地想多看幾次那張和齊家明一模一樣的臉。

  魏家樂念高三,馬上就要高考了,除了上下學和課間操時間,他幾乎都在教室裡看書做題。為了多看見他,游曳刻意和他們班的女生搞好關係,經常借口請她們吃東西或問她們作業題目去他們班串門,她特地請了長假不去做操每天站在走廊上看著他們班的位置,她還主動幫宣傳委員去傳達室拿信件報紙,只因為來回的路上會經過他們班的教室……

  更誇張的是,她花兩倍的價錢買下了他家對面的一幢房子。

  從那個房子的陽台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房間,他很少會拉起窗簾,她就像個變態偷窺狂,每天盯著他的窗戶,看他換衣服,看他一邊看書一邊練啞鈴,看他雙手交叉躺在床上睡覺……

  游曳長相清麗絕倫,膚白若雪,身材玲瓏有致,穿衣打扮精緻奢華,身上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氣息,見過她的男生沒有不驚艷的。

  她入校第二天就被封為一中的新晉校花,不到一星期,想要約她吃飯唱K的男生就超過了兩打。魏家樂班上也有兩個男生追她。對此,女生們有的嫉妒有的羨慕有的不屑。

  茶餘飯後,男生女生們都喜歡談論這個美麗神秘的轉校生,猜想她的家世背景,討論她的穿衣打扮,預測哪個男生有希望俘虜她的芳心……

  慢慢的,眾人發現游美人似乎十分鍾愛高三一班的班草魏家樂,只要他出現,她的目光一定是緊緊追隨著他的身影,那種癡情而又隱隱有些絕望的複雜眼神誰都能看得出來,她喜歡他。

  一時之間,緋聞滿天飛。

  班上的好事者們,包括追過游曳的那兩個男生都來打聽魏家樂為什麼對游大美人的癡心愛戀毫無反應。

  在這樣的情況下,魏家樂不想注意到游曳都不行,他發現她確實如大家所說,時刻都在關注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有些說不出的得意和欣喜又有些不解。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對她挺有好感,因為她跟他們班很多人都混熟成一片就是不跟他說話感到挫敗所以也沒有主動跟她說過話。他怎麼都沒想到她竟然會喜歡看上去很木疙瘩的自己。他們一直都沒有交集,她為什麼會突然喜歡上他呢?

  魏家樂以前沒有過戀愛的經驗,心裡十分迷惑。他的心,卻隨著對她的觀察,一點一點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在意她。

  她的眼睛今天又腫了,沒睡好嗎?

  她又坐在籃球場望著天空發呆了,她在想什麼呢?

  她又路過他們班教室門口了,她又在看他了,他該不該對她微笑呢?

  ……

  他有時會有些氣惱,全校都知道她喜歡他了,她為什麼還不對他告白,為什麼不跟他說一句話?她打算就這麼「暗戀」下去嗎?

  轉念又想,她也許是因為害怕被拒絕所以才遲疑,自己是男生,這種事應該由自己先開口。

  下定決心後,他約她到學校後山,有些羞澀赧然又極其鄭重其事地對她說:「游曳,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游曳的表情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她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感動到哭,而是震驚駭然地看著他,表情可怖得像見了鬼似的。

  「不,這不可以……」她不敢置信地摀住嘴巴,不斷地喃著,不可以不可以。

  魏家樂的眉毛糾結成一團,她什麼意思?

  「你不喜歡我嗎?」難道是他會錯意了?

  游曳望著他那張臉說不出不字,也無法說喜歡,腦子一片混亂。

  她望著他的眼神充滿了深深的依戀,灰心的魏家樂忽然又找回了自信和勇氣,他很認真地再次表白,「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的話,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給你買好吃的給你買花,陪你逛街看電影……我保證每天都讓你開開心心的……」

  游曳怔怔地聽著,有些被蠱惑了,她輕聲問:「我們可以在一起多久?」

  「很久很久,直到你嫌棄我不想要我了……」魏家樂開玩笑地笑說。

  「我不會嫌棄你的,永遠不會……」

  「那你的意思是,答應我了?」魏家樂開心地笑起來,臉上的酒窩深陷。

  游曳失神地望著他,不由自主地點頭,「嗯……」

  魏家樂要高考了,他的志願是和A市相隔千里的T大,分別後她再沒有合適的借口去看他。一想到要再次分離,她心如刀絞。此時此刻,他把那個可以與他親近的機會擺在了她的面前,說她自私也好,說她她受不住誘惑也罷,總之,她沒辦法拒絕。

  虛假的美夢終究是要醒的。

  魏家樂到T市兩個月後就知道了真相,他的女朋友有個念念不忘的戀人,他不過是他哥哥齊家明的替身。

  那是他第一次戀愛,他對游曳的愛有多深,發現被騙後心裡就有多恨。他再也不肯見她。

  分手後,不管他罵得多難聽,游曳還是經常靜悄悄地來T大,她來一次,他就多恨她幾分,因為他知道她根本不是來看他,而是透過他看他的哥哥。他恨到甚至想毀掉自己的臉,看她以後還拿什麼悼念齊家明。

  大一下學期,他實在受不了了,申請交換生交流名額去了美國。然後大學畢業,留在美國繼續讀研。沒想到游曳竟然還會來看他,他的心情複雜之極,不想看見她,她不來的時候又忍不住想念她。

  時光匆匆過,痛苦煎熬了四年,他漸漸麻木平靜,在某天早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幡然醒悟,就算她一輩子跟著他,她也永遠不會愛上他。

  初戀失敗的傷痛,那些奢望和執念,都該放開了。

  魏家樂,瞿家明,顧惜南……

  那些愛過游曳的人被她傷害,他們也傷害她,最終心灰意冷一個一個離去。

  游曳知道借由他人懷念齊家明的行為很自私,很任性,這樣的自己很卑鄙,很可惡。其實她都想過和他們天長地久的,她試圖放下齊家明,找一個男人好好生活下去,如果她隱藏得好一點,也許他們都不會離開她……可是她沒辦法欺騙自己,她裝不出來,她沒有愛上他們,她愛的人由始至終只有齊家明。

  「你就活該孤獨終老,永遠不會再有人真心愛你!」顧惜南曾經惡毒地詛咒她。

  游曳被他眼底的恨意嚇到,她很懊惱,很後悔。

  和他分手後,她想她這樣沒有心的人就該一個人活著,習慣孤獨寂寞和黑暗寒冷,不去招惹誰,不去理會誰,任時光消逝,安靜地老去,然後去另一個世界見齊家明。

  可是,她偏偏遇見了陸競,她又欠下了一筆巨額孽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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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9:32: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章

  平安夜臨近零時,餐廳裡氣氛依然熱烈,金髮碧眼的老外們圍在一起說笑,樂隊歌手在舞台上唱著爵士版的聖誕歌。

  游曳一個人坐在窗邊,想起暑假過生日的情景。她突然覺得很孤單,莫名地有一點想念陸競。如果他在的話,他一定會眉飛色舞地不停說話,一定會叫她吃這個吃那個不准她挑食,一定會給她買束花然後請小提琴手過來拉琴給她聽吧……

  他剛好在這個時間打來,「小曳,平安夜快樂,在做什麼?」

  游曳聽著他的聲音有點發怔,扭頭看向蒼茫的夜空,低聲回答:「在看星星……」

  「這麼有意境,不是跟哪個帥哥一起看吧?」陸競酸溜溜地問。

  「一個人……」

  「那多沒勁,不然你等我,我搭機過去找你。」

  游曳笑出來,「等你過來,這邊天都亮了。」

  「那就看明晚的星星唄。」

  「你不是說真的吧?」

  陸競歎口氣,「跟你開玩笑呢,明天聖誕節我們還要考試。」

  兩人絮絮叨叨地說著不鹹不淡的話,陸競察覺到游曳情緒低落,輕聲問她:「是不是發生什麼不高興的事?」

  他那端很安靜,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帶著無法掩飾的關心和擔憂,游曳的心彷彿被什麼撞了一下,有點疼。

  「沒事,我很好……」

  「一個人無聊就早點回來吧,我……」陸競頓了頓,聲音變得更低沉了,「我很想你。」

  「嗯,過兩天就回去,我要回去睡覺了,拜。」游曳快速地說完,不等他反應就掛斷了電話。

  她知道錯了,如果可以,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都會盡力彌補半年前那個過失,可是,陸競唯一想要的卻是她給不了的,她到底該怎麼辦?

  他對她越來越好,他們越來越親近,她漸漸習慣他的存在,卻又覺得惶恐不安。

  「小曳。」一個男人突然擋住了她面前的光。

  游曳一顫,回頭驚訝地看見汪平宇,她瞪大眼睛,「阿宇,你……」

  汪平宇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對她微微一笑,正要說話,落地窗外突然砰地一聲巨響,大朵大朵燦爛的煙花綻放,點燃了夜空。

  火光照亮了兩個人的臉,汪平宇看著游曳輕聲說:「小曳,平安夜快樂。」

  「平安夜快樂……」

  「我找了很多家餐廳……」汪平宇笑笑,「後來想起你的習慣,向人打聽城裡海拔最高的餐廳是這家,這才找到你……」

  游曳的心情很複雜,「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想給你一個驚喜。」汪平宇摸摸鼻子,「說出來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可笑,我也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事實證明,我們是很有緣分的對不對?」

  不是因為緣分,而是因為你很瞭解我而已,所以才能在這裡找到我。

  游曳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想也知道他千里迢迢來找她,肯定不是為了陪她過聖誕而已。

  出了餐廳,兩人並肩走在街上。

  夜深了,天氣很冷,似乎是要下雪了,街上的人們卻興致不減,四週一片鬧騰。游曳出來時穿得少,被凜冽的寒風一吹,她一連打了幾個兇猛的噴嚏。

  汪平宇把他的咖啡色風衣脫下來讓她穿上,自己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這回輪到他打噴嚏了。

  游曳苦笑,「算了,我們打車回去吧。」

  汪平宇搖頭,「不要,我今晚想玩通宵。」

  「可是你這樣會感冒的啊。」

  「我們可以先去商場給你買件厚外套。」汪平宇笑,「說起來,我們好像還沒一起逛過商場呢。」

  游曳黑線,他就那麼想玩通宵啊……

  平安夜還在開張做生意的商場不多,而且都在打折促銷,商場裡擠滿了瘋狂搶貨的人,游曳也沒心思逛,隨便抓了一件羽絨服結賬走人。

  汪平宇一臉遺憾,「回國我們再找個日子一起逛街吧。」

  游曳無語,「男人不都討厭陪女人逛街嗎?你怎麼這麼與眾不同?」

  「那也得看陪誰逛啊,如果是心愛的女人,我想大多數男人都會甘之如飴吧。」汪平宇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心愛的女人……

  游曳心裡很不好受,別開眼轉移話題問:「你想去哪玩?」

  汪平宇有點失望,心知不能逼得太急,想了想回答道:「我們去酒吧跳舞吧。」

  似乎全城的人都沒有睡意,大家都在外面活動,酒吧裡人滿為患,他們沒有找到空桌,只好選擇跟別人搭桌。那桌三男一女,一對是情侶,剩下兩個金髮男子都是單身,平安夜特地來獵艷的。

  他們看到游曳這樣的東方美人自然不會放過機會,完全不顧她身邊的汪平宇,慇勤地幫她點了酒水,爭先恐後地邀請她去舞池共舞。

  「Sheismine。」汪平宇親暱地攬住游曳的肩膀,臉上猶帶笑意,目光卻是冷冷的。

  兩個男子被他看得訕訕地,連忙下舞池找別的舞伴去了,剩下那對情侶,把游曳和汪平宇當透明人,開始忘我地親熱。

  游曳有些尷尬,汪平宇也不太自在,拉起她說:「我們也去跳舞。」

  酒吧裡燈光迷離,DJ放了一首舒緩的曲子,舞池裡的男男女女們親密地摟在一起跳貼面舞。汪平宇輕摟著游曳的細腰,她的雙手勾在他的脖子上,以前在亂色他們也經常跳舞,更親密的時候多了去了,此時游曳卻有種束手束腳的尷尬感覺。

  汪平宇凝望著她,灼亮的眼睛裡盛滿□裸的濃烈情意。

  他的眼神如此直白,游曳有些害怕,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她努力地回想,自認這麼多年自己從沒給過他兩人可能在一起的任何暗示。

  他們在夏天認識,因為鋼琴而結緣,後來她知道汪平宇和謝君宜是同班同學,關係還很要好,自然對他多了一分親暱。

  齊家明深得李念坤老師的喜愛,經常對他進行單獨指導,所以雖然他們是一起報的班,卻很少在一起練琴,連教室都是一南一北,游曳覺得無聊就只能找汪平宇聊天。

  彼時游曳對大學生後十分憧憬,很喜歡聽他講大學裡的各種趣事。當時她心心唸唸的都是齊家明,從沒有想過他一個二十出頭正值最好時光的男孩練完琴為什麼不去找女生約會,而留在琴室耐心地陪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東拉西扯。

  齊家明的葬禮結束後,汪平宇經常和謝君宜一起去看望游曳。

  在大家的陪伴安慰下,游曳的心情漸漸平緩過來,她和汪平宇的關係也越來越親近,他就像一個知心哥哥,耐心溫柔地陪伴她。她以為他是因為姐姐謝君宜的關係,以及暑假一起學鋼琴的那點同窗情誼才對她這麼好,沒有往深處想,坦然地接受了他的關心和陪伴。

  這幾年來,他是她唯一的男性朋友,她把他當知己,哥哥。在他面前,她是最真實的自己,沉默,嗔,怒,快樂,憂鬱,悲傷……

  他們之間是一整天彼此相對,不說一句話都不會覺得尷尬的那樣自然平和的關係。

  現在,面對他這樣直白的表現,游曳才恍然大悟,原來那麼久以前他就喜歡上她了,原來他這麼多年單身都是在等她。

  「我以為總有一天你會忘記他,慢慢喜歡上陪在你身邊的我……我不想趁虛而入,所以一直沒有開口,呵,也許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膽怯吧,你能想到嗎,我有多害怕被你拒絕,更害怕的是你會因為不自在而疏遠我……這些年,我一直在等待一個成熟的時機,你卻將我忽視得徹底,一次又一次去那些像他的人身邊……等得太累了,我也曾灰心失望,想過放棄,想過不再管你讓你自生自滅好了,可是我捨不得……小曳,我愛你,可能是第一眼見到你就一見鍾情了,也可能是日久生情……我第一次這麼在乎一個人,每次看到你悲傷難過或者強顏歡笑的樣子我都很心痛,只要你能開心起來,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汪平宇的手輕撫游曳的臉龐,聲音溫柔至極,「我現在已經不奢望你能忘了他,愛上我,我只是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永遠陪著你,照顧你……答應我好嗎?」

  游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想起魏家樂,瞿家明還有顧惜南,想起他們三個離開她時說的那些惡毒狠絕的話。他們都恨她,詛咒她。因為她不愛他們,付出真心的他們覺得上當受騙了,因愛生恨。

  那些都是她自作自受,他們的反應很正常。他們愛她,也愛自己。

  汪平宇為什麼卻這麼傻,明知道她不會愛上他,明知道她念念不忘齊家明,明知道她的心已如死灰,還想要跟她在一起。

  「小曳,和我在一起吧,我會對你好,永遠不會離開你……」汪平宇把她緊緊地擁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蠱惑她,「我們的人生還很漫長,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我們就當是朋友,知己,兄妹……互相作伴平靜快樂地過一輩子,好不好?」

  游曳不停掉淚。

  她到底有什麼好,汪平宇會這麼喜歡她?他才二十五歲,家世背景個人條件都很好,只要他願意,多的是女人等著他,為什麼要守著她一輩子?

  他是白癡嗎!

  如果他半年前就跟她說這些話,也許她會感動得答應。那時她和顧惜南分手後已經打定主意一個人生活,再也不去招惹男人,讓別人痛苦,自己也難受。

  她喜歡汪平宇,和他在一起她覺得很舒服,很自在。即使不愛他,他們也一定能像他所描繪的那樣平靜快樂地過完一輩子。

  可是,她會覺得虧欠。

  汪平宇猜出她在想什麼,他刻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一些,「不要覺得對我不公平,你不答應我才是真的辜負我,你不愛我我已經夠可憐了,你忍心連一個讓我照顧你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游曳低下頭沉默良久,「阿宇,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汪平宇失望地問。

  游曳舉起右手,讓他看她無名指上的那枚鑽戒,緩緩說:「我已經結婚了。」

  汪平宇愣了一下,失笑,「你就算要找借口也別這麼拙劣吧,我知道那是你買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這是我買給自己的,可是,我結婚了也是事實。」游曳別開眼,不忍看他的表情。

  汪平宇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聲音有些顫抖,「什麼時候的事,那個男人是誰……」

  「今年七月二號,我二十歲生日的第二天,我和陸競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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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

  七月一日,是游曳和齊家明的生日,她二十,齊家明沒死的話二十二,他們剛好一起到達法定婚齡。

  沒想到那天也是陸競的生日。

  從餐廳回到景明山,喝了酒的游曳在泳池裡泡了很久,夜空如墨,沒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她心中一片悲涼,有一股想要沉入水底的衝動。

  門鈴響了一遍又一遍,別墅裡除了她沒有別人,她不得不披上浴袍,暈暈乎乎地去開門。陸競站在門前的路燈下,身上籠罩著一層暖色的光紗,他的臉卻隱匿在樹蔭間若隱若現。

  「家明,你回來了嗎?」她明知不可能,卻忍不住低喃一句。

  那人沒聽清,俯下臉來問:「你說什麼?」

  游曳聽出他的聲音,他是陸競。心裡一片冰冷,她看了他一會兒,突兀地伸出手去擁抱他,親吻他的嘴唇。

  「喂,你——」陸競大驚失色,想要阻止她。

  她恍若未聞,偎上去緊緊地抱住了他,一個個吻像羽毛般輕柔地拂過他的額頭,眉心,眼睛,鼻上,臉頰和下巴,最後停留在他的嘴唇上長久地流連。

  「你別鬧了,醉了就去睡覺吧……」陸競艱難地想推開她。

  「不。」游曳固執地又一次撲上來抱住他。這個特別的日子,她不想再一個人靜靜地呆著,沉浸在往事中,她快瘋了,「陸競,你不是喜歡我嗎,那為什麼不願意?」

  夜風中,陸競與她靜靜地長久對視,他在掙扎,而她漸漸清醒。不,她不能這樣墮落,她不能卑鄙地利用陸競對她的感情……

  她想要對陸競說她只是跟他開了個玩笑,她想說祝你生日快樂,晚安,慢走不送。可她還沒得及開口,陸競就把她拉入懷裡,一個滾燙的吻落了下來。

  「陸競……」這回輪到她想要掙扎。

  陸競強勢地把她抱得更緊一些,她僵硬了一會兒漸漸不再反抗。

  今夜的她格外軟弱,陸競的身體太溫暖,她拒絕不了他的誘惑,沉醉在陌生的感官體驗中,跟著閉上了眼睛。

  窗外下起了暴雨,屋裡一片靜謐,只剩下兩人急重的呼吸聲。牆上的壁燈被調得很暗,四週一片朦朧,他們看不太清對方的臉,只能憑身體感覺到對方,一切恍恍惚惚,像是夢境。

  兩人都沒有經驗,游曳疼得差點昏過去。

  結束後,陸競摟著她哄了很久,她還在哭。

  「有那麼難受嗎?你別哭了行不行……」他挫敗地嘟囔道。

  游曳不理他,繼續哭自己的。

  「你是不是後悔了?」陸競眸子微暗,握著她細腰的手猛地一緊。

  游曳吃疼,惱怒地把他踢下床,「滾蛋!」

  「我錯了,我混蛋,我說錯話了,你別哭了……」陸競委屈地蹲在床邊,握住她的手,「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不哭啊?真那麼難受的話,要不要上醫院啊?」

  「……」

  陸競見她不回答,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N年前陪老媽看過的某部狗血電視劇,劇裡男女主角的情形貌似跟他們差不多,女主角也一直哭,然後男主角說……

  「小曳,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床上裹緊被子的游曳聽到差點吐血,她剛開始確實是疼哭的,後來卻是因為想起了齊家明。她厭惡自己,她曾經以為她的一切都將給他,她還在懷念他,現在卻和他以外的男人發生了這樣親密的關係。她想起他的死,想起他們許許多多的美好約定,想起那些永遠不可能再實現的夢想,心痛欲絕夾雜著自我厭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陸競猶在學狗血電視劇裡的男主角那樣訴衷情,游曳哭累了,冷冷地打斷他,「你怎麼對我負責,你會娶我嗎?」

  陸競愣了一下,「只要你願意……」

  游曳安靜了幾秒,「好,我們明天就去登記。」

  「啊?」陸競傻了。

  「我困了,你自己找間客房睡吧。」游曳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啊?」

  游曳不再說話,累極的她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陸競穿上衣服蹲在床邊,呆呆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若不是空氣還殘留著某些曖昧的氣味,自己背上的抓傷還有些灼熱的疼痛,他真要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春夢一場。

  可是她說明天去登記?

  她是諷刺他?還是逗他?

  他沒有去找客房,就那麼趴在她的床沿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二天,陸競是被游曳戳醒的,她穿戴整齊,化好了淡妝,神色淡漠地對他說:「走吧,我們去登記。」

  她那種表情讓陸競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她說的應該是你可以去死了吧?

  見他不動,游曳挑眉問:「怎麼,你反悔了?」

  「沒有沒有!」陸競一躍而起,腿麻了沒站穩,一頭栽倒在床上,他迷惑地仰望著游曳,仍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你真的確定你要跟我結婚?」

  「不。」游曳輕輕地搖頭。

  陸競騰地坐起來,又失望又憤怒,「你果然在耍我?」

  「我不確定我要跟你結婚,我只知道我想今天結婚。」游曳輕描淡寫地說。

  陸競被她的話繞暈了,「什麼意思?」

  「我十五歲時做過一個決定,等我過了二十歲生日馬上就結婚……如果你不跟我結的話……」

  「你就去找別人?!」陸競幫她接上去。

  游曳點頭。

  一股熱血衝上頭頂,陸競氣得想掐死她,「你是說昨晚不是我的話,也可以是別人?你只要一個男人,不管是那種事還是結婚,有個對象就行了,那個人具體是誰你都無所謂是嗎?」

  游曳沒說話。

  陸競心底如同翻江倒海,心情複雜極了。他有點後怕,如果昨晚他沒來找她,而是別的男人,那麼……同時又覺得屈辱,原來他在她心裡真的什麼都不是,和別的男人沒有一點區別。

  別說愛,她甚至不喜歡他。

  這樣的女人,他真的要和她結婚嗎?他以後會不會後悔,她……會不會後悔?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誰曾經狠狠地傷過她的心嗎?她各方面條件都好,追她的男人多得數不過來,她為什麼就要這樣自暴自棄似的,隨便找一個男人早早嫁掉呢?

  她的手機鈴音打破了屋裡尷尬緊繃的氣氛,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冷漠的臉上忽然漾起一抹粲然的笑容,「喂,阿宇……」

  那抹笑陸競看著刺眼,她的語調親暱明快,也讓他不舒服。他雖然不知道那人是哪個yu,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那人一定是個男人,而且是和游曳關係不一般的男人。

  我想結婚,如果你不願意的話……

  她真的會找別人!

  這個認知讓陸競既恐慌又憤怒,他陰沉著臉,一把奪過她的手機關機狠狠擲到床上,然後不顧她的尖叫,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拖下樓,「你不是要結婚嗎,我們現在就去結!」

  把她拖出大門,推上車,然後按下密碼鎖鎖牢車門,陸競氣勢洶洶地要開車去民政局,游曳哭笑不得地提醒他,「你還沒洗臉刷牙,我還穿著拖鞋……你確定我們要這樣去登記?」

  陸競很窘,惱羞成怒地瞪她一眼,「這樣怎麼了,就這樣去!」

  「好吧,隨便你吧,不過我們還沒拿戶口本和身份證……」游曳忍笑道。

  陸競是學法律的,他怎麼會不知道辦理登記結婚要帶些什麼東西,完全是急昏了腦子。

  他努力鎮定下來,火速回家洗臉刷牙,換了一身比較正式又不會太奇怪的休閒西服,剛好那天他媽逛街去了,他不費吹灰之力在她房裡摸出了戶口本,然後再回景明山去接游曳。

  等在門口時他有些忐忑,她不會反悔了吧?

  一直到她揣著裝了身份證和戶口本的小包上了車,他還忍不住在問她:「你真的不是耍我?」

  游曳沒回答,目視前方提醒他,「看著前面小心駕駛,我可不想還沒結婚就翹辮子。」

  那天估計不是什麼好日子,上午十點了,排隊結婚的人只有他們一對。

  在辦公室補眠的大媽被吵醒了,有些不高興,例行公事飛快走完程序,砰砰兩聲,紅本本上蓋上了兩個國家鋼印,遞給他們一人一個,「恭喜兩位,你們現在是合法夫妻了。」

  「這就完了?」陸競一臉不敢置信,才幾分鐘而已,他就從鑽石王老五變成了已婚青年?

  游曳把本本收好,白她傻乎乎的老公一眼,「走了,還沒吃早飯呢,我餓死了。」

  「好……」陸競騰雲駕霧般跟上去,一路走一邊看著手裡的結婚證,掐了幾下自己的臉都感到了疼,他終於確定自己和她是真的結婚了,嘴巴頓時咧到了下巴。

  上車後,繫好安全帶,他激動地按住她狼吻了兩下,「老婆!」

  游曳翻個白眼,「神經病。」

  罵完也忍不住笑起來,自己才是神經病吧,這一切都太荒唐了。

  陸競真是個傻瓜,竟然跟著她發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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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

  打了結婚證,陸競還泛著暈,游曳的抽風勁過去,腦子清醒過來,中午吃著飯她期期艾艾地說:「那什麼,陸競,我好像太衝動了一點……」

  陸競的臉一沉,瞪視著她,「你後悔了?」

  「呃……」游曳不知道怎麼回答,其實嫁不嫁人,嫁給誰她都是無所謂的,結婚對陸競來說卻是件大事,她怕他以後會後悔,怪責她。她不該這麼兒戲。

  「後悔了也沒用,在法律上你已經是我老婆了!」陸競惡狠狠地盯著她,故作威嚴地咳了咳道,「既進我陸家門就得守我陸家的規矩,以後,不准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不准穿太暴露的衣服,不准太晚回家,不准……」

  游曳聽著陸競列舉的「這不准、那不准」,表情茫茫然。

  一頭熱的陸競說了很多沒得到半點回應感到無趣,訕訕地停下來,摸摸鼻子說:「好吧,其他的以後再說,不過第一條一定要遵守!」

  游曳安靜幾秒,望著陸競輕聲問:「你會對我好嗎?」

  「當然,我不對我老婆好對誰好?」陸競笑嘻嘻地說。

  「你會對我多好?」

  「好到不能再好!」話音落下,陸競也覺得自己似乎肉麻得過分了,臉上有些些不自在。

  「如果我想出國旅遊,你會陪我嗎?」

  「陪啊,老婆你去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陸競豁出去,誓將肉麻進行到底。

  游曳又問:「我喜歡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晃蕩,你會陪我嗎?」

  「沒問題啊,下午逛街去?」

  「每天給她買各種好吃的?」

  「OK……」

  「那要是我要是不高興了,你會怎麼辦?」

  如果陸競這時還沒意識到老婆大人在拷問自己的靈魂,那他就是宇宙超級無敵大傻叉,他認真地想了想,謹慎答道:「如果你生別人的氣,我就陪你罵那個人,你還嫌不夠我再幫你揍他(她)丫的!不過,黨和國家都教育我們說暴力是不好的撒,我們最好還是和平解決問題,犯不著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如果你生我的氣,那我就給你買好吃的,帶你去玩好玩的,使勁把你哄開心,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就算叫我跪搓衣板跪釘板都成,只要你解氣!」

  游曳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又問:「可以陪我玩蹺蹺板、蕩鞦韆、跳皮筋、丟沙包、捉迷藏嗎?」

  「嘿嘿,老婆你童心未泯啊?」陸競笑道。

  游曳涼涼地看他一眼。

  陸競連忙正色,狗腿地改口,「老婆,你有一顆最年輕的心,好純真好可愛喲,沒問題,只要你想玩,我都陪你!」

  游曳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那我們下午去公園蕩鞦韆吧。」

  「……」

  下午,公園,大樹下,沙堆,鞦韆。

  陸競在原地站了大半個小時,輕輕推著游曳的後背,嘟囔問道:「你要蕩到什麼時候啊?」

  「太陽下山吧。」游曳抬起手擋住從樹葉的縫隙裡落到臉上的熾熱陽光。

  「旁邊那兩個小朋友凶神惡煞地瞪了我們很久誒,讓給小朋友啦!」陸競抓住鎖鏈,穩住游曳的身體小聲勸道。

  游曳冷冷地拒絕,「不要。」

  「你好意思佔著人家小朋友的鞦韆?」陸競掀起了眉毛。

  「反正他們還小啊,有的是機會蕩。」游曳理直氣壯地說,「快推,別偷懶!」

  「……」陸競一頭黑線,蕩鞦韆就那麼好玩嗎?

  就這麼在小朋友們鄙夷忿恨的目光下,游美人蕩啊蕩,蕩得不亦樂乎。她輕盈的身體在陽光和樹蔭間翩然起落,潔白的裙角和烏黑光滑的髮絲在空中隨風飄揚。

  陸競的心跟隨著鞦韆的搖擺起起起伏伏。眼前的夢幻情景和那天在T大宿舍樓下見到她時很像,他的大腦懵懵的,心跳頻率變得很不正常,心底有種莫名的驚惶恐懼,渴望抓住她,又怕伸出手發現自己握到只是虛空。

  他又一次陷入迷惘,自己和她,真的結婚了嗎?這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喂——你輕點啊——」

  游曳的驚呼叫陸競的手突然一頓。

  游曳艱難地穩住鞦韆,雙腳踏在地上,捂著噗噗受驚的心臟,回頭怒罵:「推那麼用力,你想摔死我啊?!」

  陸競眼神閃爍,吶吶不語。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游曳狐疑地問了一句。

  陸競被問得越發不自在,打死他也不好意思告訴她由於她那句話自己不自覺地聯想起昨天晚上她的哭叫,連忙轉移話題說:「你想什麼時候告訴家裡人我們的事?」

  游曳苦著臉,她還真沒想到這茬。

  陸競誤會她害怕見家長,寬慰道:「放心,我爸媽很好相處的。」

  「真的?」游曳不太相信。

  她記得她媽唐女士之前沒完沒了在她耳根念叨陸競時就語帶遺憾地說過一句,他家什麼都好,就是他那個媽,有點那個……

  有點哪個?唐女士沒往下說,游曳卻明白個中意味。她媽雖然希望能和陸家聯姻,陸母也有那個意思,但兩人的關係其實並不像表面那麼和睦。

  游曳爸媽沒離婚前,唐女士頂著「游夫人」和「D市首富千金」兩個名頭,榮登D市金貴闊太排行榜首位,在眾名流太太中最有地位,大家都迎合她奉承她捧著她,頗有社交女王的架勢。

  離婚後這女王頭銜卻馬上落到陸競老媽頭上,縱使唐女士轟動再婚,再嫁的丈夫比之遊爸各方面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因為游曳外公去世把九成遺產都留給了游曳,唐女士終是大勢已去,再也無法重拾昔日輝煌,各種宴會派對上,表面對陸夫人客氣禮讓,實則恨得咬碎了無數口銀牙。

  游曳想,唐女士要是知道她和陸競已經結婚了,心情肯定會相當複雜,一方面高興和發展態勢越來越好的陸家結上了姻親,將來對自己現任丈夫的事業勢必會有很大幫助,另一方面又懊惱,自己的女兒帶著本屬於她的大筆遺產去給搶走了她風頭的陸姓女人做媳婦!

  而她爸的反應,游曳想像不出來。

  自從他老來得子他眼裡就只有他兒子,除了游氏跟唐氏有合作案或者游氏有項目需要投資找她簽字蓋章什麼的,兩父女很少見面。齊家明出事後,他爸終於想起關心女兒,會跟她說點錢以外的話題了,奈何兩父女多年失去溝通,冷場幾次後她爸見游曳安然無恙,能吃能睡,不像會再做傻事的樣子,又把整顆心放回幼兒身上去了。

  除了自己和陸競的父母,結婚的事游曳還要告知程笑謝君宜汪平宇,還有室友們,玩的要好的同學們。她媽好面子,陸家也是個愛顯擺的,再加上繼父繼母那邊,她舉辦婚禮的話,擺酒的桌數已經無法想像,更別說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親戚朋友們有多難應付。

  游曳想想都頭疼,隨口說了一句:「要不,我們先去度蜜月,回來再考慮?」

  蜜月?

  陸競怔了一下。

  蜜月=山清水秀的地方+豪華套房+孤男寡女+%@&*#……

  陸競興奮地咽嚥口水,他怎麼能把福利多多的蜜月給忘了呢!二話不說他就同意了游曳的建議,決定先把婚事捂緊,安靜地過一個月二人世界再說。

  殊不知,他X蟲上腦時的這個決定讓他在半個月後差點沒把腸子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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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

  新婚第一天,吃過晚飯,陸競和游曳一邊看電視一邊商量去哪度蜜月,剛好電視上在播海島的旅遊廣告,陸競想起游曳喜歡收集巴厘島的旅遊冊子,張口便說:「要不我們去巴厘島?」

  游曳翻著旅遊雜誌的手僵了一下,頭也不抬地說:「不要。」

  陸競自作聰明地笑道:「也對,你以前去過,再去的話肯定覺得沒意思了,咱度蜜月一定要去以前沒去過的地方!」

  游曳合上雜誌,手指輕輕劃過封底的瑞士雪山,輕描淡寫地說:「去瑞士吧。」

  「瑞士?好玩嗎?」陸競只聽說過瑞士名表和軍刀。

  游曳聳肩,「不知道,沒去過。」

  「好吧,反正我也沒去過,而且瑞士與德國、法國、意大利、奧地利接壤,到時我們在瑞士呆膩了還可以去隔壁逛逛。」陸競興奮地打電話聯繫旅行社。

  游曳坐在一旁沒再出聲。

  巴厘島,她和齊家明少年時期約定過結婚的話就去那度蜜月,那個地方對她而言是很特別的存在,她沒辦法和陸競一起去。

  他們在瑞士呆了十來天,然後順道去奧地利。陸競以為她是去膩了法國和意大利才選擇奧地利,卻不知游曳只是為了去看一眼維也納音樂學院。

  牽著游曳的手漫步在校園裡,陸競細心地拈去落在她發頂的一片樹葉,問道:「你學過音樂?」

  游曳輕輕地嗯了一聲。

  陸競早察覺到進入奧地利後她的情莫名地變得低落,他開玩笑地問:「你不會是以前想來這唸書被拒了吧?」

  游曳呵呵乾笑兩聲,沒有回答,「回酒店吧,我餓了。」

  陸競目光熾熱地望著她,臉上浮起曖昧的笑,語調更曖昧,「剛好,我也餓了。」

  「……」

  那半個月,他們相處得很愉快。游曳因為想起齊家明偶爾會情緒失控,亂發脾氣或者一整天都陰沉著臉不說話,陸競沒多想,只當她是不適應已婚身份。身心舒暢的他對她十分包容體貼,脾氣好得沒話說,不要臉地自詡「最佳模範丈夫」。

  游曳又歉疚又感動,心情頗為複雜。

  一天深夜她突然醒來,窗外下著暴雨,酒店房間靜悄悄的,壁燈光芒黯淡,陸競兩隻大掌摟著她的腰,冒出青色鬍渣的下巴抵在她的頭上。他沉沉睡著,可能是做了什麼好夢,唇邊帶著淡淡笑意。

  游曳微微掙開他的懷抱,無聲地看著他的睡顏。

  他的睫毛很長,隨著他均勻的呼吸起伏輕輕顫動,他溫熱的鼻息噴薄在她的臉上。她看了他許久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臉,觸手之處一片光滑溫暖,她真切地感覺到他是真實而鮮活的。

  這是她的已婚丈夫,如無意外的話,他們會一起度過下半輩子。

  他喜歡她,她也不討厭他,他們在一起挺開心。

  好吧,就這樣吧。

  家明,原諒我的軟弱,我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我害怕孤單,害怕黑暗,害怕寒冷……人生太漫長,我沒有勇氣一個人走下去……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我永遠愛你,可是現在開始我要對身邊這個男人負責了,請允許我愛上他吧。

  游曳下定決心,和陸競好好過日子,她會盡一切努力去適應他,愛上他。可惜第二天發生的一件小事就讓她的決心瞬間坍塌,她好不容易柔軟的心又一次變得冷硬。

  那天下午,他們都不想出門,陸競別有用心地提議去酒店的泳池游泳。

  游曳想也不想地拒絕,「我沒帶泳衣。」

  「我給你買一身唄,你喜歡什麼顏色?」陸競瞄她一眼,壞笑道,「我打聽過了,這個時間泳池裡沒什麼人,所以我們不用擔心被那些老外吃冰淇淋哈。」

  「死色狼!」游曳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不管他怎麼威逼利誘,就是不答應和他一起去游泳。

  陸競奸計不能得逞,十分鬱悶,「你不是很喜歡游泳嗎?」

  「我什麼時候說我喜歡游泳了?」游曳的表情倏地冷下來。

  「你生日那天晚上你不就在別墅裡游得很歡嘛……」陸競有些委屈,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話真TM太有道理了,她好端端的怎麼又不高興了。

  他掃興地說:「你不想游就算了,我自己一個人去。」

  游曳看他一眼,沒辦法地投降道:「我在岸上看你遊行了吧?」

  陸競馬上又高興起來,「行,你不知道吧,你老公我游泳厲害著呢,唸書時只要參加游泳比賽,回回都拿前三!」

  游曳有些怔,「你經常參加游泳比賽?」

  「嗯,我從小就喜歡游泳,市裡只要有比賽我一般都會報名參加。」

  「回回都拿前三?」

  陸競一臉得意,「不信回去給你看獎盃。」

  游曳哦一聲,想起舊事,心頭一陣鈍痛。

  陸競仍在回憶少年往事,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我記得我最後一次參加游泳比賽是當完兵回到D市的暑假,全省各大游泳館聯合舉辦的非正規比賽,我特鬱悶,我竟然輸給了一個比我小兩歲的傢伙!後來我們前三名都被選送去省會參加決賽,可是冠軍卻沒有來,後來我才聽人說他竟然是因為見義勇為溺死了,嘖……誒,他好像還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呢,名字我倒不記得了,說不定你也認識……」

  游曳的腦子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那次比賽她怎麼會不知道,冠軍獎品齊家明給了她。那張市游泳館永久免費VIP卡和他的照片一起一直放在她的錢包夾層裡,四年來從未離身。

  她從來沒想過,會從陸競的嘴裡聽到關於齊家明的事。齊家明參加那場比賽時,她很不巧的得了重感冒,沒有去看。誰能想到,緣分會這樣戲弄人。

  屈膝坐在泳池邊的涼椅上,望著清澈的池水,游曳想起和齊家明經歷的那些美好時光,她又開始鑽入牛角尖。

  如果她沒有跟李菁結怨……

  如果她沒有被李菁關在衣櫃裡……

  如果有人聽到她的求救幫她開了衣櫃門……

  如果她準時赴約了……

  如果那個小孩沒有掉進江裡……

  如果齊家明不會游泳……

  如果齊家明冷血一點……

  ……

  只要其中任何一個如果成立,那麼,齊家明都不會死。

  「啊——小曳——」陸競突然的驚叫聲將游曳震醒。他似乎是抽筋了,臉上表情猙獰,雙手無力地撲騰著水面,身體不住地往下沉。

  家明當時就是這樣無助而絕望地死去的吧……

  不!

  游曳飛快地踢掉涼拖,跳了下去。

  「陸競,陸競,你別死……」

  她四年沒游過泳了,動作難免有些遲鈍,加上心急如焚,等她游到陸競身邊時,他整個人已經沉到了水裡。

  她急得直掉淚,一個深呼吸閉氣沉下去找他。

  水底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突然攬住了她,原本已經失去意識不能動彈的陸競驀然睜開眼睛,鼻子裡冒著小水泡,一臉陰謀得逞的壞笑望著她。

  他根本沒有溺水,只是在跟她惡作劇。

  陸競帶著游曳浮上水面,顧不上滿臉的水,濕漉漉的鼻子親暱地貼住她的,「我就知道你會著急,呵呵,還敢說你心裡沒我?」

  游曳氣得渾身顫抖,閉了閉眼,她推開他,咬著牙使出最大的力氣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小曳!」陸競捂著火辣辣的臉,驚愕地看著她。

  游曳冷冷地看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游上岸,涼拖不要了,身上的襯衣濕透,連內衣都清晰可見她也不在乎,嘴唇哆嗦著,雙手握成拳,赤著腳徑直朝泳池外走去。

  「小曳——」陸競追上她,他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小曳,老婆……我錯了,我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不是成心嚇你,我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游曳抿著唇不說話,她的身體仍在顫抖。

  陸競以為她冷試圖抱住她,卻被她狠狠地推開,她渾身散發著冰冷陰鬱的氣息,眼底佈滿濃烈的恨意。

  她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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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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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聖誕夜,和汪平宇一起搭機回T市,游曳告訴他自己和陸競已婚的事後,汪平宇受到太大打擊,一天了,他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游曳心裡歉疚,又怕刺激到他,惶惶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一路無言。

  一下飛機,陸競剛好來電話,又問她什麼時候回。

  汪平宇看過來,游曳有些尷尬,他臉色蒼白地對她淡淡一笑,「小曳,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好……」

  「你在跟誰說話?」陸競問。

  游曳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陸競的聲音有些不對,不似往日的嘻嘻哈哈,今天的他說話的語氣十分冷漠,她以為他怪她遲遲不歸又鬧脾氣了,自知理虧,軟聲安撫他道:「我已經回來了,馬上到家。」

  「好,我在家裡等你。」陸競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站在人潮洶湧的機場大廳,游曳有些茫然,他到底怎麼了?

  T市仍是白天,游曳在美國呆了幾天有點不適應時差,坐上計程車昏昏欲睡。打開公寓門,她嚇了一跳,屋裡一片黑漆漆的,陸競不是說在家等她的嗎?上哪去了?

  她連忙打開燈,喊了一聲,「陸競?」

  沒人回答。

  她走到他房間看了一下,也沒人。

  經過自己的房間驚訝地聞到一股香煙的味道,門沒關,屋裡沒有開燈,她看見陸競正背對著她坐在落地窗邊抽煙。

  她又驚訝又惱怒,啪一聲打開燈,罵道:「你瘋了,跑我房間抽什麼煙?!」

  陸競夾著香煙的那隻手擋住眼睛緩緩地回過頭來。

  游曳這才注意到他頭髮亂蓬蓬的,煙灰落在他的毛衣上燒出了一個洞他也沒注意,他的手從眼睛上拿下來,露出佈滿血絲的眼睛,沒什麼血色的嘴唇微微揚起,他明明在笑,那笑容卻是冰冷的,讓人看了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游曳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他的表情有些猙獰,像是因為什麼事情而憤怒,可又不完全是憤怒,還有絕望和自嘲……

  電光火石間,游曳明白了,他知道了一切,關於齊家明,關於她荒誕的過去,關於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去美國。

  「陸競……」她低低地喊了一聲,想說什麼,卻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失語了。

  她該說什麼呢?

  對不起?這是陸競最不想聽的三個字。

  解釋?她無法解釋,不管他聽說了什麼,不管他瞭解的是不是全部真相,不管他對她是否存在誤會,事實上她就是一個自私的女人,這一點她不能為自己辯白。

  對他哭訴齊家明死後她受到多大的打擊,她有多痛不欲生?不,她已經受夠了別人的同情和憐憫,她也不願意把往事翻來覆去地拿出來說,讓自己本就未癒合的傷口再次裂開。

  陸競終於也對她露出那種表情了,厭憎,不敢置信,失望,氣憤……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原來還是會難過和懊悔。

  默然無語地互相對望很久,陸競倏地拉開窗戶,把已經燃至頂部的煙扔了出去。他沒有關窗,雙肘撐在窗台上,任凜冽的寒風吹亂髮絲,背對著游曳他幽幽開口了,「他叫齊家明?」

  忽然灌進來的冷風叫游曳哆嗦了一下,陸競的問題沒頭沒腦,她卻很清楚他的意思,坐了那麼久飛機,她又累又困,在床沿坐下,虛弱地答了一聲,「是。」

  「七月一號也是他的生日?」

  「是。」

  「難怪你的銀行卡,QQ,MSN,郵箱,保險櫃……所有密碼都是840701,他是84年的?」

  「是……」

  「他臉上有酒窩?」

  「是……」

  「他也很會游泳?」

  「是……」

  「要去維也納音樂學院唸書的人是他?」

  「是……」

  ……

  「如果他沒死的話……那天你會嫁給他?」

  如果他沒死的話……

  游曳雙手捂著發脹的眼睛,「是。」

  陸競望著迷茫的夜色,嘴巴發苦,心裡更苦。他一直知道她心裡有一個忘不了的戀人,他盡最大的努力對她好,他以為假以時日她終究會淡忘過去的情傷,他們已經結婚,不管她是否後悔,只要他不肯同意離婚,她的餘生都將和自己一起度過,他還有很多很多時間讓她慢慢愛上自己。

  聽李菁說起游曳那段往事,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情敵是一個早已死去的人。那些她交往過的男生,身上全都有那個人的影子,她沒有一分一秒忘記過他。

  難怪那時在奧地利他假裝溺水,她會發那麼大的脾氣,甚至還提出離婚。他當時覺得她不可理喻,以為她後悔倉促嫁給他在借題發揮,她不理他,他也賭氣不去找她。

  猶記得決裂那天她說的那句冷漠無情的話,「我們就當沒有結過婚好了,你哪天想通了要離婚,隨時來找我,你需要什麼補償,只要你說出來,我都照做。」

  那一刻,他才知曉,她根本一點不在乎他,結婚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遊戲。她現在覺得不好玩了,想要回她的自由。

  他覺得荒唐又憤怒,他陸競是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氣了兩個月,他終究還是捨不得就這麼放棄,不顧父母的反對跑到T大讀研,只為和她有更多相處的機會,彼此加深一些瞭解。他以為她不是那麼冥頑不靈的人,只要自己付出足夠的誠意,她總有一天會軟化,會被自己感動。

  他錯在不該給李菁打那個電話,自以為是瞭解了事情原委,九可以幫游曳解開心結。誰想自己竟然無意間窺探到她沉痛的過去。

  無法想像她那樣冷情的女人全心全意愛著一個男人會是什麼樣子,他嫉妒得想殺人。同時又為自己感到可悲,如果不是自己在她意志最脆弱的那天去找她,她根本不會嫁給他,她的生活也不會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齊家明死了,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住在一起幾個月了,她肯定發現自己身上也有和齊家明相似的地方吧,都很會游泳,很會打電玩,都曾經叛逆不羈……所以她才會轉變一開始忽冷忽熱的態度,開始對他更上心一些,他卻還自作多情地以為她在慢慢適應接受自己。

  他真是宇宙第一號大傻瓜!

  你有沒有一點點愛我?

  陸競很想問,僅剩的自尊卻不允許他開口。害怕她沉默以對,害怕她說抱歉。他以前經常笑話那些為情所困要死要活的哥們,直到現在自己也身陷囹圄,才真切體會到愛情是多麼傷人的玩意。

  他一向我行我素沒心沒肺,活得瀟灑自在,何曾為一個人用心到這個地步,哄著她寵著她,只為她開心,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對她獻慇勤。

  回想半年來做的那些事,陸競覺得自己可笑之極。

  突如其來的真相讓他滿滿的信心瞬間灰飛煙滅,他終於也感到累了。

  「小曳,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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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北風呼呼刮進來,屋裡兩個人沉默著。

  「好。」

  游曳的聲音在尖利的風中顯得十分縹緲,陸競有點懷疑那個字是不是自己的幻聽,他倏地回頭,目光銳利地盯著她,聲音發冷,「你再說一遍。」

  游曳移開目光,低頭撥弄著自己的手指頭,「我們明天去辦手續吧……」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離婚?」陸競冷笑一聲,「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恢復自由身?!」

  「我……」

  陸競不等她說,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出她的房間,幾秒後游曳聽到摔門的聲響。

  他走了。

  他終於也走了。

  她呆呆地枯坐許久,身體和心都疲憊不堪,什麼也不願想,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覺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陸競回來了一趟,飯桌上擺放著一碗還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碗下壓著字條:這幾天我回學校住,寒假我們回家才能辦手續,你再等等吧。

  字跡凌亂潦草,可以看出他寫得匆忙,心情十分糟糕。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幫她弄吃的……

  游曳捧著那碗粥,內心百感交集,這應該是他對她最後的耐心和溫情了吧。

  離婚以後,他是他,她是她,彼此再無任何瓜葛了。她想到這點,驚覺自己竟然會為此感到心痛,為什麼?她不敢細想。

  讓她心煩意亂的還有汪平宇,從美國回來後,他一直沒跟她聯繫。

  他向她表白後,她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可以毫無顧忌地跟他訴說心事。他要的她給不了,他失望,她愧疚,隔閡無形中產生,兩人再也回不去當初的親密。友情永遠不變,那不過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奢望。

  汪平宇一向寬容、溫和,他從沒有這樣對她鬧過脾氣,她惶恐地像一個等待審判的人,除了一再翻看手機看他有沒有來短信或電話,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被動地等他做出決定,是假裝一切沒有發生繼續做朋友還是從此形同陌路。

  陸競走後,她突然覺得公寓大得嚇人,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已經不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室友鄭寧滌和貝庭庭馬上要考研了,兩個人都很緊張,召喚她回去陪考減壓,於是她搬回宿舍和室友們作伴。

  久違的群居生活讓游曳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然而午夜夢迴想到陸競和汪平宇,胸口像壓了兩塊巨石,讓她胸悶氣短。偶爾在校園裡碰到他們,陸競把她當陌生人一樣漠視,汪平宇則跟她說不到兩句話就借口有事躲開她。

  這樣的狀態讓她難受之極。

  她很想找個人聊聊,拿起手機卻找不到可以聯繫的人。

  程笑和謝君宜因為任永清產生嫌隙後,游曳最終還是狠不下心和程笑絕交,但是兩人每次通電話都變得小心翼翼的,聊些毫無營養的話題,再也不像過去那樣無話不談。而謝君宜,她忙著在謝氏穩住位子,她自己的煩心事一籮筐,既沒空也沒心情陪游曳聊心事。

  鄭寧滌和貝庭庭為考研展開最後的衝刺,某天宿舍裡只有她和周佳琪,窗外天空陰沉沉的,只打雷不下雨,讓人的心情越發煩躁。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同時堆在心裡卻找不到一個發洩的渠道,游曳憋悶得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周佳琪看出端倪問她:「你和陸帥哥最近怎麼了?陸帥哥每天都臭著一張臉,敢情誰欠他幾百萬沒還似的,不會是你吧?不能啊,你多富一富姐啊,怎麼會跟人借錢呢……」

  游曳看她一眼,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腦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周佳琪被她嚇得不輕,「乖乖,你偷偷摸摸的竟然變成已婚婦女了?」

  游曳沒好氣地白她一眼,「馬上就是失婚婦女了!」

  「我說呢,難怪陸競的臉會臭成那樣……誒,他明擺著不是真想離,而且我聽你這語氣也不像想離的啊,怎麼就鬧到這步了?」

  游曳垂下眼瞼,輕聲說:「我們結這個婚本來就像個鬧劇……我知道他心裡還是很捨不得,其實我也不是非離不可,很多時候我覺得跟他那樣過下去也不錯……可是,他現在什麼都知道了,我沒辦法厚顏無恥地要求他繼續和我在一起,因為我自己沒信心,也許我一輩子也不會愛上他,他只會越來越失望,越來越恨我……」

  周佳琪沉吟片刻,「我現在算明白季小雅撬走瞿家明時你為什麼會發瘋了,可是沒過多久你就不難受了不是嗎,雖然他的名字對你來說有特殊意義,可他畢竟不是你愛過的齊家明,因為你沒有愛上他,所以他離開你會難過卻不覺得痛苦……再後來是顧惜南,你們分手時他對你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你不也是低落一陣子就恢復平靜了嗎?你現在卻因為陸競而驚慌失措、患得患失,變得不像平時的你,你真的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愛他嗎?」

  游曳沉默不語,腦子一片亂嗡嗡的。人的感情太複雜,她不知道該如何區分喜歡和愛。她自然是喜歡陸競的,可是愛?她真的不知道。

  「別想太多,一切隨自己的心吧,如果你覺得和他在一起很開心,那就不要輕易放棄。」周佳琪感慨道,「要找到一個這麼愛你又和你合得來的男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生苦短,很多你以為牢牢握在手裡的東西說不定一眨眼的功夫就失去了,到時想要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珍惜現在擁有的吧。」

  人生苦短,要珍惜,游曳何嘗不懂,「過去我們相處得不錯,可是對於以後我一點把握也沒有,他現在根本不理我了……」

  「我猜陸競說要離婚多半是太生氣了一時衝動說的胡話,後來是為了嚇嚇你,想讓你哄哄他,你倒好,他一提離婚,你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他不來找你你也不去找他,讓他以為你巴不得和他撇清關係,人都是有自尊的,他還理你才怪!」周佳琪恨鐵不成鋼地直搖頭,「寒假回家他要是沒再提離婚的事,你可千萬別傻乎乎地先起頭,到時他不想離,被你一刺激說不定就真豁出去跟你離了一了百了……」

  周佳琪頓了一下又說:「至於汪平宇……唉,你還是先理清你和陸競的事再說吧,如果你打算和陸競過下去,這個敏感時期最好就先別去找他……」

  游曳沮喪地嗯一聲。

  周佳琪看她一眼,「如果……我說如果啊,如果你和陸競離婚了,你和汪平宇有可能嗎?」

  「沒可能,我只把他當朋友。」游曳篤定地回答。

  「你這次回答得多果斷,一點不像在陸競的問題上那樣猶疑不定,別死鴨子嘴硬了,你對陸競是不同滴……」

  游曳小小聲插一句,「也許是因為我們之間發生過親密關係?」

  「……」周佳琪嘿嘿笑兩聲,揶揄道,「要不,你乾脆找幾個男人試一下,看看自己會不會也對他們產生特殊感覺好了……」

  游曳瀑汗,「我瘋了?陸競會殺了我的!」

  「看吧,都說了你很在乎他……」

  「……老娘是潔身自好好不好!」

  周佳琪嘖嘖搖頭,「『老娘』都蹦出來了,小曳啊,世界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啊……」

  「……」

  游曳無力地撓牆,她真是瘋了才會跟周佳琪這沒心沒肺的妖女聊心事。不過跟她有的沒的東拉西扯了一堆發洩了一通,然後兩個無聊的女人上網把《武林外傳》又看了一遍,跟著劇裡的人哈哈傻笑,游曳的心情漸漸好多了。

  漫漫人生路途有很多的不如意,失望和悲傷都在所難免,相應的,生活中總會有一些人或一些事物的存在能讓我們會心微笑,讓我們不至於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關鍵是你願不願意去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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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9:33: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八章

  一直到小年,陸競都沒有跟游曳聯繫,她幾次想給他打電話問他到底還要不要離婚,可是想到周佳琪說的話,擔心他真的誤會自己是迫不及待要跟他撇清關係,只好忍住。

  過年時各種宴會很多,謝君宜和任永清為了各自的利益每日忙著假扮恩愛夫妻,游曳看著彆扭難受,對他們能避則避。受了冷遇的程笑心情低落,每回和她見面都幽幽怨怨的,一來二去游曳也很少找她了。

  給王嬸和司機都放了大假,景明山就剩下她一個人,冷冷清清的,沒有一點過年的氣氛。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游曳早就習慣了,今年卻覺得特別孤獨,特別難過。

  她開了一瓶紅酒,坐在花園裡自斟自飲,夜風很冷,她坐了沒一會兒就連打幾個噴嚏,悻悻地裹上大衣回屋。

  汪平宇來電。

  她望著手機屏幕上那個名字有些失神,鈴音響了很多遍才接起。

  「在做什麼,怎麼這麼久都不接電話?」汪平宇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麼熟悉,卻又因為太久沒有聽過而覺得有一點奇異的陌生。

  游曳又欣喜又委屈,忽然就酸了鼻子,「阿宇,我還以為你一輩子不打算理我了……」

  汪平宇無奈地輕笑,「胡思亂想什麼呢。」

  「你不生我的氣了?」游曳小心翼翼地問。

  「我從沒生過你的氣,我只是……有點遺憾而已。」汪平宇低聲說。

  遺憾沒有早點對她表明心跡,遺憾在她最脆弱的那天他沒有陪著她,遺憾她在他一不留神的時候遇上了陸競,遺憾自己守候了這麼多年還是一場空……

  這幾年時間,他已經接受她不會愛上自己的事實,他努力說服自己,即使不愛,她也是喜歡他的,只要她願意,他可以陪著她一輩子。他深知她對齊家明是多麼眷念不捨,他認為自己是她玩夠愛情遊戲後最好最安穩的避風港,卻忘了她還有愛上別人的可能,他太自負了。

  這一個多月,他想得很透徹。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她永遠不會是他的。

  她喜歡他,依賴他,信任他,如果他利用她的愧疚和他們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感情,她未必不會留在他身邊,可是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她開心,想要看到她發自肺腑的燦爛笑容,同時他也有自己的驕傲,他不喜歡將就和勉強。

  她已經是陸競的妻子,他還能怎麼辦呢?

  即使心如刀割,即使萬般不甘,他也只能祝福她,告訴她自己沒事,讓她寬心,卸下負擔去追尋她的新生活……

  他故作輕鬆地說:「年後我可能會去相親。」

  游曳咬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用覺得抱歉,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勉強,我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不會因為失戀就想不開的,放心吧……」汪平宇無聲地歎口氣,語氣中流露出沉痛和傷感,「我去相親也不是為了氣你,我媽患了乳腺癌,最近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也許就是這兩年的事,我已經二十六歲了,也是時候該結婚了,我想了了她這樁心願,盡量讓她走得安心一點……」

  掛了電話,游曳木然地跌坐在沙發上。

  她念中學時就見過汪平宇的媽媽,那時齊家明剛走不久,她整日活得渾渾噩噩。有一天被汪平宇撿回家去,他媽媽給她做了一大桌吃的,食物是否特別美味她忘了,她只記得汪媽媽挽著頭髮繫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樣子,以及她給她夾菜時和善憐愛的笑容。

  當時她還那麼美麗那麼健康,沒想到她竟然會得這樣的病。

  地球上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以各種方式死去,每個人都是要死的,此時此刻我們安然地活著,誰也無法預料死亡何時到來,也許是很久很久以後,也許是幾年後,也許是明天,也許就是下一秒……

  游曳曾經萬念俱灰,覺得孤獨地活著是種折磨,想要以死解脫。後來是為了親人和朋友苦苦支撐著,不是什麼時候起她徹底放棄了那樣自暴自棄的念頭。

  她仍然愛著齊家明,她每天都想念他,然而她也愛這凡俗塵世,她才二十歲出頭,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過,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不管曾經多麼傷心絕望,她心中仍懷有夢想和希望,她還想試著去愛上一個人……

  她還不想死,她想好好活下去,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在屋裡坐了很久,她拿起手機撥出了那個已經爛熟於心的號碼。

  嘟——嘟——嘟——

  響了很多遍,陸競才接起來。

  他卻沒說話,在一片嘈雜聲中等游曳開口。

  游曳張了張嘴,在他的沉默中,心底突然無端生出怯意,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

  那邊不知誰大聲沖陸競喊了一嗓子,「陸競,在那幹嘛呢,小璇還等你喝交杯酒呢,快點過來啊——」

  交杯酒?!

  游曳有點懵。

  「有事嗎,沒事我掛了,忙著呢。」陸競冷冷地說。

  游曳想也不想就合上了手機蓋,呆了幾秒,對著落地窗上自己的影子自嘲地笑笑,她在這擔心他傷心生氣,誰知人家早就釋懷不在乎了,真是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他大爺的要找新人還拖著她幹嘛,就不能先跟她離了再找?!他可千萬別說他是在她這受了打擊,才到那什麼旋的美女那尋求安慰啊,惡……

  胡思亂想ING,陸競打了過來。

  游曳忍著怒氣接起,一言不發。

  陸競也不說話。

  沉默對峙幾秒,游曳聽到又有人在叫他,這回是個嬌柔的女聲,估計就是那個什麼璇的,她氣笑了,學他剛才的語氣,「有事嗎,沒事我掛了,忙著呢。」

  「等等——」陸競喊住她,頓了一下問,「你剛才打給我,想跟我說什麼?」

  「能說什麼,小年快樂唄。」游曳故作淡然道。

  陸競靜了一瞬,問:「你在哪?」

  「外面。」游曳面色不改地回答。

  「這麼安靜?」

  「哦,在包廂。」

  「跟誰?」陸競問,不等游曳回答輕笑一聲,繼續說,「我也就隨口一問,你別誤會。沒事了,小年快樂,掛了。」

  游曳瞪著黑屏下去的手機,胸口突然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年,他倒好,拉幫結派在外面吃喝玩樂,還有美女相伴,交杯酒侍候……多麼瀟灑多麼快活啊!

  靠!

  靠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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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章

  心情煩躁到極點,游曳換了一身衣服,化好妝開車下山,打算去熱鬧的酒吧喝點酒。深夜時分,街上沒什麼人,車輛也很少,夜空漂浮著厚厚的黑雲,不時地響起幾聲悶雷。

  看來,又要下雨了。

  D市也有一家亂色,游曳怕會碰到汪平宇,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第一次遇見齊家明的那家酒吧,傾城。那裡上至老闆娘,下至駐唱歌手,伴舞,三陪小姐,服務生,調酒師……統統都是美女,就連女保鏢也很有幾分姿色。有這樣的噱頭,也難怪傾城開業七八年,一直是D市最受男士歡迎的酒吧。

  跟齊家明在一起後,游曳曾經揶揄他說:「你老泡在傾城,也是釣美女去的吧?」

  齊家明捏一下她鼓鼓的臉蛋,笑得很愉悅,「可不就釣到了你游大美女。」

  起先是游曳擔心齊家明會受到誘惑,後來是齊家明發現酒吧裡的年輕男士們似乎都喜歡盯著他女朋友看,他也不高興了,美其名曰要好好唸書,不要把有限的時間花費在無聊的泡吧上,兩人再也沒去過傾城。

  齊家明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游曳又恢復了墮落生活,經常在各個酒吧買醉,可她再也沒去過傾城,害怕觸景傷情想起最初的那些快樂時光,自己會受不了。

  現在的傾城跟幾年前很不一樣了,不僅重新翻新裝潢,把店裡的整體風格弄得很富麗堂皇,吧裡的那些人也都換了,游曳走進去,一個認識的舊人都沒看到。

  時光匆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沒有誰是不會離開的,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游曳抿著一杯酒,打發了幾個前來搭訕的無聊男人,望著已經完全陌生的傾城,很是惆悵。

  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特別容易醉,三四杯下肚她就有些暈了,付了帳準備離開,不經意地回頭,她意外地看見陸競和一群年輕男女從二樓走下來。

  他喝醉了,臉頰一片酡紅,眼神迷離,被人一左一右攙扶著踉踉蹌蹌地下樓梯,嘴裡還嘟囔著酒鬼的經典台詞,「我沒醉,我真的沒醉……我們再喝——」

  「行了,陸競,別鬧了,回家洗洗睡吧!」

  「就是,陸哥我們改天再喝哈~」

  ……

  游曳坐的位置剛好就在樓梯入口處附近,她雙臂抱拳,淡漠地看一眼那個被陸競摟著肩膀的長髮女孩,再看向陸競。

  他看到她疑惑地歪了歪腦袋,眼睛瞇起來,神色恍惚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打了個酒嗝,他扭頭對另一個扶著他的男人說:「老三,我好像看到我老婆了……」

  被換做老三的男人嗤笑,「還說沒醉,說什麼胡話呢,你什麼時候有女人了?」

  「誰、誰說沒有,我老婆可漂亮了……」

  身後一男人插嘴道:「陸哥你說的不是上次在T市讓我們見的那妞吧?」

  「什麼妞……怎麼說話的你!敢對你搜子不敬……老子抽你信不信——」

  陸競嚷嚷著,掄起拳頭作勢要回頭去揍說話那人,結果那人嬉笑著一閃身,陸競沒保持住平衡,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他身邊的女孩連忙勾住他的腰,軟聲道:「阿競,你別鬧了,咱回家吧啊。」

  那嬌滴滴脆生生的聲音,游曳聽了都有些發麻,別說男人了。

  「得了吧,陸競你前兩天不說你和那美女掰了嘛!被甩了才借酒澆愁的吧?這樣黏黏呼呼的可不像你啊!」陸競的朋友起哄道:「你看人小璇對你多好,你就別抻著了,趕緊的從了我們璇妹妹吧。」

  「不行……老子是有家室的人了,不、不能爬牆……」陸競晃晃腦袋讓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撒開掛在小璇身上的爪子,整個人伏在老三身上,「老三啊,你送我回家吧……」

  老三看一眼小璇,怪笑道:「哥幾個還打算去按摩呢,還是讓小璇妹妹送你吧。」

  陸競沒出聲。

  「陸競?」老三叫了兩聲他都沒反應,就把他交給了小璇,曖昧地眨眼道,「璇妹妹,把握好機會喲。」

  「三哥,你胡說什麼啊!」小璇嗔怪地瞪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

  「小璇你就別矜持了,誰不知道你這些年都暗戀陸哥啊,陸哥眼看都二十五了,我可聽說他家老太太前陣都押他相親呢,還有我們上次在T市見的那美女,陸哥對她好像真挺上心的,雖然不知道他倆怎麼鬧崩了,但保不齊哪天陸哥又回頭找她去了,你再不抓緊,以後可別後悔……」

  游曳每次去酒吧都習慣化很濃很艷麗的妝,今天也不例外。她穿了一條很顯身材的灰藍□吊帶魚尾裙,烏黑如瀑的直髮披在肩後,露出牛奶般白皙的臉、肩膀、鎖骨和四肢。

  之前被人搭訕煩了,她特地換了個位置,坐到燈光照不到的角落。陸競一行人說說笑笑,直到游曳主動走上前他們才看清她。

  被一層迷離的燈光籠罩著,她美得驚人。

  包括老三在內的所有男人看到她都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小璇也呆呆地看著她。

  幾秒的靜默後,其中一個膽子比較大的男人笑著開口道:「嗨,美女,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看著有點面熟啊……」

  游曳微微一笑,「確實見過。」

  「誒?」男子愣住了,從她的神情中分辨不出那是她對他無聊開場白心照不宣的回應,還是自己是真的見過她。

  「十二月,T市,XX飯店。」游曳輕聲說。

  「是你?!」參加過那場飯局的幾個人不約而同驚呼道。

  在場只有老三和小璇不明就裡,疑惑地齊聲問:「誰啊?」

  「呃……」在游曳似笑非笑的注視下,那幾個人吶吶的,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合適。

  游曳沒理他們,走過去拍拍陸競的臉,「喂,醒醒。」

  「他醉了,你幹什麼啊!」女人都有直覺,看到游曳對陸競的態度,小璇本能地意識到危險。

  游曳涼涼地看她一眼,用更大的力氣繼續使勁拍打陸競,聲音也變得有些冷,「醒醒。」

  杵在一邊的人看著她的手勢都汗毛直立,媽呀,那是在叫人醒過來嗎,明明就是在打人耳光嘛……

  小璇來氣了,一把推開游曳,「你誰啊你?!」

  游曳看也不看她一眼,禮貌地對老三說:「老三是嗎,麻煩你把陸競扶到我車上行嗎?」

  「行行行。」老三抹汗,不顧小璇的瞪視飛快地把陸競接到手上往店外拖。開玩笑,那位美女美則美矣,那氣勢,那眼神,太嚇人了啊,他要是敢不聽從美人的命令也被掌摑怎麼辦……而且她明擺著和陸競關係不淺嘛……

  「喂,你到底是誰啊?!」小璇怒氣沖沖地拽住游曳的胳膊,不讓她離開。

  「小璇,別鬧了,她就是陸哥在T市的那個女朋友……」陸競的朋友小聲勸道。

  小璇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我道誰呢?你不是和阿競分了嗎?怎麼,想吃回頭草了?也得看阿競還要不要你啊,死乞白賴地扒上來算怎麼回事?」

  她的話說得難聽,游曳非但沒生氣,反倒甜甜笑了,「誰說我是陸競女朋友了?」

  「不是?那你……」

  「我是他老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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