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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代架空] 《烙女捨情》(殘疾美人之一)作者:星葶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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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2 18:11: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出版日期:2001年02月

她身穿大紅嫁衣忐忑不安地端坐在床榻上
當喜帕被揭開的刹那,預期中的尖叫聲在耳畔響起
對於半毀的容貌遭眾人高諷唾棄,她早已司空見慣
只是這一次,連她冀盼託付終生的夫婿亦絕然地拂袖而去。
此刻,火紅的燭光映照著貼滿新房的喜字
她的心卻宛若沉浸在千年冰池般寒冷……
一名面如鬼蜮的女子憑什麼與他共結連理?
就算是指腹為婚也別妄想能自此賴上他
然而,他居然找不到理由替這伶牙利齒的醜女安上罪名
哼!既然休不了她,那麼盡情折磨她總行吧……
他成親不到十天便不留餘地地納妾,她不曾干涉
他從未踏進新房卻夜夜偎香依玉,她不曾抱怨
在面對他三番兩次惡意中傷之後,她只能平靜過生活
可今夜,誓言不再見到她醜陋面貌的夫婿
居然好整以暇地與她爭論新房的所有權
甚至宣稱要將他的私人物品搬回房裡,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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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2 18:12:09 |只看該作者
系列由來

  某日黃昏,當我騎著我可愛的「小綠」退回我可愛的家門時,恰好在一個十字路口停紅燈,無聊至極的我就睜著一雙大眼四處張望,然後看見對面馬路有個賣公益彩券的男子。

  我常在這個路口見到他,平常他都是一個人站在大太陽底下向路人販售他賣的彩券;今日卻不同,他的周圍放置一張桌子及幾張椅子,老老少少中有男有女,他們交談的狀況很熱烈,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見他們高舉的手在空中快速的比畫著。

  吸引我目光的不是他們異於常人的交談方式,而是……在他們之中,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年輕女子,她也同樣的揮動她的手和眾人交談。

  雖然現在我已記不得她的臉,但是,那幕景象卻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於是乎,我有股衝動想寫有關於異於常人的故事,這個系列就因而產生。

  這本書的女主角傅鈺敏,原本我想讓她求得名醫治好她臉上的疤,還給她一張清麗動人的臉蛋,不過……丫葶仔懶得去尋名醫,就讓各位姐姐妹妹去想,看看她是否有緣遇到書未出現的「舵手道人」了!

  我一直覺得給薄情人——康峻崴的折磨太少,傅鈺敏太快原諒他了,應該要讓他多受些磨難才能抵銷傅鈺敏所受到的委屈。

  我原來是想讓他四處尋找她,在受盡艱難及痛苦後才得到她的諒解,抱得美人歸。結果……丫葶仔懶得讓他跑遍大江南北,(他不會累,累的人是我)所以讓傅鈺敏才踏出家門沒多久就讓他找著了,省去他四處奔波之苦。

  這個系列的頭一本書就這麼出爐了,希望各位會喜歡!

  接下來的另外三位苦命女子,也請大家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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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2 18:12:3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一名血流滿面的女子,身形搖搖擺擺地走在大街上,看見的人全嚇得自動讓開一條路讓她通行。

  無視於路人的眼光,蘇容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為了他,她以簪子在無瑕的臉上劃下一道又一道的傷口,她以為自毀面容後就能脫離送往迎來的日子與他雙宿雙飛。誰知——他不但不多看她一眼,甚至還出口羞辱她。

  她永遠忘不了他說過的話。

  我王家是有頭有臉的人,我怎麼可能娶你這種青樓女子為妻,我可不能壞了我家的門風。以前的你是個花魁,和你在一起有面子多了,現在你的面容已毀,我還要你做什麼?現在的你只是讓我厭惡罷了!原來,除了她那張漂亮的面皮之外,她沒有任何值得他人留戀的地方,失去了外表,她一無是處。

  什麼山盟海誓?什麼至死不渝?一遇到家世、外貌就全然無用。

  他要娶的是有頭有臉的閨女,她一個青樓女子又算什麼?

  她的真情就此付諸流水,她擁有的只是世人奇特的眼光注視、只存這張疤痕累累的臉及一顆殘破不堪的心。

  她已是個身帶殘疾的人,無法再回到青樓以賣笑、賣身過日子。

  從前她的風光全是由她的面容帶來的,現在,那張美麗的臉孔換成猙獰的面目,沒有男人會願意再為她一擲千金。

  她恨!更將對負心人的恨意轉至全天下男人身上。

  天下男人全是一個模樣,只要正常、美麗的女人,她偏不如他們所願。

  他們不要有殘疾的女人,她偏要讓他們愛上身有殘疾的女人,讓他們一輩子甘心為她們付出、守候。

  ***

  「不知姑娘求見老夫有何貴事?」傅老爺和和氣氣地詢問眼前這名臉上帶疤的女子。

  「聽聞傅家千金不久前曾被火燒到,不知現在情形如何?」

  聽蘇容容提及他的女兒,傅老爺立刻變了臉色。「誤傳!全是誤傳!小女從未讓火燒傷。」

  明白世人對於殘疾皆三緘其口、不肯承認事實,蘇容容對於傅老爺急於否認的心態了然於胸。

  「身帶殘疾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世人的眼光及態度,一個字、一個眼神皆可傷人於無形。」她自毀容貌後歷經了無數的嘲諷及輕視,要不是她的恨意支持著她,她早就自己了此殘生。

  聽她的一席話,傅老爺的心動搖了,為了女兒好,他是否該坦然面對?

  可是,敏兒早已和康家指腹為婚,要是敏兒被火燒傷導致她右臉全毀的事情被康家知曉,就怕他們會來退婚。

  傅老爺的心掙扎不已。

  沒有十足說服傅老爺的把握,蘇容容不敢登門拜訪。

  「這兒人多口雜,要是令千金毀容的消息傳到傅老爺親家的耳裡,這婚事是否仍有效,可就沒個準兒了。」

  她怎麼會這麼清楚敏兒的事?

  「你到底是誰?來做什麼?」傅老爺防備地問。

  「我是蘇容容,今日來是為了令千金的事,我要帶令千金走。」蘇容容說出她的來意。

  「癡人說夢!我傅家的後代怎能交給你一個外人。」

  為了封鎖消息,他將傅鈺敏關於房內,不讓她踏出房門一步,他又怎麼能冒險讓她外出。

  「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要杜絕謠言的流傳惟有離開一途,讓時間沖淡一切,讓人們遺忘。」

  讓敏兒離開好嗎?

  「我向你保證,由我帶著令千金比把她關在深閨來得好。待時機一到,我定能還給你一個快快樂樂的女兒。」

  「你憑什麼保證?我也可以讓我的女兒快快樂樂啊!」傅老爺可不信只憑她一介女子有此能耐。

  「憑我的臉也毀了!憑我也是殘疾之人!」蘇容容堅定地說出事實。「只有我能瞭解令千金的苦痛、明白她的辛酸、諒解她的偏激。」

  是啊!他無法理解敏兒目前心中的想法,只是一味地不想讓她受到流言的傷害,卻讓他的愛在不知不覺中傷害她,也差點毀了她。

  「我答應你!我將敏兒交給你。不過,十年後你要帶她回來與康家完婚。」傅老爺點頭應允。

  這年,年僅六歲的傅鈺敏臉上圍著絲巾,就這樣讓蘇容容帶她離開了她生活六年的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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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2 18:1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杭州城西碧波樓

  一晃眼,十年的歲月就這麼過去。

  十年的光陰並沒有在蘇容容的臉上刻畫下太多痕跡,雖然臉上的傷疤依然嚇人,但是,她的風采並沒有因傷疤而改變。

  要說在這十年間最大的改變,就屬於她的心境變化最大。

  年紀到了某種程度,她已經看開、看淡,回想以前滿腹仇恨的日子,現在的她只感到可笑。

  感情並沒有一定的準則,不是付出多少的愛就能收回同等的愛,她已不怪當年那個負心漢。

  看著眼前這幾個陪她十年的孩子,她還有什麼好恨的,她愛她們比恨那個人還要多、還要深。

  當年收留她們的用意是要讓男人愛上她們,而現在,她希望她們一個個都能有個美滿的歸宿及用真心愛她們的人。

  「容姨,請用茶。」一名清麗女子手執杯子由外走進來。

  「霓兒,我不是說過叫你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嗎?你的竹杖呢?」蘇容容一見來人,立刻起身去扶著她。

  「不要緊的,我在家裡已能來去自如,容姨你不用多擔心。」玉雲霓笑著將杯子交給蘇容容。

  「不行!你的竹杖不能離身。」

  「知道了,我以後不敢了!」其實,這已不是她第一次捨棄竹杖走路。

  「容姨,你就由著她去吧!反正,她在熟悉的地方不會摔跤的。」傅鈺敏替王雲霓說話,因為,她知道她渴望能像個正常人。

  「是啊!我們會在一旁保護她,而且,這些擺設我們也從沒改變過,你放心吧!」跟在後頭走進來的是走路一跛一跛的顏清秋。

  「都有你們的話!」蘇容容何嘗不明白這些孩子想像正常人的心理,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再怎麼假裝也無法改變這殘酷的事實。

  她收留的這些孩子,是一個比一個命苦。

  傅鈺敏的臉被火燒傷、顏清秋的腿被繼父打斷、玉雲霓是個瞎子、蘇琴愫是又聾又啞,她們全由她帶大,她當然瞭解她們的想法。

  「對了,愫兒呢?」她這才發現蘇琴愫尚未出現。

  「她啊,她來了啊!」顏清秋指著在外頭不敢現身的人影道。

  「愫兒,你怎麼了?」蘇容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

  蘇琴愫看眾人都在看她,默默地捧著一個包袱進來,放在蘇容容面前。

  「這是什麼?」

  大家為容姨所縫製的新、衣。蘇琴愫用手比畫著。

  因玉雲霓看不見蘇琴愫比什麼,傅鈺敏在她的手心快速寫著蘇琴愫所比的意思,這是她們大家的溝通方式。

  「為什麼要幫我縫製新衣?」蘇容容不解大家的用意為何。

  「容姨,你忘了嗎?今天是你收留我們的慶賀日。因為無法報答你的恩情,於是,大家就決定為你縫件新衫聊表謝意。」顏清秋明明白白地說出大家的用意。

  「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蘇容容高興得快掉下淚來,她總算沒白疼這幾個小娃兒。

  唉!可惜,這日子大概再也過不久了,因為,和傅老爺約定的日子一到,她就必須送敏兒回家成親。

  她擔心敏兒未來的夫家會不會嫌棄她有缺陷的容貌。

  「敏兒!」

  「容姨,什麼事?」

  「敏兒,十年之約已到,是你該回家的時候了。」

  「容姨,我不回去。」她在這兒生活得好好的,比起那些家人,她更加重視容姨,況且,她不要回家去惹人厭惡。

  「敏兒,由不得我們啊!而且,你老是逃避現實也不是辦法。你有你的好、你的美,那是一般凡夫俗子所不能瞭解的,你不需要自慚形穢,你在大家的心目中永遠是最完美的。」

  她怎麼會不知道容姨的用心良苦,可是,她割捨不下這十年的感情啊!

  「你們大家聽好,我這一生最大的滿足就是你們,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們,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見到你們幸福、美滿,有個好的歸宿,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願望。」她把她們全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疼愛。

  「我知道,我會回家的。」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她不該再讓容姨為她擔心才是。

  在一旁沉思許久的顏清秋,下定決心地開口:「容姨,我可不可以隨鈺敏回家探視,我想去看看我那群弟妹是否平安。」

  「還是忘不了你那群弟妹嗎?」

  「是的,秋兒忘不了。」

  她怕弟妹會像她一樣遭到毒打。

  看著顏清秋擔憂的表情,她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

  她那個爹並非她的親生父親,所以,他常會虐待她;可是,那堆他親生的兒女,他可是疼入心坎裡,才不捨得毒打他們。

  「去吧!看一看比較心安,也才不會老掛念著他們。」

  「謝謝客姨,我會快去快回的。」

  這些孩子真是令人心疼,她們一個比一個堅強、一個比一個善良,就希望月老在牽紅線時別忘了這群可憐的孩子。

  ***

  臨安城康府

  什麼?指腹為婚?爹竟要他去娶一個連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的女人,真是老糊塗了。

  康峻崴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想無緣無故硬塞個女人給他,實在太離譜了。

  從小,他便要風得風、要雨得兩,誰教他是康家三代單傳的獨子。他的話在康家的勢力範圍內可比得上聖旨,根本沒人敢惹他不開心,更何況是逼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康家世代經商,舉凡客棧、酒樓、布坊全是他們的商行,還有那一大片數也數不完的田地,光是一年的租收就讓康府上上下下的人享用不盡。

  就因為康峻崴是咬著金湯匙出生,不用費力、費心去謀生存,所以,他整日不學無術,只知留戀花叢間,和一堆豬朋狗友聊些風花雪月的事,他早已成為地方上人人公認的紈絝子弟。

  「崴兒,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是定下來的時候。」說話沒什麼分量的康父想以這個理由逼他同意。

  笑話!在他還在娘胎他就幫他惹了這個麻煩,現在他就該自己去擺平,憑什麼要他娶對方來解決這件事。

  「爹,我根本不想成親。」他可不想多個人管他。

  「崴兒,爹知道你不想娶妻,可是,這是你那死去的娘作主為你定下來的親事,要是你不娶對方來完成你娘的心願,我怕你娘在九泉之下會不安心。」他清楚現在惟有抬出亡妻,才能治得了這目中無人的兒子。

  「而且,我猜想這傅家千金的長相應該不俗,你就算娶回家供養也是挺賞心悅目的。即使你不喜愛她,這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事,你還是可以納你喜歡的姑娘為妾,對方是不會反對的。」

  根據他的瞭解,他這兒子永遠無法抗拒美人的誘惑。

  康父敢開出這樣的條件當然是有他的理由,想他康家三代單傳,為了讓後代能開枝散葉,他當然會作主讓兒子多納些妾,誰要是能先生出兒子,就能母憑子貴。

  關於爹爹的想法,康峻崴當然了然於心,還不是要他當種馬,儘量在女人身上散播他的種。

  他就是想和爹唱反調,因為,他不要被逼去做他不喜歡做的事,尤其是娶妻這檔事。

  「我不娶!你就別再浪費唇舌。」

  「崴兒!我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聽不進去?你是想讓你娘因掛心著這件事而難安嗎?」他再一次搬出亡妻。

  「娘已經死了!」康峻崴道出事實。

  人都死了,哪還會不安心?說不定他娘早就不知投胎至何處了。

  「就因為你娘死了,所以,你才需要替她完成她的遺願。」只要兒子能點頭允婚,他才不在乎妻子是否能安心。反正她人早死了,根本不知道活著的人發生什麼事,更別說她活著時留下什麼遺願。

  難道現在要他母債子還嗎?

  要答應這門親事會害自己被束縛一生,不答應想毀婚又會對人沒信用,他真的猶豫了。

  對於信用,他根本不屑一顧,現在,反而是那個硬要逼婚的女人引起了他的興趣。

  蘇州傅家頻頻上門催婚,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假裝不知道,想看他爹會如何來處置這件事。

  「傅家的千金真的貌美嗎?」要是不合他的意,只要貌美,當他嘗膩了野花時還有家花可供他享用。

  如此一想,他倒也沒有吃虧。

  「你就沒見過傅家老爺、夫人,男的俊、女的俏,我想……這生出來的女兒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他也沒見過他未來的媳婦,只能靠猜測來胡扯一番。

  「要是她不合我的意,而我想納妾她卻不同意時,我該怎麼辦?」聰明人就是要先留退路,先挑明了講,才不會事後難以收拾。

  「那就休了她,親家不敢說什麼的。」

  有了爹的允諾,康峻崴才肯點頭答應,他可不想無事惹來一身腥。

  「爹,你最好記得今日所說的每一句話,別讓我到時候跟你惡言相向。」

  「你是同意了吧?」幸好兒子同意了,否則面對傅家的催婚,他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們。

  「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康峻崴再一次提醒他。

  「我當然會牢牢記住。」康父加以保證。

  見他滿心歡喜的模樣,康峻崴總覺得有被算計的感覺,好像是被騙而答應的。

  管他的!

  憑他能左手翻雲、右手覆雨,就連天皇老子也要讓他三分,區區一名女子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

  面覆紫紗的少女,眼神中透露出不合乎她年齡的淡淡哀愁。

  她回家到底是對還是錯?她真的不懂。

  原本和大夥住在碧波樓時,每天望著西湖的風光,她的心湖平靜,整天自由自在,她從不去在意自己的面容,更不用去擔心別人異樣的眼光。可是,一出樓後,當別人被她的猙獰面容嚇到時,她就滿心愧疚。

  她並不覺得自己被火烙傷是件很不幸的事,雖然她沒了令人驚豔的外貌,但是,她還擁有眼睛可看、耳朵可聽、嘴巴可說,比起雲霓和琴愫,她是要感謝上天對她的厚愛。

  在碧波樓,雖然大家都有殘疾,但在容姨的教導下,她們個個有自信,從不自怨自哀,也不知何謂自卑。

  如今一出樓後,她才知道自己並非那麼堅強,每當她聽到人們看見她的臉所發出的抽氣聲時,那就好比利劍在她的心頭猛刺般,讓她感到好難受。

  正因如此,她開始用薄紗覆面,害怕又有人被她的面容嚇到。

  「大小姐!大小姐!」蘋兒上氣不接下氣地朝她奔來。

  「什麼事?」一聽到有人接近的聲音,傅鈺敏收起愁容,雙目有神地轉身望向來人。

  「大小姐,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頭一回見到蘋兒這麼高興,她也感染到她的喜悅。

  「康府派人來傳話,說是定在下月十五要迎娶大小姐過門。」她在前廳一得到這個消息,就立即拼了命地跑來向大小姐報喜訊。

  這麼快!她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回家的生活,現在卻要她立刻換到一個更陌生的環境,她該如何是好?

  一聽到這個消息,傅鈺敏並沒有任何歡喜的感覺,反而斂起了笑容。

  「大小姐,你不高興嗎?」這是喜事,蘋兒不懂她為何會不高興?

  每個人的顧慮完全不一樣,她知道蘋兒不會瞭解她心中的擔憂。

  要嫁人本來就容易讓人感到不安,尤其她又面有殘缺,她更加擔心夫家會無法接受她這樣的媳婦兒。

  「蘋兒,你第一次見到我時的反應你還記得嗎?」傅鈺敏不答反問。

  說到這個,蘋兒就感到不好意思,她那時可是嚇到發出尖叫。

  「那不一樣,是蘋兒比較膽小,所以才會那麼失禮。」蘋兒急忙解釋,她可不想讓傅鈺敏有所誤會。

  眾人見到她的反應太多一致,只是驚嚇程度的大小不同及有無收斂罷了!

  「你記得要分派丫環給我時的情形嗎?」那一次的情形令她感到最刻骨銘心的傷害。

  蘋兒又怎麼會不記得!

  那時眾人一見到傅鈺敏的臉時都快嚇暈了,根本沒有人願意當她的隨身丫環,當蘋兒被選上時,她還曾哭著求總管放了她。最後迫於無奈,她只好哭著答應。

  「蘋兒,你傳話給我爹娘,就說我想退婚。」以前她曾抱著對方會毀婚的想法而默不吭聲,現在,她不得不做出決定。

  「小姐?不可以啊!好不容易有了這門親事,怎好推辭呢?」蘋兒知道小姐一生要嫁人已是難上加難,若是再推卻這門親事,恐怕此生再無良緣。

  「蘋兒,我的容貌連我爹娘都不敢看,我的血緣至親都無法接受我,你認為一個外人會如此輕易接受我嗎?」傅鈺敏悲痛地道。

  自她回家後,家人對她根本是不聞不問,甚至連見她的意願也沒有。

  「大小姐,你不可這麼說自己!那是他們不瞭解小姐的好才會排斥你,只要和小姐相處過的人,都一定會喜歡上小姐的。所以,未來的姑爺只要瞭解你的好,就不會在乎容貌的美醜。」

  現在要她重新選主子的話,她寧願選擇平易近人的大小姐,也不要去服侍那個驕縱潑辣的二小姐。

  傅鈺敏何嘗不知道這是蘋兒安慰她的話,因為,在這座豪華的府邸內,就只有蘋兒敢靠近她。

  「照我的話去做,我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傅鈺敏無力地想回房歇息。

  「大小姐!大小姐!」

  蘋兒追了上去。

  其實,她覺得大小姐一點也不醜,只是,她臉上的傷疤容易讓膚淺的人忽視了她的美。

  好幾次,當她替大小姐梳妝時,常會盯著她的左臉直瞧而失了神,要是沒注意到她右臉頰上醜陋的傷疤,她可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她覺得大小姐比那個時時炫耀自己美麗的二小姐美多了。

  「大小姐!大小姐!」蘋兒不死心地想再勸她。

  這種指腹為婚的親事是大小姐一生惟一的希望,蘋兒不會讓她就這麼輕易地放棄。

  而且,光看老爺和夫人這麼滿意這樁親事來看,要他們去退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大小姐!大小姐!」不過不管蘋兒再怎麼追,還是追不上傅鈺敏故意擺脫她的腳程。

  不理會煩人的蘋兒,傅鈺敏在進房後就關上門,將不死心的蘋兒隔離在門外。

  她以前對婚姻還有一份憧憬,但是自她出了碧波樓之後,她早教自己死了這條心,婚姻之路不是她這種人能走的。

  她不想嫁人!這一生都不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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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2 18:14: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端坐在喜床上,頭蓋喜帕的傅鈺敏一臉的無奈。

  不管她如何反對,雙親對於這件婚事是勢在必行,完全不理會她的反對及規勸。

  她當然瞭解父母對於這件婚事的期望,不外乎是怕她毀容的事傳出後,便沒有人肯娶她為妻。如今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他們當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他們要讓她賴定這個倒楣的未婚夫。

  婚姻這檔事,她早就不抱任何希望,要是世人真能接受殘疾的人,她和容姨以及那群身世可憐的姐妹們就不會離群索居於碧波樓,而且一住就長達十年之久。

  會願意踏上花轎,有一半是為了她那一雙用心良苦的父母,她不忍看他們為了她的事而操煩;另一半是為了那個養她、育她的容姨,她猶記得自己離去時,容姨是口口聲聲地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這種為別人而勉強自己履行的婚姻,她不但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是心事重重。

  「唉——」不知不覺中,傅鈺敏輕輕地歎了口氣。

  「小姐,你怎麼歎氣了?這樣會不吉利的!」當新娘子是該歡天喜地的,可是,蘋兒卻發現她的主子離成親日越近,臉上的愁容卻不減反增。

  「蘋兒,謝謝你!」傅鈺敏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向她道謝。

  「小姐,為什麼要對我道謝?」突如其來的道謝,讓蘋兒有點驚慌失措。

  「謝謝你陪我嫁過來。」如果沒有知心的蘋兒,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單獨去面對這一群陌生人。

  「小姐,你太客氣了,我是你的貼身丫環,跟著你嫁過來是應該的。」她不忍心讓傅鈺敏在新的環境中無所依靠,畢竟,能夠真心接受她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不但傅鈺敏會擔心,連蘋兒也會為她擔憂,她怕姑爺會因小姐的容貌而不接受她。

  「蘋兒,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主子,相對的,她的丫環也會得到同樣的際遇。

  「哪有什麼辛苦呢?我可是很樂意跟著小姐的。」能有一個如此貼心的主子,她就算被人欺壓也甘之如飴。

  「蘋兒,如果……如果我在這裡也同樣的不受歡迎,我會作主讓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別再跟著我受苦。」面對不確定的未來,她不忍心看蘋兒跟著她吃苦。

  「小姐……」蘋兒想反對傅鈺敏的想法,但是屋外傳來的吵鬧聲響,打斷了她想說出口話。「小姐,恐怕是姑爺回房了。」

  傅鈺敏心中上心怎不安,就怕當對方掀開喜帕的那一刹那,會被她的面貌給嚇得三魂七魄都飛走。

  喧嘩聲越來越近,傅鈺敏藏在袖裡的手也握得死緊,她要自己勇敢去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

  倏地,新房的門被推了開來。

  「姑爺!」蘋兒看見門口立了十幾位男子,她不解為何會有這麼多人出現在新房。

  「峻崴,快點掀開喜帕,讓我們看看新娘子是否真如你所說的美若天仙。」

  「對啊!我們對於能讓你點頭允婚的嫂子可好奇極了!」

  「今日我們沒見到嫂子的臉絕對不離開,你也別想好好地過你的洞房花燭夜。」

  眾人七嘴八舌地吵著,最終目的還是見傅鈺敏一面。

  「好!你們別再吵了。我這就掀開喜帕,讓你們見見她。」對康峻崴而言,將他的女人介紹給朋友是件不傷大雅的事,尤其是一個美人妻子可讓他有足了面子及裡子。

  一聽到他們的話,傅鈺敏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而蘋兒卻想阻止,她不能讓傅鈺敏被這些人的話及行為所傷。

  「姑爺,千萬別這麼做!小姐臉皮薄,她會怕生啊!」

  對於蘋兒的話,讓重面子的康峻崴下不了臺,一個小小的丫環竟然敢抗拒他的話!

  「又不是缺了眼睛、少了鼻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他就是執意讓傅鈺敏見人。

  不理會蘋兒的阻止,康峻崴拿起王如意掀開了紅蓋頭。

  當喜帕落下的那一刻,傅鈺敏低下眼眸,不想看見那令人心碎的表情。

  此起彼落的抽氣聲讓傅鈺敏的心縮緊。

  什麼美若天仙,清麗可人?一個夜叉怎能和佳人相比?

  康峻崴知道自己受騙了。

  「啊——」有人被嚇得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峻崴,你這妻子還真是美到讓人不敢相信。」有人出聲嘲諷,誰教他常吹噓自己將要娶的妻子是如何的貌美。

  「天啊!憑這種面貌也想嫁給你,真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癩蝦蟆指的當然是傅鈺敏。

  「峻崴,你是不是被騙了啊?」

  傷人的話讓傅鈺敏將頭垂得更低,她不出言反駁,因為他們說的全是事實。

  「你們太過分了!小姐的容貌被毀也不是她願意的,你們怎麼能這樣不留口德地出口傷人?」蘋兒沒見過這麼沒禮貌的人。

  「你敢教訓我?」被騙的恥辱讓康峻崴怒火攻心,再加上蘋兒的出言不遜,令他氣得反手就給了蘋兒一巴掌。「你再說一句話,我就讓家法侍候。」

  「我……」

  蘋兒本來還想反抗,卻被傅鈺敏斥住。

  「蘋兒!」她不想讓蘋兒再受罰,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為蘋兒的失言向你道歉。」

  傅鈺敏這才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一堆男子,當她在這堆男子中找到身著大紅新郎服的康峻崴時,不禁微微一愣,僅能將視線膠著在他身上;但是,在聽到別人的聲音時,她又恢復先前的冰冷眼神。

  她的這一抬頭,讓眾人更加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傷疤。「鬼啊!」

  面對眼前因她而起的騷動,傅鈺敏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對著愣在一旁的康峻崴道:「相公,很意外嗎?」她指的是她的容貌。

  他當然意外!他從沒想過玉樹臨風、風流個儻的他竟會娶到這種貌比無鹽女的妻子。

  「各位,我今天有事要處理,恐怕無法招待各位仁兄,請各位先至外頭,小弟改天定會再作東陪禮。」不想讓人看這場大笑話,康峻崴下了逐客令。

  身處這種尷尬的氣氛,眾人雖想繼續看熱鬧,但是一聽到主人下的逐客令,他們也不好再留在這兒,只好藉故離開。

  「來人啊,去請我爹過來!」康峻崴寒著聲下令。

  傅鈺敏早就料想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她面無表情地道:「蘋兒,你先下去休息。」

  「小姐!」她怎麼能放小姐一個人去面對這些事?

  「下去吧!」有些事不是蘋兒能插手的。

  「是。」

  蘋兒也離去了,房內就只剩康峻崴和傅鈺敏。

  「你好樣的!竟然這樣來設計我。」他掃落了滿桌的酒菜來發洩他滿腔的怒火,他不甘受騙。

  他絕對不要這樣的妻子!

  ***

  「發生了什麼事?」康父一進門劈頭就問,他實在不懂一場喜事為何會鬧成這個樣子。

  他在外頭的酒筵上,看見兒子的朋友全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開口想留下他們,不料他們卻一個個落荒而逃,他正覺得奇怪之時,有僕人請他至新房。

  他不懂,大好的洞房花燭夜怎麼會要他過去呢?

  見到辛苦佈置的新房被康峻崴砸了個狼借不堪,康父就一肚子火。

  最重要的新房就這麼被毀,真是不吉利、壞預兆。

  「爹,你跟我說過,傅家姑娘應該是長相不差,你現在好好地看看她的長相是多麼的驚世駭俗。」長相這麼不平凡的妻子,他可不敢要,他怕晚上抱著她時會被她的臉嚇到。

  經康峻崴一提醒,康父這才將目光的焦點聚集在新娘子身上。

  就見火紅的燭火照上了她有殘缺的臉,讓她的傷疤更顯駭人;康父沒有心理準備,被嚇了一大跳。

  「這……」他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事情怎麼會這樣?傅家竟然沒有事先告知他們新娘的容貌已毀。

  「爹,這樣的醜女人,你要我如何心甘情願娶她?」幸好,自己尚未和她共度春宵,想毀婚應該還來得及。

  「崴兒,你……」他不知該如何跟兒子說明,只好轉而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傅鈺敏問道:「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我兒時調皮玩火,結果造成自焚的慘事,燒傷了我的右臉頰。」傅鈺敏假裝不在意地回答,事實上,自她懂事以來,她是時常懊悔自己所造成的憾事。

  「這樣啊!那親家怎麼沒有告訴我們這件事呢?」如果他們故意隱瞞,那就是他們的不是。

  「天下父母心!家父想讓我有個好的歸宿,不顧我的反對,堅持要這門親事,所以不敢告知你們。」

  康父能瞭解為何他們會故意隱瞞,就像他那時也不敢告訴傅家,自己惟一的兒子是個不學無術、留戀青樓的子弟。他也是打著孤注一擲的主意,看兒子娶妻之後能否轉性,定下心來掌管家裡的事業。

  沒想到嫁來的竟是容貌已毀的女子,他的計畫大概是宣告失敗了,因為,他清楚兒子是個重視面貌的人。

  「你就因我們有婚約而故意賴定我們康家,是怕沒有人敢娶你為妻嗎?你夠詐!不過……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我會丟封休書給你,你明天就給我回家,我們康家不要你這樣的媳婦。」為了不讓自己淪為朋友之間茶餘飯後的笑話,康峻崴決定休了傅鈺敏。

  聽到他這麼說,傅鈺敏絲毫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很抱歉,恐怕不能如你的意!」在聽到休妻這檔事時,她的情緒並無激動,只是淡淡地開口。

  為了父母、容姨,她是賴定康家媳婦這個位置了,即使必須和康峻崴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她也沒有怨恨。

  「你這是什麼意思?」聽到她的話,康峻崴的聲音不自覺地加大,幾乎是用吼的問出口。

  傅鈺敏抬起頭白了他一眼,才緩緩開口問:「不知我犯了七出中的哪一條,要讓相公在新婚之夜就休離我?」

  聽到她的話,康峻崴無言以對,開始想著他該用何種理由休了她,她才會心服口服。

  康父則是相當讚賞傅鈺敏的膽識及機智,三言兩語就輕易地封住康峻崴的嘴,他相當高興兒子這次踢到了一塊大鐵板。

  不服輸的康峻崴開始想著七出中的專案,看哪一種適合拿來當休了她的理由,終於,讓他從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中找到了「口舌」及「惡疾」兩項。

  有了這兩項理由,他就不信他拿她沒轍。

  「你剛進門就和我大小聲地吵,便是犯了七出中的口舌,憑著這個理由就足以讓我休了你。」

  「從一開始全是你在宣洩你的怒氣,我可是一字也不敢吭,我只是在你們問我話時才開口,可沒和你吵。」

  「崴兒,她說得沒錯,她沒有和你爭吵,哪裡犯了口舌呢?」康父的心是向著傅鈺敏多一點。

  好啊!連爹也讓她收買了。

  「你沒犯口舌,那你身患惡疾,這已足夠讓我休了你。」她的容貌已毀是事實,他就看她能如何狡辯。「我這不叫惡疾,而是殘疾,這兩者是不一樣的。我只是毀容,尚不至於無法侍奉爹,或是病得下不了床,更不會在生活上有何不方便或者需要別人幫忙之處。」傅鈺敏分析給他聽。

  她的嘴真是厲害,竟讓他無法反駁。

  既然無法休了她,那他還可以盡情地折磨她,更可以把她踢到一邊,來個眼不見為淨。

  「爹,你承諾過,要是妻子不合我意,我可以納妾,是不是有這回事?」反正都已經娶了一個,他不在乎多娶幾個。

  「是……有這回事。」康父支支吾吾地承認自己說過的話,他知道兒子會在這時候提出來,鐵定沒有好事。

  「那好,我要在十天內納妾。」娶妻十天就納妾,他就是要羞辱她,讓她知難而退。

  「這……你覺得如何?」康父不敢作主,轉而詢問始終保持緘默的傅鈺敏。

  「你想怎麼做全隨你!」對於這樁婚姻,傅鈺敏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她能留下來已是萬幸,不會去阻撓他娶三妻四妾。

  這麼容易就答應,康峻崴原本還想,要是她不同意,他就又有藉口可以休妻。

  「崴兒,你能不能緩一緩,這麼快就納妾會落人口實的。」雖然傅鈺敏已經同意,但康父還是替她著想,不想讓她成為外人口中的笑話。

  「辦不到!」既然她要賴定他,他也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納妾只是第一步。

  「由你決定吧!你想納多少個妾,我都沒意見。」傅鈺敏很高興康父為她說話。

  見她毫不在意,康峻崴惱羞成怒地忿忿離去。

  「崴兒,你要去哪兒?」就算不想洞房,至少也不該到處亂跑。

  「我要去醉、仙、樓!我要雨娘陪我共度洞、房、花、燭、夜!」康峻崴很大方地說出他的去處,他要乘機羞辱她,故意要讓眾人知道他沒有和她同房,她是個不得夫心的妻子。

  「你……」康父追著他出去,在心中氣得半死,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會用這種方法來羞辱她。

  人都走了。傅鈺敏虛弱地靠在床邊,此時,她卸下了方才的堅強。

  拿下快壓斷她脖子的鳳冠,將它放於梳粧檯上,她拖著沉重、疲憊的步伐將門落了栓。

  她想解開盤扣,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

  其實,當自己和他在爭論時,她是非常的害怕,只是,她硬逼自己要堅強、冷靜,別讓自己在口舌上居於下風,否則,她只有被休離一途。

  對於他要納妾之事,她並非不在意,而是她知道自己的容貌不會得到他的歡心,他不會碰她一下。所以,除了休妻一事,其餘的事她可以不計較,全順著他的意。

  環顧喜房的四周,她忽然很想大笑。

  還有比她更淒慘的新娘嗎?有比這還要冷清的洞房花燭夜嗎?

  才第一晚,他就說要納妾,甚至去找青樓女子過這對她意義非凡的一夜,她並非不會心痛,而是她沒有阻止的權利。

  今晚,她度過了最難受的一夜,面對眾人的嘲笑及傷害,她只能在夜闌人靜時獨自療傷。

  望著貼滿雙喜字的房間,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滑落。

  雖然傅府和碧波樓她是回不去了,但是,她大可不必忍受這些屈辱,選擇出家為比丘尼,但是,她卻不想、也不願離去。

  不可否認的,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她的心就深深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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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外頭風和日麗,傅鈺敏卻無法感受到這份美景,此刻她的心有如沉浸在千年冰池般地寒冷。

  呆坐在窗前,她的眉頭緊蹙,滿臉的愁容讓蘋兒看得搖頭歎息。

  「小姐,今早天氣不錯,你要不要到外頭走走?」將早膳擺在桌上,蘋兒怕嚇到她,只敢輕聲詢問。

  「不了!」她沒有那份閒情逸致。

  即使外頭的風光再好,只要她一出現,定會壞了別人欣賞的雅致。她不想成為破壞者,乾脆將這怡人的風光留給有心人去欣賞。

  「那……小姐,你今天想做什麼?我去幫你準備。」一天的時光是如此漫長,光是待在房內可是很難消耗。

  離開窗邊,傅錠敏由床邊拿出兩封信交給蘋兒。

  「蘋兒,你幫我把這兩封信帶回府,一封給爹和娘,一封請他們轉交給碧波樓的容姨。」嫁入康家已經三個月,她想捎封信向家人報平安。

  她在信中絕口不提康峻崴納妾的事,也不提她在康府的生活,她只報喜不報憂。

  「小姐,你是不是要讓老爺和夫人為你作主討回公道?」蘋兒很高興她終於想通了,不想再默默承受康家給的難堪。

  「你回府時不准提起他納妾的事及我在康府所受到的待遇。」要是她真想投訴,早就在良人未納妾時一狀告回家裡;現在人家都進府快三個月了,她就算想投訴也無濟於事。

  「小姐——」蘋兒可不希望就這麼隱瞞所有的事。

  「照我的話做!」傅鈺敏板起臉孔,要蘋兒別再說了。

  「是。」每當傅鈺敏再一次重申,蘋兒便知道她不用再多說;因為,不管她如何地勸,傅鈺敏還是不改初衷。

  「下去吧!」此刻,傅鈺敏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蘋兒知道她的苦,在傅府時,她有時還會不經意地露出笑容,但是,自從嫁入康府後,不但笑容沒了,反而變得更加冷漠。

  端起碗,傅鈺敏食之無味,緩緩地放下碗筷,她吃不下。

  康峻崴!她在心中暗暗地念著他的人。

  察覺自己的心緒始終繞著他,她想將他驅離自己的心湖,卻怎樣也趕不走……

  ***

  正在房內午寐的傅鈺敏聽見外頭的嘈雜聲,她感到相當奇怪,立即起身穿上外衣到窗邊窺探。

  「二夫人,你何必來見大夫人呢?」

  「我進府快三個月了,理當來拜見大姐。」

  聽到她們的對話,傅鈺敏知道來者是康峻崴所納的妾。

  她感到相當不解,她如要來拜訪,早該在進門後就來了,怎麼會在過了快三個月時才來?

  恐怕是來者不善吧?

  「二夫人,我聽說大夫人的面容很恐怖,你現在有孕在身,要是被她嚇到了該怎麼辦?」丫環不肯放棄地勸說。

  「是啊!二夫人,你現在有了身孕,就該離大夫人遠一點,我們怕她會對你不利。」

  對於這群丫環的詆毀,傅鈺敏感到相當可笑,她根本就不想去爭回原本該屬於她的丈夫,又怎麼會故意去嚇人?又怎麼會去對她不利?

  「你們住口,再怎麼說她也是大夫人,這話要是被她聽見了,當心連我也保不了你們。」趙菀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再得寵也只是偏房。

  看她的樣子大概不是來示威的,那……她來這兒到底有何用意?

  「你們上前去替我敲門,記得,不可失禮。」

  隨著話聲落下,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該不該出去會會她?

  傅鈺敏的心中天人交戰,在該與不該之間猶豫。

  「大夫人!大夫人!」

  隨著喊聲越來越大,傅鈺敏知道閃躲不是辦法,她拿了條紫色絲絹由眼睛以下圍住自己的下半臉。

  「大夫人!大夫人!」

  在她們又要敲門時,傅鈺敏將門開啟。

  隨著門被打開,傅鈺敏的身影出現在她們眼前,她們著實被她嚇了一大跳。

  這樣就被她嚇得不輕,要是她以真面目示人,她們不就被嚇得連滾帶爬地逃離?

  隱在絲絹下的嘴角掛著冷冷的笑。

  「有什麼事?」傅鈺敏開門見山地問。

  不管對方是故意來挑釁、炫耀、示威,還是好意來見她,她都不會為之心亂。

  「大姐,不請我進去坐嗎?」趙菀茹恭敬地大膽請求,想拉近和她之間的距離。

  像是聽到了可笑的請求,傅鈺敏不做任何表示,只是瞅著她直瞧。

  她不懂?當別人對她避之惟恐不及時,她為何會主動地來親近她?

  「到靜心亭吧!」傅鈺敏不打算讓她進入她的地方,故而提議到她房外的涼亭。

  「也好。」趙菀茹同意地附和。「你們去準備些點心,順便沏一壺茶到靜心亭。」

  她讓身邊的丫環下去,獨自和傅鈺敏步行到靜心亭中。

  兩人不約而同地在亭中找個位子坐下,恰好是面對面地坐在亭中的石椅上。

  傅鈺敏偏過頭不想直視她,因為,不自覺間,她的目光不時會掃向趙菀茹姣美的面容,這會讓她自慚形穢。

  她早就聽聞趙菀茹的美貌,今日一見,比傳言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不難猜出康峻崴會如何地寵愛這個側室。

  「姐姐!」見傅鈺敏心不在焉,趙菀茹輕聲喚她,盼她能將心緒轉回。

  「有事嗎?」沒有被識破恍惚的羞慚,傅鈺敏從容不迫地拉回飛向黑暗深淵的心神。

  趙菀茹覺得博表敏對她好像過於冷淡,不管她如何地想拉近彼此間的距離,她都有辦法無視於她的努力。

  「姐姐,我進門快三個月了,直到現在才有機會來拜見你,希望姐姐不要怪我。」事實上,不是她不知先來後到的禮數,而是康峻崴不允許她和她有所接觸。

  「我不會怪你。」她有什麼資格怪她呢?她只是個不得寵、有名無實的妻子,比起地位,她比她更受人重視,要不是她硬是霸住大夫人的位置不放,自己早就被踢出門了。

  「謝謝。」趙菀茹沒料到她竟然這麼好相處,根本沒有為難她的意思。

  在尷尬的氣氛中,兩人靜默了片刻。

  「你有喜了?」傅鈺敏忍不住地先開口。

  「你怎麼會知道?」趙菀茹訝異於她的知曉。

  「方才你的婢女說得那麼大聲,想不知道也難!」

  這麼說……剛才她們在外頭談論的話語全被她聽見了。「姐姐,對不起!我該管住她們的嘴巴的。」

  「她們護主心切,何罪之有?」各為其主罷了!今日要是兩人的角色對換,蘋兒可能會說得更難聽。

  「謝謝姐姐不怪罪,不過,我還是要向姐姐陪不是。因為,我先姐姐有喜,可能會因此而害姐姐受委屈。」

  「你懷有身孕是件喜事,不必向我道歉。我這輩子是徒有正室之名,不可能和相公圓房,更不可能懷有他的子嗣的,所以,就有勞你替康家開枝散葉。」她這輩子已不敢奢望康峻崴的眷顧。

  原來傳言是真的,她和相公並未圓房。

  這麼說來……相公根本不喜歡她。

  一想到這兒,趙菀茹的心中暗暗自喜。

  雖然她只是個側室,但是,相公對她的寵愛並不亞於正室,這讓她原本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要是傅鈺敏能懷有康峻崴的子嗣,她肚裡的小孩僅是可有可無的庶出,在康府根本就無地位可言。她和相公既然沒有圓房,那她肚裡的孩子將是康家惟一的傳人,沒有人能取代得了孩子的地位。

  不想繞著傷心事打轉,傅鈺敏和她談了些無關痛癢的芝麻小事。

  表面上相談甚歡的兩人,其實是各懷心事,都有不為人知的心酸。

  傅鈺敏見了她的面貌,幾乎是不戰而敗,試想,有誰會捨美麗的女子來就她這樣醜陋的人。

  趙菀茹原本以為她最大的敵人是強佔正室地位的她,今日一見她才明白,她最大的敵人是康峻崴外頭的那些鶯鶯燕燕;要是讓別的女人也懷了他的孩子,那她的孩子就不是康府惟一的傳人。

  忽然之間,一陣狂風吹過,讓人睜不開眼睛,也吹落了傅鈺敏臉上的絲絹。

  待狂風停歇,趙菀茹睜開雙眼,卻被眼前的人兒給嚇得放聲尖叫。

  「啊——」

  她幾乎快坐不穩地趺下椅,幸好是傅鈺敏眼明手快地伸手拉住她,否則她這一摔,可能會傷了肚子裡的孩子。

  「啊——啊——」趙菀茹揮開傅鈺敏的手,嚇得不敢讓她靠近。

  傅鈺敏當然知道她為何會嚇到,不外乎是見到她右臉上令人噁心的傷疤。

  她的叫聲像是利刃,一刀刀地劃上了她尚未痊癒的心頭。

  聽見趙菀茹的慘叫聲,她的貼身丫環立即拋下手上的東西快速趕來。

  「二夫人,你怎麼了?」她們趕緊扶住身子不穩的她。

  「我……」趙菀茹指著傅鈺敏,卻因肚子傳來的痛楚而說不出話來。「我的肚子好痛!」

  「二夫人,你到底怎麼了?」她們可急了。

  「二夫人可能是動了胎氣,快送她回房,順便去請大夫。」傅鈺敏幫她打點一切,不求她的感激,只求她肚裡的小生命能平平安安。

  「啊——」在見到傅鈺敏的臉時,她們也害怕得大叫。

  「叫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傅鈺敏怒吼,止住了她們的尖叫聲。

  被她這麼一吼,她們才立即一人一邊、扶著趙菀茹回房。

  見她們逃命也似的背影,傅鈺敏僅能哀戚地輕笑回房。

  喪氣地跌坐回椅子上,她虛軟地趴在石桌上,溢出眼眶的淚水一滴滴地被石桌迅速吸收殆盡。

  ***

  蘋兒發覺今晚的傅鈺敏異常沉默,連和她說話也沒有精神。

  她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什麼也不敢問,在替傅鈺敏拉好被子後,就悄悄地拉上房門離去。

  蘋兒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來,二話不說地推開門板。

  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傅鈺敏以為是蘋兒去而復返,故頭也不抬地問:「蘋兒,你忘記什麼了嗎?」

  此時的她,完全沒想到會有除了蘋兒之外的人踏入屋內。

  「我不是蘋兒!」低沉的男聲含著怒氣在房裡響起。

  一聽到男子的聲音,傅鈺敏立即翻身起床,看向來者。

  「是你?」他三更半夜地忽然出現在她房裡,令傅鈺敏滿心訝異。「你來做什麼?」

  傅鈺敏不會蠢到以為他是因為好事而來,他一定是來興師問罪的,想必和下午他的小妾來找她卻動了胎氣脫不了干係。

  「你為什麼故意嚇茹兒?」開口就是質問,他早已認定她是故意的,根本沒想過這其中隱含了天大的誤會。

  果然!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瞭解他的行為模式。

  「是誰說我故意以我這殘破的臉孔去嚇你的寵妾的?」傅鈺敏不回答他的問話,反而問他是誰說的。她倒想聽聽看對方是如何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在背後詆毀她。

  「是茹兒身邊的丫環說的!她們可是親眼看見你想對茹兒不利,害得她尖叫連連,還差點摔倒在地;要不是她們及時趕到,恐怕肚子裡的孩子早已不保。」兩個丫環指證歷歷,他就不相信她還能狡辯到幾時。

  「人家說你就相信,你想這樣就定我的罪,你不覺得有失公允嗎?」緊握藏在袖中的手,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而在他面前叫囂。

  沒想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竟然輸給兩個丫環,此刻的她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是要替自己的遭遇感到悲哀,還是為自己傻得信任他會公平處理而感到可笑。

  「她們是茹兒的貼身丫環,當然瞭解所有事情的始末,而且,茹兒動了胎氣是事實,現在她還虛弱地躺在床上,難道假得了嗎?」

  「是、是,你說的都對,她們說的也沒有錯!這一切全是我一人造成的!全是我的錯!所有的罪我都認了,這樣可以了吧?」傅鈺敏失了理智地放聲大吼。

  趙菀茹和那兩個丫環的尖叫聲刺傷了她的心,她滿腹的委屈無處投訴,現在他和她們又異口同聲地指控她,令她百口莫辯,卻也不想反駁。

  她只是毀了容,並不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她只是想要一個棲身之所,並沒有費心去爭取自己該有的地位,也從沒想過要害人。

  她好累!她已經累得不想去解釋,不想去澄清他心中對她的誤會。

  「你做錯了事還如此理直氣壯,我還沒教訓你,你竟敢對我大吼大叫!」此時的康峻崴早已讓怒火焚燒了他殘存的理智。

  他生來就是天之驕子,每個人對他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從沒有人敢像她這樣對他大吼。第一次被人吼就是眼前這個他不要的醜女人,這口氣他根本就吞不下去。

  因此,康峻崴根本沒去細想她認罪背後的原因及口氣,只想著要如何對付這個心狠手辣的醜女人,以替趙菀茹討回公道,也替自己出一口氣。

  「想教訓我?你大不了休了我啊!反正,我早就想離開這個逼得我喘不過氣來的康家。」她說這話是想哭訴她心中的委屈。

  以前她為了爹、娘和容姨的期望而勉強自己留下來,可是,在她和趙菀茹見過面後,她再也忍受不了。

  一個毀了容的醜女人,如何和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相比?

  既然得不到丈夫的關注,她再多留一刻只是令別人難受,令自己難堪。

  沒料到她會提出「休妻」一事,康峻崴是真的愣住了。

  當初是她堅決地要盡手段要留下來,怎麼會在今日輕言離開?她到底想怎麼樣?

  「你想走?我偏不順你的意!從今而後,你就只能待在房裡,不准踏出房門一步,要是再出去嚇人,看我怎麼治你!」康峻崴殘酷地說出他的決定。

  聽到她想離開,康峻崴可不想這麼輕易地放她自由,休了她只是讓她得到解脫,他偏要留住她當作懲罰,他的氣還沒出夠。

  有什麼樣的懲罰會比一個被困住且不受寵的妻子來得嚴重?

  「你憑什麼?我是人,不是畜生,你怎能這樣軟禁我?」

  「就憑我是你的相公、你的天!今天你做錯了事,我當然要處罰你!還有,我罰你三天不准吃東西,你的丫環也同罪。另外,從今以後,你不准出現在我面前,要是讓我看見你,我就關你三天加不准吃飯。」再看到她的臉,他可是會晚上睡覺做惡夢。

  「你——」傅鈺敏沒見過這麼惡劣的人,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理會她的怒火,康峻崴出門後就找人將窗戶給封起來,並在門上落了鎖,還派人守在門口預防她逃離。

  「康峻崴,你做什麼?放我出去!」傅鈺敏用力地敲打門窗,不讓人將她關住。

  「記住,要關她三天,更不准送吃的來!」他命令門外的人要嚴加看守。

  要關就讓他關吧!傅鈺敏死心了,她不想再做無謂的反抗。

  「康峻崴,你要我不能出現在你面前,那如果是你自己要出現在我面前呢?」傅表敏對著門板大叫。

  誰知道他會不會又像今天這樣突然出現,然後,又編派了她的不是而關住她。

  像是聽到個大笑話般,康峻崴立即大笑出聲。

  「哈——你也不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長相,憑你這張恐怖的面容,要我自願來見你,除非天上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出來。」他寧願去青樓尋歡問柳,也不願來見這個醜八怪。

  他的話太傷人!

  傅鈺敏此刻完全心死,原本還抱持著能有名無實地和他共度白首的美夢,在聽到他無情的誓言後全然清醒。

  好夢由來最易醒,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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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蘋兒,外頭為什麼如此熱鬧?」由屋內看出去,有許多的婢女來來往往,幾乎可媲美當初康峻崴納妾的情景。

  這樣的情景,使傅鈺敏不禁觸景傷情。

  「好像是那個狐狸精要生了。」蘋兒忿忿不平地道。

  「她要生了?怎麼這麼快?」

  「小姐,你都已經被軟禁了八個月,她當然也就該生了啊!」要不是那個狐狸精,她們主僕二人也不會過著這麼悲慘的日子。

  八個月了!日子過得真快。

  他真的履行他的誓言,這八個月內,她從沒見過他的人,就連從她房前經過也不曾,他果真非常厭惡她。

  「你去打聽看看,她是否平安地生產。」

  明知不該太過於關心她的事,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心中對她有太多的虧欠,要是沒有她的存在,她將是康家的大夫人而非側室。

  「小姐,你瘋了!你關心那個狐狸精做什麼?」

  「蘋兒,她是二夫人,不是什麼狐狸精,你記得要放尊重點。」在這個家,她沒有地位,要是讓蘋兒口出惡言得罪他人,她根本就保不了她。

  「小姐!」蘋兒真的不知道她為何一點也不怨?,「小姐,要是沒有她的出現,姑爺也不會對你不理不睬。而且,她還害你被姑爺禁足、害你三天不能吃飯。你該恨她、怨她,而不是這樣寬宏大量地關心她的安危。」

  經蘋兒這麼一提起,過往的傷心事又浮上腦海。

  她當然會怨、會恨,但是,她更加清楚即使沒有趙菀茹的出現,康峻崴也不可能對她多加關注,更不可能減少對她的厭惡。

  「蘋兒!我知道你關心我,不忍我受委屈。可是,今日就算沒有趙菀茹,也還會有別的女人出現,康峻崴的心永遠不會在我身上,永遠也不會多瞧我一眼。」

  「小姐,你不要妄自菲薄啊!其實,你是很美的人,只是,人們往往只看到你臉上的傷疤,而不曾去細看在傷疤下的真面目。姑爺總有一天會發現你的美、你的好,他會回心轉意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非常清楚他是不會看我一眼的,又怎會認為我美!」

  「小姐——」

  「別再說了,快去打聽二夫人的情況。」

  蘋兒跟了她一年多,今日能聽到蘋兒這麼說,她真的感到相當安慰;蘋兒是她出了碧波樓後第一個肯用心瞭解她的人。

  「是!我這就去問,不過,他們不見得肯告訴我。」

  蘋兒真替傅鈺敏感到不值,她這麼關心情敵,說不定對方還會潑她一桶大冷水。

  不管趙菀茹生男還是生女,她都誠心祝福她,更願意將正室的位置還給她。

  不一會兒後,蘋兒驚慌失措地奔了進來。

  「小姐——小姐——」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這麼慌張?」不過是去打探生男生女而已,有必要嚇成這個樣子嗎?

  「小姐!二夫人她……」蘋兒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了?」傅鈺敏不由得也感染了她緊張的情緒。

  「二夫人她……她——死——了——」蘋兒一字一字地說清楚。

  「什麼?怎麼可能?」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她是那麼的年輕!

  「二夫人難產,在勉強生下一名女孩後就一命嗚呼!」

  「那相公呢?」失去寵愛的妾,想必他現在一定是痛不欲生吧?

  「姑爺他……他在醉花樓的花魁雨娘那兒根本不肯回來,完全不知二夫人過世的事。」

  「什麼?他連見她最後一面也不肯?」傅鈺敏聽了之後相當震驚。

  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他竟不顧夫妻情分,全然不管趙菀茹的死活,當她在生死之間徘徊時,他竟還能在另一名女人的房中消受美人恩。

  他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哈哈哈……」

  「小姐,你怎麼了?」

  見她雖然哈哈大笑,但臉上卻掛著兩行清淚,蘋兒真是嚇壞了。

  「如此絕情的男子竟是我的相公!這樣的夫,我寧願不要!」傅鈺敏不理會蘋兒,逕自大叫著蘋兒聽不懂的話。

  「小姐,你別嚇我啊!」

  「我原本以為他愛的是趙菀茹,怎知他對她竟無情無義到這種地步,我真是看錯他了!」

  為了他,她曾幾度傷心,痛恨自己的容貌,沒想到以趙菀茹的美貌,最後竟落得這樣的下場,實在令人為她感到不值。

  「小姐,你別為她傷心了,姑爺會這樣對她,說不定是根本不愛她,小姐你還是有機會得到姑爺的愛。」

  「哇——」蘋兒的安慰更引得傅鈺敏嚎啕大哭。

  連趙菀茹都得不到他的愛,憑她又怎麼可能?

  「小姐,你別哭了啊!」抱著傅鈺敏,蘋兒也忍不住流下淚水。

  這一夜,在康府內幾乎可聽見大大小小、令人聞之斷腸的哭聲。

  悲的是那香消玉殞的二夫人。

  哀的是剛出生就失恃的幼兒。

  ***

  關在這有如牢籠的房間,僅能透過打開的窗戶眺望屋外的景物;每天看著相同的景色,傅鈺敏實在厭煩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

  不是她不想踏出房門一步,而是她不忍心讓蘋兒跟著她一起受罰。

  當她被關在房裡三天不准進食時,蘋兒也不好過,雖然她能到處走動,但是,她也得跟著自己一起挨餓。

  蘋兒不只一次勸她別理會這種不人道的規定,可她就是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讓蘋兒再因她而吃苦。

  「小姐——小姐——」又見蘋兒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蘋兒,又發生了什麼事?」希望這次不要又是惡耗。

  「小姐,外頭有人找你。」

  「找我的?是誰啊?」經過這麼久的時間,她早就不認為還會有人記得她,想不到,竟然還有人肯來見她。

  「我不認識!聽說是個姑娘……對了,聽說她走路時腳有點跛。」蘋兒在記憶中開始搜尋傅鈺敏是否有認識這樣的人。

  一聽到跛腳,傅鈺敏立即想到顏清秋。

  「是清秋!清秋來找我了。蘋兒,快請她來我房裡!」知道是她,傅鈺敏一掃往日的鬱悶,展開失落已久的笑顏。

  見到傅鈺敏難得面帶喜悅的模樣,蘋兒也感染了她的快樂。

  「我這就去!」不知這人和小姐是什麼關係?

  怕讓顏清秋見到她蒼白的臉色,傅鈺敏立即為自己上了淡淡的胭脂,將自己好好地妝扮一下。

  自認為已沒有任何問題後,她站在門口望著。

  「清秋,真的是你!」一見到顏清秋,傅鈺敏早將康峻崴的話拋到九霄雲外,立即跑過去抱住她的人。「你想掐死我啊!這麼用力抱我。」

  「讓我看看你。」傅鈺敏對著顏清秋左瞧右看。「你瘦了不少。」

  「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一樣?瘦到眼窩都凹進去了。」

  「走!快跟我進去!」她拉著顏清秋的手就往房裡走。

  識相的蘋兒不跟上去,她準備去沏壺茶,並且端些好吃的點心來。

  兩人面對面坐著,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怎麼突然來了呢?」傅鈺敏首先打破沉默。

  「太久沒有你的消息,容姨要我來看你過得好不好。」當她回碧波樓後,因為眾人都掛念著傅鈺敏的安危,所以就派她出門探望。

  「我每個月都有托人送信到碧波樓,容姨沒收到嗎?」該不會是家人沒有轉交吧?

  聽到傅鈺敏的問話,顏清秋白了她一眼。「你每次都寫著『我很好,勿擔憂!』,看到這樣的話,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是謊報平安,所以,她們就要我再出樓一趟。」

  這才是她真正的家人,懂她、知她、瞭解她。

  「你看,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們白擔心了。」顏清秋難得來一趟,傅鈺敏不想讓她帶回令人傷痛的消息。

  「你相公對你好嗎?」出其不意,顏清秋問了一個傅鈺敏最不想對外人提起的事。

  乍聽這個問題,讓傅鈺敏愣了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地道:「他當然對我很好啊!他讓我不愁吃、不愁穿,有人侍侯、又有華麗的房子住,這樣的我還能差到哪裡去呢?」

  認識傅鈺敏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顏清秋當然知道她笑容背後有著難以告人的辛酸,她是在強顏歡笑啊!

  「別再騙我了!你要真的不能吃苦,又怎麼可能會在碧波樓過著凡事要自己動手的生活,而且一待就是十年。」她以前都能放棄千金小姐的身份,如今又怎麼可能會貪求這樣的榮華富貴。

  「清秋……」她忍了許久的委屈,在見到故友後,難以自禁地向她傾訴。

  「他不愛我!他不滿意我的容貌,在成親十天後就納妾,前陣子他的小妾因為難產逝世,而他卻在青樓尋歡作樂。我和他至今仍然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我想……只要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至少還能這樣相安無事直到老。」

  聽完傅鈺敏所說的話,顏清秋只能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

  「清秋,因為你來了,我才老實跟你說,你千萬別告訴容姨這些事,我怕她會擔心自責。」當初她會回家成親,有一半也是受到容姨的脅迫。

  「你——你實在好傻!他這麼不珍惜你,你大可回碧波樓,不用如此委曲求全。」

  她聽到的也許只有冰山一角,她到底還隱瞞了多少委屈不敢告訴她?

  「我也想過要離開,但是……我捨不得走。」

  「難道……你愛上他了嗎?」顏清秋大膽地假設。

  「我不知道!我……我只是不想離開他的身邊而已。」

  「他這麼無情地對你,你還癡癡地守著他?你真是傻!你這麼做值得嗎?」

  被顏清秋這麼一問,傅鈺敏也知道對他付出感情根本不值得,可是,知曉是一回事,想要了斷又是一回事。

  「我也知道不值得,可是,對他的感情是無法說斷就斷的。」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聲插入她們的談話中。

  「說得好啊!實在太感人了。我從來不知道我的妻子竟如此地愛我,真是令人受寵若驚。」說完還不忘用力地鼓掌。

  忽然而至的嘲諷,讓傅鈺敏及顏清秋轉頭看向來者。

  見到來人時,傅鈺敏上了脂粉的臉有著突兀的慘白。

  ***

  「康峻崴,你怎麼會來?」傅鈺敏根本沒料到他會再踏入她的閨房。

  「怎麼,我不能來嗎?」他不理會她不歡迎的眼神,舉步踏入房內,還理所當然地坐在她們中間。

  「你自己說過的話,你忘記了嗎?」她不想在顏清秋的面前將他傷人的話重述一遍。

  他當然記得他說過的話,不就是——

  憑你這張恐怖的面容,要我自願來見你,除非天上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出來。

  「你以為我愛來啊?要不是聽說你的朋友來找你,我才懶得過來。」

  「你已經見到,可以走了吧?」她怕他又會說出侮辱她的話,不得不下逐客令。

  像是沒聽見傅鈺敏的話,康峻崴仔細地審視顏清秋白皙無瑕的臉蛋。

  想不到他的醜妻也有這等貌似天仙般的好友!

  「美!果真很美!康福告訴我時,我還不相信,如今一見,果真是美得令人怦然心動。」

  原來,他會違反誓言來這兒,為的是想查證傳言的真實性。

  一見到美人,康峻崴便無法克制自己的行為,以為他還身在青樓,一抬手就想撫摸顏清秋那誘人的粉頰。

  意識到他的舉動,顏清秋嚇得立即起身,拉開距離。

  「你放尊重點!這兒可不是青樓,可以讓你狎玩!」傅鈺敏惡狠狠地瞪著他,擋在顏清秋面前,讓他佈滿欲望的眸光不至於落在顏清秋的身上。

  他想要的女人,從沒有得不到的,即使此人是他醜妻的朋友。

  「你滾開!」她竟敢擋在他面前礙他的眼。

  「該滾的人是你!」

  雖然傅鈺敏日日夜夜皆期待著他的到來,但是,她從來沒料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景。

  他看上的是她相伴至大的姐妹,這樣難堪的結果比他用言語羞辱還要傷人,她寧願他不要踏至她的門前一步。

  康峻崴怒吼地命令:「你給我滾開!」為何她要處處和他作對?

  見她沒有移動的跡象,康峻崴快速來到她的身邊,用力地一把將她推開。

  沒料到他會出手,傅鈺敏在吃驚下被他這麼使力一推,額頭硬生生地撞上床柱,頓時,鮮血由她的額頭緩緩流下。

  「鈺敏!你有沒有怎樣?」顏清秋拖著腳,一跛一跛地來到傅鈺敏身邊。

  她走路的怪異沒逃過康峻崴的眼。

  「去!原來是個瘸子!」康峻崴厭惡地自言自語。「我就說嘛!一個醜八怪能有什麼正常的朋友。」

  他要的女人必須是完美無瑕的,就算貌美卻是個瘸子,他有再大的欲望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警告你,別帶著她到處亂跑,要是讓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康府裡的女人全是傷殘者。」撂下無情的話,康峻崴毫不愧疚地轉身欲離去。

  「康峻崴,你別太過分了!」不顧頭上的傷,傅鈺敏氣得拉住他。

  他要羞辱她、折磨她、為難她,她都可以忍氣吞聲地不加以反駁,但他不能也這麼對待清秋,她是無辜的。

  「不高興,你可以走啊!」康峻崴這次可是光明正大地趕人。

  當她想離去時,他不讓她離去;得知她沒有離去的打算時,他又想逼她走。他這是什麼想法,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許……是因為戲弄她很好玩吧!

  「鈺敏,跟我走!」拉著傅鈺敏的手,顏清秋想就這樣帶走她。

  傷心欲絕的傅鈺敏想讓自己就這麼離開,因而順從地任她牽著。

  「你踏出這房門一步,便別想再回頭,你就等著我的休書吧!」能拋開這個大麻煩,他的心中可是有千萬個歡喜。

  一聽見他提及休書,傅鈺敏立即掙脫顏清秋的手。

  「鈺敏?」顏清秋真是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執著。

  「清秋,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傅鈺敏縮在角落,不肯離去。

  她若如此輕易地離開,爹和娘不知會有多失望,畢竟,這是他們處心積慮為她掙來的婚姻。

  這一切全在康峻崴的預料之中,他就知道她只是在演戲,她好不容易才巴上他的人、占住這個地位,她才不可能傻得就這麼輕易地放棄。

  「哈哈哈……」很得意自己的料事如神,康峻崴狂笑而去。

  瞪著他的背影,顏清秋真的心疼傅鈺敏的遭遇。

  「鈺敏,我不懂你還在堅持什麼?」

  「我不是堅持!我只是知道,現在還不是我該離開的時候,到了該走的時候,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離去。」

  「什麼是時候?要等到他將你傷得體無完膚的時候,你才肯死心嗎?」她真是太傻了。

  「也許吧,哀莫大於心死!也許那時我就能毫無遺憾地離開。」她真的是這麼想。

  「你明知他對你根本沒有情意,還這樣玩弄你,你又何必這麼死心眼地白白浪費自己的愛戀?」顏清秋想勸她及早看破這難解的情結。

  「是啊!我早就知道他不可能愛上有殘缺的我。」傅鈺敏自嘲地說。

  傅鈺敏無意的一句話,重重地擊中了顏清秋脆弱的心房。

  難道身有殘疾的人,註定得和幸福絕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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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面對著鬱鬱寡歡的傅鈺敏,蘋兒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那天才不過一會兒的時間,等她回到傅鈺敏的身邊時,就見她和顏姑娘抱頭痛哭,她的頭甚至還受了傷,就見鮮血不斷地自傷口淌出。

  一時間,她嚇得趕緊替她包紮傷口。

  她想問發生了什麼事,卻不敢開口,怕又會觸動令她痛苦的心事,她只好偷偷地問顏姑娘。

  想不到——又是姑爺無情地傷害小姐。

  當她替小姐送走客人後,小姐整日就是這樣不哭也不笑的,和她說話,她只會草草地回答了事。

  「小姐,你的傷口是結痂了,但還是小心別碰到比較好。」為傅鈺敏包紮額頭傷口的蘋兒耐心地交代。

  「嗯。」傅鈺敏緩緩地點頭。

  「小姐,那……你就先休息吧!」幫她拉好被子,見她閉上了眼,蘋兒這才坐回椅子上打盹。

  知道她沒有離開,傅鈺敏只有滿心的不捨及歉疚。

  「蘋兒,你下去休息吧!我不礙事的,別再擔心我。」終於,傅鈺敏說出了這些天中最長的一段話。

  「小姐!」蘋兒知道她恢復了。「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回房。」

  當蘋兒離去後,傅鈺敏睜開眼,遲遲沒有睡意。

  ***

  更深露重,該是入眠的時刻,除了失眠的她之外,竟然還有人也尚未就寢,令傅鈺敏好奇地披上外衣至窗旁窺探。

  屋外吵鬧的聲音,讓她不自覺地蹙緊雙眉。

  不知是誰這麼無禮,竟會在這麼寂靜的夜晚吵鬧不休?

  「少爺,你別再鬧了!」

  「放……開我……我沒有……醉……」

  「少爺!」

  原來是他!喝到酩酊大醉本就不該,還這般地擾人清夢,只是讓人徒看笑話罷了!

  既知是他,傅鈺敏便不再理會,褪下外衫又想躺回被窩裡。

  偏偏,就是有人不如她所願。

  「少夫人,你開開門啊!」外頭的叫門聲,聲聲催人心肝。

  「我……沒醉……」

  難不成他們把他送來這兒了?

  一開門,就見康峻崴被兩名僕人撐著站在她的房門口。

  「你們這是做什麼?」就算他們不將他送回他的房裡,也不該送來她這兒啊!

  「老爺交代我們把少爺扶來少夫人的房裡。」他們邊說邊往裡面走,將康峻崴抬上了她的床。

  「把少爺抬回他的房間。」她可不想讓個醉人待在她的房裡。

  「少夫人,對不起!這是老爺交代的事,我們不敢不從。」

  他們話才說完,不等傅鈺敏出聲抗議,就一溜煙地跑走。

  「我……沒醉……再喝……」躺在床上的康峻崴還說著醉話。

  真是傷腦筋!

  撫著泛疼的太陽穴,傅鈺敏不知該如何處理他。

  她當然知道眾人是為她好,想製造機會給她,可是他們卻忘了,等他明天清醒時知道他在她房裡睡了一夜後,定會怒不可遏地怪罪於她。

  憑她一己之力是絕不可能搬得動他的,除了讓他在這兒睡一晚外也別無他法。

  幫他脫下他的外衫及鞋子,再用濕巾緩緩地拭去他臉上的汗水,讓他能一夜好眠。

  整理妥當後,她替他蓋上被子,拿起斗篷就往外走,再關上房門,不讓寒冷的晚風吹入房內。

  她猜測他大概不會願意和她同房一晚,但是她也不敢去和蘋兒同擠一張床,怕會讓人笑話。

  這一夜,她僅能披著斗篷、靠著柱子,就這樣窩在走廊過一晚。

  漫長的夜,傅鈺敏在不知不覺中閉起雙眼,沉沉睡去……

  ***

  「嗯……」躺在床上的康峻崴忍不住發出細微的呻吟聲。

  宿醉讓他頭痛欲裂,雖然想繼續躺在床上,但是,額際傳來一陣陣的疼痛讓他不得不睜開雙眼。

  要命!他怎麼會喝醉了呢?

  早已想不出他是怎麼回到家門的,他只記得大家拼了命地灌他酒。

  幸好他的酒量還可算是千杯不醉,在他尚清醒時,早已經有許多人醉倒,當他被灌了不下千杯的酒之後,他還能支持到最後才倒,算是不辱沒了千杯不醉的封號。

  「喔……真是痛!」他撐起身子想喚人進來,卻發現這兒和他房間的擺設不一樣。

  「這兒是哪裡啊?」他想大概是哪個花娘的房間吧!

  不過,為何不見花娘呢?這是他的疑惑,即使他醉死了,花娘也不至於會跑得不見人影才是。

  當他下了床,才覺得這房間的擺設有點眼熟,不過,頭痛得快要了他的命的情況讓他不想再去細想。

  好渴!倒了杯茶想喝下之際,他才驚覺到異樣。

  這這兒不是他那醜妻的房間嗎?

  天啊!他怎麼會在她房裡過夜?這該不會是她設下想和他圓房的計謀吧?可是她人呢?要是真如他所想的,她應該是脫下衣服和他共臥在床,怎麼會不見人影?

  管她在人哪兒,他該趁現在她不在時趕緊走人,免得中了她的計。

  像是逃命般地放下茶杯,隨手拿了掛在屏風上的衣物,匆匆忙忙地開門離去。

  一打開門,發現走廊旁坐了一個人,而且還睡著了。

  他好奇地走過去,蹲下身細看。

  竟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夜晚雖然不算寒冷,但是讓美人露宿外頭,還是會讓他感到心疼。

  不假思索地,他拿起他的外衣,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她白裡透紅的肌膚似乎很光滑,讓他想伸手觸摸,最後因怕吵醒她而作罷。長長的睫毛覆於眼上,他想她的雙眼定是非常的水靈動人,他真想看看她睜開眼的模樣。

  彎彎細細的柳眉、柔嫩動人的紅唇,讓他忍不住低頭輕輕地在她的柳眉、她的眼、她的紅唇上落下屬於他的吻。

  發現她仍然熟睡,他的騷擾並沒有讓她驚醒,他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這樣的美人要是能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他這一生就了無遺憾。

  打定了主意,他在她醒後一定要納她為妾;要是她不同意為妾,他會休了那個醜妻,再以十六人大轎迎她進門,讓她成為康府的少夫人。

  只見她左邊的臉就覺得她是那麼的清新脫俗,要是再配上她右邊的臉……她定是天仙下凡投胎轉世。

  好奇心驅使康峻崴繞到她的前方,他想看清楚她的模樣。

  蹲在她身前,一看到她的臉,康峻崴驚嚇得跌倒在地。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她!他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怕自己是醉眼迷而眼花看錯,他揉了揉雙眼後再細看,還是她無誤,她右邊臉上整片的傷疤是不會讓人錯認的。

  是她,竟然是她!老天爺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這個以左邊臉就讓他迷失了心智的女人,竟是他棄之不顧、厭惡至極、容顏半毀的髮妻——傅鈺敏。

  心神尚處在驚駭之中,他無法相信、也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忽然之間,天色開始轉明,他聽到有腳步聲接近,回過神後就隱身至房屋左邊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窺視。

  「小姐!小姐!」蘋兒一過來就發現傅鈺敏睡在外頭。

  「啊……」被吵醒的傅鈺敏睜開惺忪的睡眼,抬頭看向她。「蘋兒,是你啊!」

  「小姐,你怎麼會睡在外頭?」她昨晚明明幫她蓋好被子才走的。

  「我……」被蘋兒這麼一問,傅鈺敏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小姐,這是誰的衣服?」蘋兒指著披在傅鈺敏身上的衣物。

  「是……是……我也不知道。」是誰蓋在她身上的?是他嗎?傅鈺敏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算了,小姐,你快進去休息吧!看你恐怕是著涼了。」明知問也是白問,她根本不會老實地回答。

  「喔!」

  看到門戶大開的房門,傅鈺敏知道他已經走了。

  他走時連叫她一聲也不肯,說不定他醒時知道自己睡在她房裡一晚後就逃之夭夭了!

  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性,傅鈺敏只能在心中苦笑。

  蓋著有他氣息的被子,難過的鬱悶哽在心頭,傅鈺敏假裝不舒服地轉身面向床裡邊。

  強忍的淚水此時才敢偷偷地落下。

  而一直在屋外窺視的康峻崴,在蘋兒走後才感歎萬分地轉身離去。

  ***

  醉花樓中歌舞昇平,在雨娘的房中卻是鬧中取靜,別有一番風味。

  與雨娘對飲、彈琴、纏綿的時光是康峻崴最享受的時刻,他一向都隨性地醉臥在溫柔鄉。但是,此刻的他心緒不寧,腦海中全是傅鈺敏的美貌及醜陋疤痕交織浮現的畫面。

  「峻崴,你又失神了。」雨娘再一次嬌斥。

  「沒事,我只是有些心煩罷了!」他拿起酒杯,」口飲盡杯中的醇酒。

  「心煩什麼?需不需要雨娘為你去憂解勞?」她的手在他胸口挑逗著他的欲望,她要他想的是她、念的也是她。

  平常要是雨娘使出渾身解數的挑逗功夫,康峻崴定會二話不說地和她共赴雲雨,但是,他現在沒有這樣的欲望,她的挑逗只是讓他更加覺得煩躁。

  輕輕地推開雨娘,他煩悶地又灌下一杯酒。

  「峻崴……」雨娘不相信他會這樣拒絕她,整個人想要趴在他身上。

  「我回去了。」康峻崴在雨娘黏上他之前先站了起來,留下為數不少的銀兩後離去。

  「峻崴!」驚覺到他這一走大概就不會再來找她,雨娘怎麼也不肯讓他走。

  她只慢了一步就追不上康峻崴的人,僅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她這麼快就失寵了嗎?

  ***

  「咳——咳咳——」

  「小姐,你別起來啊!你染了風寒,該好好地休息才是。」蘋兒將坐起身的傅鈺敏又壓了回去。

  她當然也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但那一聲聲的哭聲讓她無法靜下心來養病。

  「蘋兒,是誰在哭?」她忍不住詢問。

  「是小小姐。」蘋兒也覺得挺奇怪的,怎麼會讓嬰兒哭了快一個時辰呢?

  「小小姐?是不是趙菀茹生下的女嬰?」因為她沒踏出房門一步,所以不清楚小嬰兒現在的下落。

  「是啊!小小姐現在是由奶娘撫養著。」

  「這奶娘也真是的,竟然讓她哭了這麼久,真是糊塗。」

  「小姐,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蘋兒吞吞吐吐的模樣,讓傅鈺敏好奇她想說些什麼,因為,她從不是那種藏得住話的人。

  「有話就說吧!別悶在心裡。」

  「小姐,我聽說奶娘對小小姐不好,因為小小姐沒有強硬的後臺又沒有娘,她常常會乘機欺負小小姐。」蘋兒把她聽到的話說出來。

  「爹和康峻崴都不管她的嗎?」就算沒有娘,她也是千金小姐,竟然連一個小小奶娘也敢欺負她!

  「老爺忙著生意,而少爺又忙著交友、跑青樓,他們根本沒心思去照顧小小姐。」男孩和女孩就是不同,要是趙菀茹生下的是男孩,在康家的地位就不容忽視。

  也許她是個不起眼的女孩,但是康峻崴身為人家的父親,怎麼能這樣對女兒漠不關心?

  淒厲的哭聲不絕於耳,讓傅鈺敏再也忍受不住。

  「蘋兒,跟我去看看。」她起身拉著蘋兒就要出門。

  「小姐,你忘記你不能踏出房門一步的嗎?她又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何必為了她而受罰?」蘋兒不想看到傅鈺敏再受罰。

  「我今天就算會被罰也要出門。」她心意已決,不會改變。

  「小姐!」

  「蘋兒,帶路!」

  不是她不聽勸,而是她放不下這個小嬰兒,聽到她所受的遭遇,她就想到自己;對於她,她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只要她能力所及,她無法視而不見。

  「你不帶路,我自己去找。」循著哭聲,她有自信能找到她。

  「我帶你去,你別生我的氣了。」拗不過她的決定,蘋兒只好聽命行事。

  「那走吧!」她定要好好教訓那個目中無人的奶娘。

  「小姐,你不圍著臉嗎?」蘋兒提醒她。

  如果小姐就這樣出去而嚇到人,姑爺一定又會拿來大作文章,而且,現在又是晚上,小姐的突然出現,鐵定會讓奶娘嚇破膽。

  雖然奶娘欺負主子是不對,但小姐也不必以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來作為懲罰的工具。

  「蘋兒,我沒告訴你嗎?從今以後不再以絲絹覆面,即使我的臉會嚇到人,我也要以真面目示人。不管別人是否能接受我的容貌,我就是我,再也不要這樣躲躲藏藏過日子。」

  反正旁人也不會因為她將破了相的面容遮住而對她有不一樣的態度,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她要恢復自信,不再活在別人的眼光下。

  「小姐!」聽到她這麼說,蘋兒高興得想哭了。

  她等了好久,終於看到小姐擺脫心魔,肯以真面目示人;這就表示,她已經不再因為容貌而感到自卑。

  「小姐,我們走!」她樂於幫她踏出第一步。

  蘋兒拉著她,兩人就這樣一路奔跑出門。

  「喔!痛!」

  不會這麼跑過的傅鈺敏,在出房門之後就扭到了腳。

  「小姐,你怎麼了?」

  「我的腳好像扭到了。」出師不利啊!

  「我扶你回房吧,你自己的身體重要啊!」

  「別管這點扭傷,我們走吧!」強撐起身體,傅鈺敏堅持要去看那個小女嬰。

  「那你要小心點。」不敢再用跑的,蘋兒扶住傅鈺敏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她們主僕的行動,全落入剛回府、躲在角落想避開她們的康峻崴眼底。

  當他看到她的腳扭傷時,他的心猛烈地緊縮,一陣刺痛傳上心頭。

  她們這麼慌張要去哪裡?

  平撫心中的異樣,康峻崴悄悄地跟在她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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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哭什麼哭!你這個命帶掃把的煞星,一出生就克死你娘,你現在就是哭死了也沒有人會可憐你。你的背後不但沒有強硬的靠山,還爺爺不疼、爹爹不愛的,在康府根本沒有地位;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被派來照顧你這個沒人要的可憐蟲,害我在康府奴婢中的地位也跟著下降。」

  傅鈺敏除了聽到嬰孩的哭聲之外,連奶娘一連串的抱怨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還哭!吵得我不能睡覺。你還敢哭,看我怎麼教訓你!」

  「住手——」一進門便見奶娘的手就要落下,傅鈺敏心一急立即大喊。

  突如其來的喝止聲,讓奶娘趕緊收回將要落在嬰孩身上的手。

  慘了!這時候怎麼會有人來?奶娘在心中大叫不妙。

  奶娘擺好笑臉轉身看是誰來了,想讓對方幫她瞞著她欺主的事。

  一見到來人右臉上佈滿了恐怖的傷痕,她沒了先前的擔心,連悔意也隨之消失殆盡。

  來人不是康府裡的奴婢,而是康府內另一個不得龐的主子。

  「少夫人!」她非常識相地行禮。小的不會說話可以讓她為所欲為,但她可沒有那個惡膽去負這個大的。

  「你好大膽,竟敢以下犯上!」奶娘的惡行讓傅鈺敏怒火中燒。

  「少夫人,冤枉啊!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奶娘,怎麼敢以下犯上?」

  「住口——你還敢喊冤?我可是親眼看見你想動手打小小姐、親耳聽見你罵小小姐為掃把星,你竟然還想猝辯?」幼兒沒了娘親疼愛已經夠悲慘,這個奴才竟敢出言不遜地揶揄她。

  雖然她剛剛的所言所為全被傅鈺敏知曉,她卻一點也不擔心;一個不受寵的女人怎能奈何得了她?

  「少夫人,你真的是冤枉我了。小小姐一出生就沒了母親教她,身為她的奶娘,我覺得有義務導她入正途,免得她將來在康府不得寵。」她語意中影射傅鈺敏的不受寵。

  傅鈺敏不是呆子,當然知道奶娘話中的意思,不過,她根本不想出口訓斥她的不是;因為,她又沒指名道姓,她又何必踩中她設下的陷阱。

  「小小姐上有爺爺、爹爹和我這個大娘,我想,她就算犯了錯也不需要你這個在她之下的奶娘操心。」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兒,何須她的管教?

  「少夫人,這你可就不瞭解。老爺忙著家中的事業而無暇照料小小姐;少爺整天流連花街柳巷,從未來看過小小姐;而少夫人則是足不出戶。先前除了我這個下人之外,根本沒有人關心過小小姐,所以,只好由我負起管教小小姐的重責大任。」她的一席話就將所有人的地位全否定了。

  「放肆——」這奶娘伶牙利齒,她再和她爭辯也討不到任何便宜,還是將孩子先抱走確保她的安全方為上策。「蘋兒,將小小姐抱走。」

  「是!」

  「小小姐是由我照顧的,誰也別想帶走她。」

  「你對孩子太過分,根本沒有用心照料她,我現在要將孩子帶走。」

  蘋兒過去抱住了女嬰,而奶娘卻不肯放手,兩人就這麼相互爭奪孩子。女嬰受不了兩方的拉扯,立即放聲大哭。

  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傅鈺敏感到頭疼。

  「別拉了,你們快住手!」她怕小孩會受不了她們的拉扯。

  「住手!」屋外響起一陣吼聲。

  康峻崴原本不想露面,但是,看到她們一人搶一邊,他再不出面,這小孩就快被她們扯成兩半。

  聽到吼聲,蘋兒和奶娘立即靜止不動,不再拉扯孩子。

  他怎麼會來呢?眾人的心中都有著這樣的疑問。

  奶娘首先回過神,打算先發制人。「少爺,少夫人她無緣無故要帶走小小姐,她不知有何用意啊!」

  「你……你別含血噴人,明明是你欺負小小姐的……」傅鈺敏想要辯駁卻懾於康峻崴對她的厭惡而說不完整;他會信她的話嗎?

  在外頭時,他早就聽見了奶娘的話,他遲遲未現身是想看傅鈺敏會如何處置。他以為她會要人處罰奶娘,結果,她不但沒有嚴厲地斥責奶娘的不是,還忍下奶娘的出言諷刺,令他太感意外。

  康峻崴的不說話讓傅鈺敏以為他信了奶娘的話,她暗自神傷地打算放棄插手這件事,將這一切交給他這個為人父的去處理。

  「蘋兒,我們回去吧!」她忍住腳上的疼痛往外走。

  她緊皺眉頭、強忍疼痛的表情沒逃過康峻崴的眼睛,他的眸中閃過一絲絲的不捨,但很快地被他壓下。

  「蘋兒,把小小姐抱回房!」他快速地下著命令。「另外,奶娘,你明天一早就離開康府,我們康府沒有你這種以下犯上的奴才。」

  事情的急轉直下令她們全傻了眼,蘋兒只能呆愣愣地依命令列事。

  見蘋兒抱著女嬰走到她身邊,傅鈺敏對蘋兒道:「蘋兒,我們走吧!」

  這女人明明扭傷了腳踝,竟然還如此輕忽,要是再讓她走回房,她的腳明天包准會痛到下不了床。

  康峻崴二話不說地上前將她攔腰抱起,隨即跨出腳步離去。

  被他反常的舉動嚇到,傅鈺敏吃驚地任由他抱著。

  ***

  他不是很討厭她嗎?為何要抱她回房呢?

  傅鈺敏一直想不透這其中的緣故,又不敢開口問他原因,只好不發一語地看他下一步會有何舉動。

  康峻崴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衝動地抱起她,他原本只是不想讓她再繼續拖著受傷的腳回房而已,可是,當他回神時,他的手已經緊抱著她的人。

  將她輕放至床上,自己也跟著坐在床沿,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不放。

  他為什麼要一直看她?傅鈺敏怕又被他的惡言惡語傷害,垂首不敢讓他看見她醜陋的面容。

  為什麼會覺得她其實也很漂亮?康峻崴弄不懂自己的心裡怎麼會有這種錯覺。她臉上的傷疤依舊,但是卻不會給他先前那種厭惡的感覺,反倒讓他的心對她產生在意、注意;難道是和那天一時之間被她迷惑有關?

  蘋兒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異,她靜默地在一旁哄著嬰兒,不敢打破他們之間撲朔迷離的氣氛。

  兩人皆沉默著,誰也沒有勇氣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

  嬰兒的哭聲讓傅鈺敏先回神,她想起了剛被蘋兒抱回的嬰孩。

  「蘋兒,把小小姐抱來給我。」

  哭鬧中的嬰孩快讓蘋兒招架不住,一聽到傅鈺敏想抱小孩,她樂得將孩子交給她。

  「乖,不哭了,沒有壞人會欺負你了……乖喔……」她搖著懷中的嬰孩,還不時地哄著她。

  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淨顧著嬰孩而忽略了自己扭傷的腳。

  「蘋兒,去向總管要些藥酒,說是少夫人扭傷了腳,他就知道該拿什麼給你。」他命令地說。

  「啊……是……」忽然收到他的命令,她怔愣了一會兒。

  蘋兒覺得今天的康峻崴好反常,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小姐的態度也好多了,不再是冷言冷語的對待。縱使有滿腹的懷疑,她也不敢多加躊躇,趕緊應聲出門。

  看她只顧著逗弄孩子,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裡,他心中頗不是滋味。

  想他不但是個翩翩美男子,又是康家的單脈傳人,多少青樓的名妓天天倚門等待他的駕臨、多少的名門閨秀盼得他的青睞。在這麼多的女人中就只有她不將他放在眼裡,還無視於他的存在。

  一想到這兒,莫名的怒火在他心中焚燒,一氣之下搶過她懷中的嬰孩。

  「你做什麼?」他無聲無息地搶走孩子引起她的訝異。

  「我抱我女兒也要你同意嗎?」她吼著問,他也吼著回答。

  「你小聲點,別吵醒孩子。」她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孩子,要是讓他的吼聲給吵醒就前功盡棄。

  「放心,她睡沉了。」他低頭看手上的幼兒,見她仍緊閉雙眼,顯然沒被方才的吼聲吵醒。

  女兒是他的,她無權干涉他想抱、想看、還是想吵醒她。

  以前兩人一見面不是爭吵就是冷嘲熱諷,從沒有過像現在這麼平和的時刻,因此,傅鈺敏不知該如何開口和他說話,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破壞目前的平和,她索性閉上嘴不再多說一句話。

  和女人在一起大多都在床上度過,除了那檔事之外,他根本沒費心找話題和她們聊過天。現在物件換成了傅鈺敏,他也不知該開口和她說什麼,再加上之前和她交惡的情況,讓他更加拉不下臉和她說話。

  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直到蘋兒回來後才打破這令人難以忍受的尷尬。

  「姑爺,我拿藥酒來了。」

  「幫她的腳擦上藥酒,順便推拿一下,她的腳明天就不會疼了。」這種藥酒對於治療扭傷、刀傷很有用,化血去瘀的功效極佳。

  「是。」

  蘋兒褪去傅鈺敏的鞋襪,倒了些藥酒在她腳上,就在她扭傷處輕推。

  「痛——蘋兒,輕一點!」天啊!方才還不覺得疼,可是,一經蘋兒的推拿後,卻痛得她直縮回腳。

  「小姐,我已經儘量放輕手勁,你就忍一忍吧!」

  「我儘量忍一忍,不過,你一定要再小力點。」

  蘋兒拉回傅鈺敏的腳,以更輕的力道推拿。

  這麼輕的推拿哪有功效可言?

  「蘋兒,換我來,你抱著小小姐回房去。」康峻崴接手蘋兒的工作,還將她趕出房間。

  「你……」

  不讓傅鈺敏開口說話,他使勁在她的腳踝處一推,惹得她尖叫連連。

  「啊——痛——啊——」

  傅鈺敏想縮回腳卻無法如願,因為,他像是早就知道她的意圖似的,將她的腳握得死緊。

  聽見她痛得發出尖叫聲,康峻崴也相當捨不得,不過,為了她好,他還是狠下心來用力推拿。

  她不知他的用心,還以為他是乘機欺負她。

  「痛——啊——」她痛得涕泗縱橫。

  「好了!」康峻崴放下傅鈺敏的腳。

  腳一得到自由,傅鈺敏連忙將腳縮回,退離他遠遠的。

  看到她含淚的眼,他伸手想拭去她掛在臉上的淚水,卻讓傅鈺敏又往後退,不讓他的手碰到她的人。

  懸在空中的手無奈地放下,他在心中大歎了一口氣。她會對他產生懼怕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康峻崴不發一言地轉身。

  傅鈺敏以為他要離去,鬆了一口氣,也放下戒備。過了一會兒後,她聽見了關門聲,卻發現他不但沒有離去,反而還走到床邊。

  他開始褪下身上的外衣。

  「你想做什麼?」他異常的行為讓傅鈺敏大吃一驚,立即防備地問。

  「脫衣服啊!」

  「我當然知道你在脫衣服,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要脫衣服?」

  「當然是準備睡覺。」

  「你回你的房間去睡!」她不歡迎他在她房裡過夜。

  「這兒不是我的房間嗎?」要是他記得沒錯,這兒應該是他和她的房間,而不是她一個人的房間。

  「當然不是你的房間!」自他們成親以來,夜夜都只有她獨眠,是他放棄了和她共有這個房間的權利。

  真是令人傷心的答案啊!

  「你錯了!這兒原本就是我的房間,只是我好久沒來而已。」和她成親那夜起,他就搬到了另一間房,將原本屬於他的床讓給她。

  「弄錯的人是你!你自己找一找,這房間有哪一樣東西是屬於你的?」他的東西早在成親的隔天就搬個精光。

  環顧四周,康峻崴果真找不到屬於他的東西,原本該擺他東西的地方全換成她的物品。

  「謝謝你的提醒,我明天就命人將我的衣物全搬回房。」

  他到底想怎樣?和她搶房間很有趣嗎?

  「你要這個房間,我讓給你,明天就搬走。」話一說完,傅鈺敏便想下床,她決定今夜要去和蘋兒擠一張床。

  她的腳還沒落地,人就被康峻崴拉住。

  「我的意思是——我從今晚起要搬回來和你一起住。」他要的不是這間房、這張床,而是要和她在一起。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想和她在一起嗎?他接受她了嗎?

  乍聽時,她的心中有著無限歡喜,以為自己的等待有了結果,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愛他,不用在心中偷偷地戀著他。

  不!不可能!傅鈺敏,你別自作多情了,他逃離你都來不及,怎麼還會想和你在一起?他一定是要戲弄你。

  「別戲弄我了,我不會上當的!」要騙人手段也該高明一點。

  這個女人!竟然誤解他的意思!

  「我是說真的,我沒有戲弄你的意思。」他捺著性子解釋。「我們是夫妻,原本就該同床共眠才是。」

  從成親到現在,他有哪一次把她當妻子看待?

  他對她的厭惡從揭開喜帕那一刻起就產生,甚至以納妾來羞辱她,還出言嘲諷她……這些情景歷歷在目,她這一生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對於這樁婚姻,她早已絕望。

  今日他用這種惡劣的手段來撩撥她平靜的心湖,真是太卑鄙了!

  「現在才說我是你的妻子,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可笑了嗎?時時刻刻想休離我的人是誰?恨不得永遠不見我的人是誰?不屑與我同進同出的人是誰?不承認我在康府地位的人又是誰?」別把她當傻瓜!

  「你本來就是我的妻子!我可是用八人大轎將你抬進門,又和你拜過天地、祖先的,你能說我們不是夫妻嗎?」

  她當然記得那時的情形,就是因為和他拜堂成親,她才會陷入泥淖而無法脫身。

  「我們拜過堂又如何?你有因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去試著瞭解我嗎?」原本她還懷有一絲絲的期盼,希望她的良人不會膚淺得只看表面,能夠用心去瞭解她;結果,她的希望破滅,他竟是個只看外表容貌的人。

  「我……」他無法反駁她的話,因為,他確實冷落了她。

  「我從來就沒當你是我的夫君!我認為自己和你早晚都會分開,根本不可能白頭偕老。就讓我們像以前一樣,各自過自己的生活,不要費心地想把兩個不相干的人湊在一起。」

  不相干的人?她竟說他是和她不相干的人?

  「我永遠都是你的夫君,永遠也不會改變。」

  他打算以這樣的身份困她一輩子嗎?

  他從今日起會和她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

  康峻崴下了決心,低頭將唇覆上了她的唇。

  他這是做什麼?傅鈺敏緊閉雙唇,拒絕他的吻。

  她的唇好軟,讓他愛不釋手!

  她瞪大眼看著他。

  他的臉好近,害她不敢呼吸。當覺得快沒氣時,她難受地張開口想呼吸,卻讓康峻威的舌有機可乘。他的舌鑽進了她的小嘴探索,慢慢逗弄著她的丁香小舌。

  她好甜!比他想像中還甜。他無法停止品嘗地吸吮著她口中的甜蜜。

  傅鈺敏掙扎地想逃開他的束縛,卻只是讓他更加瘋狂地加深他的吻,根本無法推開他。

  他的滑舌盡情地和她的粉舌交纏,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無法抗拒這樣的纏綿,她在不知不覺中閉上雙眼,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裡。

  不懂情事的她僅能依附著他,一步步踏上他布下情欲之網,雙雙倒臥於鴛鴦錦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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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2 18:17: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知不覺中,傅鈺敏身上的衣物被他褪得只剩下薄薄的白色肚兜。

  康峻崴看著身下人兒白皙無瑕的玉體,一股想要她的欲望如排山倒海般地向他撲來。

  他從沒有這麼渴望一個女人的身子過,也從沒有主動地引誘女人,她是他生命中惟一的例外。

  悄悄地將手探進她的肚兜內,罩住她胸前的一對渾圓,輕輕搓揉她峰上的蓓蕾。

  突如其來的入侵讓傅鈺敏頓時清醒。

  「不要……」她推拒著他。

  「我想要你……」無視於她的抗拒,他鬆開她背上交錯的綁繩,落下的肚兜讓他給甩到床下。

  驚覺自己無遮掩的赤裸,她趕緊伸出手想遮住胸前的春光,卻不察他的手正覆蓋在她的胸上。

  她的手疊在他的手上,令他的手心緊緊地貼住她柔軟的玉乳,而她美麗的尖端正抵著他的掌心。

  「啊──」忽然和他的手相觸,她驚嚇地大叫,慌忙地縮回手。

  她的反應好可愛啊!想不到平時冷靜伶牙利嘴、冷言淡漠的她在床上卻別有一番風情。

  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傅鈺敏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錯了,她該要他移開他的手,而不是自己嚇自己地縮回手。

  「你可以移開你的手嗎?」她請求地問。

  她不習慣別人碰觸她,她會緊張得忘了呼吸。

  「這有什麼問題。」他非常合作地收回手。

  盯著他的手離開的動作,她這才敢大口大口地吸氣。

  忽然,康峻崴抓住她的手高舉過她的頭頂,使她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弓起,形成一道優美的弧線。

  他緩緩地低下頭,伸出他的滑舌,輕輕地舔舐她粉紅的花蕾。

  一股異樣的顫慄穿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引得她輕聲低吟。

  含住她的花蕾,吸吮她敏感的尖端,迷人的花蕾就這樣盛開在他的口中。

  放開她的手,他快速地褪去自己的衣衫。

  無所覺於自己的手早已自由,她半撐起身體,迎接他熱切的雙唇。

  他沿著她的曲線落下他的深吻,在她白皙的身上烙下無數個青紫色印記,一路吻至小腹……

  「你好美!」見到她含羞帶怯的模樣,康峻崴忍不住地稱讚。

  聽到他的讚美,傅鈺敏身體忍不住輕輕一顫。

  這是她自從毀容以來第一次有人這麼稱讚她,尤其,這個人還是最厭惡她的相公。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無心的一句話就足以讓她感到滿足,有他這一句話,她可以無悔地把自己交給他。

  傅鈺敏激動得紅了眼眶,卻不敢讓淚水淌落,生怕毀了眼前的幸福。

  為了要讓他真覺得她美,她偏過頭,讓姣美的左臉對著他,將殘缺的右臉藏到枕頭上。

  對她的憐惜讓他暫時忍住自己的欲望,克制下想要在她體內奔馳的渴望。

  下腹升起的快感在他的手指入侵後消失得無影無蹤,變成疼痛感自她的下體傳來。

  「放輕鬆,一會兒就不疼了……」他試著安撫她。

  他的安撫像股暖流竄過她的心頭,世上竟然有人這麼體貼她!如果這是一場夢,那麼千萬不要讓她醒來,讓她就此沉淪吧!

  她只感受得到他的溫柔,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身子也漸漸放鬆,不再緊繃。

  他以手將她的腿分得更開,燙人的火熱欲望順勢滑入她的體內。

  「你要忍一下!」他低啞地告訴她,打算一舉衝破她甬道中的薄膜。

  她還弄不清他話中的意思,就感覺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啊──」她痛得發出尖叫聲,淚水也滑下臉龐。

  見她流淚,他定住了自己的身體,不敢再移動分毫,怕會再加重她的疼痛感。

  他不捨地低頭吻去她臉頰上的淚水。「你再忍一下,一會兒就不痛了。」

  原本傅鈺敏還以為他是故意弄痛她來傷害她,她心疼自己的多情換來的竟是一份無情的對待。但是,在看見他溫柔的安撫及得到他不捨的吻後,她知道自己誤會他了。

  一思及他的溫柔,她的淚水更如洪水汜濫般不停地流下。

  「怎麼?很痛嗎?」見到她的哭得更兇,他著急地問。

  「不痛……一點也不痛……」有他的柔情,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搞不懂她為何而哭,就當成──女人總是比較多愁善感吧!

  他試探性地緩緩移動。「還會痛嗎?」

  「不會痛了。」

  康峻崴再也忍不住地開始律動,他的每一次深入都讓傅鈺敏發出醉人的呻吟聲。

  「啊──」和她身體的契合讓他發出愉悅的吼聲。

  他一次次的撞擊,帶領兩人登上了極樂的雲霄……

  天色尚未大白,傅鈺敏就轉醒了。

  昨夜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他的溫柔是那麼的不真實,要不是還見到裸身躺在她身邊的他,她真的會以會自己做了一場春夢。

  沒想過他會和自己圓房,不知他醒來後會不會後悔?

  也許,他只是因為燭火昏暗而一時將她錯認,以為她是別的女子才會和她同床,要是他發現和他共度春宵的是她這個醜八怪,不知他會不會嚇個半死?會不會怪罪於她?

  不想看到他傷人的表情及聽到那好比利刃的言語,她輕輕地挪開他置於她胸前的手,悄悄起身。

  拾起被拋至地上的肚兜,她費力地繫上綁帶。

  當他一個翻身撲了空時,他倏地驚醒,立即睜開眼尋找她的身影。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康峻崴由後頭抱住她,語帶責備地問。

  「我睡不著!」傅鈺敏避重就輕地說,生怕會引發他的怒火。她不是睡不著,而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以後我沒起來,我不準你先下床。」他命令地道。

  「可是……啊──」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伸入肚兜內的手給打斷。

  「沒有可是,我要你答應。」他霸氣地命令。

  「你的手別這樣……」她軟聲地請求他的手離開,別一直搓揉著她極為敏感的小花蕾。

  「別怎麼樣啊?」他明知故問。他的手還故意滑到了她的股間恣意挑逗。

  「啊……」一陣快感由她的小腹升起,引出她嬌柔的呻吟聲。

  他很滿意她的學習能力。想她昨夜僵著身子,要他的誘哄才能放鬆,而今早卻立即融化在他的手裡。

  康峻崴低頭咬開她背上的繩結,肚兜立即滑落至她的腳邊。

  她的身體依然那麼美好,讓他愛不釋手。他只消見到她光滑的身子,他的欲望就隨之而起;她根本不用像花街女子那樣費心地引誘他,輕而易舉就能挑起他想要她的欲念。

  她的身體就像是專門為他而生似的,不管他們以什麼方法結合,她的身體都能貼緊他的。

  扶住她的腰肢,他奮力地扭動他的腰往前用力一挺,火熱的欲望立即快速地進到她的最深處。

  「叫我的名字!」他低啞著聲音命令。

  「峻崴……」傅鈺敏沒有任何的停頓,喊出了她渴望已久的名字。

  「繼續叫我的名字!」

  「峻崴……啊……峻崴……」

  她的叫聲給他莫名的鼓舞,令他更加深深地刺入她的體內。

  當傅鈺敏覺得她已經達到高潮時,康峻崴卻又勇猛地衝刺,將她推向另一波的高潮。

  「峻崴……峻崴……」她仍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

  「啊──」康峻崴在一聲吼叫後,在她體內釋放出熾熱的種子。

  他勃發的欲望已經完完全全地得到滿足,整個人癱軟地壓在她身上,遲遲不撤出他的男性象徵。

  「你……」被他壓著好不舒服。

  「別說話!」他打斷了她想說的話。

  他享受著她甬道一陣一陣的收縮,吸附著他的男性欲望及他噴灑出的熱源。

  就這樣,兩人默默無語地重重喘息,感受著屬於他們倆之間交歡後的歡愉……

  ***

  蘋兒察覺出傅鈺敏的異樣,但卻不知是什麼事使她不一樣。

  是昨夜姑爺的態度嗎?還是他們之間已經有所進展了?抑或是姑爺和小姐說了什麼?在她離去後姑爺和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蘋兒僅能在心中猜測所有的可能,她知道就算自己開口問,小姐還是三緘其口,不會透露出半點消息。

  不過,當她看到小姐在一天內露出第十個傻笑後,她覺得自己再不問清楚,一定會一直疑神疑鬼的。

  「小姐,發生了什麼好事嗎?」蘋兒婉轉地問,不敢直接問她和康峻崴之間的事。

  聽到蘋兒的問話,傅鈺敏呆愣了一會兒。「沒……沒事啊!」

  「小姐,你別騙我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傻笑,而且還是那種幸福的笑容,你一定發生了什麼好事而沒有告訴我。」

  好事?和他圖房算是好事嗎?也許吧!不過,這種丟人的事她可說不出口,只能放在心中獨自歡喜。「你想太多了,我哪會有什麼好事?」

  「小姐——」蘋兒板起臉孔假裝生氣。

  傅鈺敏想起了早上的交歡,沒注意到蘋兒的聲音及表情。

  他離開她的身上後,趁著天剛大白時避開府裡的僕人離去,想必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和她之間的事。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好不容易才跨近一大步,她絕不能告訴蘋兒來惹他生氣,讓兩個人又回到先前交惡的關係。

  他離去的時候吻了她的唇,許下晚上會回房的承諾,要她等他。

  一想到今晚他會回房,她又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她已等不及天黑。

  「小姐,你又在想什麼?」見傅鈺敏又失神,蘋兒大聲喚她,想喚回她的神智。

  「啊!天快要黑了。」她見到房裡及屋外點了燭火,歡欣地道。

  「小姐,你再不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事,我一定會猜到發瘋的。」

  「蘋兒,你就別再問了!等到能說的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她知道蘋兒關心她,可是,有些事她真的不能說,也難以啟齒。

  這麼說來……真的是有事!

  唉!看來,她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的。蘋兒放棄追問,索性去廚房端來傅鈺敏的晚膳。

  用完晚膳之後,傅鈺敏時時望向門口,等待康峻崴的出現。

  「小姐,你看什麼?」蘋兒總覺得傅鈺敏心不在焉,而且,她的目光總會有意無意地掃向門口。

  「沒什麼。」遲遲沒見到他的人,她有點落落寡歡。「對了,蘋兒,你來幫我梳頭。」

  「小姐,你待會兒就要就寢了,為什麼還要梳頭?」她真的覺得很奇怪。

  「沒什麼,你快來幫我就是。」她坐在鏡臺前將木梳交給蘋兒。

  不敢拂逆主子的意思,她只好懷著滿腹的疑問照做。

  頭梳妥了,依然沒見到康峻崴的人影,她不安地踱到門口盼著。

  「小姐,夜深了,你還不睡嗎?」為了知道傅鈺敏埋在心中的秘密,蘋兒堅決地陪著她,不過,她已經是呵欠連連。

  「你先下去睡吧,我還不累。」

  「好吧!」蘋兒克制不了睡意,先下去休息了。

  蘋兒一離開,傅鈺敏覺得有些寒意,她關上了房門,枯坐在燭火前等著他。

  看著跳動的燭火,她的心開始不安,腦子裡也開始胡思亂想。

  他是忘了嗎?還是他被什麼事給絆著了而回不來?還是……他的允諾只是隨口說說?

  看著燭淚流下,她眼眶裡的淚水也跟著落下,她拭去臉上的淚珠,卻止不住滿腔委屈的淚水。

  當外頭更夫敲了二更天的更聲時,傅鈺敏吹熄了燭火。

  她失望地褪下外衫,躺至仍然殘留有他味道的床上,緊摟著有他氣息的鴛鴦錦被,無盡的淚水沾濕了鴛鴦枕。

  他失信了……她知道他今夜是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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