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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有容 -【奶娃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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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4: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有容 - 奶娃新娘   
   
都怪那無聊的「聯姻」政策,
居然要她去嫁給一個自己素未謀成的人,
拜託,她可是個快樂的大學生耶!
要她成為籠中的囚鳥,她才不幹呢!
可遇見了他卻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這下子她再也顧不得自己的矜持了……
照片中的小妮子居然是他的「未婚妻」,
看她一臉的稚氣,這怎麼可能?
算了,遺言如「聖旨」只好奉命行事了?
沒想到才見面,她就說她不嫁,
身為大總裁的他豈能容忍她如此刁蠻?
才想到該如何馴服她的辦法,
昔日大學好友但跑來湊熱鬧,
竟還在她面前演了一場好戲,
使她對自己卻步不已,
看來只有找出證據,除去「眼前障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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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4: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國際機場

  「這樣的選擇,我不會後悔。」沈哲柔一雙美目含著哀傷、喜悅交雜的淚水,她幸福的朝著將成為自己丈夫的尹書賦一笑,將頭輕靠在他胸前,然後以堅定的語氣對妹妹說:「小敏,相信尹大哥,他會給我幸福的。」

  「你會相信我的,是不?」尹書賦書卷氣息的臉上綻出一抹笑容。

  「我相信。」沈哲敏點了點頭。他們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尹大哥對姊姊的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將來配成雙也是理所當然。

  看著他們倆恩愛的樣子,沈哲敏不禁陷入一片沉思——

  上個月,沈家的老太爺沈潮從日本打了通電話回來,告訴孫子說他的好友東凌財團的大老早見博文已經在三天前去世。

  人老了會死,這是宇宙不變的法則,原不必太大驚小怪的,偏偏這老人在生病時還不忘對沈潮開個自以為幽默的玩笑,他說:「咱們兩老的友誼真是歷久彌新,只怕咱們若是哪一個先走了之後,兩家的友誼也就完了。」他感慨的歎了口氣,然後開玩笑的說:「該學學古人的兩家聯姻,這樣一來情誼大概就散不了了。」

  「我兩個曾孫女相貌平庸,怕是配不起早見家呢!」

  「哪裡?咱們真澄若能娶得你們沈家的女孩,那才叫三生有幸哩!」

  一聽到「真澄」兩個字,沈潮笑得更開心了。

  早見真澄可是東凌企業王國未來的繼承者!

  雖說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而事實上兩老那時也真的是開玩笑的成分高於認真。

  事後,兩老也未再提及這一件事情。直到早見博文病危臨終之前,在早見家族所有成員幾乎全到齊的時候——獨缺早見真澄,他到歐洲去出席一個商務會議,來不及趕回——他突然拉住沈潮的手。

  「沈兄,兩家聯姻的話還算不算數?」他氣若游絲的說著。

  面對一個臨終的病人,沈潮的大手朝他有力一握,「當然。」說完才感覺到好友的手漸漸鬆去。

  早見博文走了,臉上還掛著滿足的笑容,而為了實踐對於死者的承諾,沈潮打越洋電話回台北,告訴沈家人這件事。

  而當沈英風初聞此消息時,一臉愕然。

  「可是……哲柔那丫頭和書賦從小青梅竹馬,彼此早已認定對方,要哲柔答應婚事,只怕……」他沒敢把「不可能」說出來。

  「哲柔一向溫婉,更何況你是她父親,難道連自己的女兒都說服不了?」沈潮冷哼了一聲,「哲柔若不肯,還有哲敏。」

  「爺爺,哲敏今年才十八歲,剛大一啊!」

  女兒是他的,瞭解到骨子裡去了。哲柔個性溫婉,禁不住別人乞求,因此,若請她考慮父母免受老太爺的施壓之苦而衡量答應早見家聯姻一事,或許還有商量餘地。

  至於二女兒哲敏,看誰有辦法叫她答應這門婚事,他還真的甘拜下風!

  他寧可被派到非洲做苦工,受盡人間苦事,也不要面對自己的女兒。由此可知,沈哲敏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光是她的「倔」功就教人吃不消,更甭提她那隨興而起,鬼靈精怪的怪主意。她若真的肯答應早見家的聯姻,身為其父的自己,也不禁要為早見家掬一把同情淚……

  不過,到目前為止,這把淚是不急著如此早掬的,因為由大女兒聯姻的機率最大,他相信,只要夫婦倆多在大女兒面前擺出無奈和無助的神情,心軟的大女兒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我不管屆時嫁到早見家的是哲柔或哲敏,總之,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沈潮又是一貫命令人的口吻。

  事到如今,沈英風還能說什麼?長期在祖父的威勢之下成長的他,一向以祖父的命令為命令,完全沒得反抗,誰教他早年失怙呢?

  把事情交代完畢之後,沈潮便掛上了電話,至於這燙手山芋當然就拋到沈英風手上了。

  而自從沈英風接到祖父的「逼婚」電話之後,便開始有計劃的試著說服大女兒嫁入早見家——

  初時的回應自然是一低頭、二皺眉、三SayNO!

  當沈哲柔的答覆除了NO還是NO時,其母古秀雯只得秀一下淚彈攻勢了。

  「哲柔,你也知道老太爺的脾氣是任何人也拗不過的,我和你爸爸……」古秀雯一字一淚的訴說著苦處,「我和你爸爸真的是不得已的……」她拉著女兒的手說。

  「媽,我知道你們很為難,可是婚姻大事……我……我真的不能答應。我和書賦一直都喜歡著對方。」她深吸了口氣,肯定的說:「今生,我非他不嫁。」

  「為什麼不見過早見真澄之後再作打算?」古秀雯雖然不贊同老太爺蠻橫的舉動,但是,她一向肯定他識人的眼力。若早見真澄沒啥條件,相信老太爺不會輕允聯姻的提議。

  就她所知,早見家的家世是有目共睹的,至於「品種」方面的注重更是嚴加篩選。記得她和丈夫剛結婚時曾到日本度蜜月,到過早見家造訪過一回。那一次真的是令她大開眼界,不禁想問,早見家專產俊男美女嗎?就算早見家有老有少,但是都可明顯的看出,他們曾是或將是俊男美女!

  以此推判,早見真澄絕不會丑到哪裡去,除非基因突變或醫院抱錯嬰兒。

  「媽——」沈哲柔看了母親一眼,輕輕的說:「除了書賦之外,我誰都不要。」吐露了心聲之後,她臉也躁紅了起來。

  「可是老太爺……」古秀雯沒想到一向溫婉聽話的女兒會有如此固執的時候。

  「老太爺中意早見真澄,叫他自個兒嫁過去不就得了……」

  會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的人,自然是沈家的二小姐,沈哲敏。

  「小孩子,別胡說八道。」古秀雯輕斥。

  「若我是胡說八道,那老太爺就是胡作亂為,你和老爸就是胡亂遵從。」沈哲敏大搖大擺的從外頭走進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分外慧黠,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有主見的女孩。

  「我就說嘛,外頭的天空烏雲厚重,怎麼沒下雨?進到屋內才知道雨全下到屋裡來了。」她打趣的看著母親頰上兀自未干的清淚,「我說老姊,你也真『耐淋』,為什麼不回房間躲雨去?有些雨可是具有『洗腦』功效。」

  「你這丫頭……」古秀雯有種被拆穿西洋鏡的感覺。

  沈哲柔彷彿接受了妹妹的提醒,她離開了座位,直接上樓去了。

  沈哲敏則是一臉慫恿人成功的得意笑容。

  「你滿意啦?」古秀雯看小女兒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自己也又好笑又好氣,「你別高興得太早,哲柔要是不嫁給早見真澄,下一個後補人選就是你。」

  「是嗎?我以為是老太爺呢!」她臉上仍是笑著,一副標準「無驚死」的模樣,「我今年十八歲,實際上只有十七歲又過兩個月,我就不信早見真澄要娶一個幾乎可以當他女兒的奶娃當老婆。」

  「你以為他多大歲數?」

  「三十歲少不了吧?」沈哲敏不在乎的說,反正又不嫁他,管他有多老。

  「錯!他今年才二十八,正是青春年少、少年有為。」頓了一下,古秀雯又詛:「聽老太爺說,早見真澄是早見家未來的繼承人呢!這樣的人選打哪兒找?」

  沈哲敏托著下巴,頑皮的把臉朝著母親靠近,「看來你挺心動的。」她話中有話。

  「當然心動!」有女婿若此,不心動才怪。

  「太好了!」沈哲敏一拍手,彷彿作成決議,然後戲劇性的將臉一拉,「那你代女出嫁不就得了。」

  「沈哲敏!」

  眼見老媽發火了,沈哲敏也不敢再開玩笑,只見她正經八百的說:「反正這件事別把我捲進去就是了。」說著她也上樓去了……

  看了姊姊和尹書賦一眼,沈哲敏不禁又暗忖:家中因為「早見事件」所引發的「風暴」,至今仍未平息,不過,等姊姊走了之後,這風波想必能停了吧?沈哲敏樂觀的如此想著。

  這時大廳突然由擴音器傳來空姐甜美的嗓音,催促著旅客登機,也將沈哲敏的思緒拉回現實中。

  「小敏,我不在,你要代我多孝敬爸爸和媽媽。」帶著依依不捨的心情,沈哲柔又紅了眼眶。

  「我會的。到了那邊,別忘了隨時聯絡。」沈哲敏心中雖然難受,可是表面上仍裝得堅強。想哭也得找個沒人看得到的地方。

  「小敏,自己保重身體。」尹書賦朝著她一笑後,便偕著沈哲柔出境。

  駐足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最親愛的姊姊和尹書賦,沈哲敏的眼眶才閃著淚光,一陣離別的痛苦情緒在胸口翻滾著……

  ☆          ☆          ☆

  對於沈哲柔和尹書賦「私奔」一事,沈哲敏則是一問三不知。在家人發覺沈哲柔失蹤的當兒,她還裝著一副「ㄋㄚㄝㄋ」的無辜表情,反正她就是把姊姊私奔一事推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在這個非常時期,若想留口氣在沈家苟延殘喘的話,就不得不如此。若她「好膽」敢道出沈哲柔會偕同情郎私奔一事,乃出於自己的策劃、督導、完工的話,她相信嫁到早見家的傷選馬上就會輪到自己身上來。

  她可不想撿現成的便宜,姊夫變夫君?哇!這是什麼世界?

  然而最近古秀雯卻開始懷疑起小女兒來了,她猜測,以她們姊妹倆的親密程度,小敏不可能連哲柔想偕同情郎私奔的事一無所知。就算「全程」詳細的細節不知道,難道連一點點的情報都不知道?更何況以小敏的聰明伶俐程度,不會看不出單純木訥的哲柔想變什麼把戲!

  嗯……其中必有「內情」!古秀雯直覺要查清楚。

  於是這天晚上,沈家三口吃飽了飯,便閒坐在客廳裡吃水果、看電視,此時電視螢幕上出現一男一女,男的手按著女的雙肩,粗暴的搖晃著,「她是你姊姊,你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哪裡……」

  哇!幸好這遙控器是操縱在自己手中,選台自然也是她選的,要不然,她還真會懷疑是不是老爸和老媽故意選這台給她看呢!

  要她自首?門都沒有。沈哲敏思忖著。

  古秀雯注意到女兒對於電視上演員的台詞,不安的用眼睛掃了一下她的反應。

  「自首者無罪。」給她一次機會吧!「浪子回頭金不換。」

  「我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喂,老媽,你今天特別愛咬文嚼字哦!」固然發現老媽有點要拆穿她西洋鏡的可能,但她仍要以不變應萬變,所以她一面悠哉的啃著蘋果,一面打聽一些「敵方」消息,「老太爺知道了姊姊私奔後有什麼反應?」

  哈!鐵定是暴跳如雷,一雙銅鈴眼瞪得老大,就像是要呼之欲出一樣。痛快、真痛快!

  「你真要知道他的反應?」這個瞞了許久的消息,仍是在早上老太爺打越洋電話來時,硬著頭皮告訴他了。

  「老太爺大概很生氣吧?」這是想當然耳的。

  「老太爺聽我把事情傳述完之後,」這回換沈英風開口,他頓了一下,嚥了口口水,順便吊吊沈哲敏的胃口後,這才慢條斯理的說:「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只淡淡的說了句:沒有哲柔還有哲敏。」

  「啊——」沈哲敏方剛從蘋杲上啃下來的一大口果肉還在嘴巴裡,聽了這話差些沒噎死!天啊!這簡直是青天霹靂,世上還有天理可言嗎?「我不要!我才十八……不!才十七未滿十八,根據中華民國憲法規定,我尚未成年。」總之,她要表達的就是——她不要結婚。

  「那正好,趁著你尚未有自主權的時候,終身大事自然是由父母決定。」古秀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此時不嚇她待何時?

  這個時候的沈哲敏頗有虎落平陽被犬欺之慨。但是時勢比人弱時,又不得不低頭。

  「媽……我不要啦!你告訴老太爺,說我不要這麼早嫁。」

  「那也就是再等個幾年,你就願意嫁嘍?」沈英風喜上眉梢,以為一切順利談成,延個幾年再嫁,相信早見家可以商量。

  咦,奇怪啦!以前反應總是慢半拍的父母親,今天怎麼反應突然敏捷起來了呢?連說話都如此令人難以招架!沈哲敏一臉焦急。

  「我還是不要。」她原本想來個緩兵之計,拖個幾年再耍賴。但是,她相信她一旦允諾了婚事,老爸和老媽一定立即撥電話到日本告訴老太爺,台灣這一方面,他們已經擺平了。

  一旦允諾了老太爺的事,可不是說能耍賴就能耍賴的,除非她已經決定這輩子不想再待在沈家了,否則這種「出爾反爾」的把戲還是少玩為妙。

  再說,日本那邊的早見家,看來也不是能開玩笑的對象,若真拖個數年,然後再大聲宣佈——姑娘我不玩了!到時那個已等得年華逝去、「人老珠黃」的早見真澄也不會就此善罷干休,搞不好還會演出暴力加血腥的戲碼——她被用槍抵著上教堂。

  嗚……怎麼前途愈想愈黑暗?

  「其實你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老太爺決定的事誰也更改不了。」古秀雯有些無奈的說。這是句殘忍的話,卻也是再真實不過了,「除非能及時找回哲柔,要不……」古秀雯略帶暗示的說。

  基本上,她還是覺得大女兒的年齡比較適合當早見真澄的新娘,而哲敏,真的年紀輕了些。

  可是,就以一個為人母的私心而言,她又希望哲柔能獲得幸福,這也就是為什麼哲柔和尹書賦私奔之後,她和丈夫並沒有到尹家追究的原因,其實,她和丈夫是默認了尹書賦這個女婿的。

  唉……整件事情真是又複雜又矛盾。

  找回了大女兒又如何?此刻想必她和尹書賦早已生米煮成熟飯了,難不成還叫她嫁給早見真澄不成?

  說真的,沈家此時真的沒有人選可以當早見真澄的新娘,但要未滿十八歲的小敏出嫁,未免有些不宜。

  可是老太爺一向一諾千金,對生人都如此,對於已故的好友,那更是不用說了。

  「我就是不要嫁。」沈哲敏今天好像江郎才盡了一般,想不出其他話語,一味的重複著這句話。

  「我們也知道你不想嫁。」沈英風歎了口氣,看著女兒仍嫌稚氣的芙蓉面。

  十八歲的新娘——真的太年輕了……

  ☆          ☆          ☆

  早上九點許的陽光有些刺眼,而早見真澄習慣在這個時候來杯咖啡。

  通常這個時候,是他思緒最集中,可以專心一意處理著公司文件的時候,而咖啡中濃郁的氣味更能振奮他的精神。

  可是今天的他卻是怎麼也無法把心思集中到工作上,俊俏的臉上有著些許、不明顯的煩躁。

  他一向是個能掌控自己情緒,也善於隱藏好惡的人,可是今天的他很明顯的太放縱自己的情緒了。

  他輕啜了口秘書方呈上來的黑咖啡,兀自想著祖父出殯之後,家族會議中一件……荒唐又荒謬的事——結婚!一樁祖父臨終前為他訂下的一門親事。對方是祖父在台灣的好友沈潮的曾孫女。

  而結婚的理由更是可笑至極,就為了兩家情誼能夠地久天長而「聯姻」!乾脆稱它為「和番」算了。

  祖父珍惜他和沈潮的情誼,這點自己可以理解,因為沈潮是祖父年輕時在台灣念帝大的死黨好友,雖然後來他回了日本,而沈潮仍是留在台灣。但是,彼此間的情誼並沒有因距離而生疏、變淡。在十多年前,沈潮乾脆搬來日本定居。

  這歷經數十年而未變的情誼,祖父自是視若珍寶,只是以「聯姻」方式來維持兩家情誼,也未免……

  「唉!怎麼辦?」早見真澄懊惱的想著。

  祖父病危的時候他正在歐洲開會,沒能趕回來看祖父最後一眼,為此他曾感遺憾,沒想到最大的遺憾卻還在後頭——他的一生幸福居然被病危的祖父給「賣」了!

  對於一個死者臨終前的遺言,任何人都會盡力去完成它,別人是如此,被早見博文從小寵到大的早見真澄更是如此,所以他沒有理由辜負最疼他的爺爺。

  可是……結婚,這可是一生大事!而且到目前為止,他都還不知道祖父為他物色的新娘叫啥名字、長時模樣?而自己卻已退出單身貴族的行列,還給貼上了某個女子的「專屬牌」,真是該為自己默哀!

  「喂!在裁策重大的決議案嗎?」

  一個高大的身形出現在門口,來者一身黝黑健康的皮膚,一身一絲不荀的西裝和一臉笑容。

  早見真澄瞥了一眼來者,聳了下肩,糾結在一塊兒的濃眉放寬了些。

  「決議案?若是決議案就好了。」那表示還有「表決」的餘地,但面對著死者的遺言還有表決的餘地嗎?真幽默,不想這個了。早見真澄清了清喉嚨,「勳,今天怎麼有空來?」

  「醫院是老爸的,我這個非『主治』大夫偶爾放放假總可以吧?」山內勳笑著說。「好啦,說真格的,今天是我輪休的日子。在我老爸的淫威之下,我哪敢真的放自己假?我可不想回不了家!」

  「你不是一直想去浪跡天涯?那不正合你意!」早見真澄俊雅的臉上綻出笑容,他的舉止總是帶了股濃厚的貴族氣息,帥氣的臉上有著一股陰柔美。

  早見真澄和山內勳是高中同學。大學時,兩人雖念不同系,但仍是同校,勉強稱得上是「同學」。

  他們兩人的脾氣雖不同,但是有許多觀念相近,因此成為莫逆之交。

  早見真澄出生在企業世家;山內勳則不甘示弱的選了個醫生世家投胎,其家族自多代前就以行醫為業。大學時代兩人雖不同系,卻仍是成天混在一塊兒。

  「依我猜呢,方纔你那副苦瓜臉,必定是為了你祖父的遺言所困擾,是不?」要是連這點心事都猜不中,那就太枉費這些年來和真澄的情誼了。雖然他這個人一向高深莫測。「唉,娶個老婆回來拎公事包、提拖鞋、放熱水給你洗澡有啥不好?我祖父臨終前都沒為我稍加打算,你啊,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山內勳笑著說。

  「你……」早見真澄一翻白眼。「是啊!我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看來你挺羨慕的嘛!」

  「呃……說真的,你和你的『未婚妻』見過了沒?比起西田理美如何?」男人娶妻首重一個「色」字,這不難理解。

  西田理美是真澄的好友——這是他自己說的。

  可就他看來嘛!西田理美根本就不想只當真澄的「好友」而已,若有可能,她巴不得立即嫁人早見家。

  有條件的女人就是如此自負,她不只一次告訴好友山內凌子,也是他的雙胞胎妹妹,總有一天真澄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以真澄目前的情況而言,西田理美這位大美女的美夢可能是築不成嘍!

  「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更甭說對方長得啥樣子了。」對於山內勳的問題,早見真澄回以一抹苦笑。

  「啊!?難道……連相片也沒有?」

  很不幸的,早見真澄默認了這件事。

  看他的樣子,山內勳不禁要驚呼,這真的很烏龍!怪不得他會如此郁卒,要換成自己,早就向台灣的那一邊提出嚴重抗議了。聽過買貨前連貨都不能看的例子嗎?太扯了吧!

  其實除了早見真澄之外,早見家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沈家老太爺究竟要把兩個曾孫女中的哪一個許配給早見真澄。

  而沈潮自己也不知道該把沈哲柔或沈哲敏送去聯姻,基本上他心中的內定人選是沈哲柔,但是如今她已和意中人私奔去了。

  至於沈哲敏,他則有千百個不願意「冒險」把她送去聯姻,因為她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不知何時會引爆,炸得他老臉掛不住。

  可是沈家就只有這兩個女孩,沈哲柔私奔,除了沈哲敏也沒其他人了。

  在不得已之下,沈潮才決定在近期向早見家宣佈,究竟是誰將嫁給早見真澄,順道把相片奉上,對於沈哲敏的鬼靈精怪沈潮雖不敢領教,但是,對於她的相貌他是很有自信的。

  山內勳為好友抱完不平之後,他又好奇的問:「你對於你未來的新娘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嗎?」

  「好奇!怎會不好奇?」早見真澄並不否認。

  「想不想知道她長得什麼樣子?」

  「快有機會了吧!」他神秘一笑,接著說:「下個月初,我媽要回台灣掃墓,公司也正巧有些事必須走一趟台灣,屆時便可以到沈家造訪了。」

  早見真澄的母親是台灣美女,在二十餘年前和早見真澄的父親相識於早見家設於台灣的分公司,繼而相戀結婚,也正因為有如此的背景,因此早見真澄說得一口流利的國語及閩南話。

  「你要到台灣去?」

  「唔,有沒有興趣一道去?」早見真澄慫恿著山內勳。

  「我向老爸請假看看吧!若能去再與你聯絡。」

  「好,我等你的消息。」

  ☆          ☆          ☆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由沈家大宅傳出,直竄雲霄。

  老天真是無眼!居然真要她這未滿十八歲的「奶娃」聯姻「和倭」?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任人宰割!沈哲敏想著。

  昨天沈英風接到老太爺的越洋電話,口氣沉重的決定由她聯姻。

  這不是早料到的事嗎?沈家就只有這兩個女孩,哲柔不成,自然是由哲敏「上陣」。沈英風雖然早料到這事情的最後決定,但是由老太爺口中講出就是不一樣——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

  婉轉的傳達了老太爺的決定之後,他和妻子都很有默契的沉默著,等著女兒呼天搶地,做出無謂的抗爭,因為他們明白,在這個時候,她需要發洩。

  「我不要!我今年才十七多歲,要我嫁給一個二十八歲的『老男人』!當我四十一枝花時,他已經是行將就木的五十歲老頭兒了。」沈哲敏誇大其辭。基本上,二十八歲正值青春年少,就算是五十歲也不過屬「壯年」。

  「早見真澄也不過大你十歲,怎會是老頭兒?」

  「總之我才不要嫁給早見真澄。」

  「老太爺的命令誰也不敢違背。」古秀雯無奈的說。「若可以不要你嫁,也不必如此勉強你了。」這是真心話,她的女兒才十八呀!

  沈哲敏見母親軟化的語氣,馬上上前撒嬌,「媽,我還那麼小,早見家是個大家族,只怕早見家的飯碗我端不起。」她可憐兮兮的說。「媽,請老太爺改變一下決定,好不好?」

  古秀雯輕拍著女兒蘋果般的臉頰,心裡有些難過。無言的沉默代表著她的無能為力。

  沈家老太爺的威勢沒人敢動搖,丈夫都沒敢說句「公道話」了,更何況是人家孫媳婦的自己?

  「哲敏,早見家是望族,你嫁給早見真澄不會吃苦的。」沈英風勸著女兒。

  「在家裡我也沒吃到苦啊!」

  「總之要老太爺改變主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沈英風重述了事實,要女兒也試著接受。

  「也就是無論如何我都得嫁到日本,是不?」

  沈英風夫婦沉默以對。

  又是沉默!沉默就表示默認!

  「討厭!」她噘著唇,一頓足的衝上二樓房間,然後「砰」一聲的甩上門,倒在床上生著悶氣。

  我不要嫁,不要嫁給早見真澄!他一定長得又矮又醜,要不怎會到二十八歲還乏人問津,非得要接受「死人」的安排,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

  嗯,一定是這樣子的。

  「啊……我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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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4: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寒假匆匆過去,今天是沈哲敏學校開學的日子,一早到校就精神不濟的她,立即引起死黨戴宛渝的好奇。

  她一臉無奈外加精神不佳的模樣,實在不像自己所認識精力旺盛的沈哲敏。

  「喂,身體欠安嗎?」戴宛渝嘻皮笑臉的問。

  「整個寒假你跑哪去了?打電話到你住處老是電話答錄的聲音。」人倒霉就是這樣,連要找人商量對策,對方都會無故失蹤。

  「我?我到加拿大去看我老爸和老媽啊!不是在放寒假前就對你說過?你哦!患了老年癡呆了啦!」看沈哲敏一臉苦惱,於是她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唉!」歎了口氣之後,她說:「記不記得在一個月前,我曾告訴過你,我曾祖父要把我姊和我其中之一給送去『和倭』?」

  「你姊不是走為上策了嗎?」

  「在放寒假不久,曾祖父決定把我送去『和倭』。」

  「啊——」戴宛渝誇張一叫,接著又搖了搖頭,「不會吧?你還那麼小,你不是說那個叫……叫什麼早……早什麼的……」

  「是早見真澄。」記憶力真差。

  「啊!對啦!早見真澄已經二十八歲的社會人士,你們的年齡會不會相差太大?十歲耶!」戴宛渝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告訴你曾祖父,說你年紀還小,不想這麼早嫁嘛!」

  「能說我早就說了。」

  「你爸爸和媽媽呢?他們都沒有意見嗎?」

  沈哲敏搖了搖頭,一臉欲哭無淚的說:「老太爺的話是聖旨」,誰敢有意見?連我都沒轍了,更何況是我那生性駑鈍的爸媽,」沈哲敏看一眼同屬整死人不貼錢的好友,「我大概是當局者迷,所以想不出什麼好對策。但就以一個旁觀者,替我想想有什麼可以不去『和番』的方法吧!」

  戴宛渝暫時不急著替沈哲敏想方法,倒是對於早見真澄這個人好奇了起來。

  「喂!別這麼急著放棄當早見真澄的新娘嘛!也許……他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帥哥呢!看過日本偶像劇場沒有?那些日本帥哥一個比一個帥耶!像筒井道隆、木村拓哉……哇!迷死人不貼錢。」

  「若早見真澄真的像那些帥哥,會到二十八歲還是王老五嗎?早就兒女成行了。」宛渝的腦袋,什麼時候秀逗了?這時候還能有如此浪漫的想法。

  「說得也是。」

  「唉!難道我就真的毫無反抗,只能做消極『無言』的抗議嗎?」沈哲敏喃喃自語的說,「不成,我起碼要讓他們知道我多麼排斥這樁婚事。」

  「那你打算怎麼做?」戴宛渝有興趣想知道。

  「我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真是太佩服自己了,一次想出了兩條路可走。沈哲敏露出慧黠的笑容,一雙靈秀大眼又頓顯生氣。「我打算學我老姊的方法,她是私奔,我叫逃家。」

  「啊!逃……逃家?!你確定?」

  「其實我也知道逃家是消極的方式,因為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更何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我到外頭『避難』,也總有一天得回家,屆時若早見家仍堅持『遺志』,我仍得『和倭』去。」沈哲敏撇了撇嘴,「但這個方法唯一的優點是——我可以讓所有的人知道,我是多麼不願意嫁給早見真澄。」

  「唉,說了半天,我還以為是什麼一勞永逸的好法子呢!那麼,你的另一個選擇是什麼呢?」

  「我直接去找早見真澄,告訴他我不要嫁給他,只要他也無意娶我,那便『達成共識』。試想,男女主角都無意演出,這戲碼還唱得成嗎?」雖然這個結果有些「傷人」。

  沈哲敏一向相當自負於自己的容貌,大一開學時,她就以絕世之姿壓倒性的吸引住集中在校花學姊身上的傾慕眼光。而以如此的條件,若早見真澄沒眼光看上的話,那他還真是「脫窗」;只是若被他看上,那也是個大麻煩……唉,矛盾!

  「你去見他實在是太冒險了,而且,他在日本,你怎麼見他?」哪個男人不好「美色」?哲敏這一去簡直叫「羊入虎口」!

  「正巧!下個星期他就會來台灣了。」

  「這麼快就想把佳人迎回日本?」

  「不,據說是早見真澄的媽要回台掃墓。」

  「她媽媽是台灣人?」哇!「一門英烈」耶!怎麼早見家的男人和台灣女子特別有緣?「不得了,看來你未來的婆婆可以和你暢所欲言、溝通無礙了。」

  沈哲敏歎了口氣,「婆婆?!我可沒打算嫁給她兒子。宛渝,跟你說真的,我真的是千萬個不想嫁,我才十七多歲呢!未滿十八歲就要我一頭鑽進婚姻的墳墓,多可怕!」

  「唔……」這點戴宛渝絕對同意。十八歲,真的是太年輕了,標準的「娃娃新娘」。

  「看來,我是真的得找早見真澄『談一談』了,而且我和他的會面還不能讓我老爸和老媽知道,免得他們從中破壞。」

  看著她,戴宛渝心想這種情況,身為好友的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麼呢?自然是將手往她肩上有力一拍——給她精神上的支持。

  ☆          ☆          ☆

  「這是我遇見過最荒謬的事。」早見真澄一身輕便的乳白色休閒服,舉止從容優雅的依靠在書房內隔局用的大理石石柱上,兩道濃墨般微揚的劍眉,不著痕跡般的皺了皺。

  在他對面坐著的正是其母於嵐煙,近於五旬的歲月在她那珠潤白皙的臉上並未留下多少痕跡,「雍容華貴」四字,她承之無愧。

  「這是你祖父所留下的遺言,你忍心不完成他的心願?」溫婉的語調,嘴角微揚的笑容,一向是於嵐煙對人說話的態度。

  「我會去完成它,只是不太贊同祖父的做法罷了。」今天無論是什麼事,只要由早見博文口中說出的話,早見真澄都會盡力去完成,不管他自己有多不願意。

  他們祖孫之間的情感是親密得沒有距離的,早見博文寵愛早見真澄勝於任何人;而早見真澄則把早見博文視為最敬重的對象。

  看到兒子彷彿挺能接受遺言的內容,於嵐煙放心一笑。

  「今天沈家老太爺派人把曾孫女的照片送來了。是個小美人呢!」於嵐煙把照片放在桌上,示意兒子過來「見見」未過門的妻子。

  早見真澄不看則已,一看整個人一愣,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幾歲啊?」相片中笑容甜美的女子的確是少見的美人胚子,不畫而黛的眉毛、不點而丹的紅唇,鋌而高的鼻樑,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那一雙靈燦動人的瞳眸。

  這女子渾然天成的靈氣,教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只是……她年紀似乎尚輕,美麗的容顏有著未脫盡的稚氣。

  「她今年十八,是大一的學生。」

  「十八?!」早見真澄的眼珠子差些沒掉出來,他又重複了一次,「十八?媽,你兒子今年是二十八而不是二十,我足足大那女孩十歲耶。爺爺也真是的,怎麼會為我訂下這門親事?」天!那他豈非成了別人眼中「老牛吃嫩草」的那頭「老牛」?

  「年齡不是問題。」於嵐煙對於兒子的反應不以為意。「處得來處不來才是最重要的。年齡相仿的不見得是最好的對象,你以為呢?」

  「我好像娶一個『小妻子』。」

  「沈家有兩個女孩,沈家老太爺會選哲敏許配給你,定有他的用意。」頓了一下,於嵐煙一笑,「沈家的小姐叫『沈哲敏』。」

  「嗯。」早見真澄仍對沈家老太爺的作法不予置評。十八歲的未婚妻?天!他彷彿是殘害蓓蕾的兇手。

  「別不開心啊!也許見到哲敏之後,你會改觀的。」她抿嘴一笑,「據說這女孩活潑可愛得緊,光看相片我就對她愛不釋手了。」

  也許是生了早見真澄之後,於嵐煙一直沒再懷孕過,生女兒的願望成泡影的緣故吧!她一直都很喜歡女孩子,而沈哲敏一張靈秀的娃娃臉,很得於嵐煙的心。

  「我沒說不開心,只覺得有些不妥。」想必那喚作「哲敏」的女子,一定痛恨自己的終身大事如此被安排吧?

  難道她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那還真是個十足的傳統中國女性。

  可是……早見真澄拿起照片再端詳了一次。就這張相片中的女子給他第一眼的感覺——絕不是個甘受人擺佈的角色!

  直覺的,他覺得沈哲敏是個倔強慧黠的女子。

  看著兒子一再的瞅著相片中的女子瞧,於嵐煙誤以為兒子對未來的妻子這麼快就「對上眼」了,不由得開心一笑說:「很美的一個女孩,是不?」

  「媽,沈哲敏難道對於這件婚事一點意見都沒有?」早見真澄並沒有回答母親的問題,反而提出自己的疑問。「我覺得就一個『正常』的女子而言,不可能對於突來的婚姻毫無反抗。現在是二十世紀,即將邁入二十一世紀,傳統以家中長輩拿主意的婚姻已不復見了。」

  「這點沈家老太爺倒沒多說。」於嵐煙回答著。

  廢話!就算他曾孫女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方式以示抗議這樁可笑的婚事,只怕沈家老太爺仍是「沉默是金」,畢竟他也是這樁「禍事」的主謀者之一,豈有可能自己拆自己的台?早見真澄想著。

  「就算他的曾孫女曾做出強烈的反抗行動,以他的脾氣也不會多說些什麼。」

  「你懷疑沈家小姐允諾婚事並非出於自願?」於嵐煙驚訝的表示。

  「可能性相當高吧!」若真如此,那還真巧,他也是在無可奈何下被逼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這種情況下,哪一方不是被迫的呢?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其實你可以不必擔心如此多,或許沈家小姐只要一看到你,就不會排斥這樁婚事了,你以為呢!」也許起初沈家小姐會答應,著實心不甘情不願。可是她相信,只要對方和兒子見面之後,一切的不快都會化作滿心歡喜,因為她對於兒子出眾的條件深具信心。

  「也許吧!」他對著母親頑皮一笑。

  事情真的會如此順利嗎?天曉得!

  ☆          ☆          ☆

  昏黃的燈光,雅致的半圓形吧檯,早見真澄和西田理美已經並肩坐了將近二十分鐘了,雙方仍沒有一方開口說話。

  早見真澄一向沉得住氣,獨自喝著杯中物。西田理美在他要到台灣的前夕約他出來,理由昭然若揭,只是他等著她自己說出來。

  「說話啊!」西田理美掠了一下長髮,髮香在她和早見真澄之間飄蕩著。她的美引來了不少年輕男子傾慕的眼光,她也已經習慣受異性的注目禮。

  「這酒的味道不錯。」早見真澄說。

  西田理美不悅的一獗紅唇,心中低咕著: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他明知道她要他說的「話」不是這個。

  以他的聰明,不可能不知道她今晚約他出來的目的,而他居然繼續裝傻。

  「山內勳說的話是真的嗎?」西田理美問。

  「那傢伙又說了什麼?」難不成自己奉了祖父的「遺言」有未婚妻一事,勳到現在才告訴西田理美嗎?看來,那部「廣播器」的效率愈來愈低了。本以為他一得到情報,便會快速的去告訴西田理美呢!

  裝傻!還要繼續裝傻!西田理美著實沉不住氣了,她有些不快的說:「他告訴我,你已經有未婚妻了。」她初聞這個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真澄有未婚妻了?那她這個「女朋友」怎麼辦?把她往哪兒擺?「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勳沒有告訴你,我的未婚妻怎麼來的嗎?」

  「你祖父臨終前的遺言。」

  「是啊!」很好!勳這部廣播器的效率雖然減退,但「準確性」倒還在。「就如同他所說的一樣,我的確是有了未婚妻。還有什麼疑問嗎?」趁這個機會,正好可以使這位一向以自己的女友身份自處的好友覺醒。

  他不否認西田理美的確是很美,但不知為什麼,從以前到現在對西田理美就是不來電,只把她當成朋友。

  「『遺言』就決定你一生的幸福?而你居然也如此的甘受擺佈?這不像你!」

  「你認識我多少?又怎麼知道現在的我不像我?」他定定的看著她,然後說:「如果你夠瞭解我,就應該知道我和祖父的情誼,只要是他說出口的話,我都會盡力去完成。普通事是如此,他的遺言更是如此。」

  「就因為如此,你要娶一個你不愛的女人?」

  「到目前為止,我只見過她的相片,如何感受我愛不愛她呢?男女之間的情感除非是一見鍾情,要不然通常都得靠培養吧?」

  「萬一你和她無法培養出感情呢?」西田理美試著說服他,不要盲從「遺言」,而毀了自己終身的幸福。

  「只要有心,怎會培養不出感情呢?」他有趣的看著西田理美,「我相信,只要我肯下工夫,世上沒有達不成的事,包括感情。」他是天之驕子,對於任何事情都是充滿了自信。

  「我就不信那個台灣女子有什麼好,值得你為她如此費盡心思。」她的心意如此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難道真澄不知道嗎?男人都是好美色的,她就不信他那未婚妻的容貌及得上她的十分之一。「真澄,你不是說見過你那未婚妻的相片嗎?長得不錯吧?」其實地真正想問的是——她和我比起來,誰漂亮呢?

  「是個美人胚子。」這並不是故意說出來氣西田理美的,事實就是如此。

  「美……美人胚子?!」西田理美欲保持風度的笑容僵在臉上。真澄從來沒有讚美過自己漂亮;而他現在居然說他未見過面的未婚妻是「美人胚子」!

  這下子可不得了了!怒火攻心外加打翻醋罈,西田理美的美目燃著熊熊妒火,她諷刺的說:「該不會是敝帚自珍吧?我就不信你未婚妻有多美。」

  通常這是人的通病,對於改變不了的事實,只好強迫自己接受了,而這種情況通常會造成「母豬賽西施」的自我安慰心理。

  嗯,真澄此時的心態八成是這樣!

  「事實會證明一切,我沒有必要說假話。」早見真澄掏出沈哲敏的相片遞給西田理美,畢竟事實勝於雄辯,這張相片只是告訴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美麗的外表給了西田理美過分的自信,她的舉止行為,甚至說話的語氣,都太過自負,也因此常在不知不覺中傷人,而這也可能是早見真澄一直無法喜歡上她的原因之一。

  西田理美充滿自信的接過相片,絕對不相信早見真澄的未婚妻容貌能勝過自己,因此在她臉上的笑容充滿著傲氣凌人、得意囂張的模樣。

  當她定眼注視著照片中的人物時,擁在唇邊的笑意逐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不信。

  雖然自己極度的不願承認,可是……可是……相片中的女孩兒真的好美!她那雙嵌在臉上的兩泓盈盈明淨的雙瞳恍若會說話似的,如慕如訴的感覺教人心動。

  美!真的好美,宛若陶瓷娃娃一般的美少女。

  「她……是你的未婚妻?」語氣仍透著不信。光是相片就如此美麗靈秀,若是看見本人,怕是仙女下凡也不如了。

  「我沒騙你吧!她真的是個美人胚子。」不必等著西田理美承認,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贊同」他的話。

  若沈哲敏長相平凡的話,只怕西田理美此刻已經是笑得花枝亂顫,但偏偏事與願違。

  西田理美默默的承認事實,把相片交還給早見真澄,她像是鬥敗了的母雞,臉上表情不怎麼好看。

  「聽說你明天要去台灣了?」西田理美把話題轉移,自視甚高的人最痛恨處於知道人外有人的情境中。

  「嗯!公司裡有些事,我必須親自走一趟台灣,順道陪我媽回去掃墓。」

  「你會到你未婚妻家拜訪吧?」

  「我沒有理由不去。」

  「會佳人的確『沒有理由』不去。」西田理美諷刺的說。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呢?她猛喝下一口酒。

  「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

  廢話!失戀的人能有好心情?他可真幽默。

  西田理美苦苦一笑,一聳肩故作從容的說:「我的心情……你什麼時候在意過了呢?沒在意過我的人,怎有資格批評我的心情好壞?」

  早見真澄看了她一眼,保持沉默。

  「怎麼,被我說中了?」又是一苦笑,「我早就知道你不在意的。」幽幽淺淺的一歎,她紅了眼。

  早見真澄瞧她這個模樣,心裡有些不好受。他寧可面對尖酸刻薄的凶悍女子,也不想面對女人欲掉淚前的怨對無奈,那柔弱的模樣真教人不忍。

  為了避免遇上下一刻的「水災」,他佯裝著看表,「哎呀!原來這麼晚了,我待會兒還有事呢!」他看了西田理美一眼,「我得走了,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這個殺千刀的!西田理美暗自詛咒著。

  他啥時候不走,偏偏在她醞釀了半天的憂傷情緒、淚水呼之欲出的時候才打算走人!看來這回的淚彈攻勢失效了。

  沒關係!她自我安慰著,反正在真澄未正式把那美人未婚妻迎娶入早見家,她還是有機會的。逐鹿中原,鹿死誰手還不知哩!

  隨著早見真澄離開酒吧的途中,她仍在心中盤算著如何與那美人一較高下。

  ☆          ☆          ☆

  初春的陽光總是帶點慵懶的味道,大學校園中綠草如茵的草坪上,沈哲敏正徜徉其上。

  今天是星期日,穿梭在校園中的學生少了許多。最近因為家中「待不得」,使得她連星期假日都得出外找尋得以讓耳根清靜的地方。

  約了宛渝到「老地方」見面,到現在距離約定的時間已逾二十分鐘仍不見人影,這個遲到大王,到現在仍改不了惡習。

  和宛渝約定時間,你可以慢個二十分至半個鐘頭到都還綽綽有餘。由此可見她實在沒啥時間觀念,唉,反正等慣了,沈哲敏對於死黨的壞習慣早就習以為常了,哪天她要是守時了,那才教人吃驚呢!

  藍天白雲、鳥語花香,能在這樣的地點等人,其實也挺享受的。沈哲敏輕輕的合上了眼,忽然她聽到一陣唏唏嗦嗦的草動聲——有人朝著她走過來。

  哈!這遲到大王可來了。沈哲敏並沒有睜開眼睛,她感覺到對方走到她身邊後,坐了下來。

  「你又遲到了,下一次再這樣,罰你請吃鐵板燒。」

  「不必等下一次遲到,今天就可以請你了。」

  是個男生!沈哲敏一驚,眼睛立即睜開,「董……董學長?!」一看到心儀的董少華,沈哲敏立刻坐了起來,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學……學長怎麼會來這兒?」

  哇!窘大了,居然對學長說這樣的話?嗚……沒形象了。

  「打完了籃球正打算回教室,路經過此地,正巧看到你躺在這兒。」董少華一笑,露出漂亮的白牙,「在這裡等人?」

  「呃……等我同學。」每一回在她直接或單獨面對董少華時,心跳便會加速,血液循環一快,臉也就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董少華是高她三屆的日文系學長,雖然不同系,但她卻注意到他,在迎新舞會英文系V.S日文繫上有過一面之雅。

  說完這句話,彼此間的交談停頓了下來。在這一段時間裡,董少華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沈哲敏漂亮的臉上。

  他愛煞了美麗的事物,尤其是美人。不過,再美的事物和人都有看膩,不再有當初那份驚艷之感的一天,因此他從不會捨不得丟棄那些「曾經」令他驚艷而今不再驚奇的東西。當然,也包括人。

  憑著自己一等一的條件、家世,董少華身邊不乏美女,但是身邊的美女總是一再「除舊更新」,沒有固定的人選。

  前兩個月才追到手的美人,兩個月後的今天已經有些膩了,因此他打算找尋下一個目標。而很顯然的,這個打從上學期一進校門就驚艷四座的清純美人是他的下一個目標;而她,似乎也對他頗有好感。

  「你……最近似乎有心事。」董少華一臉真摯的關心,「我注意過,你最近的笑容似乎少了。」

  這樣的話,他已經不知對多少人說過,而關心、深情的言語最容易打動女人的心。

  累積多位女子的經驗,他知道這樣的話很有效,會讓女孩子立即陷入被呵護、關心的溫柔陷阱裡。

  「我……是嗎?」沈哲敏訝異學長的觀察入微。

  沒想到他竟會如此關心她。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感覺迅速在心中擴散開來,那種感覺好甜、好甜!

  「我不喜歡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你是屬於陽光的女子,笑容使你看起來好甜美。」董少華繼續賣弄著舌燦蓮花,「不知為什麼,只要你一出現,我的目光就會不由自主地跟隨了過去……」

  沈哲敏初時被董少華的關懷雀躍了許久。不過,當他繼續往下說一些他對她的傾慕之意時,不知怎麼,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不甚愉悅的感覺。

  他說他的目光追隨著我,那他身邊的幸薇學姊算什麼.她難道不是他的女朋友嗎?看來這個董學長果然如同宛渝所說的,真的是一個花心大蘿蔔。

  董少華雖然泡妞經驗老到,可是,他忽略了女人中也有一些比較不易被灌米湯的例子。沈哲敏一向是屬於比較理智型的,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知道什麼樣的人值得她去愛。

  董少華犯了她的大諱——三心二意、用情不專。

  沒有想到第一次接觸就是幻滅的開始,哎,可惜呀可惜!枉費她曾經如此欣賞過他。

  「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否有榮幸邀你共進晚餐呢?」董少華問,心中卻想,「穩當」的啦!瞧她嬌羞不可方物的低頭沉思,只怕是他方纔那一場「愛的表白」至今仍令她同回不已,心中波蕩連連、難以自己了。

  「對不起,晚上我和人有約了。」

  董少華一愣,怎麼結果和他想像的不同?

  「沒關係。明天呢?明天晚上有空嗎?」

  「董學長,真是抱歉。」沈哲敏笑容可掬的說,「明天仍是沒空耶。這樣吧,」為了避免他又往後天的時間繼續預約,她想出了一勞永逸的方法。「待我有空時,再一起吃個飯。」說罷她便站了起來,同時遠遠的,她看到了戴宛渝朝著她走過來,「學長,我同學來了,先走啦,拜!」

  董少華望著她絕美的身影,有些被拒絕的失落。沒關係,十個烈女,九個怕纏,在往後的日子裡,他決定以花海戰術,就不信她這小女孩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唔……看來這場遊戲挺刺激的哩!

  ☆          ☆          ☆

  這裡就是台灣了。

  搭了數個鐘頭的飛機,於嵐煙一臉的疲憊相,而站在她身邊的早見真澄仍是神采奕奕,而這大概就是年輕的本錢吧!

  「對於這塊土地還有沒有什麼印象?」於嵐煙一面往出口走,一面和兒子交談。

  在早見真澄五歲時,曾有一回隨父母回台灣,之後便一直沒機會再親近這塊土地,直到現在。

  「第一次來台灣是在二十餘年前,真的沒啥印象了。」

  入境大廳擠滿了接機的民眾,在早見真澄和於嵐煙出現時,立即有一幫人蜂擁而上,這眾人中除了於嵐煙娘家來接機的人員外,還有東凌財團派駐台灣的主管,另外還有——記者。

  該死!早見真澄一經對方表明身份之後,一顆原本愉快的心,立即沉了下來。在日本面對死纏爛打的記者還不夠,到了外國仍有陰魂不散的記者包圍,這群記者怎麼消息如此靈通?連他這一趟台灣行他們都知道。

  「早見先生,旅途愉快。請問你這一趟台灣行有啥特別目的嗎?」記者一手拿著麥克風,另一手操縱著錄音機,步伐隨著早見真澄緩緩向出口處移動。其實當記者也是挺辛苦的。

  「這一趟台灣行以私人目的為主。」早見真澄對於公司的事情一向不願多提,尤其是尚在議案的計劃。待時機成熟,想對外公佈時,他自然會召開記者會。

  「私人目的為主?這麼說來仍有『小部分』是公務嘍?」記者小姐從話中捉語病,這是做記者這一行的「本能」反應。她緊接著又問:「據說東凌財團有意在台建立一座全台最大的百貨公司,這消息是真的嗎?」

  早見真澄對於記者們的問話均報以微笑,待在坐上停靠在機場外頭來接他的轎車後,他才回了一句:「相信以記者先生、小姐們的神通廣大,東凌財團的一舉一動應該逃不出你們的法眼吧!」

  他幽默的打了一招太極拳之後,車子便揚塵而去,留下一大票面面相覷,一個問題也沒問出來的記者。

  不過就憑著記者們豐富的想像空間及流利的文筆,明天報紙上仍會有許多早見真澄的消息,內容絕對不比早見真澄直接給予的答案沒看頭,保證更加精采生動,令人有想像、揣測的空間。

  「那群記者怎麼知道你來台灣的事呢?」於嵐煙今天總算見識到記者神通廣大的本事了。

  「他們多的是消息管道。」早見真澄從以前就有許多機會面對媒體和在他面前閃動的鎂光燈,可是,他就是學不會適應它,甚至有些排斥。

  他嚮往的生活是平凡、有隱私的,而不是像電影明星一樣,連隱私都成為公開、大眾的。

  「今天時間已經晚了,排不下什麼活動。明早公司有會議嗎?」於嵐煙看了一眼兒子。

  「明早十點有個會議,下午三點有個茶會。」坐在早見真澄身旁的隨身秘書立即代答。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拜訪沈家呢?」於嵐煙問。

  「反正這一回來好幾天,後天或大後天去都行吧?」早見真澄覺得老媽實在太性急了,這回台灣之行他是一定不會錯過沈家的,「媽,時間由你安排吧!」

  「這樣?」

  對於這些小事,他想由母親作主就行了,公司的事情就足夠他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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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4: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又是送花!」戴宛渝看見沈哲敏手上的那束市價昂貴的香水百合的直接反應是——翻白眼,「再這樣收下去的話,不久你就可以開花店了,這個董少華還真有心啊!」

  有心?呵!他那種人有心才見鬼!

  「反正是送的,不收白不收。」沈哲敏背起背包,「最近我老媽省了不少花費倒是真的。」

  「瞧你好像收得挺『勉強』的。喂,心儀的學長耶,他送你花,你應該是飄飄然才對啊,怎麼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你不是盼這天盼了很久了嗎?」

  「那是從前!」沈哲敏扮了下鬼臉,「這個花心大少我可不敢領教。」奇怪,以往迷他迷得要命,光是遠遠的看著他就教人開心了許久,怎麼一領教他的輕浮之後,就對他漸起反感?

  可能從前只是欣賞他的外在,一旦瞭解他之後,所有的感覺便消失無蹤了吧?一段感情的產生,剛開始的確是外在的吸引居高,但是感情能否維持下去,外在早已不是絕對的條件了。

  「從前跟你說他是花心大少,你還不相信呢!」

  「不是不相信,那時他只是我欣賞的人,我喜歡看他的樣子,和他人品如何並沒有關係,因此他花不花與我何干?可是一旦他向我示好,彼此打算成為男女朋友時,除了外表之外,人品便是考慮的條件之一了。」沈哲敏清楚的分析自己的心態。

  「也虧你有這份理智,要不然一旦和他交往的話,怕是你將來要吃大虧了。」

  「吃大虧?」沈哲敏乾笑,「我不讓他吃虧已經是手下留情了,他還想虧我?」對於自己的聰敏她是很具信心的,「放心啦!我不是那種一陷入感情漩渦便分不清方向的人,更何況我也沒愛上董少華啊!」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了。」

  「我當然清楚。」沈哲敏一笑,接著說:「我更清楚今天是某人的生日,對不?」

  戴宛渝故意不提,以為沈哲敏忘了呢!唔……不錯,她總算還有一點良心。

  「我的生日我都忘了,你還記得啊?」戴宛渝故意說。

  「喔!忘了啊!你忘了沒關係,要是我膽敢忘了,不知道某人是否會氣得吹鬍子瞪眼呢!」她收斂了一下笑臉,「喂,說真的,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就在背包裡。晚上想吃什麼啊?我請客哦!其實也不是我請的啦!是我請客,我爸媽出錢。我告訴他們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們便很合作的把錢拿出來。」

  「這麼說你還是因為我這個壽星的關係才有機會吃香的、喝辣的嘍?」

  「哈!你也太高估自己了,若沒有我這超級『大乞丐』去『伸長手』的話,你哪來吃香、喝辣的錢啊?」沈哲敏一張伶牙俐嘴從不饒人。

  「看在我是壽星的份上,讓我陶醉幾秒鐘都不行?」

  「行。」沈哲敏開心一笑,「走吧!想吃什麼?」

  「咱們去吃鐵板燒,然後……晚一些我們再到PUB喝調酒,如何?」對於這些美食場所,戴宛渝算是內行人。

  「去PUB喝調酒?」老媽警告過她,不許她喝酒,可是……她好想知道調酒是什麼味道,「調酒的味道和一般酒的味道一樣嗎?」

  若是和一般的酒氣味一樣,她可就沒興趣嘗了,那味道好噁心!無論是哪一種酒,對她來說味道都是同樣的「恐怖」。不過,調酒的顏色和裝飾都好別緻,就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同樣的與眾不同?

  「大不同。我也不喜歡喝酒啊!可是,我對調酒就是情有獨鍾,隔一段時間不喝會想耶!」

  「真的嗎?」戴宛渝的話,彷彿給沈哲敏一劑強心劑,「哇!那今晚我非嘗嘗看不可了。」她興高采烈的說,老媽的叮嚀頓時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調酒有許多都是調和其他飲料,例如果汁、牛奶……而成的,味道十分特別。基本上,有些酒精含量低,甚至不含酒精的調酒,喝起來的感覺彷彿是在喝一杯味道特殊的飲料一般。」

  「看來,你那年暑假在PUB打工,打出心得來了。」考上大學的那年暑假,宛渝曾在PUB打工。原本力邀她的,可是那時沈家已經安排好北歐之旅了,因此她沒能到PUB打工。

  「吃飽飯後,你就可以親身體驗處於PUB的感覺了。待一會兒帶你去的那家格調很高、感覺很棒哦!」

  「我有些迫不及待了耶!」對於新鮮事物,沈哲敏是標準的好奇寶寶。

  「先吃飽飯再說吧!」

  「嗯。」

  ☆          ☆          ☆

  「早見先生,這邊請。」

  今天是早見真澄來台的第二天,方才吃完了晚餐之後,公司駐台的主管便請他到PUB輕鬆一番。原本那些主管想帶他到有「粉味」的Club,可卻遭他婉拒,最後他們才選了一處格調雅致的地方招待他。

  早見真澄雖然不是柳下惠,但也不若一般的日本人如此好色,他一向對於那些聲色場所沒啥好感。

  進了PUB之後,裡面舒適的格局、柔和的燈光,以及歌者優雅、抒情的歌聲都令早見真澄心情愉快。

  原來PUB還有如此高格調的,原本以為PUB都是很吵的,看來對於PUB要重新予以評價了。

  「這個地方你還喜歡嗎?」板本龍二問早見真澄。他是三年前才由日本總公司調來台灣的主管。

  「是個不錯的地方。」

  一聽到上司讚美的話,板本龍二笑得很開心,於是接著說:「這家PUB不但氣氛好、環境佳,就連調出來的酒,口味也是一流的。上一回來台灣的公司主管也到過這裡,對於這家PUB的評價也很高。」

  早見真澄一笑,「你對這家店也是情有獨鍾,不是嗎?」他的話使得力讚這家店的板本龍二有些不好意思,而為了避免出現僵局,早見真澄又道:「你對這家店比較熟,就煩請你幫我點一杯店裡的『招牌酒』吧!」

  在板本龍二向侍者點酒時,在旁的另外幾位主管繼續和早見真澄談笑風生。

  其中一位主管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他打電話回日本給公司時所得到的一個消息——早見真澄即將結婚,結婚對象是一名台灣女子,而這件事正巧有這個機會得以證實,不問不快。

  「有個消息說,早見先生打算迎娶台灣美人?」是不是美人倒沒聽說,不過,在男主角面前總是捧一下女主角會比較好。

  「消息倒傳得挺快的。」早見真澄不否認,那自然是承認了。

  「那可真是咱們財團的一大喜事!」另一位主管說。

  早見真澄喝了一口冰開水想著他和沈哲敏這場被逼的婚姻。明天就可以見到她了,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婚姻是被逼的,可是他不否認對於沈哲敏有些好奇,好奇在她絕美的外表下,有什麼樣的脾氣、好惡……很奇妙的心情,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對女人起了興趣,想去瞭解對方是個怎麼樣的人,雖然這是一場荒謬的婚姻。

  在抒情的西洋老歌之中,早見真澄陷入了自己的冥想。

  「早見先生?」板本龍二注意到侍者端來的調酒,早見真澄一口也沒嘗。調酒杯外所凝結的水珠愈來愈大,一顆顆順著杯子的弧度滑落,這是調酒「散涼」的跡象,那杯調酒再不喝就不冰了,而一旦調酒不冰涼,氣味便盡失,也就品嚐不出它的風味。「早見先生,你的調酒來了。」這一叫才知道他在發呆。

  早見真澄拉回飄遠的思緒,自覺失態的報以一笑,端起調酒啜了一口,待他放下酒杯正想與在座的主管說些什麼時,PUB的門被推開,走進來兩位年輕女孩。

  為首的一位身材高挑,約莫一百七十公分左右,一頭利落的短髮極富青春氣息,而在她身後的女子身高雖不若前頭那位,卻也不低於一六五。那女子一張標準的瓜子臉,兩道秀氣有型的眉毛,一雙盈盈楚楚的瞳眸彷彿隨時會滲出水一般,高挺的鼻子、不點而朱的紅唇,她活似畫工筆下經過精心巧思過的美人。

  只要注意到門口的人,莫不驚艷的將視線停留在那女子臉上,而每一個人在心中讚歎的,莫不是同一句話——好一個美人!

  早見真澄看到那一個美人的反應有別於他,他喃喃自語又神情訝異的說了句:「是她!」沈哲敏!她怎麼也來了?

  他一句話引起了連鎖反應,個個主管的目光也朝著他所看的方向望去,然後面面相覷又不明白的問:「她?她是誰呀?」

  還說不近女色哩,著到美女態度馬上就走樣。板本二龍還以為早見真澄看到美人之後現出原形了,心中暗自偷笑。

  對於部屬們的問話,早見真澄充作未聞,端起酒杯佯裝著喝調酒掩飾神情。

  「那兩位小姐你認識嗎?」其中一位主管問。

  沉默了好半晌,早見真澄才說:「我想……大概是我認錯人了。」他不大自然的一笑。

  她怎麼會在這裡呢?早見真澄嘴巴說「認錯人」,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瞄向沈哲敏。

  正當這頭的早見真澄納悶的朝著沈哲敏坐下來的位置瞧時,那頭的她卻因為初次到PUB,興奮的感覺充填著胸膺而笑容逐開。

  「這裡的感覺好特別哦?」沈哲敏打一進PUB,一雙大眼便溜溜的朝著裡頭的擺設裝潢轉呀轉的,她對這裡的初次印象好極了,也推翻了早前對PUB不甚好的印象。

  「喂!別一副劉佬佬進大觀園的模樣,好不好?」戴宛渝笑著提醒她「稍控制」一下。

  侍者過來為她們點燃桌上一盞造型雅致的蠟燭,這才遞上目錄。

  「想喝什麼?」戴宛渝壓根兒沒去拿Menu,想喝什麼,心中早已有數。不過,她倒是好奇沈哲敏會挑哪一種調酒當作「第一次」?

  翻動著附有成品圖案的調酒目錄,沈哲敏當真是開了眼界,感到眼花繚亂,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品名及裝飾別出心裁的成品圖案,光是看這Menu就不虛此行了。

  「翻了半天,想出自己要喝什麼了沒有?」

  「這些附圖,每一種好像都挺好喝的,真難取捨。」她貪心的把目光在目錄上流連再三,才難以決定似的說:「我可不可以每一種都嘗嘗,多試幾種?」

  沈哲敏「不知死活」的話不禁教戴宛渝搖頭苦歎。古人說得好:「初生之犢不畏虎。」

  這個「唔驚死」的女人,還真當自己是千杯不醉的酒國英雄嗎?每一種都嘗嘗?她也未免太貪心和小看調酒的威力了吧?雖說調酒的酒精成分不若一般純酒高,可是也不是完全不含酒精,哪禁得起不曾沾酒的人「多試幾種」?

  「沈小姐,你打算今晚醉臥PUB的話,就多試幾種吧!醉臥PUB還算小事,可千萬別喝到酒精中毒,屆時走三步,手還會不由自主地抖幾下,大美人變成女『秘雕』時,可別怨我沒警告過你啊!」戴宛渝警告著說。

  「哪會那麼嚴重?」她嘴上是如此說,卻也不敢再「囂張」,只得請戴宛渝幫她要一杯酒精成分較低、味道宜人的調酒。

  戴宛渝「相」了半天,終於替她點了一杯「螺絲起子」。

  她想過,喝酒精成分過低的調酒,還不如喝果汁就行了;但酒精成分過高又怕哲敏待會兒真的醉臥PUB。斟酌衡量了半天,給哲敏一杯「螺絲起子」吧!在清雅的柳橙汁中又可感受到舌尖洋酒滲舌的輕微酥麻感,而這就是她要哲敏為「調酒」留下的印象。

  「螺絲起子,好可愛的名字。」沈哲敏笑著說。

  「名字可愛,味道不差,不過,後座力也不小就是了。」戴宛渝說,「呃……你以前都沒碰過任何酒類嗎?」

  「聞過,光聞就有一股醉的感覺了。對了,你知道為什麼我媽不准我喝酒嗎?」

  「好學生不能碰酒。」八成又是這八股教條。

  「錯!我媽說我天生體質對於酒精類的東西過敏,才不准我碰酒。」

  「過敏?喝了酒就全身發癢、長疹子嗎?」戴宛渝擔心的問。她可不想哲敏為了一杯調酒得跑醫院去挨針,還數天見不得人,若是如此,待一會兒調酒來了,絕不許哲敏沾半滴。滿足好奇要有限度!

  「起疹子?沒聽我媽說過耶!那是在我好小、好小的時候發生的事。對於我酒精過敏後會怎樣,毫無印象,只知道我媽從很小就不准我吃含酒精成分的東西,家中的食物、過冬的補品也都不放過。」

  「可見事態嚴重。」戴宛渝有些擔心的看著沈哲敏,「我看……待一會兒那杯調酒你就別喝了,免得『出狀況』。」

  一聽戴宛渝如此說,沈哲敏立即一副為了一嘗調酒「蝦咪攏唔驚」的姿態。

  「你不是說調酒的酒精成分很低嗎?」

  「那不表示不含酒精。依你媽嚴禁你沾酒到達補品中都不敢加酒的情況來看,酒精對你一定有相當的『副作用』,所以……我勸你別固執了。」

  「可是……我真的對調酒很好奇。」她可憐兮兮的說,「就滿足我一次好奇心吧!

  「你哦!」戴宛渝知道,以沈哲敏的脾氣,今晚沒喝到調酒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給她喝一口吧!一口應該不會出啥問題才是。可是……萬一……這樣好嗎?

  正當戴宛渝左右為難之際,侍者已經端來了她們點的調酒。那杯鮮黃的「螺絲起子」裝飾著一片切花柳橙和鮮紅欲滴的櫻桃,正「秀色可餐」的吸引住沈哲敏的目光。

  不待戴宛渝決定是否該給她喝之前,沈哲敏已搶先一步的端起滲著晶瑩水珠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螺絲起子」。

  「哇!好棒的味道。」沈哲敏滿足一笑。

  「你……」現在還阻止什麼呀?經沈哲敏出其不意的猛灌下那一大口,杯中的鮮黃色液體早少了四分之一了。戴宛渝一歎,「唉,喝都喝了。」要真是酒精過敏者,現在只怕過敏症狀已在哲敏身上蓄勢待發了。「你慢慢喝吧,喝得太快容易醉。」語畢,她也端起自己點的酒輕啜了一口。

  「好好喝喔!我想,我得對於『酒』這個字改觀了。」沈哲敏開心的笑著。

  戴宛渝眼角的餘光告訴她,有一雙眼睛從方纔她們坐下來便不時的往這裡「關照」。

  是哪個色狼這麼縱慾無度、肆血忌憚的往這邊看。對這種厚顏者不看回去豈不便宜了他,總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物——

  哇靠!不得了!原來色狼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帥哥哩!那麼軒昂的帥氣,帥到有些近乎「漂亮」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真的是帥呆了!

  呃……那位帥哥彷彿把眼睛黏在哲敏身上?那種近乎關心的眼神不同於從一些老往哲敏身上「黏」的欣賞或驚艷,甚至帶點不正經、輕浮的眼神。

  「哲敏,你認識那個人嗎?」戴宛渝用眼神示意。

  「誰啊?」順著戴宛渝所指示的方向,沈哲敏望了過去,正巧和那男子四目交接。一向習慣男人向她行注目禮的她,居然神情有些慌亂的把頭別開、垂下。

  心跳得好快,頰上迅速的升起兩朵紅霞。

  「你認識他?」這是第一個竄入戴宛渝心中的想法。

  沈哲敏搖了搖頭,狂亂的心跳仍平息不了,怎麼也不敢再朝那男子多看一眼。

  這時,體內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覺,前所未有,她知道自己並不討厭,即使這種感覺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哲敏,你的臉好紅,像蘋果一樣。」這是過敏的徵兆嗎?看來她真的是不勝酒力,「把酒喝完之後,我送你回去吧!別真的醉了。」

  接下來的時間,沈哲敏並沒有再碰杯中物,只是眼神呆滯的望著同一個方向——蠟燭上跳動、搖擺的火花。

  「那蠟燭這麼好看,瞧你看得挺有興趣的。如果喜歡的話,待會兒可以向櫃檯要,這裡的服務生不吝嗇,通常一、兩個都要得到。」看沈哲敏沒反應,戴宛渝覺得有些怪,於是她又問:「你到底要不要?好歹點個頭或搖一搖頭吧!」

  沈哲敏接著的反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開始輕笑、大笑,然後狂笑,銅鈴般的笑聲霎時充滿了PUB,許多人都詫異的朝她看,大夥兒的反應是——那女孩醉了。

  戴宛渝有幾秒的呆愣,三魂七魄被沈哲敏突來的笑聲嚇飛了一半,杵在原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個地方待不住了,她紅著臉過去拉起此時正笑得自得意滿、囂張無度的沈哲敏,低聲的說:「別笑了,再笑下去全世界的人都認得你了。」

  誰理她?沈哲敏繼續笑著,然後出其不意的在戴宛渝左臉上「啵」了一下。

  唔……不夠!沈哲敏忍不住又在她右臉上香一個。

  天啊,「ㄋㄚㄝㄚㄋ」?這簡直是「性」騷擾嘛!認識哲敏數年了,怎麼不知道她是個「×」性戀者?戴宛一張臉漲得通紅。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啵」的感覺真是※○△……

  櫃檯……櫃檯的距離怎麼這麼遠?只要到櫃檯付了帳,再把她拖出PUB、送上車,我就安全了,戴宛渝想著。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還不到櫃檯時,沈哲敏突然嫌棄的把她推開,然後開心的宣佈:「要親在場所有客人一下!」

  現場有幾個輕浮的年輕男子立即鼓掌、吹口哨。

  「第一個是……你!」一股奇妙的感覺在沈哲敏心中亂竄,逗得她又想笑、又想跳舞、又想……她的胸口興奮得彷彿要炸掉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距離她最近的人——早見真澄,進行她第一波「啵」人行動。

  她巧笑倩兮的模樣,教早見真澄波心蕩漾。

  沈哲敏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打算換下一個目標時,卻被他鐵鉗般的雙手緊緊圈在懷中,他倏地站了起來,打橫的把她騰空抱了起來。

  這招叫「食髓知味」嗎?戴宛渝護主般的衝了過來,老大不客氣的說:「喂,你想幹什麼?親你一下就可以帶回家當老婆嗎?」這個男人果然對哲敏心懷不軌。

  「享受到了美人香吻,也該讓其他人享受一下消魂的感覺吧!」方才猛對沈哲敏吹口哨的輕浮男子說。他們「肖想」美人的吻已經很久了,怎可錯過?

  「拔給啊NB462!」早見真澄用日語低咒了一聲混蛋。若不是現在的時間、地點不對,他會要這幾個輕浮男子吃不完兜著走!他一臉風雨欲來的沉肅怒意襲向戴宛渝。「如果你有車,就把車子開到外頭等候;若沒有就招一輛計程車,我送哲敏回去。」不容反駁的命令口吻,令人不敢反抗。

  哲敏?!他怎麼會知道哲敏?!他認識她?可是哲敏為什麼不認識他?

  「她……她是我……我同學,我……送她回去就好。」雖然怕得要死,為了好友的安全,戴宛渝只得硬著頭皮拒絕這渾身充滿領袖氣勢的男子。

  「我叫早見真澄。」看了戴宛渝臉上驚訝的表情,他知道沈哲敏一定向她提過自己的名字。接著他說:「這樣放心讓我送她回去了嗎?」

  戴宛渝臉一紅,匆匆的點了下頭,到門外去張羅車子。

  「早見先生……」板本龍二不安的看著擋在早見真澄前的三個輕浮男子,「這位小姐,你認識嗎?」

  「她是我未婚妻。」他不徐不緩的說,眼睛冷冷的看著那三個輕浮男子。

  那些人一聽早見真澄說,沈哲敏是他未婚妻都訕訕然的走開,有台階下而不下是傻瓜。其實那三個人面對著一臉沉肅的早見真澄都有些怕,只是礙於面子又不能打退堂鼓。

  美人的未婚夫?唔,強而有力的關係,美人自然可以由他帶走嘍。三個人一致決定。

  「早見先生……」

  「你們慢慢喝吧,我先送『她』回去。」說著早見真澄筆直的走向門口,懷中的沈哲敏大概「瘋」累了,迷迷糊糊的在他懷裡睡著了。

  ☆          ☆          ☆

  嗯!……有鳥鳴聲,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近、愈來愈真……沈哲敏緩緩的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使她好一會兒才睜開眼。

  這是她的房間嘛!她用手撐著床,坐臥了起來。

  哎喲!頭好痛!好像快裂了一般,到底怎麼回事?

  昨天……昨天她好像和宛渝在一塊兒嘛!她記得宛渝帶她到PUB去喝調酒,那酒真是人間瓊露,然後呢?她醉了嗎?否則怎麼接下來的事,包括宛渝送她回來的事都沒有記憶呢?真怪!

  陽光愈來愈大了,沈哲敏跳下床把落地窗前的簾子拉上。

  現在是幾點啊?怎麼陽光這麼大?低頭看了下表,哎喲!乖乖!都已經九點五十七分了,她上課要遲到了,老媽怎麼沒叫她?該死的鬧鐘吃裡扒外,膽敢跟隨流行給罷工!沈哲敏胡亂的詛咒,並迅速的把睡衣換下,換上外出服,這才像刮颱風一般的飆下樓。

  「老媽,我遲到了啦!」沈哲敏氣煞的說,一面便住門外跑。

  「遲到?今天是星期日,教授特地為你開課嗎?」古秀雯不慌不忙的從廚房走了出來。

  「星期天?」即將奪門而出的沈哲敏及時煞住腳步。「今天是星期日,哎喲,害我嚇死了。」她倒回客廳,往沙發上一躺。精神一鬆馳下來,那該死的頭痛又來了。真要命!

  古秀雯在女兒面前坐了下來,模樣似乎不是很愉快。

  在頭痛欲裂的情況下,沈哲敏實在不想再接受額外的疲勞轟炸了,就她猜,老媽八成又要數落她喝酒一事,老媽曾嚴重告誡過她的——不准沾酒。

  昨天她非但喝了酒,而且還喝醉了,看來情況有些不妙,所以嘍,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才站起來,還沒跨出第一步,古秀雯便早先一步的道:「坐下。」是命令式的口吻,她真的生氣了。

  「媽,我頭好痛,要罵我等我休息過後再罵吧!」

  「你倒還挺識相的啊!」想起昨天的事,古秀雯真是臉上無光,「你知不知道你對酒精類的東西極為敏感。」

  「酒精過敏,是不?」沈哲敏一臉不耐,「我昨天喝了酒,身上沒有過敏症狀啊!既沒起疹子,也沒渾身發癢,你擔心過頭了啦!」

  「你以為酒精過敏的症狀只有這些嗎?告訴你,你這丫頭的過敏症狀是與眾不同的。一旦喝了酒就會有精神亢進的情況發生,也就是酒精對你而言就如同是興奮劑一般。」

  「興……興奮劑?!」沈哲敏紅了臉。這麼說來,昨天……天啊!她到底做了什麼?

  「昨天你被送回來的時候已沉睡,宛渝沒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至於『他』,就更不可能說了。」古秀雯神秘的口吻引起沈哲敏好奇。

  「昨晚除了宛渝送我回來之外,還有其他人到過我們家嗎?」她狐疑的說。

  「是有這麼一個人。你真的想知道?」真不知道當女兒知道她是被早見真澄一路抱回來的,會有什麼反應?

  「是誰呀?」

  「早見真澄。」

  聽見這四個字就足以叫沈哲敏呆在原地,許久、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打死不信,「怎麼可能?!他什麼時候到台灣的?不是下個星期嗎?」他來了,他真的來了,老天,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要如何跟他抗爭?

  最窘的是,她居然喝醉酒,還得仰賴他送她回家,怎麼仗還沒打,就覺得自己大勢已去?

  「他是這個星期來的,你自己記錯時間了。反正他早來晚來還不都得來,你早見晚見還不都得見他?」好個對聯。

  「我……他……他昨晚怎麼會去PUB?」世上的事怎麼有這麼多巧合?莫非……又是老爸和老媽與早見家聯手對付她?

  唔……不可能!昨天到PUB是臨時起意,事先老媽並不知道。

  「你能去PUB,人家就不能去?」一想到女兒居然瞞著自己到酒吧喝酒,心中就有氣,最讓她感到沒面子的事——女兒居然在未婚夫面前喝醉!這樣的未婚妻遲早會被休回娘家,「你啊!自己要自愛一點!」

  「若因此他能不要我,那還真謝天謝地呢!」省得她得再找他出來「談判」。

  「像他那等人品若你不知道珍惜,別擔心別人不識貨!」昨天第一次見到早見真澄本人,她和老公對這位未來的女婿的印象真是好得沒話說。「哲敏,早見真澄的條件是萬中選一,你真的要好好把握。條件這麼好,怪不得你曾祖父會想把曾孫女許配給他。」

  「媽!」沈哲敏阻止母親繼續說下去,對於沒有親眼目睹的事實,任憑旁人說得天花亂墜、口沫橫飛,她也不會相信。

  她這個人就是如此固執的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董少華那件事,任憑別人說他有多花她都不信,就連死黨宛渝也說過他這個人換女友的速度比換衣服快,她也不相信。直到那天與他接觸之後,才相信他的浮華無實。

  「反正我說的話,你就是不相信就是了。」

  沈哲敏給母親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

  母女談話中斷時,突然門鈴大響,沈哲敏站起來,「這時候誰會來?」一開門,外頭站著戴宛渝。

  「嗨!你好些了沒有?」當地看著客廳裡正坐著古秀雯時,有些尷尬的向她一頷首,「沈媽,你也在。」想起昨天她把哲敏帶去喝酒,心中惴惴不安。在沈媽心中,自己可能快成為拒絕往來戶了,戴宛渝難過的想著。

  古秀雯一向善惡分明,自己的女兒,還有不瞭解的道理嗎?自己知道昨天的事不能全怪宛渝,若是哲敏不感興趣的事,拉斷了袖子都別想她會參與,更何況宛渝大概也不知道哲敏的「怪癖」。

  「你們聊,我到廚房去弄午餐。宛渝,待會兒若沒事,就留下來一起吃中飯吧!」古秀雯給她一個親切的笑容。

  看到沈媽的笑容,戴宛渝如釋重負。

  「昨天……」沈哲敏往廚房入口瞄了一眼,壓低聲音,「我昨天喝醉了,是不是?舉止很……很怪異嗎」一想到「興奮劑」三個字,臉頰又灼熱了起來。

  「不是怪異,那叫『囂張』好嗎?」戴宛渝一想到沈哲敏昨夜那「豪放女」的舉動,忍不住想笑,「現在想起來,你昨天笑得好『蕩』哦!你知道嗎?昨天酒精發作時,你就一直笑、一直笑都停不下來那!」這才開頭而已。

  「啊?是……是嗎?那不就PUB的人都把我當瘋子看了嗎?」酒精的威力果然不小,在大庭廣眾之下狂笑,唉,想必瘋女十八年亦不過如此。

  「你就不知道當時我跟你同桌有多丟人了!唉,交友不慎,委屈啊!不過,最恐怖的是我扶著你要去付帳,想遠離是非時,你又出其不意的在我臉上『啵』了一下。」戴宛渝壞壞朝她一笑。

  「啊!」那不成了性騷擾?

  「別忙著吃驚,後頭還有更『香艷』的!『啵』完我之後,你仍意猶未盡,馬上宣佈要『啵』在場的人一下。」

  「我……」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不管了,現在最打緊的是——「我『啵』了沒有?」

  「有?你既香艷又火辣的抱著一個男人就『啵』了下去。哇塞!好大一聲喲!」

  沈哲敏臉紅得如同火焰一般,一頓足,哇哇大叫:「別說了、別說了,丟死人了!」變成瘋女還不打緊,現在倒成為交際花了,形象、名節全毀一旦,酒對她而言,果然是不祥之物。

  「怎麼可以不說呢?告訴你,原來你在喝醉的時候還是挺有眼光的,你誰不去親,就挑中那大帥哥下手。」戴宛渝向她擠眉弄眼,不懷好意的說:「喂?是不是故意裝醉,好對人家上下其手啊?」

  「宛渝!」沈哲敏又羞又惱,巴不得拿起針線縫起她那張大嘴巴。

  「好!好!就你做得,我說不得。我倒忘了,這年頭講求版權所有。」

  「戴宛渝!」沈哲敏氣得快冒煙了。她真是有眼無珠才會結識「這款」落井下石的損友。

  「喂!你知道那大帥哥是誰,姓啥、名啥?」

  現在那位帥哥已經成為戴宛渝拿來「虧」沈哲敏的利器,因此,一聽到「大帥哥」三個字,沈哲敏就草木皆兵、提高警覺。

  「他叫啥名字干我啥事?」她表現得相當漠然。

  「跟你的關係可大了,他叫——」戴宛渝故意打住不說,存心想急死沉哲敏。

  「叫啥呀?」

  「他叫——早——見,真——澄。」

  「啊?!」沈哲敏愣住了,「怎麼可能?!」那大俊男是早見真澄?!怎麼與她想像中那個又矮又胖的早見真澄不一樣?「你騙我!戴宛渝,你今天是存心來尋我開心的,是不是?」她有點生氣。

  「我吃飽撐著?不信你問沈媽,昨天送你回來的人是不是早見真澄?昨晚早見真澄的表現真是酷呆了,我想他大概看過你的相片吧!昨天他還叫得出你的名字耶!還有啊!有三個不知死活的輕浮男子想找你麻煩,他那神情……唉!該怎麼形容呢?一副『她是我的女人』的霸氣和酷樣,真教人著迷,他還對那三個無賴說,你是他未婚妻耶?」真是羨慕死她了,原以為被逼「和倭」是一件很淒慘的事哩,哪知……

  有早見真澄那麼帥又氣派的男人為未婚夫,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

  「你好像對他印象挺好的?」

  「是很好啊!不過呢,我這個人是很有『道德』的,所謂,朋友『夫』,不可欺。」戴宛渝一笑,「他真是一個條件很高的人哦!昨天你自己也親眼目睹了,不是嗎?」

  「外在條件高,又不見得人品也好。」沈哲敏吹毛求疵的說著,「像董少華不也是個例子?現在的男人啊!只要外表像樣些就有女人願意倒貼,更何況是多金又體面的男人。」沈哲敏一副洞悉人性醜陋的說。

  「喂,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一個董少華就認定全世界的帥哥全是花心大蘿蔔啦?」

  「半斤八兩吧!」

  「反正啊,無論早見真澄長相如何,這輩子你恐怕是嫁他嫁定嘍!現在你嫌他長得『帥』還不照樣得上花轎?」

  「不談他行不行啊?」沈哲敏現在最怕這四個字——早見真澄。「我老爸老媽三不五時就提提他,現在若連你也湊一腳,我可真要吃不消了。」

  「好,不提他、不提他。」頓了半晌,戴宛渝忽然想到一件事,「呃……他有沒有說啥時候要再到你家?」

  又是……「『他』?誰是『他』?」沈哲敏明知故問。一翻白眼,忿忿地說:「怎麼所有人都中了「早見真澄毒」啦!」

  可恨的人類,有朝一日一定要把這個人的名字從她的生活中剔除。

  早見真澄,你等著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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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5: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加長型的凱迪拉克?家門口怎麼會出現這種電影情節中常出現用來顯示富豪之家氣派的轎車?莫非家中來了貴客不成?是誰那麼大的派頭?

  那部車正巧停在家中那部飛雅特小型房車前,兩部車一相較,真有蓬戶豪門之別。

  掏出鑰匙,打開紅色的木門,逛了小庭院後,這才發現門口有兩雙陌生的鞋子,一男一女。

  沈哲敏在取第二支鑰匙開門之前,刻意看了那雙擦得雪亮的黑色皮鞋一眼。

  哇!巨人呀!哪個男人穿這麼大的鞋?老爸的鞋子擺在他旁邊變得「嬌小可愛」。

  鑰匙插入洞孔,一旋動,門應聲而開,裡頭的四雙眼睛同時向她身上招呼。沈哲敏看到其中一人時,又忙把臉垂下,眼神避得有些狼狽。

  「哲敏,回來啦?進來呀!怎麼站在門口?」古秀雯覺得女兒今天的「ㄣ」模樣和往常不大一樣。

  「呃……」她一言不發的關上了門,這才緩緩的轉過身。

  酡紅的雙頰、低垂的眼臉……楚楚可憐的模樣很得於嵐煙的歡心。她心想,真是個乖巧溫柔的好女孩。

  「這位是早見夫人,也就是早見真澄的母親;至於這位,即是早見真澄。」沈英風覺得女兒今天的表現,出乎意料之外的令他滿意。原以為今天的場面定是大眼瞪小眼、火爆場面的情形呢!「這是小女哲敏。」

  「好漂亮的女孩兒,像瓷娃娃一般。」於嵐煙真心的讚美著,拉著沈哲敏在身邊坐下。

  由于于嵐煙身旁就是早見真澄,她讓沈哲敏坐在她旁邊,叫沈哲敏有些尷尬,可是又不好意思拒絕。

  沈哲敏,你到底是怎麼了?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為什麼一遇到早見真澄就老是「抬不起頭來」?活似個「媳婦仔」一般,真是有辱你平時的悍風。

  她想說些什麼,可是就是說不出口!

  天啊,難道她這輩子就因為一看到早見真澄就莫名其妙的緊張,連與自己有切身關係的婚姻大事就這麼不聞不問了嗎?

  唔……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於嵐煙看看沈哲敏又看看兒子,打從心底的笑了出來。真是相配極了?一對才子佳人!

  呃……怎麼兩人坐得如此近還不說話呢?於嵐煙納悶。可能是年輕人臉皮薄,有我們這幾個老人在場,不好意思攀談吧?這可要靠她這位過來人來製造機會嘍!

  「對了,方才沈先生說家裡頭養了一些國蘭,不知道可否參觀一下呢?」

  「呃……當然!」沈英風站了起來,「國蘭養在溫室,早見夫人,這邊請。」

  待三位「老人」離了座之後,早見真澄並沒有跟著站起來,他有些話的確想單獨和沈哲敏談,母親倒是為他製造了一個好機會。

  客廳中只剩早見真澄和沈哲敏,就見她很快的坐到另一個距離早見真澄較遠的位置。太靠近他,令她連思考事情都有障礙。

  很傷人的舉動。早見真澄心中有些不舒服,沈哲敏好像不怎麼喜歡他,這令一向受慣了女人青睞的他有些自尊心受創。

  沒關係!也許她想表現出與眾不同。

  「沈小姐,可否冒昧的請教一個問題?」

  咦?她為什麼老是拿側臉與他相對?她正面見不得人嗎?更奇怪是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神。早見真澄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和盲人說話。

  「你問啊!」

  「可否請你說話時眼睛看著我?」他實在不習慣她說話的方式。「我習慣說話時看著對方的『正面』。」

  這該死的男人規矩真多。沈哲敏勉強把臉調整到他要的角度,視線仍不知要落在何處。沒辦法,一觸及他的臉,心跳頻率及臉上的灼熱感會令她更不知所措。

  為什麼她的一些反應老是與眾不同?天生的酒精亢進也就算了,還得了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怪病——「早見真澄羞怯症」。天啊!在他面前,她緊張得像個白癡!

  「你似乎有些怕我?」早見真澄有趣的看著她,桃腮灼灼的她自有一股柔媚和扣人心弦的氣息。

  「我怕你?」心中一股怒氣使她總算有勇氣迎上他的視線。沈哲敏刻意的忽略那震耳的心跳聲及臉上的灼熱感,紅著一張臉,眼中閃著兩把怒火,「我才不怕你,我為什麼要怕你?你有什麼條件好值得我怕的?」

  好倔一個女子,卓見真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那微笑常使女子失神,兩道微微上揚的濃眉往上挑,這時候的他有點玩世不恭的味道,這副浪蕩子的模樣更令沈哲敏不舒服。

  「你……你笑什麼?」該死,連講話都結巴,沈哲敏氣惱著。

  「沒什麼。」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沈哲敏的臉上,「建議你,女孩子溫婉一些會比較好,漂亮的女孩子有個倔脾氣就好像美麗的寶石蒙了塵。」

  哦!原來這個日本男人怕「有個性」一點的女子,難道這會令他的大男人行徑無法暢所欲達?太好了,今天就氣死你這只沙豬。

  「軒昂的男人一旦自以為是,就如同在雪白的衣服上沾上了一點墨漬。你說,可不可惜呢?」哇?太好了,現在「心理狀況」似乎正常了一些,臉上雖然還有一些灼熱,但是腦袋的運轉比方才正常多了,不再「秀逗」得令自己想撞牆。

  「看來以後我們的日子將會充滿挑戰性。」早見真澄似乎不排斥這種充滿火藥味的日子,反正他這個人有的是本事接受任何「挑戰」。

  他的「我們的日子」五個字聽在沈哲敏的耳中,有著一股奇妙的感覺。不過她強迫自己不去沉迷於那種感覺中,也不想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那種感覺,她必須在現在告訴早見真澄,她對這次聯姻的感受。

  「我們沒有『以後的日子』。」沈哲敏嚴肅的說,心情似乎有些沉。「對於我曾祖父允諾的婚事,我個人相當不以為然。」

  「哦?」早見真澄一挑眉。這幾乎是早料到的事,他並不訝異,只是有些遺憾。

  「你似乎並不訝異?」

  「只要是正常人都會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受控於他人不滿,沒啥好訝異的。」他提醒她,「對於這件事不以為然的人不是只有你,還有我。」

  早見真澄的「坦白」,令沈哲敏心中頗不好受,她受傷的眼神一閃而過,以為沒被發覺,卻怎知她的一舉一動都已盡落早見真澄的眼中?

  胸口好疼,怎會這樣?沈哲敏想。他只是誠實的說出與她相同的感受,為什麼她會如此難受?

  「既然大家有共識,那麼……這場鬧劇就到此為止吧!」

  「無論我祖父為我編的是一場多麼荒謬絕倫的鬧劇,我都會堅持把它演到底。」

  「你的意思是……」

  「我會完成祖父的遺言。」他堅定的說,「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讓你成為我的新娘。」

  「可是我不願意!娶一個不愛你的女子,你終身的幸福等於是斷送了。」沈哲敏哇哇叫。這個恐怖的日本男人果然是惟遺命是從。

  「只要能完成遺言,我的幸福是次要的。」他冷冷一笑,「反正不幸福的人又不止我一個。」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暗示她嫁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嗎?沈哲敏在心中打著寒顫。不!這樣的婚姻多可怕。

  「我不要嫁給你。」

  「很遺憾的——我不能不娶你。」早見真澄仍是神情從容的微笑著,好整以暇的看著氣得快冒煙的沈哲敏。「依照我祖父的遺言,他希望他第一年的忌日,我能帶著新婚妻子到他墳前上炷香。」

  「不!」開啥完笑。十八歲的新娘,打死也別想要她披婚紗,「我才十七歲多一點點,你不會要娶一個娃娃新娘吧?」

  「有什麼不可以?」早見真澄擺出一副沒理由拒絕的模樣。

  「我說過我不要嫁。」她生氣的站了起來,此時的她怒意已全然取代了初時見早見真澄時的「羞意」。她大咧咧的走到他面前,一副凶神惡煞樣,把臉湊近他,一個字一個字的由齒縫迸出:「日本男人!告訴你——我、不、要、嫁!懂不懂?」

  以不變應萬變的笑容,早見真澄仍優雅的揚著笑,「台灣女孩,告訴你——我一定會完成我祖父的遺言的。」

  沈哲敏齜牙咧嘴的握緊了拳頭,憤恨的丟下一句:「你真是『番』,講不『還車』。」她用閩南語罵他,料想他一個日本人大概聽不懂而不知反駁。

  「番婆就是番婆,『袂凍參雄』。」早見真澄在沈哲敏走回座位時忽然冒出這句話,害得她打了個踉蹌差些跌倒,她杏眼圓瞪,一臉不信。

  這日本男人除了講得一日流利的國語,居然還會講閩南語?!

  「你——」沈哲敏在「屢戰屢敗」的情況下,一頓足上了樓,「砰」一聲甩上了門。

  早見真澄搖頭苦笑,原以為是個文靜的大家閨秀,沒想到是個刁蠻千金。唔……其實娶個刁蠻娃增添一些生活情趣是比成天面對著死氣沉沉的「龜」秀有趣多了。

  他想著,要如何把這刁蠻娃給拐進禮堂?照目前這種情形,只怕把她五花大綁的給綁進禮堂,她都會想盡辦法在說「我願意」之前逃掉。

  所以,對她絕不可以來硬的,得想個法子教她自願上禮堂、滿心歡喜的做他的新娘。

  這法子雖然不好想,可是……方法總是人想出來的,以他聰明的腦袋——沈哲敏啊沈哲敏,你就準備接招吧!

 ☆          ☆          ☆ 

 星期六是戴宛渝和男友約會的日子,通常在這一天沈哲敏都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法子,誰教戴大姑娘哪所學校的男生不交,偏偏看上了中部學校的男生,這是怪不得她,人家可是青梅竹馬的情人,只有在星期六她那男友才有空搭車北上和她約會。

  人家小倆口打得火熱,沈哲敏很識相的不當「飛利浦」,於是下課鍾一響,和戴宛渝打了聲招呼,沈哲敏提起背包往外走。

  今天又收到了董少華的一束花,他還真的對她發動攻勢了,真是傷腦筋。不過,對於一個花心大少她可沒啥興趣,唉!男人都是一個樣,外表略有「姿色」就自命不凡,成天在女人堆裡風流,想起來還真噁心!

  早見真澄大概也是如此吧?不!以他那種略勝董少華一籌的俊男,一定比他花得更厲害、更徹底。

  一思及此,沈哲敏忽然感覺一陣不悅。他在女人堆裡想必是春風得意吧?她悶悶的心想,胸口一陣沉悶。

  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再想有關他的事。這幾天也不知怎麼了,只要一閉上眼睛,早見真澄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立即浮現腦海中,怎麼甩都甩不掉,「真是陰魂不散!」她低咒著。

  「陰魂不散?是指我嗎?」董少華不知何時已走過來,他突來的聲音嚇了沈哲敏一跳。

  「董……學長?」沈哲敏失態的紅了臉。

  「你說的『陰魂不散』不會是指我吧?」董少華一笑。

  半斤八兩,沈哲敏諷刺的想,表面上仍是保持禮貌的說:「當然不是。學長,謝謝你送的花。」

  「你喜歡就好。」送了一陣子的花了,今天他是來要「回報」的,「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

  送花果真是有目的的,可是她這個收花人可沒有義務替他完成目的,反正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今天不大方便耶!」沈哲敏溫柔一笑,「真不巧,每一次你約我都正巧我有事。」

  又有事?巧得有些假吧?董少華心中可不悅了。這個女孩也未免臭架子擺得大大了,憑他「董少華」三個字,哪一回邀女孩邀不成?就連校花都賞臉,就你一個黃毛丫頭還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人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今天無論如何一定非得邀到你不可。

  「今天是我生日,衷心的期盼能和心儀的對象共進晚餐。」他仍有風度的微笑著,固然心中氣得快炸了。

  生日?今天哪是他生日!據她所知,他是射手座的,射手座應該是十一月還是十二月生的吧,現在可不是這個時候耶。

  莫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有的不動的人,他就拿「生日」來博取同情?好個名副其實的大情聖!謊言人人會編,你用「生日」來博取同情,我照樣可以編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不買帳。

  「啊!今天是你生日啊!」沈哲敏裝出為難的困擾神情,一咬唇,盈然的秋波含著水意,「還是不行,我答應『他』,要和『他』共進晚餐的。」

  「『他』?『他』是誰呀?」這個學妹他可是注意了好久,沒發現有個這麼重要的「他」存在啊?情敵嗎?不太可能吧?

  沈哲敏一臉為難,步伐仍是繼續往校門口移動。

  「他……」好吧,早見真澄,便宜你啦!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承認你這「未婚夫」一下吧,這只是借用你來當擋箭牌,不是我真的承認你啊!沈哲敏在心中自言自語了半天,這才說:「我和未婚夫約好要一起吃飯的。」這招叫「語不驚人死不休」,怎樣,未婚夫的名號夠唬人了吧!嘿嘿!

  「你……你有未婚夫?!」董少華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不信的又說:「你要和你『未婚夫』共進晚餐?」

  那是哪門子的表情?董少華狐疑的表情令沈哲敏的自尊頗受挫折,心想:憑本姑娘的才貌要有一個「未婚夫」如此困難嗎?是她不要而已耶,要不早就「搶購」一空了!算了、算了,要裝就要裝像一點。

  「他的事……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真是十分對不起。」

  「你……」媽的!害我白白浪費了許多好花。

  一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窩囊氣,董少華真是快吐血了,他的風度在沈哲敏的一陣「告白」之後消失殆盡,臉色沉得極為難看。

  「學長,真對不起啊!」哇!他現在的表情真是「臭」呆了。這男人有血不輕吐,只是未到窩囊時。此乃沈哲敏名言也。

  「我不相信你有未婚夫,你一定是騙我的,是不?沒關係,就算你有我也不在意。」他一向對自己的外表有信心,只要他多費些心思,相信沈哲敏遲早是他的,然後……他可以玩玩她再行拋棄,以報今日之仇!沈哲敏這些日子所帶給他的「恥辱」真令他嚥不下這口氣。

  「不……不行的,他待我很好,我沒有理由背著他腳踏兩條船。學長,像你條件如此好的人,何必……何必在意我一個如此平凡女子?」嗯!她怎麼會像背台詞一樣,講出如此肉麻的話呢?好像在演話劇。

  總算講出句人話了,董少華想。

  「不!我說過我早就對你有好感,我不在乎你的從前,你的從前我沒機會參與,但是從現在開始,你的未來願有我的存在。」董少華臉不紅、氣不喘的大演情人角色。

  嗯!如果可能,她需要一個塑膠袋。沈哲敏強忍著爆笑出來的衝動,「暗笑」的感覺令她胸口疼痛,強忍著笑的結果漲紅了臉。

  董少華以為他的情話奏效,連忙緊接著說:「喔!天曉得我為什麼會如此瘋狂的愛上你!哲敏,我真的不在乎你有未婚夫的事。」

  「你不在乎,我在乎。」

  此時一個冷漠沉肅的聲音唐突的插了進來,董少華和沈哲敏都嚇了一跳。

  看清來者時,沈哲敏除了驚訝之情之外,竟還有一絲絲不明白的歡喜。早見真澄?!他怎會在這兒?

  「喂,你是誰?知不知道偷聽別人的話是很不禮貌的事?」董少華生氣的看著眼前這位俊得令他有些不舒服的男子。一七八的身高已令他有些自豪了,沒想到這男子比自己還高,一八五跑不了。

  「我還以為你在背莎士比亞的台詞。」早見真澄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這個稱得上好看的男子。

  「我背台詞?」董少華臉一紅,「我對我女朋友說情話跟你何干?」

  「女朋友?」早見真澄饒富興味的挑了挑眉,往沈哲敏瞧了一眼後說:「人家都告訴你,她已經有未婚夫了,你還強稱她是你女朋友?台灣男子都像你這般厚顏嗎?」

  「你——」董少華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舌頭,「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這個男人一點氣度也沒有,說不過人家就惱羞成怒。

  「若你追的是其他女孩,我的確是管不著,事實上……我也不會去管。不過,當你追的是我的『未婚妻』時,我若不管豈非要被扣綠帽了?」在這時候,早見真澄臉上仍是含著微笑,說話的語氣仍是不徐不疾。

  他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對他這個「未婚夫」的地位不構成威脅。

  「你……你是她未婚夫?!」怎麼今天盡遇上這些烏龍事?

  早見真澄聽出了董少華語氣中的不信,於是他執起沈哲敏的手。

  「我已經等你好久了,怎麼到現在才來?」他溫柔的朝著沈哲敏一笑,她在毫無心理防備下又紅了臉。

  而這一幕看在董少華眼中,自然成了愛侶間的眉目傳情,他已不能質疑早見真澄的身份。

  看著沈哲敏「羞答答」的隨他坐進轎車裡,董少華真有說不出的恨,只是他恨也沒用,因早見真澄的車子早已揚塵而去。

  ☆          ☆          ☆

  一回生,二回熟,沈哲敏發覺自己已經不像第一次看到早見真澄那樣,會忙不迭的逃避著他的視線,甚至有「早見真澄害羞症」。

  雖然說她是「比較」不受他影響了,可是,像今天他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她面前,還……還執起她的手並對她溫柔一笑,她還是會禁不住小鹿亂撞的。

  「好啦!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怎麼會出現在我們校門口了吧?」她利用說話時,偷偷的把手抽回。

  和他靠這麼近已經夠令她不安的了,若再任他牽著自己的手,只怕她連思考都成問題。她的鬼靈精怪在他面前老是施展不出來,這令她有些沮喪,連想給他個下馬威的機會都沒有。

  「你不會以為我去你的學校統計人數吧?」早見真澄一笑,「我是向沈伯母問明你學校的位置後,要司機把車泊在校門口等你的。」

  「接我放學回家?沒這麼容易吧?」

  「你愈來愈聰明了!」

  廢話!只要他不亂向她拋「媚眼」、「媚笑」、施展「媚功」的話,她還可以更聰明。沈哲敏暗想。

  「我本來就不笨了。」有眼無珠,「現在可以告訴我慇勤接送的原因了嗎?」

  「中午吃了沒?」早見真澄故意忽略她的問話,向她使了一下「隔牆有耳」的眼神。

  沈哲敏看了司機一眼,瞭解的點點頭。

  「我還沒吃飯。」她想,早見真澄大概是想找個吃飯地點之後再坐下來談吧?只是她可不認為彼此之間有啥好說的,且看看他想玩啥把戲吧。

  車子在一幢豪華雄偉的飯店前停了下來,飯店的工作人員立即向前為客人拉開車門。

  「歡迎光臨。」

  「你現在可以說了嗎?」沈哲敏走在早見真澄的後頭,跟隨在飯店服務人員身後,準備入座。

  「你不覺得等就座之後再談會比較好嗎?」

  好不容易就座,早見真澄又建議點完餐之後再說。

  「可以說了吧?」沈哲敏眼看點餐人員已離去,不知道這位「等一下」先生是否又要繼續「等一下」再說。

  「等……」

  早見真澄才說一個「等」字,沈哲敏立即沒好氣的截斷,「別告訴我還要再『等一下』,若沒事的話,失陪了。」

  「唉,你是個急性子的人哦!好吧、好吧!今天的你出來是告訴你一件事。」他一笑,「我不確定,不過有八成的把握,你聽到這件事大概不怎麼愉快。」

  「今天遇到的事情好像沒一件愉快的,不差你一件啦。」該死!明知道她性子急,他卻老是一副慢郎中的樣子,存心跟她過不去。

  「我暫時不回日本了。」不知為什麼,他相當在意沈哲敏對這句話的反應。

  「喔。」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心中卻有一股暖流奔竄。昨天還在想,後天他就要回日本了,心裡還不好受了一下下哩!

  「為什麼不問我留下來做什麼?」

  「做什麼和我有關係嗎?」雖然明明想知道得要死,又要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該不會是你今天邀我出來,要告訴我的事吧?」

  早見真澄心中挺不是味道。不過,他這個人就是善於隱藏自己的心情,把真實感受藏在玩世不恭的笑臉下。

  「若是因此而邀你出來,你會覺得受到侮辱嗎?」他大笑,然後說:「事實上,今天約你出來的確是有一事相求。」

  「相求?你的用詞太謙恭了,我受當不起。」是啥事得用「相求」兩字?十分好奇!

  「明天晚上有一場企業界的盛大酒會,希望你能當我的女伴。」

  「女伴?」她一愣,隨即拒絕的說:「你恐怕找錯人了,我不會跳舞又不能喝酒。」一想到那晚在PUB鬧出的笑話,到現在都還會被宛渝拿出來「重溫」。真是羞死人了,她居然主動去「啵」早見真澄!

  「女伴不見得非得要能舞善飲才行,只要能陪我周旋賓客之間,對於我和朋友間的話題偶爾能發表一些己見就可以了。」

  「我不認為我能勝任。」頓了頓,她又道:「何況我為什麼要幫你?」

  「幫我對你也許有好處?」

  早日習慣當你身後的女人?她一相情願的想,「我說過,我不會嫁給你的。」

  「就為了你這句話,你非幫我不可。」再有風度的人,對於沈哲敏一而再,再而三傷人的話都會有反駁的時候。

  在遇到沈哲敏之前,早見真澄是個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他條件好、家世傲,有什麼事他做起來不得心應手的呢?尤其對於女人他更是吃香至極,從來就只有女人奉承他、討好他,從來沒有他去屈就女人,而現在為了祖父遺言那個他不得不娶的女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的傲氣挑戰,最該死的是自己居然甘心的接受了。

  不!從此刻起,不能再放縱這女子的驕縱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這麼不喜歡我,對於婚事反感,我總不能霸道的強押著你上禮堂吧?」他態度悠閒的靠向椅背,雙手交疊在胸前,眼神謎樣般的看著她。「只要你答應我明晚當我的舞伴,早見家及沈家的聯姻從明晚起失效,今後男娶女嫁各不相干,如何?」

  對於早見真澄的提議沈哲敏倒抽了口寒氣。

  她該為他的提議感到高興才是,可是……可是她現在卻只有一股想哭的衝動,一種被拋棄的感覺繞在心頭揮不去,那感覺好苦!

  她倔強的一再提醒自己,不准哭喪著臉、不准哭!偷偷的作了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微笑。

  沈哲敏,笑啊!你要開開心心的笑,這個日本男人終於不想娶你了,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現在目的達成了,你該找宛渝出去狂歡慶祝才是,為什麼你會想哭呢?

  「我想……你作了明確的決定。」想哭的衝動她是控制住了,可是她怎麼樣也笑不出來。不想再強迫自己作「反心情」的反應,在心中幽幽一歎,她站了起來,「明晚我會赴約的。」一雙水意秋瞳隱在密長萬種風情的睫毛之後,待她旋過身後,水意盈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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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5: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外頭的雨下得好大,不正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嗎?沈哲敏走出飯店騎樓的庇護,任由驟大的雨勢打在身上。

  「呃……這位小姐……」飯店人員欲阻止她,可是她已走在雨中。「這年頭年輕人流行淋雨嗎?」才說完又有一個高挑人影從他面前掠過,也同樣走向雨中;不同的是,後頭的這個總算有些腦袋,知道撐傘了,只是這鬼天氣對方一身西裝革履,難道不怕淋濕嗎?

  唉!時下年輕人,總令人想不通!

  沈哲敏一臉的雨水、淚水交錯融合,留在臉上的已分不出是雨或是淚了。到現在她總算承認——她是愛著早見真澄的。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怎麼可能會愛上他?不是很討厭他,視他為洪水猛獸避之惟恐不及的嗎?

  世上真的有一見鍾情這回事嗎?有的!這種神奇的緣分不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終於明白,為什麼在靠近早見真澄的地方,自己會如此的不安和害羞了,因為她的傲氣不允許自己承認愛上他的事實,而潛意識卻已經接受了他的魅力吸引。

  但是,現在想這些都已經太遲了,是她自己的傲氣和不誠實把她和早見真澄之間的情誼給破壞殆盡的。

  像她這樣的女孩也真的不值得他去愛。她淒苦的臉上突然綻出一絲笑容,那笑容令人不忍多看。

  人行道上積滿了水,人群都避到騎樓下躲雨。沈哲敏的布鞋裡積滿了水,身上無一不濕。

  雖然是個春暖花開的好季節,可再這樣淋雨下去她早晚要感冒的。

  忽然,大雨不再無情的打在她單薄的身上,一把傘替她遮去了大雨。

  沈哲敏回頭看來者,一雙盈盈楚楚的含水瞳眸透著不信與歡喜。

  他來了!他還是來了!顧不得矜持,沈哲敏一把抱住早見真澄。

  「你來了,你終於還是追來了。」在他懷裡她感到所有的不安消失殆盡。「我真怕你不來!」

  沈哲敏突來的「誠實」,令早見真澄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仍是放大膽子把她柔軟的身子圈入臂彎中。

  「你……」對於她突來的轉變,早見真澄真不知是悲或是喜。她真是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子,這短暫的溫存會不會又是一種為達某種目的的手段呢?

  哭得梨花帶雨的沈哲敏,鼓起好大的勇氣,把自尊踩在腳下,她說:「明晚我是你的女伴,而我……不在乎當個十八歲的新娘。」

  這話是真的嗎?早見真澄疑惑的看著令他心動的女子,心中不斷自問著:我可以相信她的話嗎?

  「不相信我?」

  也許是該相信她的。早見真澄一笑,「我相信你。」

  「我知道你心中一定疑惑著我快速的轉變,是不?」她臉上綻出一抹笑容,打從心底開心的笑。「其實……我……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就喜歡你,只是倔強的我一聽到你是為了履行你祖父的遺言而要娶我,我就……」

  「認定我娶你只是為了向『遺言』交差?」這小傻瓜!不過,他也不否認剛開始的確是如此。

  「這是其中之一啦!還有就是……」這可尷尬了。

  「還有什麼呢?」一看她一臉嫣紅就知道接下來她要說的話一定更令她困窘。這女孩的脾氣倒特別,不是撒天大的謊,把他給騙了,就是誠實得透徹。

  「之前當我知道曾祖父把我許配給你時,我極力反對,在家裡呼天搶地的吵,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一想起從前種種,真是一幕幕鬧劇。「之後遇見了你,心中就算喜歡我也不可以承認。」她低頭一笑,「怕別人取笑我。」

  她真不是普通的死要面子!早見真澄一歎息。「現在你承認了,難道不怕別人取笑?」

  這個男人有點壞!明明知道的事情,非要她說出口不可!唉,反正沒形象了。「因為你向我提出『聯姻』無效了,我知道再不說……」

  早見真澄心疼的輕撫著她的臉,「你的脾氣真是又倔又拗。你知道嗎?方才在飯店裡頭我說了『聯姻』無效,你只是拋下一句,『明晚會赴宴』的話,什麼心情都不告訴我。若是今天我沒追出來,你是不是就把心事擱在心中一輩子?」

  「我總得用一些小技巧試驗你對我的感情。你不也從來都不告訴我你對我的感覺嗎?在我不知道是否是兩情相悅的情況下只得出此下策。若你對我有意,在我匆匆離開之後,你一定會追出來;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我在飯店把自己的心情托出,不是自取其辱嗎?」

  「還是死要面子。」早見真澄一笑。

  「你雖然追上來,這表示你在乎我,可是……」女人是需要一些「甜言蜜語」的。「你還沒有說你……你對我的感覺。」

  「感覺是需要『體驗』的。」

  在沈哲敏還沒弄清他話中的意思時,早見真澄的唇已攫住她柔軟濕潤的紅唇。

  傘,不知何時從早見真澄手中滑落,執傘的手抬高沈哲敏的臉,方便兩人的唇更密切的配合,舌更深的探索。

  這場雨下得浪漫而纏綿……

  ☆          ☆          ☆

  戴宛渝托著下巴看著沈哲敏,她臉上的表情由微笑到眉宇深鎖,然後歎氣搖頭。

  這女人今天八成吃錯了藥,要不就是受到嚴重的刺激。兩種導致的結果是相同的——她「秀逗」了!

  哲敏從方才出現到現在一直「癡笑」著,不知道以這個形容詞來形容她貼不貼切,不過,實在是江郎才盡,詞窮了!

  「喂!你好歹說句話,別一味的『癡笑』好不好?」戴宛渝再也按捺不下去了,非得查明病因不可。

  「什麼『癡笑』?」這種戀愛女人才有的幸福笑容,居然給這個「不識貨」的女人說成「癡笑」?哦,這令她十分、十分不滿意!「是啊,我是『癡笑』,好歹總比有人連『癡笑』的滋味都享受不到。」

  這也怪不得宛渝。她和男友從小是青梅竹馬,大概這輩子從沒享受過熱戀時那種幸福、甜蜜的感覺吧?

  「好吧!不解釋『癡笑』的原因也行。你今天穿這麼漂亮幹啥?不會是因為歡迎我造訪你家吧?」

  「當然不是。你造訪我家?我穿睡衣迎接你。」沈哲敏開玩笑的說。

  「差別待遇,老實招來吧!待會兒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人物要來啊!」

  「是有那麼一個。」沈哲敏笑得甜蜜蜜的,仍是神秘兮兮的不肯透露來者是誰。

  「哼!不說拉倒,問不出來我不會用看的?」話才說完,沈家的電鈴立刻響起。

  沈哲敏提起皮包,對戴宛渝說:「他不進來了,要見他得勞煩你移動『玉足』嘍!」說罷朝著門口走去。

  果真是神秘人物!不看不可。主意一定,戴宛渝立即來到外頭的大門口,只見早見真澄殷勒的為沈哲敏拉開車門,兩人還有說有笑的。

  世界變了嗎?仇家何時變親家了?

  待早見真澄要上車時,才發覺站在沈家大門口的戴宛渝,他朝著她微微一笑,頷首示意,而沈哲敏則上半身越過早見真澄,向車外那個一臉不可置信的好友扮了個鬼臉。

  「你笑什麼?」待車子緩緩駛向前時,早見真澄問。

  「宛渝的表情好滑稽,你帶給她的震撼太大了。」此刻她有一種整人的快感。哈!真是痛快。

  「待會兒若看到喜歡的衣服盡量挑。」他是特地陪沈哲敏出來挑今天晚上宴會穿的禮服的。

  「其實,我有一套挺不錯的禮服可以派得上用場的。」這個提議她昨天就說過了,只是他堅持今天陪她上街再挑選其他禮服。

  「我希望你第一次陪我參加宴會時的衣服是我送你的,最好還是我們一起挑的。」

  「唔……」這既然是他的心意,自己似乎也就不好再堅持什麼。

  ☆          ☆          ☆

  一襲白色的雪紡禮服,數朵同質的粉色小玫瑰點綴在腰間和袖口,這件剪裁簡單,以清新雅致為感覺訴求的禮服,沈哲敏一眼就看上,早見真澄二話不說,立刻買下來饋贈佳人。

  換上禮服之後,沈哲敏將一頭及腰的長髮放下,烏黑亮麗的長髮垂在雪白的禮服上,黑白雖對比,但在此刻卻呈現完美的調和感,再加上一張近乎完美的臉蛋和五官,佔盡所有的便宜,沈哲敏不必花費太多時間在化妝上,只要稍化淡妝,也必是全場注目的焦點。

  「哲敏啊!好了沒?早見先生在樓下等了好一會兒了。」吉秀雯叩了門之後直接走進來。

  女兒和早見真澄終於是以情人姿態走在一塊,這讓原本對這件婚事憂心忡忡的她笑逐顏開。

  「好了。」沈哲敏站在鏡子前又打量了一下,確定一切都沒問題後才轉身。

  「我的女兒好漂亮!」

  「你女兒本來就漂亮。老媽,你發現得太晚啦!」沈哲敏頑皮的朝著媽媽一笑。

  「你哦!」古秀雯笑得合不攏嘴。「快下去吧!別讓人家等久了。」

  「喔!」

  當沈哲敏出現在樓梯口的時候,早見真澄正在客廳和沈英風說話,沈哲敏一身白很容易就讓他的視線往上移,接著他站起來走到樓梯口迎接她。

  「你今天好漂亮。」一身深色西服的早見真澄英挺偉岸、軒昂沉穩。

  「謝謝。」沈哲敏含羞帶怯的一笑,很高興在早見真澄眼中看到高度的讚賞。

  向沈家人打了聲招呼,早見真澄和沈哲敏坐上了停泊在沈家大門口的轎車。

  目送著他們離去的古秀雯笑著搖了搖頭,「當初還說不嫁呢!照這種情形看來,哲敏上早見家的『花轎』可是上定了。」

  「這麼好的人選哲敏若不知珍惜,也只能說她沒福氣。嗯!這是個好現象,對老太爺那邊也有個交代。」沈英風說。

  夫妻倆閒聊了一會兒,接著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          ☆          ☆

  寬敞的凱迪拉克座車裡,柔美的輕音樂洩滿整個空間,夜晚的神秘為這空間增添了幾許浪漫。

  「會冷嗎?」早見真澄擔心沈哲敏身上的雪紡材質會御不住車箱內的冷氣。沈哲敏含著笑意搖了搖頭,不經意眨動的睫毛有著令人著迷的萬種風情。

  戀愛中的情人對於另一半的關心都特別容易受感動,沈哲敏這個時候的心情是沾著蜜的。

  車子平穩的向前行駛,約莫二十分鐘之後才到目的地。

  當早見真澄偕同沈哲敏步入佈置得花園錦簇的會場時,立刻成為眾所注目的焦點。

  周旋在杯影交晃、衣香鬢影的賓客當中,沈哲敏發現早見真澄熟識的人怎麼這麼多?他不是長期在日本?

  「台灣企業界你認識了不少人,怎麼認識的?」沈哲敏挺好奇的。

  「有許多機會吧!例如到外國開會,或者他們到日本參加會議……」說著又有人在遠處向他舉杯致意,早見真澄禮貌性的回應。

  「你常參加這種酒會嗎?」沈哲敏打量一下四周巧思的佈置。這種宴會,參加的人想必都是一些企業界有名的人物吧?若沒有早見真澄,自己這輩子是沒啥機會開拓這方面的視野的。

  「來台灣倒是第一次,在日本常有類似性質的酒會、聚會,只是我不常參加,除非覺得有必要。」對於這種「商業化」的聚會他向來不怎麼有興趣。

  「參加這種宴會一定要攜女伴嗎?」沈哲敏一步一步的為她想知道的事情「鋪道」。這問題不能問得太直接,因為……總是不好開口嘛!

  「通常啦,不過若沒有硬性規定非帶女伴出席的話,可以只身前往。」女伴的功能是「好看」。這是從前早見真澄對於宴會攜女伴參加的看法,因此他認為可有可無。不過這是在沒有女友的情況之下,若有心儀的女子陪同出席,那感覺可就不一樣了。

  「那你通常是只身前往嘍?」

  「不盡然。」哦,這小妮子開始對他「從前的事情」好奇起來嘍,反正他行事一向自愛,也不怕她盤查。

  「那女伴……你通常會找誰呢?」這正是她方才鋪陳了一大堆問題之後,最終想問的。

  一想到除了自己之外,尚有其他女人陪同他出席宴會,心裡就……呃,風度、風度!哎!這也是怪不得他的,在他來台灣之前,根本就不認識她嘛!誰教相見恨晚?沈哲敏無奈的想。

  「我大學時認識了一個女同學,私交相當不錯,若需要女伴的話會找她。」看著沈哲敏一臉不大愉快的樣子,早見真澄笑著說:「以後若需要女伴的話,身旁就有一個最佳人選啦!」

  沈哲敏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早見真澄則迷醉的看著她。

  「咳!咳!」突然有個煞風景的聲音插了進來,就見一個頭髮中禿的老翁攜著一位年輕人走了過來。「早見先生,日本一別後可好?」

  「董先生,你也來了。」早見真澄頷首致意,並一眼認出站在他身後的年輕男子,就是那天在沈哲敏學校見到的那個男學生。「令郎嗎?」

  「是啊,正是小犬。」董友富笑呵呵的說,「帶他出來見見場面。少華,這位是東凌財團未來的繼承人,早見真澄;早見先生,這是小兒少華。」他為雙方引見。

  「幸會。」早見真澄伸出手。

  「幸……會。」董少華沒想到昨天在校門口遇到的情敵居然如此大有來頭。東凌財團的未來繼承人!日本首屈一指的大財團……董少華傻眼了。

  「早見先生,這位漂亮的小姐是……」董友富很難不去注意到早見真澄旁邊的美女。男人的毛病!有美人的地方,眼睛都會不聽使喚的瞟過去。

  「她是我未婚妻。」早見真澄朝著沈哲敏濃情蜜意的一笑。

  「日本最有身價的單身漢給套牢啦?」才子佳人,的確是絕配。「什麼時候請喝一杯喜酒?」董友富挺欣賞早見真澄的,年輕有為且謙沖自牧,天生企業家的架式。

  他在說這些話時,倒沒注意到兒子臉上不太好看的神情。

  董少華自知條件比不上早見真澄,但是,對於想追的女子已被追走,心中仍有些無法釋懷,倒不是因為愛沈哲敏愛得有多深,只是自尊受挫、顏面無光罷了。

  「婚事倒不急。」和沈哲敏的婚事擇期由家中長輩決定就行了,只要能趕在明年祖父忌日攜妻子上墳敬香就成。

  「結婚時別忘了寄張喜帖,通知一下。」

  「我會記得的。」

  待董家父子離開後,早見真澄一笑,對著沈哲敏開玩笑的說:「遇到愛慕者了,有什麼感覺?」

  「還能有啥感覺?倒是我想問你,『情敵』出現了,你有什麼感覺啊?」想「ㄎㄟ」她,看她不把他「ㄎㄟ」回去才怪。

  「『情敵』?情敵在哪裡?我怎麼一點也沒感受到壓力?」

  「你太自大了。」沈哲敏笑著說。

  「不,是相信你的眼光。」

  「貧嘴。」沈哲敏又好氣又好笑。原以為自己可以挑一個能力範圍內可以管得「死死」的老公,卻沒想到……

  唉!這個未婚夫如此聰明,連口頭上她都占不得上風,還期待能將他制得服服貼貼的嗎?

  緣分啊緣分,半點不由人!

  ☆          ☆          ☆

  「我就說嘛!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你就死鴨子嘴硬,自己明明喜歡得要死,卻又裝成敵視對方的樣子。」

  沈哲敏和戴宛渝一塊兒走出教堂,在戴宛渝不斷軟硬兼施,外加「疲勞轟炸」的情形下,沈哲敏只好硬著頭皮把那天和早見真澄浪漫的「雨中情」重述了一次。

  「人家臉皮薄嘛!」沈哲敏不好意思的嘟著嘴。

  「臉皮薄?哈!我看是死要面子,幸好你及時拉下臉,要不然,你和早見真澄的結果肯定是『無言的結局』。」

  「你就別再窘我了。」

  「是誰給我這個機會的?沒辦法,日常生活實在太缺乏樂趣,總得找些不幸落難者來『ㄎㄟ』一『ㄎㄟ』,增添些生活樂趣。」戴宛渝壞壞的朝著她笑。

  「他來了。」沈哲敏的目光膠著在不遠處的前方,臉上的表情頓時放柔了。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戴宛渝識相一笑,「喂,我的公車快來了,先走啦!」現在不走,留著當電燈泡嗎?

  沈哲敏含著笑意走向早見真澄,「今天怎麼有空來?」

  「下班了,怎麼會沒有空?」早見真澄最近發覺太久——不到一天的時間——一見不到這小妮子會想念呢!所以,只要他有空一定想辦法看到她。

  「今天不是司機開車?」沈哲敏發覺他倚在一部跑車上,那部顯然不是之前常見的凱迪拉克。

  「今天我充當一下司機。」看沈哲敏一副不敢領教的模樣,早見真澄笑著解釋,「在日本我常自己開車,所以對於我的開車技術你大可以放心的。」

  坐進了車箱後,沈哲敏還是不太放心的說:「日本的交通好,你自然可以開得得心應手,但台灣可不比日本。本地的交通之亂可是世界有名的。」

  「方纔一路駛來還算沒問題,應該不會出現什麼狀況才是。」

  瞧他挺有把握的樣子,而既然他敢開,難不成她還不敢坐嗎?誰怕誰呀?

  「這部車不會是你的吧?」很拉風的一部法拉利。

  「當然不是,我再怎麼愛玩車也不可能在台灣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又買了一部車。」下個月初就要回日本了,實在沒有必要再增添一部車。

  「我倒忘了,下個月你就要回日本了。」胸口有些悶,別離總是教人難過。「回去之後,什麼時候會再來?」既然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那麼就期待下一次重逢吧。

  「我沒想過下一次什麼時候會再踏上這塊土地。」他回頭看她,「這次我回日本,希望你也能一道過去。」

  「我?可是我要上課,那時候沒長假可以讓我去玩。」

  這小妮子顯然忘記自己在來年的二、三月前就要成為新娘一事。

  「我不是要你去玩,而是希望你能去適應新環境。你忘了嗎?你快成為我的新娘了。」頓了一下,他說:「這邊的大學課程你勢必要放棄。」

  當他的新娘沈哲敏是一百個願意,可是……她真的挺喜歡唸書的。一想到將到千里外的日本去當黃臉婆,心裡就挺不是滋味的。

  就算嫁入豪門,可以不必為了煮三餐、打理房子而成為黃臉婆,但早見真澄上班之後她要怎麼打發時間?還沒正式嫁人,光想起未來,前途就一片黑暗。

  「我……我希望能嫁給你,可是……大學生活同樣也吸引我。努力了三年好不容易考上的學校,放棄了多可惜?」努力了三年實在是誇大其詞啦!像她這種天才型的學生,只要在高三那一年用功一點,要考上一流學府根本不是問題。

  「結婚之後若你想繼續唸書我並不反對。你可以先進入當地的語言學校就讀,然後再經推薦或考試就可以進入當地的大學唸書了。」

  「你不反對嗎?」她可不相信素以大男人主義著稱的日本男人會有如此冤大的胸襟,一般人的觀念是——女人一旦嫁了人,就要嫁雞隨雞,在家相夫教子,當個黃臉婆。

  「我為什麼要反對?你一個人年紀輕輕遠嫁他鄉已經很委屈了,應該讓你在那邊能過得幸福快樂,才算對得起你。」其實要她那麼年輕就銬上婚姻的枷鎖,實在難為她了。「若不是祖父的遺言不可更改,我希望能娶到『長大』後的你。十八歲,真的太年輕了。」

  「也還好啦!古代的婦女還有十四、五歲就結婚的呢!」李白的長干行中,不就有一句「十四為君婦」?

  「將來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我?」沈哲敏一雙靈秀大眼溜溜的轉,「怎麼個補償我呀?」

  「好好的疼愛我老婆啊!」早見真澄一笑,不必回頭看沈哲敏都知道此刻的她臉一定紅通通的。不過,不看可惜,她臉紅的時候一張芙蓉臉更增麗色。

  沈哲敏清清喉嚨說:「你知不知道,我上頭還有一個姊姊哲柔,是當初預計和早見家聯姻的人選之一。」

  「我知道有這麼一件事情。」有一點疑問,正巧可以利用這機會弄明白。「你上頭既然有一個姊姊,怎麼會選年紀如此輕的你許配給我呢?」

  「不滿意啊?可以『退貨』啊!」沈哲敏頑皮一笑,接著她說:「曾祖父當時心中的人選是姊姊,並不把我列入考慮。因為姊姊的年齡和你較相配,更重要的是她溫柔、好商量,而我……」這個用不著解釋,相信接過招的早見真澄心知肚明。

  「那最後怎會是你許配我呢?」

  「因為姊姊和青梅竹馬的男友私奔了。事實上她敢私奔是我慫恿她的,我看她成日鬱鬱寡歡又不敢反抗曾祖父的安排,只得用激將法激她私奔嘍!」她一笑,「我的動機完全是為她好,而且我認為,我年紀如此輕,個性又拗又倔,除非曾祖父老臉不要了才敢把我許配給你!怎知狗急了真會跳牆,他一咬牙真的把我給『賣』了。」

  「也多虧他撮合,要不然我們可能無緣相見了。」

  「我從前不相信緣分,現在可不由得不信了。」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有沒有想過,若是今天許配給你的是姊姊,不知結果如何?」

  「照單全收嘍!」早見真澄一說完,馬上換來沈哲敏一大記白眼。

  「花花公子。」她要的答案不是這樣子的啦!

  「喂,公平一些好不好?若是今天我先遇到的是姊姊,我應該沒有權利再多看除了她之外的女子一眼吧?三心二意的人會是你喜歡的嗎?難不成你希望兩女共事一夫的情形發生在你們身上?」

  「好啦,算我失言了可以吧?」他若真的是這樣的人,我才不要他呢!沈哲敏暗自心想。

  為這荒謬的事情生氣也太沒度量了。早見真澄在一個停紅燈的當兒回頭看她,「晚餐想吃什麼?」

  「你拿主意吧!我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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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5: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日本東京

  山內勳在咖啡屋外駐足了一下,很快的在最顯眼的位置找到了總是容易引人注目的西田理美。

  美麗的女人總喜歡坐在「方便」接受注目禮的地方。

  推門入屋,他繞到她面前的位置坐下來。

  「美麗的小姐,我該為我遲到了兩分鐘而道歉嗎?」山內勳嘻皮笑臉的說。

  「我若因為一個人遲到兩分鐘而生氣,豈不是氣量太狹小了嗎?」雖如此說,但說真格兒,她快氣炸了。以往只有別人等她的份,哪有她等別人的事?山內勳這臭小子,遲到理虧還賣乖!若不是有事情要問他,才懶得見他那張「黑皮」臉哩!

  西田理美嘴裡說得寬容,所呈現在臉上的表情可是一副欲將人碎屍萬斷的「殘暴」模樣。

  「找我出來有事?」山內勳兀自灌下一大口冰開水。他知道西田理美一向不怎麼喜歡他,而他也對她沒啥好感,只是他的個性一向大而化之,不會與人計較些什麼,更甭說與女人「勾心鬥角」了。而且她還是自家妹子的好友,就以上幾個原因也發展不出什麼仇恨情節。

  「我想問一些真澄的事。」

  「他?想必在台灣還活得好好的吧?」對於真澄在台灣的事情他真的不太清楚。真澄到的第一個星期曾打電話給他,之後再也沒接過真澄的來電了。這小子!

  「他都沒給過你電話?」

  「有啊!就他剛到那兒不久時,曾打來一通。」他從實招來。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這女人還想知道什麼?山內勳有些好笑的想。

  她每次想知道什麼有關真澄的事,就會透過妹妹或是直接找他問。因此,她對於真澄的「新聞」都瞭若指掌。結果,真澄以為他沒事就找西田理美「播報新聞」,害他莫名其妙的得了個「廣播器」的惡名。

  老天知道,正派憨厚的他居然給叫成「廣播器」!好像他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三姑六婆似的,真夠冤枉。

  「他告訴我,和台灣那小美人大概沒啥指望,聽他的語氣像是不怎麼順利。」這是真澄剛對上沈哲敏時的初期「戰況」,情況頗為「慘烈」。

  「哦?是嗎?」西田理美笑逐顏開。

  這女人「中毒」真深!真澄不得志她還如此「暗爽」,虧他還當她是朋友。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不是她日夜期待的嗎?若是真澄真的贏得美人芳心的話,西田理美還盼個屁啊!

  「勸你別開心得太早,真澄的企圖心一旦引爆,你想他有可能空手而歸?」再棘手的問題,只要是真澄想解決的,哪一件不是水到渠成的?「他這一回會突然延長在台的行程,怕是正著手『馴妻』行動。」

  山內勳偷瞄了西田理美微微變色的臉,心中有些痛快,他就愛看她得意不起來的樣子,誰教她老愛在他面前擺高姿態?

  「我不相信一個年方十八歲的女子能夠引爆他什麼企圖心。」這是後來從山內凌子口中得知的。「一個十八歲的奶娃?呵!」

  「別輕敵!見過他未婚妻的相片沒有?哇!那小美人可真不是蓋的。真澄第一次遞相片給我看時,我還一度驚為天人哩!」雖然說實話是挺傷人的,不過,還是希望西田理美早些死心吧!「我覺得真澄這回台灣行很有可能贏得美人歸。」

  他的話令西田理美相當不舒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今天我約你出來另外還有個目的。」

  「說吧!」山內勳喝了一口冰開水。

  「明天我要啟程到台灣……」

  才說到這裡,山內勳口中的那一口冰開水要上不下的,差些沒噎死他,嗆得他眼冒金星,咳個不停。

  「你……咳……」他手指著她,口中說不出話。過了許久,想咳的衝動才緩和下來,接著說:「你要到台灣?」

  「幹啥這麼激動?我又不是沒去過台灣。」她玩著手上的金鏈子。「你有沒有真澄台灣住所的地址?」

  「我又沒打算到台灣去,他給我幹啥?」

  「那電話總有吧?」

  「是有,可是……」這女人該不會想耍什麼手段吧?山內勳有些警戒的看著她。隨之又想,到台灣去,人生地不熟的,想她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好朋友到台灣異地重逢,約吃個飯、喝個咖啡可以吧?」

  「當然。」山內勳還有些猶豫。

  「那就告訴我吧。」

  看樣子不給她好像不行了。唉,算了……

  ☆          ☆          ☆

  台灣台北

  「理美?!」聽到西田理美的聲音令早見真澄有些驚訝。「你在哪兒打的電話?」

  接著,西田理美給的答案令他更加驚訝。

  台灣?!她現在在台灣?!

  「什麼時候來的?」雖然不明白她來台灣的目的,但同是故鄉人,總該表示一下關心吧。

  「昨晚深夜到的。」她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太累了,睡到現在才起床。一起吃個中飯吧?」

  「好啊!你現在住在哪家飯店?」

  問清楚了飯店名稱之後,早見真澄掛上了電話。奇怪了,她怎麼會有我這裡的電話?嘿!不必猜,八成又是「廣播器」的功能。

  然而當他到了飯店,在會客廳等了約莫半個鐘頭後,才看到西田理美姍姍來遲。

  「等很久了嗎?」西田理美一臉笑容,香奈兒五號的香氣隨著她的走動,若有似無的飄蕩在空氣中。她一向注重打扮,當要見的人是早見真澄時,刻意打扮自不在話下。

  「還好。」手上的汽車雜誌已快被他翻爛了。「要直接在這家飯店用餐,還是你另有去處?」台灣這個地方,西田理美比他更熟。

  「這家飯店二樓的港式飲茶不錯,咱們就到那兒吧!」說著便由侍者領著他們離去。

  這是個很好的位置。當侍者領著兩人來到落地窗前的雙人座時,早見真澄想著,改天帶哲敏來,她一定會喜歡這個位置的視野。

  想到她的倩影,早見真澄的瞳眸柔了起來,嘴角也不知覺的微揚了。

  「想到什麼開心的事嗎?」看來他今天心情挺不錯的,是因為她來台灣的關係嗎?西田理美心想。想必台灣的那個「奶娃美人」還沒佔領住他的心。

  「沒什麼。」早見真澄斂住了笑容,把待者遞來的Menu遞給她,「想吃什麼別客氣。」

  她翻了翻目錄,點了兩樣菜,然後對早見真澄說了,要他翻譯給侍者聽。

  「有你在真好!前幾趟我自個兒來台灣時,每到要與人溝通就免不了一場比手劃腳,有時弄了半天還雞同鴨講、笑料百出。當然,若是飯店的話偶爾還可以用英文溝通。」西田理美笑著說。

  「那時要你選修中文你就不肯。」

  「那時候沒想到日後會有用得上中文的機會嘛!」

  這時有部餐車經過,上頭放滿了一層層的小蒸籠,西田理美站了起來,分別向服務生要了兩籠蝦餃和牛肉丸。

  這小妮子果然是「經驗老道」。早見真澄覺得有趣。

  「看來幾趟台灣游使你成了道地的老饕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成行家了。

  「台灣食物真的令人食指大動。」西田理美不否認對台灣美食的情有獨鍾。

  「那好!就在台灣挑個老公吧!如此一來你就有機會終年都『吃在台灣』了。」

  「喜歡台灣美食怎麼能和嫁老公混為一談?嫁個台灣人?我可是連想都沒想過。」這個二愣子,怎麼老是不明白人家的心?拿這些話來氣她?真不解風情。「我是沒想到嫁個台灣人,倒是你想娶個台灣老婆是真的吧?」這順水推舟,問得理所當然。

  早見真澄回報以一笑。

  沉默表示默認嗎?西田理美沉不住氣了。對於任何有疑問的事情她喜歡問個明白,不喜歡去揣測。

  「喂,你的未婚妻……她和相片中一樣美麗嗎?」

  唉,女人啊!婚後比老公、孩子,婚前自然是比容貌美醜嘍!

  早見真澄有些無奈的一笑,不知是否該笑她的膚淺、可笑?還好他的小哲敏到目前為止還沒讓他發覺有此項「劣根性」。

  「她的確很漂亮。」一提起沈哲敏,早見真澄眼裡儘是露骨的溫柔。

  驚見如此重大的轉變,西田理美心裡泛著酸意,一雙丹鳳眼燃著妒火。

  「你似乎很喜歡她?」她忽然感到口乾舌燥。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喜歡她要喜歡誰?」他語氣中儘是理所當然。「第一次見到她時,不知怎麼……突然有一股想保護她、把她佔為己有的衝動。」

  西田理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早見真澄眼神中出現那種戀慕著一個女子、如火般熾熱的狂熱。

  那台灣女子真的撩起真澄對愛的火焰?那火焰好烈、好狂!西田理美有些為自己感到悲哀,在早見真澄對未婚妻的愛火中,彷彿看到自己對他一樣熾熱的愛戀。

  「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合,沒想到祖父的遺言竟能為我尋求到真愛。」

  「真澄……」西田理美看著他,「你對她會不會只是一時的迷戀?也許……也許過些時候便不再有這種感覺了。」

  「你認為我只是一時間的迷失?」這句話令早見真澄有些不悅,他一向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一時的迷戀」這句話對他而言有些諷刺。

  「我並不認為你會喜歡上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女子。」

  「愛情當頭,年齡不是問題。在遇上哲敏之前,我已經遇上過無數年齡與我相仿的女子,可是你可曾聽我為誰動過心了?」

  這不是指桑罵槐嗎?西田理美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我不明白……不明白她有什麼好,值得讓你如此鍾情於她。」咬著唇,西田理美有些激動。「真澄,為什麼你不能睜開眼睛看看,到底什麼樣的人才適合你?論家世、人品我自認是上上之選!」該是大膽表白的時候,西田理美接著說,「我愛你好久了,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不曾再把視線留駐在別的男人身上,因為我知道,這輩子中……我只屬於你,除了你之外,我誰都不要!」

  也許對於擁有這樣的一份情是該感動的。可是,在面對一份無法償還的愛而言,無非是莫大負擔。

  「非常抱歉。」除了道歉之外,早見真澄想不出自己能對西田理美說什麼。

  一個人只有一顆心,只能給一個人,他沒有辦法一心二用或一心二給。

  「一句抱歉抵得了十年苦戀?我的感情好廉價。」她嘴角浮出了一抹苦笑,面對滿桌佳餚,居然一點食慾也沒有。「我好不甘心!居然會輸給一個丫頭片子。」

  「你沒有輸,一開始沒輸,到現在還是沒輸。」

  「你都已經愛上了別人還說我沒輸?那我是贏嘍?」西田理美眼中泛著淚光,臉上是諷刺、淒苦的笑容。

  早見真澄你真夠幽默!到現在還能開這種玩笑!她痛苦的想著。

  「你沒輸也沒有贏,因為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就算我後來愛上了別人,你仍是沒有輸贏的。」早見真澄認真的看著淚水即將決堤而出的西田理美。「你是我的朋友,一開始我就誠實的告訴你了,不是嗎?」

  在彼此認識的一開始,早見真澄一發覺西田理美以愛慕的眼神追隨他時,就曾告訴過她——彼此只能是好朋友,再進一步是不可能,也許是他早就料到自己會有遇到鍾情對象的一天吧!

  「原來一開始你就在為自己鋪陳『心安』之道了。」西田理美臉上漾起了唐突的笑容,既詭異又淒惻。「你明知道我愛你,卻和我畫地自限的成為朋友……只是朋友。既然你不愛我為什麼當初不直截了當的告訴我,叫我死心,反而以一個『朋友』的曖昧關係叫我愈陷愈深而無法自拔?

  「你這曖昧不明的『朋友』關係不但叫我存了希望,也為你將來的負心提供了說詞,因為你曾經告訴過我——我們只是朋友。是我自己作賤,不知節制深陷的。

  「現在你愛上了別人可是愛得心安理得,因為你曾警告過我,我們只是朋友!你真的不愧是東凌未來的繼承人,聰明得令人害怕。」

  「理美……」現在說什麼好像都成了矯情,可是他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種人,他是真心想和她成為朋友。

  「今天……我算是明白人性的可怕了。」西田理美說。

  「如果你真認為我是那麼可怕的人,那也只好由你了。」現在她在氣頭上,對她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的。

  「我恨你——」看來這趟台灣行她是白來的了。她噙著淚水站了起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西田理美在許多人詫異的眼光下奔了出去,早見真澄把目光調向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中,並沒有追上去。

  如果她認為「朋友」的關係是一種曖昧手段的話,那麼此刻關心是否也成了矯情了呢?既是如此,這個「朋友」的關係也不強求。

  然而早在西田理美和早見真澄出現時,已經有雙眼睛一直隨著他們而移動。正巧,服務生所帶的位置又靠近對方,對於他們的談話內容無一不進人那個人的耳中。

  而當西田理美哭著奔離這裡時,那個人緊隨著她離去。

  那個人正是——董少華。

  ☆          ☆          ☆

  沈哲敏到校上課的第二節下課,教室外頭來了一個二年級的學長。上一回在選修的日文課教室見過他一面,談了數句話,人倒是挺好的,不過稍嫌婆婆媽媽了些。

  他向坐在教室裡的沈哲敏招了招手。

  「學長,找我有事?」她這人就是健忘,連人家姓什麼都忘了。不過,倒也無妨,反正這學長還記得她姓什麼。

  「沈學妹,董少華學長要我把這紙條交給你。」接著他又說:「因為我要到這邊教室上課,所以他托我傳給你。」

  「嗯,謝謝。」收下了紙條之後她並沒有立即打開,待回到座位才拆紙條。

  「喂,誰給的情書啊?」第一個表示關心的自然是戴宛渝。

  不知怎麼的,最近繞在沈哲敏身旁的「阿貓」、「阿狗」明顯少了許多,更沒慘絕人寰的「愛情大悲劇」或「純情男哭倒、露濕台階」的戲碼供欣賞,真是有夠無聊!好不容易又有戲碼要上演,她當然第一個表示關心。

  「是董少華。」

  拆開了紙條,其中只有寥寥數語——

  哲敏學妹:

  下午四點放學後,請在操場的大樹下相候。有一個很特別的人想見你,此人與早見真澄有莫大的關係,相信你會有興趣。

  不見不散。

  董少華

  和真澄有「莫大關係」的人?沈哲敏看完了紙條之後,心中對於董少華口中「想見她」的人忽然起了莫大興趣。這個人是男是女?董少華怎會認識呢?這倒挺有趣的。

  「裡面寫了些什麼?看你一副呆相。」不待沈哲敏反應過來,戴宛渝索性把紙條拿過來自己看。看完之後不屑的撇撇嘴角,「那個男人又玩啥花樣了?」

  「不管他玩啥花樣,不可否認的,這花樣挺吸引我的。」沈哲敏慧黠一笑,「和真澄有『莫大關係』的人,他到哪兒找來這麼一號人物?」

  「反正那傢伙是日文系的,日文『ㄎㄟ』得很,上街去找一個日本人假冒不就得了?」

  沈哲敏一笑,一聳肩,「反正不管是否是冒充的,董學長精心策劃了這樣一齣戲,不去瞧瞧豈非辜負了他的有心了?」

  「真的要去?」

  「不去不可。」沈哲敏去意堅強。

  「那我只好捨命陪君子嘍!」下午放學後讓沈哲敏一個人前去操場赴約,戴宛渝說什麼也不放心。董少華覬覦好友的美色已是司馬昭之心,任何事情還是小心為妙。

  董少華此舉會引起沈哲敏注意的關鍵在於要見的人與早見真澄有關,他明白自己追不到她的最大原因在於早見真澄。而今,他竟碰上一個與早見真澄有「莫大關係」的人,可見這個人對於早見真澄和她之間的關係可能會有些許的副面影響。

  她不得不承認,從看過了紙條一直到了約定見面的這幾個小時中,她心情並不是挺好的。

  她一再的告訴自己,只是去看場戲而已,沒有必要認真。可是她的潛意識卻緊繃了所有的神經。也許,當在意一個人愈深,對於任何有關於他的事,無論是真、是假都無法拿看戲的心態去面對吧?

  「我發覺自從早上你看過了董少華的紙條之後,就一直怪怪的。」對於沈哲敏極小的情緒反應,戴宛渝仍能察覺得出來。「擔心那個要見的人會影響到你和早見真澄之間的感情?」

  「可能吧?」

  「那就別見啦!只要你相信他不就得了?」戴宛渝停住了腳步。「況且,董少華找來的人會不具破壞性?」

  「可是我又好奇。」很難懂的心思。

  「你哦!」戴宛渝失笑的搖搖頭。「戀愛中的女人都特別多疑嗎?」

  「誠如你所說的,只是去看一場戲嘛!」她自欺欺人的一笑。

  接著在放學後,沈哲敏便和戴宛渝一同來到操場,距離約定地點的不遠處,沈哲敏看到董少華身旁站了一個身材婀娜的長髮女子,看似長得挺漂亮的,不過,這可要等走近一些才能確定——

  果然是個風情萬種的美人!沈哲敏在距離對方五、六步的地方立住了腳步。

  在她賞心悅目的讚美對方的容貌時,對方卻帶著驚艷的神情看著她——

  老天!她比相片中美上十倍!西田理美盯著沈哲敏,吃驚不小。

  相片中的她看得出嬌美慧黠、青春純淨,但是,卻看不出一身娉婷飄逸的環身靈氣和舉止間的魅力。這個女孩是在上帝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創造出來的藝術品嗎?如此完美、零缺點。

  「想見我的人是她?」看美人的確賞心悅目,不過,沈哲敏沒有忘記今天來的目的。「她和早見真澄有啥『莫大的關係』?」

  董少華低頭用日語把沈哲敏的話翻譯給西田理美聽,然後再由董少華把西田理美的話翻譯成中文,傳達給沈哲敏。

  「我叫西田理美和真澄是……是人人稱羨的情侶。」為了達到目的,西田理美必須說一些謊言。話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說出的話為自己贏些籌碼或達到目的。

  「嘴巴是自己的,空口說白話。」沈哲敏一再的告訴自己要相信早見真澄。「我沒有理由只聽片面之辭就信了你的話,而去懷疑我的未婚夫。」

  「哦?這樣!」西田理美是見過世面的人,她知道眼前這人間尤物嘴上硬得很,心中卻已是暗潮洶湧。沈哲敏臉上的猶豫神情已經透露太多不安的訊息,西田理美將柳葉眉一挑,不徐不疾、神態從容的從皮包中拿出一張自己和早見真澄的合照。「這樣,你不會再懷疑我和真澄的關係了吧?起碼……你知道我和他是認識的。」

  相片中的早見真澄把手搭在西田理美的肩上,兩人笑得燦爛無比,那狀態像是熱戀中的情侶,起碼看在沈哲敏眼中就是如此。

  「我……」沈哲敏心亂的咬著下唇,「我相信我的未婚夫,就算他曾經和你有過一段情,那也已經成了過去。」

  「哦?」西田理美看得出沈哲敏對早見真澄的信心已經薄得可憐,只是嘴上硬撐罷了。

  一個十八歲的女孩,縱然再怎麼聰明、理智仍是涉世未深、耳根子軟。光憑這點,社會生活歷練豐富的西田理美就吃定她了。

  撐吧!自己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就不相信一個她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子,能獲得她多大的信任。他們之間所謂的愛亦不過是剛剛成形,對於這種脆弱的初成體,禁得起三人成虎?呵……西田理美得意的想著,不覺的高興了起來。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沈哲敏看著西田理美,試著平靜起伏不定的心情。「一個是陌生人,一個是我的未婚夫,如果是你,會相信誰?」

  「你的確很有辯才!」西田理美不是省油的燈,她很清楚現在的沈哲敏有一顆極不安的心情。沈哲敏一直在找理由相信自己的未婚夫以平息心中的恐懼。沈哲敏若是如同嘴上說的如此相信早見真澄就不會如此不安……這女孩的心情全寫在臉上了。

  「真澄對你而言是一個『關係』似是親密的陌生人。對於他這個人你認識多少?沒多少,對不?如果有人問你,他是哪一所大學畢業的、他的嗜好是什麼?欣賞什麼樣的女子……你答得出哪一樣?」

  她得意一笑,「答不出來,是不?你之所以認為自己該相信他,只是因為他是你『未婚夫』?『未婚夫』只是一個名詞,它並不和『瞭解』畫上等號,尤其是像他這樣的未婚夫更是如此。這樣子,你還是認為自己該相信他?其實,我們兩個對你而言都是陌生人,因為你對我們同樣都不瞭解。」

  慌了心的沈哲敏,睜著一雙受傷的美目望著看似勝利的西田理美。

  戴宛渝看不慣盛氣凌人的西田理美,插了一句:「就算你瞭解早見真澄又怎樣?人家未來的妻子還不是輪不到你?看你這副樣子,八成是愛上了早見真澄而人家又看不上你。告訴你,早見真澄既然有未婚妻,勸你還是『卡早睡、卡有眠』」!」

  董少華把戴宛渝的話「含蓄」地翻譯給西田理美聽,她的臉色立即一陣紅、一陣白。戴宛渝說中了她的心事,而且還羞辱她!此仇不報非君子!

  「告訴你們,真澄之所以會要娶沈哲敏難道會是因為看上她?哈……真愚蠢!一個成熟的男人會看上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娃?他之所以會答允婚事,還不是因為他祖父的遺言?」看著沈哲敏刷白的臉色,西田理美知道這番話是說到她心坎上了。

  「真澄很聽他祖父的話是眾所皆知,就算今天早見老爺要他娶的是一個歪嘴缺牙的醜八怪,他仍會照辦,更何況是一個奶娃?」

  沈哲敏輕顫著唇,原本紅潤的唇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因為西田理美說中了她心中的疑慮。那些被早見真澄一番表白平息的困擾再度翻上心頭,她不斷的自問著:他……他真的是因為祖父的遺言而不得不娶她的嗎?一個二十八歲的成熟男子真的會愛上十八歲的她嗎?這……這是真的嗎?她到底該相信誰呢?

  沈哲敏抬起頭看著西田理美,她不得不承認,雖然西田理美沒有自己的美,但是她的成熟風韻卻是自己所沒有的。一思及此,沈哲敏不由得好生沮喪。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她的心牆已經完全被西田理美攻潰了。該怎麼形容這時候的心情?而這又豈是一個「痛」字所能了得?

  「從大學到現在,有十年了吧!」對於沈哲敏的轉變,西田理美相當滿意。和她鬥?呵,太嫩了吧?

  「你和他……」

  「是情侶,打從一開始就約定要相偕到老。」西田理美幽幽一歎,狀似痛惜。「十年的情誼終是抵不過一句遺言,不過真澄答應過我,只要我肯等……」她沒繼續說下去,相信後頭的話已足夠令沈哲敏「痛不欲生」了。

  「他不是那種人!」早見真澄誠摯的眼神浮現在沈哲敏的腦海。

  「你瞭解他?」

  沈哲敏沉默了下來,她的話又給西田理美推翻了。

  戴宛渝見狀又想說些什麼,可是……萬一早見真澄真的如同西田理美所說的這樣呢?屆時哲敏豈不是傷得更重嗎?幾經考慮了一番,最終並未開口。

  「其實我之所以找你是有原因的。」西田理美心中得意得快笑出來了。

  很好!這小美人的情緒全在她掌控之下。看來她是真的愛上了真澄,要不,這個計劃不會進行得如此容易,誰教情人眼中容不得一顆沙,更何況是個女人?愛情使人脆弱、多疑,利用這些弱點,她掌控了沈哲敏的心。

  「真澄給過我承諾,照理來說,我是不必到台灣來暴露身份的。」她笑著把話打住,然後才又說:「找上你的原因有二。第一、一個女人再怎麼寬宏大量也容不得情人有第二個女人,縱使虛情假意也不行,真澄雖然為了他祖父的遺言,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搭上你,可是……這仍令我十分不舒服!第二、我同情你是個女人,不想你一個十多歲的女孩經歷不幸的婚姻。當然,我不否認第二點是私心佔大半。」

  「這麼說,我該感謝你嘍?」沈哲敏一臉冷笑,和方才痛苦的表情大相逕庭。

  為一個自以為是情聖的男人痛苦?不!絕不!她沈哲敏一生中最痛恨的便是欺騙女人感情的下流鬼!

  是巧合嗎?第一個佔領她的心的男人就是一個標準的偽君子、一個風流成性的「純情男」!

  對於沈哲敏神情的轉變,世故如西田理美都有些吃驚,心想,這女孩的神情怎會變得如此快?上一秒是個十足的受害者,下一秒卻是堅強冷酷得嚇人!

  只有戴宛渝才知道沈哲敏心中的傷,她感覺得到沈哲敏偷偷的吸了好幾口氣,以防止在情敵面前落淚,好勝的哲敏是不容許自己做出這種「可笑」的反應的。

  「感謝倒不必,只是……」西田理美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壓力,她不敢直視沈哲敏,連話也說不完整。

  「告訴我,你到台灣來,早見真澄知道嗎?」

  「他知道。」

  「找過你?」

  西田理美強迫自己抬起頭來,她告訴自己,戲要演得像一點,要不然會前功盡棄。

  「他找過我,並且在我房裡過夜……」又是得意一笑。「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不過,今天你可以到飯店來看看。」

  沈哲敏蒼白著臉,瞪大眼睛看著她。

  「怎麼?不敢來?怕連最後一些相信他的理由也給親眼所見的一切摧毀殆盡?」

  「好,我去!你住哪家飯店?」

  要了飯店名稱和約定時間——凌晨兩點,沈哲敏和戴宛渝便立即離開,留下西田理美和董少華兩人交換了一個「合作成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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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哲敏,哭啊!想哭就哭,別憋在心中好不好?」戴宛渝看著蜷身在角落的沈哲敏說。

  她沒有哭,一臉槁木死灰的神情令人好心疼,除了要戴宛渝幫她打電話回去告訴父母,今天晚上要在戴宛渝住處研究功課不回家之外,從學校回來之後,她便不曾開口再說過任何話。

  她雙手抱著膝,把頭擱在膝蓋上,一雙靈巧雙瞳失去光彩的死盯著地毯。

  「哲敏……」

  「我沒事。」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她才開口。「為了一個騙子而傷心……不值得!」再也忍不住了,她「哇」一聲的哭了出來,斗大的淚珠一顆顆的順著臉頰滑落,碎了,彷彿是她的一顆心——

  「盡情的哭吧!」戴宛渝抱著她,安慰的說:「也許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這麼糟,也許……」

  「不要再為他說話!我恨死他!恨死他!」沈哲敏拚命的搖著頭。

  「哲敏,就憑著西田理美的片面之辭而否定早見真澄的一切,這未免對他太不公平!」也許是旁觀者的關係,戴宛渝反而較可以冷靜思考。但若今天易地而處,怕她不也氣瘋了才怪!

  「可是,我……我對他的過去,一點也不瞭解。」

  「那就是啦!」

  「所以我們也不能不懷疑他。」

  「只是懷疑而已就『恨死他』?太早下評論了吧!」唉!戀愛中的男女都是這樣嗎?「給他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吧!」

  沈哲敏固執的搖著頭,「他若是行得正,別人會找到台灣來?」她想起了西田理美給她看的那張相片。「那張相片上他們兩人笑得多甜蜜、多開心!」一思及此,心中又開始被醋給淹沒。

  「也許……」戴宛渝話未說完,即被截斷。

  「我……很難再相信他。」這不是一句氣話。「宛渝,你知道嗎?早見真澄曾對我說過,在日本參加宴會時若需要女伴,他會找一個他大學同學出席,那不是擺明是西田理美?」

  「他真的這麼說過?」

  「嗯!」沈哲敏垂下眼臉,沾著晶瑩淚珠的地,更顯得有些幽怨,這副神情不該出現在一個未滿十八歲女子的臉上。「西田理美剛剛說的話,把我推向絕望的深淵。」終於承認了自己的傷,在似喃喃自語的輕聲細語中,流露著濃得無法化開的深情。

  她是愛著他的,可是他卻背叛了她。

  「等會兒你會去嗎?」戴宛渝看著沈哲敏。「去看早見真澄和西田理美『幽會』。」她用詞含蓄。

  「當一個人使你失望時,在心中殘留著對他的感情是件很痛苦的事……」幽幽一歎,沈哲敏接著說:「就讓我親眼目睹事實,把我心中對所殘留的感覺一舉抹滅吧!『愛』這個字使人脆弱、不堪一擊;『恨』卻能使人變得更堅強。」

  「哲敏……」

  「他敢偷情,我為什麼不敢看呢?」多諷刺的一句話,可是又多麼實際。

  接下來的時間沈哲敏又沉默了下來,陪在她身邊的戴宛渝也陷入了冥思,十餘坪大的屋子裡除了牆上的鍾「滴答」、「滴答」的響個沒完之外,一切都是安靜無聲的。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分一秒的接近西田理美所說的時間,沈哲敏的心情一寸一寸的注下沉,真的是早見真澄敢「偷情」,她就敢看嗎?

  不!她沒有自己想像的如此堅強,她沒有辦法如同自己預期的如此滿不在乎!她怕!怕看到早見真澄真的如同西田理美所說的那樣,每天晚上兩人都一起度過。

  可是,唉!罷了,早死早超生,早些看透早見真澄這個人,早一些收拾破碎的心,人生也好重頭來過。

  「走吧!」沈哲敏沉著聲音說。

  她的聲音劃破了詭譎的安靜,坐在一旁的戴宛渝站了起來,仍又問了一句:「真的要去?」

  一個苦笑代替了沈哲敏的回答。

  當上了車後,兩人仍是很有默契的保持著沉默,此時此刻兩人都沒有心情說話,各有所思。

  就讓「事實」幫我忘卻這段情吧!沈哲敏心裡如此吶喊著。望著車窗外的寧靜,凌晨兩點時分,是不該出現太多車輛的。

  現在的他,想必正和情人大玩成人遊戲吧?而諷刺的是,她這個做「未婚妻」的居然是去看戲的。

  車子在飯店對面的馬路旁停了下來,富麗堂皇的飯店在凌晨時分仍是燈火通明,隨時準備迎接賓客。透過明亮的玻璃可看清飯店內匠心獨運的精緻擺設及數位服務人員。

  從車子熄了火,再把車窗搖下到現在已經約莫過了十餘分鐘,沈哲敏的坐姿和臉上的神情都沒變過。黑暗中戴宛渝實際上也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可是卻看得見她側面的低垂眼瞼和抿緊的唇。

  夜裡的風吹入窗內,拂亂了沈哲敏一頭烏黑的秀髮,幾許髮絲貼在臉上,她的模樣看起來憔悴得令人心疼。

  戴宛渝不禁在心中歎道:早見真澄啊!早見真澄,你真是害人不淺!一個開朗活潑的女孩為你成了這樣,你於心何忍?

  不忍心看好友為情所困的模樣,戴宛渝把臉別開,正巧看到玻璃門打開,由飯店裡頭走出了人。

  「呃……唉!」

  她的聲音引起沈哲敏的注意,她回過頭去,看見一對狀似親密的情侶走出了飯店。

  就以美的角度來看,這對男女堪稱金童玉女——男的俊逸絕倫,女的貌若仙子,站一塊兒令人賞心悅目的效果自然不同凡響。只是這一幕看在沈哲敏眼中又是何等的刺眼、椎心之痛。

  淚水悄悄的迷濛了她的視線,心中的痛苦又豈是筆墨所能形容的?

  接著的畫面更令沈哲敏傷心欲絕!早見真澄和西田理美不顧在場還有其他服務人員的情況下擁吻……

  看到這一幕,沈哲敏突然瘋狂大叫:「帶我走?我們立即離開這!好髒?」斗大的淚水如決了堤的洪水。見戴宛渝還未有所行動,她甚至動手去啟動車子。

  「好!你別激動,我們走,我們走!」沈哲敏的反應叫戴宛渝嚇壞了。

  這回家的路上不再一貫的沉默,而是不時傳來沈哲敏低泣的聲音,她就這樣一路哭回去……

  ☆          ☆          ☆

  整整哭了一夜之後,倔強的沈哲敏把傷痛隱藏在冷漠的面具之下,仍當作沒發生過什麼事般的照常上學。

  在校園中碰到了董少華,她裝作沒看見。

  「學妹,昨天……你還好吧?」他失望的看到沈哲敏一副沒事的模樣,若是早見真澄和她之間的關係沒變,那他找西田理美合作的事豈不白搭?

  沈哲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口氣冷漠的說:「怎麼會不好?」她該慶幸老媽給了她一雙哭不腫的雙眼,才沒讓昨夜的哭泣留下引人注目的後遺症——核桃眼。「怎麼,你期望我不好?」算他今天倒霉,沒事跑到她面前礙眼。

  「呃……這……當然不是。」董少華心虛的口吃了起來。

  不是就滾到一邊吧!沈哲敏厭惡的皺了皺眉。

  「要上課了,不多聊。」昂首拉著戴宛渝往教室方向走。

  「其實他大概只是想問候你,你大可不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想起方才董少華可憐兮兮的模樣,真是罕見的一幕。

  「問候我?」此時的沈哲敏戒心很重。「是看我笑話成分高吧?」

  「還在意那件事情?」戴宛渝知道這是白問,發生如此大的事情哲敏不在意才奇怪。

  對於戴宛渝的問題,沈哲敏回以沉默。之後,她默默的走進教室、默默的在座位上坐了下來、默默的上課……

  她的心情不想再與任何人分享,任何人,包括戴宛渝。他們只要知道她還活著、活得很堅強這樣就夠了,其餘的——只希望在自己的世界,自己擁有就好。

  在沉默的時間裡,日子並沒有想像中的難熬,一天很快的就過去了。

  「哲敏,晚上有個舞會聯誼,你去不去?」戴宛渝在沈哲敏收拾東西時問她,早猜到有九成機率她不會去,可是戴宛渝並沒有放棄唯一一成邀請她前往的機會。

  在這段「失戀」的時間裡,哲敏最需要的是找事情轉移注意力,而不是成天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不是嗎?

  沈哲敏連頭也沒抬的搖頭拒絕,仍是不發一語,接著,背包一上肩就朝著門口走。

  「喂,你已經超過六個鐘頭沒說話了,失戀就成啞巴啦?」戴宛渝有些不滿。「惹到你的人是早見真澄又不是我,為什麼不和我說話?」她長手長腳的,很快就追上了沈哲敏。

  「對不起。」沈哲敏幽幽的說。

  「算了,我也知道你心情不好。」總算肯說話了,雖然是「簡短扼要」。

  「我心情不好?見鬼了!」

  「你的脾氣我會不瞭解?心腸軟得像豆腐、嘴上硬是撐著,標準的內柔外剛。這樣的人不受傷則已,一受傷則是嚴重內傷,這內傷可不好醫治。」

  「到現在還跟我開這種玩笑!」沈哲敏瞪著她。

  「你不是很堅強的?金剛不壞之身?」

  沈哲敏沉默了下來,低著頭若有所思的不再開口。

  「他來了。」戴宛渝看到站在校門口的早見真澄。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總是如此引人注目,就算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見他。

  以往,每次只要看到早見真澄,她就會識趣的找藉口離去,不當他和哲敏之間的電燈炮。可是今天,情況可不同了。

  沈哲敏冷然的抬頭看了早見真澄一眼又把頭低下,神情的冷淡令他有些不明白。

  「哲敏。」早見真澄向前走了幾步,縮短彼此距離。「你好。」他向站在沈哲敏後頭的戴宛渝頷首。

  沈哲敏似乎沒看見他似的,從他身邊走過。

  一臉錯愕的早見真澄立即跟了上來。他肯定自己沒做錯什麼事,為什麼她要如此對待他?難不成就只是為了昨天因為公司臨時有事不能前來接她?

  「你在為我昨天不能來接你下課的事生氣?」這算是硬栽給自己一個罪名嘛!

  「為你生氣?」沈哲敏冷笑,「愚蠢。」

  對於她的話,早見真澄不舒服的一皺眉,然後他告訴自己,他面對的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跟小孩生氣?沒有必要。

  早在認識沈哲敏之前,早見真澄就有凡事包容的心理準備,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她還小,脾氣難免倔了些。

  「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可以說出來嗎?」

  「我沒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沈哲敏強顏歡笑的揚了揚嘴角,接著她歎了口氣,「我是個挺好商量的人,有些事情你可以大方的提出來講的,而不需要欺騙我。有時謊言的殺傷力比實話大,你知道嗎?」

  「我不明白你在講什麼?」這種沒頭沒尾的話,他到哪兒去找頭緒,不是跟猜啞謎一般嗎?「如果可能,可否請你把你想說的話,清清楚楚的講一次?」

  「這些話再清楚不過了。」沈哲敏心灰意冷的看著這儀表出眾的男子,打從心底的失望。

  原來,他和其他人一樣,也不過是仗著外表、善編甜言蜜語的下流男子一樣。不同於人的是,別人作賊會心虛,而他卻是一副泰山崩於前也不改其色的「沉穩」態度。多可怕的男人!

  面對這位「番婆」,早見真澄已有些力不從心,想必再問仍是問不出個所以然,而與其如此,不如改變戰略。

  「戴小姐,可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看得出來,戴宛渝可能會比較好問話。

  「我……,

  她才說出了一個「我」字,沈哲敏立刻投給她一記大白眼,然後快步的往前走,而在這種情形下,戴宛渝也只得跟上了。

  看著她們漸遠的身影,早見真澄把滿腔的怒火發洩在板本龍二昂貴的法拉利跑車上。

  ☆          ☆          ☆

  「又送花!」戴宛渝每一回看到沈哲敏手中的花時,就忍不住說同一句話。「拜託那位董大少爺,若他嫌家裡的錢多得沒處花的話,送個幾百萬過來,我替他花。」

  「已經好些日子沒送了,怎麼今天……」

  「他得了『間歇性送花症』,別理他。」一提到董少華這「花癡」,戴宛渝不由得想到一件事。「喂,你有沒有發覺過,自從發生了『那件事』之後,董少華那已呈停頓的追求攻勢又活絡了起來?」

  「你不會希望沒有了早見真澄之後,我就沒人追了吧?」雖是句俏皮話,話中卻因為有「早見真澄」四個字,使得沈哲敏的情緒又開始……

  為什麼愈不想去想他,他的影像在腦海中出現的頻率就愈高呢?不!她不要再想他了!那個大騙子有什麼值得她如此牽腸掛肚的?

  「話不是這麼說,只是……你有沒有想過,董少華和西田理美是怎麼認識的呢?」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使我看清了早見真澄的真面目。」

  「哲敏,不是我要為早見真澄說話,而是我怎麼看他,都不覺得他是那種花心大少。」她偷瞄了一眼沈哲敏,然後又冒死進言,「會不會是我們誤會他了?」

  「如果只是聽到別人所傳的流言,我想我還是會相信他。但是對於我親眼所見的事實——」她斬釘截鐵的說:「我沒有任何相信他的理由。」

  身為她好友的戴宛渝自然瞭解她的脾氣。哲敏一向眼見為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非常不幸的是,早見真澄又和西田理美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街」擁吻,哲敏想給自己一個「眼花」的理由也沒有。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沈哲敏眼神黯然了下來,緩緩的搖了搖頭,「說真的,我好矛盾。我想……我會提出退婚吧?」有些無奈的苦笑,「可是,要退什麼婚呢?連個訂婚戒指都還沒套上去呢!」

  「你曾祖父那頭怎麼辦……」

  「我會把所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如果他仍執意要斷送我的幸福的話,那我只有離家出走了。」她似乎已經想好了退路,「這些日子我和姊姊、姊夫都有聯絡。離開台灣之後,我可能會到美國去。」

  「事情非得鬧得如此大嗎?我是說……你和早見真澄真的沒希望了嗎?老實說,他和你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們倆站在一起說有多登對就有多登對。」也許是旁觀者清吧,戴宛渝總覺得西田理美有些「怪」,但究竟是怪在哪兒?一時卻也說不上來。

  「登不登對的問題是主觀的。像我也認為早見真澄和西田理美挺登對的,而我和董少華也登對得很,不是嗎?」

  「哲敏,你在開玩笑嗎?」這哪像一向眼高於頂的哲敏所說的話?她不是一向最恨花心大蘿蔔?怎麼把自己的名字和那種人放在一塊兒?她肯定瘋了!

  「我沒開玩笑。」沈哲敏揚著夾在花束中的卡片,「董少華約我今天晚上共進晚餐呢!」

  「不會吧?」她的「不會吧」並不是指董少華不可能的哲敏共進晚餐,而是指哲敏言下之意彷彿要答應「董花癡」的邀約哩,那還得了!「小姐,你不會真的想去赴他的約吧?那叫羊入虎口,你知不知道?」

  「吃頓飯就叫羊入虎口?」沈哲敏笑了起來,挑著眉,「那我早被早見真澄吃了。」

  「早見真澄是正人君子,董少華他……」看看沈哲敏的臉色,戴宛渝知道她又說錯話了,果然——

  「早見真澄是正人君子?呵!好一個腳踏兩條船的正人君子!宛渝,我發覺你被他迷住了,而且從『那件事情』發生到現在,你一直在幫他說話。」

  「我幫他說話並不是我被他迷住了,而是我認為『那件事情」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他條件那麼好,是一個難得能與你匹配的對象,我不想你因為別人一手造成的陷阱而與他鬧翻了。」唉,原來想當和事老還會被誤認為第三者的危險,這年頭好人不好當。

  沈哲敏歎了一口氣,發覺是自己太多心了。

  「是我太敏感了,我道歉。」呆了半晌,她才又開口:「不過,我不會因此而改變赴約的決定,有人請吃飯有什麼不好?替我省了吃飯錢。」

  「小心,別因小失大。」

  「在大庭廣眾之下他能把我生吞活剝嗎?」沈哲敏一笑,揶揄道,「宛渝,你太敏感了,也太高估董少華的膽勢,一個花花公子沒膽闖大禍的。」

  「我可沒你那麼樂觀。」反正勸也勸不住、攔也攔不了,戴宛渝只好莫可奈何的說:「自己小心一些就是了。」

  「我知道。」

  ☆          ☆          ☆

  東凌台灣分公司的主管這幾天競相走告,他們未來總公司的新總裁,也就是目前到台灣來作短期考核的主管——早見真澄是顆不定時炸彈。

  到目前被他轟過的主管已經不下數人,每一個被他轟得「滿面豆花」。公司裡烏煙瘴氣,每個員工,尤其是最有機會與他接觸的主管人人自危,沒有必要接近「危險地帶」——早見真澄的辦公室就盡量不靠近,連一向與他走得最近的板本龍二都不太敢去招惹他。

  每個人都不解是什麼原因會令他在一夕之間由綿羊變成老虎?這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有人猜測公司營運出了大問題;有人說只有情場失意或是愛情出問題的人才會情緒大起大落;又有人猜……

  總之到目前為止,沒有人知道早見真澄到底是怎麼了?

  「早見先生,今晚七點有一場餐會……」秘書在早見真澄下班前提醒他。

  「幫我推掉或是找人代替我去。」早見真澄沉著聲音,頭也不抬的繼續完成手上的文件簽署工作。

  他一向討厭一些假借工作為名的聚餐酒會,在平常時候是如此,在心情惡劣的此刻更是如此。

  站在一旁等候早見真澄簽完文件,準備可以回家休息的板本龍二怯怯的插口:

  「早見先生,那餐會不能推,也不能由別人代替你去……那是和張董的餐會,關係著一筆十億美元的合作計劃的。」雖然怕得要死,但為了公司著想,板本龍二也得冒死進言,誰教他是人家的手下呢?「所以……你不能……」

  「我知道了。」他打斷了板本龍二的話,「謝謝你提醒我。」把文件交還給板本龍二後他站了起來,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拿起了電話按了幾個號碼。

  「喂,沈伯父嗎?我是早見真澄,哲敏在嗎?」對方給他的答案顯然不盡理想,他道了謝之後掛了電話,「怎麼現在會不在家?」他喃喃自語的說,看了下表,距離餐會的時間只剩一個鐘頭多,沒時間再多想了。

  於是他離開公司,回到住處梳洗換上了一套乾淨的西裝之後,早見真澄一刻也沒多待的驅車前往餐會地點。

  到了飯店表明了身份之後,侍者立即領著他到包廂。上了二樓時,在轉角處,他看到前方走著一個婀娜的身影——

  「哲敏?」在沒看見臉的情況下他不敢太確定。但當對方回過頭,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沈哲敏看到早見真澄時也是一驚,隨即迅速的把頭別開。

  早見真澄認得那個走在沈哲敏前面的就是董友富的兒子——董少華。

  他們倆怎會走在一塊兒?早見真澄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一股怒火由心底竄起,心中充滿了一種近似被背叛的感覺。

  「先生,裡頭請。」

  服務生的話提醒了今天早見真澄來這兒的主要目的,他緊握著拳,在心中低咒了一聲,然後走進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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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6: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覺得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和你在飯店巧遇早見真澄有關嗎?」董少華在開車送沈哲敏回家時問。

  「今天的晚餐我吃得很盡興,哪有時間心不在焉?」在不相干的人面前,她沒有必要解釋太多。事實上,她方纔的心情壞透了,只想趕快離開那家飯店。

  在看見早見真澄的一剎那,她居然有「作賊心虛」的荒謬感受。她為什麼要有罪惡感?就憑著她是他「未婚妻」的身份嗎?呵!

  「哲敏……我……」

  「學長,有什麼話直說無妨。」她實在不喜歡大男人說話吞吞吐吐的,一丁點擔當也沒有的樣子。「你有什麼困難要我幫忙嗎?」

  「幫忙倒沒有。」唉!這教他如何啟口?以往要他說這些話是既簡單又說得順,如今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子,要教他說「真心話」倒說不出口了,之前他對哲敏是抱持玩玩的心態,漸漸的他發覺自己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我……」

  不想說?算了!沈哲敏樂得耳根清淨。人嘛!就是這樣,當對方想知道你想說什麼時,你偏不說;人家不想聽時,你偏偏說得挺順的。

  「哲敏,其實我是很喜歡你的,可以給我機會嗎?」

  「我年紀還小,不想被束縛住。」她也拒絕得挺順的。

  「可是……早見真澄不是你未婚夫?」

  「有未婚夫的人年紀一定不小?」沈哲敏冷冷一笑,「學長,我看得出幸薇學姊對你一往情深,你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呢?何況,誠如你所說的,我有個未婚夫。」

  「他不愛你,他在外頭早就有女人了。」董少華有些不甘心的大聲嚷嚷,「這樣一個人你還對他死心塌地?他根本不值得你愛。」

  「愛不愛是我的事。」沈哲敏平靜的說。「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趁這個機會正好可以當面請教。學長,你是怎麼認識西田理美的?」

  「這……」董少華一時語塞。

  「不方便說?」沈哲敏一聳肩,「其實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感謝你讓我看清早見真澄的真面目罷了。」

  道番感言倒令董少華受之有愧,他不敢多看沈哲敏一眼,佯裝著把注意力轉移到開車上。

  過了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車子已經距離沈家不到一百公尺的距離,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和猜測,沈哲敏打破了沉默,「學長,停在這兒就行了,我自個兒走路回去。」

  董少華想了想,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他點了下頭,搶先一步下了車,體貼的幫她拉開車門。

  「不管如何,還是感謝你今天肯賞臉接受邀約。」雖然沒佔到什麼便宜,但是哲敏畢竟是破天荒的答應了他的邀請。凡事起頭難,他相信,只要他能持之以恆,相信有一天哲敏會接受他的。

  這一回他打算認認真真的談一次戀愛,不再像從前那樣只是抱持著玩玩的心態。

  「學長,你太客氣了。」

  「哲敏,」董少華認真的說。「希望你好好的考慮一下我方才說的話,我真的是很認真的。」他怕立即又遭到回絕,於是忙著說:「不必立刻回復我,好好考慮吧!」出其不意的,他在沈哲敏的額頭印上一吻,然後匆匆的上了車,在離開前,按下車窗,又重複一次,「請好好的考慮一下吧!」

  沈哲敏駐足在原地,直到董少華的車子消失在路的那一端為止。旋過身子正打算徒步回家時,卻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我……」一抬眼看清楚對方,沈哲敏充滿歉意的臉立即拉了下來,她瞪了早見真澄一眼,打算從他身邊走過。

  早見真澄拉著她的手臂,冷冷的說:「你欠我一個解釋!」方才董少華吻她的那一幕,深烙在早見真澄的心中。那傢伙居然敢吻他的女人?!董少華,他記住了。

  「放手!」沈哲敏努力的想要掙脫早見真澄的手,「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

  她不威脅他還好,威脅的話一出口,身子立刻被騰空抱了起來。

  「你……你想幹啥?!」沈哲敏嚇呆了,沒來得及反應,「救……」才說一個字,嘴巴又被早見真澄用吻給堵住。

  待她被吻得七葷八素,快透不過氣時,早見真澄才放開她。一定下神,才發覺已置身於轎車之中。

  「你……」她喘著氣,又羞又惱,「你要……帶我去哪兒?」看見早見真澄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發亮,臉上布著風雨欲來的沉肅表情,她打從心底的感到害怕。「我哪兒也不想去,我要回家。」

  「你家人那一方面我已經交代過了,不必急著回去。」剛才結束了與客戶的聚餐之後,他立刻驅車到沈家。久候沈哲敏未果,他才步出沈家到他泊放轎車的地方等她,豈知卻看到沈哲敏讓董少華吻她,雖然只吻了額頭,但是……總之,他絕對不容許任何男人覬覦他的未婚妻。

  別個男人多看她一眼都令他倍感不適了,更何況是吻她,喔!真該死!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沈哲敏倔強的別開臉。

  「你欠我一個解釋。」早見真澄一向予人溫文儒雅的紳士風範,但是他也有鮮為人知的霸道作風。「今天你沒把事情解釋清楚,休想離開我身邊。」他濃眉緊鎖,唇瓣緊緊抿著,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欠你一個解釋?呵!」她乾笑了一聲,在心中咒罵著:該死的大渾蛋、大騙子、大花癡!誰欠誰解釋還不知道哩,好啊!要解釋是不?看他怎麼個要法!她就來一招「以牙還牙」。

  捨不得教訓她,早見真澄只得把滿腔的怒火發洩在車子的速度上。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在半山腰,早見真澄的車速並沒有因為上山而稍緩下來,嚇得一旁的沈哲敏心裡七上八下的,可是為了保持「酷」相,她又不能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當達到目的地時,沈哲敏念「阿彌陀佛」已念了不下數百次。自出生到今天,今天念佛念得最虔誠,真夠諷刺!

  「你帶我來這裡幹啥?」沈哲敏打量了一下四周。

  是一幢頗具氣勢的大洋房,四周草木蔥籠、百卉爭妍,隨著夜風吹來,還夾雜著陣陣的花香味。

  早見真澄沒有多加解釋,拉著她的手立刻往前走,越過花園、噴水他,上了石階……他左手握著沈哲敏的手,右手掏出鑰匙打開門。

  「這兒……沒人住嗎?」看著裡頭黑壓壓的一片,此屋又正好在半山腰,這……很符合鬼屋的條件!

  進到了裡頭,所到之處皆燈火通明,裡頭的設備全是電腦感應裝置,這又叫沈哲敏吃了一驚。

  屋子裡的裝潢雅致,原木桌椅、迴旋梯、大掛鐘……白色碎花幔簾靜靜的垂在落地窗前,迴旋梯下還有一個彷彿是童話故事裡的大壁爐,壁爐前有一塊羊毛地毯,幾盞昏黃的燈烘托出原木柔和的色調……真是一室溫柔。

  沈哲敏忙著打量這纖塵不染、格調高雅的屋子,倒忘了方纔的怒氣。

  「喜歡這裡嗎?」早見真澄看她瞧出興致,也不忙向她要「解釋」,他相信這幢父親在多年前買下的度假別墅她會喜歡。

  「喜歡!」沈哲敏一回頭看見了早見真澄那張無時無刻牽縈著她心思的臉,所有的痛苦記憶一古腦的又回到心頭,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別過頭去。

  「我們之間可以停止這該死的冷戰了嗎?」早見真澄走向她,把她的身子扳向自己,倔強的沈哲敏仍是別開了臉。「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要老是叫我去猜,這真的會把彼此的耐性磨光。」

  「那就別去猜,尤其有關於『我』的事情,還得勞煩你去猜嗎?在你心目中我算老幾?」她用力的撥開他的手,冷笑的說。

  「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有著什麼樣的地位?」是他自己表達能力太差,抑或是哲敏沒了感覺神經?「在我心目中你是唯一,這個地位不會改變!」

  「哈!」一個諷刺的笑聲,「唯一?唯一的傻瓜?唯一能被你的甜言蜜語騙得團團轉的人?不!你太謙虛了,以閣下的條件,我不會是『唯一』上當受騙的女人。如果我是『唯一』,大概是『唯一』覺醒,不再讓自己當傻瓜的那個人吧!早見真澄,你——」沈哲敏一咬牙,「你這個混帳!」

  「你胡說些什麼?」沈哲敏夾三雜四的諷刺外加辱罵,令早見真澄有些莫名其妙。

  「我說你混帳!」惡狠狠的看了早見真澄一眼,沈哲敏轉身就想走,「男人都是一個樣的,偽君子。」

  「想走?」他一伸手又輕易的把沈哲敏扳到自己面前。早見真澄的表情不再溫和,濃眉一鎖,霸氣令人畏懼,「要走容易,把你的話解釋清楚,還有——那個男人和你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干你啥事?」就算怕死了早見真澄的威勢,騎虎難下的沈哲敏仍是昂著頭,倔著性子,心中不斷的給自己鼓舞:沈哲敏別害怕,早見真澄對你凶,再把他凶回來就是,凶人這把戲,你哪回凶輸人啦!

  於是兩人怒目相對,誰也不認輸。

  「再給你一次機會解釋。」早見真澄忍著怒氣。這個不識好歹的女孩!

  「我不是被嚇大的!」早見真澄施壓在手腕上的疼痛使得沈哲敏怒火更盛,「要解釋沒有,命一條。」咬牙切齒的死瞪著對方。

  「好!」

  還沒弄清楚早兒真澄口中的「好」是什麼意思的時候,沈哲敏已被打橫的騰空抱起,在毫無預警之下,也來不及反抗。

  待她開始知道反應對他胡踢亂打,他已經抱著她在木製的迴旋梯上了。

  「放我下來!」她一方面大聲叫喊、一方面手腳並用的對早見真澄亂打亂踢,「來人啊!救命……救命……唔……」她最後一個「啊」字被早見真澄專橫的給吻掉。

  他的吻又烈又狂,舌尖恣意的探入沈哲敏的口中探索。有幾秒鐘沈哲敏忘記掙扎,陶醉在早見真澄的吻和愛撫中,甚至把雙手由阻隔在彼此間移到他頭項回應他。

  「說!我有沒有資格要你解釋?」早見真澄離開她的唇,撐起身子看她,臉上有一抹邪氣而得意的笑。

  還沉在激情中的沈哲敏聽到這句話後心頭一涼,這時發覺自己置身於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不!更貼切的說,是在一張華麗而鞏固的圓床上。

  她和早見真澄在床上的位置令人想入非非、十分曖昧——她的雙腳張開,早見真澄則跪在其中。

  天啊!過去的幾分鐘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沈哲敏臉紅心跳,她抬眼看著用雙手撐著床,傾身向她的早見真澄,有數撮頭髮落在他額前,背著光的臉有著一股近乎邪氣的神秘,一雙深邃的眸子因為方纔的激情蒙上一股神采,既危險又魅惑人心。

  他絕對有條件玩遍所有的女人!而她,難道也是其中之一嗎?

  不!她不是!這麼可怕的男人……她不要沉淪在他的魅力下,沈哲敏驚慌的搖著頭,她強迫自己說出反駁他的話。

  「對你,我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她試著撐起身子,不再維持這曖昧的姿勢,哪知她這一移動,兩人的姿態更貼近、更曖昧。「我要起來,你……你起來,好不好?」為了不與他這般貼近,只得徒勞無功的躺下。

  「你怕我?」精明如早見真澄豈非看不出沈哲敏眼中的恐懼。「我們是未婚夫妻,怕我太沒道理。」他挑著眉,嘴角有一絲笑意。

  不知道這小東西發現了沒有,現在她的身子抖得有如一片風中落葉。這份驚慌和無助挑起了早見真澄的溫柔和愛慾——他想要她!

  對於女人,他不否認曾有過生理衝動,但是打從心底的想要一個人、想愛一個人這是第一回,他慶幸這一份特別的感覺是對自己未來的妻子。

  而夫妻之間行周公之禮並無不妥。

  「我要你……」早見真澄傾身向沈哲敏,他溫柔的吻和輕柔的愛撫傳達了他的渴望。

  「不!」沈哲敏在早見真澄充滿慾望的眼神中找回了理智,她寒著聲音,「別讓我成為你愛情史中的一項。」

  「你說什麼?」早見真澄沒聽清楚她講什麼,仍繼續吻著她。

  「你還想騙我多久?」莫名的,一股委屈湧上心頭,不爭氣的淚水滑落了臉頰,「別把我當成傻瓜,滿足了你的虛榮心,你得意嗎?告訴我,你得意嗎?」

  沈哲敏的淚水和「控訴」使得早見真澄一驚,心中的激情蕩然無存,他停止了愛撫,坐直了身子。

  「告訴我,你知道了什麼?」他自問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怕哲敏掀出他什麼底,最怕的是有「第三者」刻意的破壞或哲敏誤信了什麼。

  這必須問清楚,因為很顯然的,哲敏一定聽到了些什麼不實的訛言。

  「西田理美是誰?」沈哲敏再也忍不住了,她哭得傷心,「到現在還想騙我嗎?」

  是她?!哲敏怎麼知道她的名字?莫非她找上了哲敏?

  「她是我大學同學,到現在一直是朋友。」這麼單純的關係,早見真澄不認為有什麼值得沈哲敏哭得如此傷心的,「你不會反對我有『女的』朋友吧?」

  「『女的」朋友?紅粉知己?你究竟想騙我多久?」沈哲敏用手使力抹去了眼淚,「她、你的床上夥伴吧?看她的樣子,想必很夠味吧?」

  「哲敏!」早見真澄怒斥。

  這怒吼聲聽在沈哲敏耳中,成了他惱羞成怒的反應。「惱羞成怒了嗎?」

  「我和她只是單純的朋友。」

  「只是朋友人家會從日本找到台灣來?只是朋友你會夜夜和她在飯店過夜?只是朋友她會到學校來找我,要我退讓?只是朋友你會和她在飯店門口擁吻?早見真澄,你真不是普通的騙子!」她眉頭一皺淚水又潸潸而落,「我好恨你,為什麼你在騙走了我的真心之後又毫不留情的擊碎它?如果你不愛我的話,當初為什麼不早說?」

  「哲敏……」他知道現在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望著她潸潸而落的淚,他的心比她更疼!

  「我不要嫁給你,你根本不會珍惜我。」

  「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這樣。」現在他有些明白了,為什麼西田理美會在凌晨時分打電話告訴他,她肚子不舒服,請他到飯店帶她去掛病號了,原來她是有預謀的!

  「我親眼看見的,凌晨兩點多,你從西田理美所住的飯店走出來,和她卿卿我我的在飯店門口擁吻。半夜三更的,你和她從飯店走出來,你要我怎麼想?三歲小孩都明白的事,難道你期待我不懂?」

  「是她主動吻我,我避之不及的,你會相信嗎?」這是實話,只是他知道哲敏絕對不會相信。

  沈哲敏嗤之以鼻的反應立即證實了他的猜測。

  「她主動吻你?她是女色狼還是變態?好個堂而皇之的理由——避之不及?是甘之如飴吧?」男人,吃到了甜頭還賣乖,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

  「為什麼寧可相信別人卻不相信你的未婚夫?」難道他就這麼不值得她相信?早見真澄沉痛的想著。

  「我曾經那麼相信你。」沉著心情,她坦言。

  「曾經?我不要曾經,那是過去式,沒有未來。為什麼不能再繼續相信我?」

  「我是相信你,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空洞著眼,潸潸不絕的淚水一再湧出。「你吻她的那一幕……我忘不了!忘不了!知道嗎?當我看見你們擁吻時,我的心好痛,哭喊著要宛渝快快把車開離現場。」此時此刻,她真想要自己不要再沒用、懦弱的掉淚,表現出堅強的一面,可是她做不到。

  「第一次……你讓我知道戀愛是什麼滋味;而你也同時讓我知道,什麼叫失戀。」淒苦一笑,「我該恨你抑或是愛你?你知道嗎?當一個人沒法選擇時,就只有全部放棄。」這些話彷彿是說給自己聽一般。

  「她告訴你什麼?」他知道哲敏不會無緣無故在三更半夜跑到飯店外去看「好戲」。

  「這些重要嗎?」現在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

  「對你也許不再重要,但是——對我而言非常重要。我只想還給自己清白和公道。」他認真的看著沈哲敏,「在放棄我之前,請給我一次為自己辯解的機會,好嗎?」

  「請別傷害她,她只是一個愛你的女人,我不會夾在你們之間的。我曾祖父那邊,我會試著去說服他。」

  「為什麼不肯試著相信我?」

  「也許誠如西田小姐所說的,我真的不夠瞭解你吧?比起我,她的確比我更適合你。你們擁有共同的過去,而我們呢?對彼此的瞭解少得可憐!唯一把我們牽在一塊兒的,只有兩家長輩的『聯姻』約定。」

  「是你自己如此認為吧?」沈哲敏說出這樣的話,早見真澄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用情過深,太一相情願了呢?這種感覺令他有些不舒服。

  「你明知道不是!」

  「不然,是什麼?」早見真澄瞇著眼看她,「對你而言,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只有『聯姻』,是不?原來你從前說的話都是騙我的。」

  「不!我沒有!」

  「怪不得,怪不得你會和董少華偷偷的約會,還讓他吻你,我看錯人了。」不給沈哲敏解釋的機會,早見真澄一口咬定,「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就懂得左右逢源。」一個被怒氣沖昏了頭的人說話都是不經大腦的。

  「早見真澄,你嘴巴放乾淨一些,我左右逢源?你自己才是見一個愛一個呢!自己是標準的花癡還裝純情男,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你——」早見真澄的怒火一點一點的被挑起。

  「我怎樣?」沈哲敏嘴上仍不饒人,「我是左右逢源那又怎樣?你以為我只有董少華一個男朋友嗎?和我以前的男友一比較,你們都給比到太平洋去了。」看到早見真澄受傷的眼神,她知道自己這番謊言成功的打擊了他。

  「這麼說來,你很有經驗嘍?」早見真澄的眼神和話同樣冰冷,他動作利落的扯掉領帶、解開扣子……「就讓我和你以前那些男人比較看看,相信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你……你想幹什麼?!」沈哲敏驚慌的想推開壓在她身上的早見真澄,嘴唇迴避著他不帶感情的吻,「放開我——」看到他眼中儘是怒氣和慾望時,她後悔說了方纔那些話。

  她想求饒,告訴他她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而撒謊,可是倔強的個性又不允許她開口。

  頑強激烈的抗拒只是使早見真澄更加亢奮。

  當沈哲敏發現自己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時,她害怕得幾乎哭出來,只能雙手護著身子顫抖著。「不……不要……求求你……」

  「不要?求我?」早見真澄邪氣一笑,在他心裡頭,從前那個純潔易碎的瓷娃娃已不見了,現在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蕩婦,對於這樣的女子,還客氣什麼?她騙他!

  沈哲敏缺乏經驗的恐懼和無助看在早見真澄眼中卻成了裝純情,他毫不留情的傾身向她……

  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令沈哲敏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的手緊握著雪白的床單,倔強的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無意間,他發覺了她還是處子之身——因為她是如此的嬌小……

  早見真澄懊惱的翻下身子,「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當他發覺沈哲敏眼中的淚光時,他真的好難過。怎麼會這樣?他方纔的行為簡直像禽獸。「對不起……我……哲敏……」

  沈哲敏翻過身子不去看他。

  「有什麼好抱歉的呢?我經驗老到不是嗎?」她一面說話、一面啜泣,「你已經證明了你想證明的,走開!我再也不想再見到你了。」

  「哲敏……對不起。」他拿起被單蓋住她身子,「我們結婚吧!明天我打電話回日本,請他們開始籌備婚禮。」

  「在西田理美的事情發生後,還想要我當你的新娘?不!我不要和別的女人共用老公。」

  「她不是……」要怎麼解釋她才肯相信?

  沉默了一會兒,沈哲敏裹著床單下床,一下了床,初經人事的痛在雙腿間灼熱不褪,她忍痛撿起地上散亂的衣物,欲走到另一個房間去換。

  沈哲敏離開房間後,床上一角的血跡令早見真澄愧疚一歎,看來,非找上西田理美弄清楚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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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00:16: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家靜謐的咖啡廳裡,西洋老歌流瀉在每一個角落。這家坐落在鬧區的精緻CoffeeShop通常生意最好的時段是午餐前後及下午茶時間,要不就是晚餐過後上班族的閒暇時候。

  早上十點半剛開店門,通常在這個時候鮮少有客人,就拿現在來說,在座的就只有三人,兩桌客人。

  老闆打量了一下他們三人,其中有一男一女同桌。那桌客人可真不是蓋的!男的帥、女的美,真是夠賞心悅目了!

  聽他們講的話,那女的好像是個日本妞,男的嘛!則是說得一口流利日語的台灣男子。

  至於在那對年輕男女隔壁桌則坐了一個穿著品味不怎麼高的中年男子。他略晚那對男女進來約莫三、四分鐘,一坐下來點了杯咖啡就攤開報紙看到現在。

  這種人哦!最有時間了,幸虧店裡的咖啡不續杯,要不……他敢打賭,這種人可以坐到晚上。

  不久,又來了兩個客人,老闆馬上笑臉迎人的招呼去——

  「董先生,為我們合作計劃即將成功乾杯。」

  原來老闆所說的那個漂亮的日本妞正是西田理美,而坐在她對面那個日語很「溜」的台灣男子就是董少華。

  「會如此順利嗎?」端起咖啡杯,董少華並沒有去碰西田理美的杯子。「我覺得哲敏心中仍滿在意早見真澄。」

  「那只是過渡時期。」西田理美一點也不以為意。

  「我覺得西田小姐很有自信。」

  「哦?」輕啜了一口咖啡,西田理美笑著挑眉。「何以見得?」

  「為了早見真澄,你敢如此下賭注,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發覺和哲敏無法成其好事是你和我從中作梗,會有什麼反應?」

  「我沒去考慮這麼多,我只知道我已愛他十年了,沒有理由把他拱手讓給一個認識他不到多久的女孩。能破壞、阻止他們不能結合就夠了。」這就是一個女人的悲,一旦深陷就無法自拔了,最可悲的是,她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你的愛這般深,為什麼不試著讓他知道?也許……他會感動,既而接受你也不一定。」看著西田理美美麗的臉孔,他相信只要她願意,大概沒有男人可以抗拒她的美。「你有條件去迷住任何男人的。」這話是恭維,也是實話。

  「迷住任何男人?」西田理美輕笑,然後無奈的歎了口氣,「不,他就是一個從來不為我著迷的人,這也就是我不明白、不能接受他迷上一個十多歲女娃的地方。」西田理美從皮包中取出了煙,點燃後吸了一口,「我和他是大學同學,從一見面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的被他吸引……」

  「他不知道嗎?」

  「我不是一個會把愛藏在心裡的儒夫。」吐了口煙霧,她繼續說:「為了他,我開始把自己改變成他喜歡的模樣。他喜歡女孩子穿裙子,我丟掉了我所有的長、短褲;他討厭女孩子濃妝艷抹,我從來不多花時間在臉上化妝,頂多只化個淡妝;他喜歡女孩子溫柔聽話,我盡量壓抑住自己的大小姐脾氣、處處遷就他。為了他,我真的什麼都願意改,因為……我真的很愛他。」

  愛一個人能有多深?對西田理美而言,她已經盡力了,而早見真澄仍沒多看她一眼。

  「這就怪了,哲敏除了不化妝是對了早見真澄的胃口之外,其他部分她都不及格。哲敏最痛恨穿裙子了,而且,她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倔,早見真澄怎麼可能……」他沒再說下去。

  「這就是令我最不平衡的地方。」從上一回的初次見面,西田理美可以感覺得出沈哲敏絕對不是溫柔婉約型的女子。「那個小奶娃有什麼好?」

  她在說這句話時,沒注意到董少華臉上微微一變。

  哲敏若不好,自己會看上她?董少華有些不以為意的想,雖然當場沒發作,但心中卻是大為不快。

  「情人眼中出西施吧?」中國有這麼一句話,就不知道這東洋婆子能瞭解嗎?

  「一旦真澄和沈哲敏的婚事吹了之後,你有沒有要採取任何的追求攻勢?早些把她追到手吧!以免夜長夢多。」

  「早些追到手?她如果這麼好追,我也用不著和你聯手撒謊了。」

  「喂,公平一點,是你自己來找我合作的,要不然我怎麼會認識你這個人哪!」

  「其實我有些後悔那天的巧遇。」董少華懊惱的想著。

  「嘿,這叫天意,是天意不讓他們倆成雙成對的。如果那天我約真澄吃飯你沒有正巧坐在隔壁桌的話,也不會聽到我傾訴真心被拒,而前來找我合作。」

  「哲敏要是知道我這麼做一定恨死我了。」

  「她呀!現在的確是恨死某人了。不過你放心,她恨的人絕對不是你,是她那『未婚夫』早見真澄。」西田理美得意一笑。「我可以肯定她一定來過飯店看我精湛的演技了,真不知道當她看見我和她的心上人擁吻時是什麼感覺?」說著,她打從心坎的笑了出來。

  「擁吻?早見真澄和你?!」董少華一臉訝異。早見真澄不是不喜歡她?怎麼可能和她擁吻?

  「很訝異?」西田理美把煙捻熄。

  為了滿足董少華的好奇心,也想炫耀自己的聰明和演技,她不吝嗇的把那晚裝病打電話求早見真澄帶她去看病,以及後來趁早見真澄不注意強送上香吻的事一一詳細描述。

  日本女人都像你一樣厚臉皮嗎?這是董少華聽完了西田理美的話之後差些脫口而出的話。

  「你是個很聰明……也很可怕的女人。」惹上這樣的女人可見早見真澄實在是三世沒燒好香!董少華真為他掬一把同情淚。

  「可怕?不!我只是想守住原本該屬於我的東西而已。」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耍些手段算不得什麼。

  對付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的能力綽綽有餘,只要讓沈哲敏在真澄面前一再的無理取鬧,對他失去信心,相信自負傲氣的真澄不久就會徹底對沈哲敏死心。

  就她所認識的早見真澄,他從來不會浪費時間和耐性在一個女人身上,固然那女子是如此的美。

  一想到不久的將來,她的對手就要徹底的被她擊垮,西田理美打從心底的笑出來。

  「拆散他們的初步計劃已經成功,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董少華才不想知道她要如何贏回早見真澄,他關心的是,這個恐怖的女人接下來會不會又有什麼要傷害哲敏的舉動;如果有,他必須設法阻止。

  「接下來?接下來自然是各憑本事的羸回情人的心嘍!一個人在最失意的時候,心防是最容易被攻下的。你若不會利用機會好好去追求沈哲敏,我只能說這是『良機不再』錯過了,下次想再贏得美人心可就難了。」

  「嗯——」贏得美人心?董少華無奈苦笑。依照目前哲敏接受他的程度,期望在百年之前能贏得美人心就要偷笑了。

  「若沒事我得先走了。」西田理美神秘一笑,「視我早日贏得『他』的心吧!」

  對於她口中的「他」,董少華自然明白是誰,他報以一笑,「祝福你。」

  「謝啦!」說著西田理美便滿面春風的走出CoffeeShop。

  她走後不久,董少華也跟著離開。

  待兩人走出了咖啡廳,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才放下了報紙,把口袋中的錄音機切掉。看來這筆為數不小的錢又入口袋了。

  ☆          ☆          ☆

  「早見先生,有位姓趙的先生找你。」秘書不甚有禮的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年約五十,身材略胖,一身廉價衣物的男子。她拿起話筒傳話,一面還死盯著他,彷彿怕一個不留意辦公室會少了什麼似的。

  「姓趙?」早見真澄沉吟了一下,想到上個星期請徵信社辦理的事情。「請他到會客室稍候,我馬上到。」關上對講機之後,早見真澄神情有些緊張,又有些愉快。發現什麼資料了嗎?

  上個星期他正苦思如何才能把自己和西田理美真正的「關係」讓哲敏知道,並且相信,是找西田理美自個兒去告訴哲敏?哦!不!那叫「死神開藥方」——必死無疑!

  左思右想,他想到了一件事——西田理美是怎麼找上哲敏的?他懷疑和一個人有關,於是找了徵信社查些事,果然證實了他的初步猜測——董少華真和西田理美接觸過。

  兩人若是接觸過,就可進行第二個猜測……

  走進了會客室,早見真澄看到趙先生正喝著秘書送來的果茶。

  他一看到早見真澄即咧嘴一笑,「早見先生。」

  「查到了什麼嗎?」直接的,早見真澄表明了他要答案。

  「果然如你猜測。西田理美和董少華對你和沈小姐是不懷好意的。」趙豪之所以會被老闆挑來辦理此事正因為他有良好的日語基礎。他小心的把錄音帶交給早見真澄。「回去聽聽內容,就知道他們玩什麼花樣了。」

  「是嗎?」一卷看似不起眼的帶子,希望你可別讓我失望。「關於錢,明天下午我會派人送過去。辛苦了,趙先生。」

  「哪裡,這是應該的。」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嘛!徵信社還不就是這麼回事?「若要繼續偵查些什麼,你再打電話來。」

  「好。」

  趙豪起身離去,早見真澄立即回到辦公室把錄音帶往錄音機中一擱,凝神聽起帶子中一男一女的對話……

  ☆          ☆          ☆

  沈哲敏推門入室,很訝異早見真澄會出現在家裡頭。

  方纔怎麼沒看到他的車子停在門口?對了!他一定知道現在的她恨透了他,不想見他,怕她一看到他的車連家門也不進,所以刻意把車子停遠,還真是聰明!沈哲敏心想。

  「小敏,我和你爸爸到隔壁莊太太家打麻將,你陪真澄一下。」古秀雯忙著替他們小倆口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最近她也把稱呼早見真澄為「早見先生」給改成了「真澄」兩字,對於這準女婿,沈家兩老滿意得沒話說。

  沈哲敏才往沙發上坐下來,那兩老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

  「你找我有事?」放下了書本,沈哲敏懶懶的看著他。

  「不要老是用那種語調和我說話,好嗎?」就算事情很快要明朗化了,在早見真澄心中卻不免不留下遺憾,他是如此深愛著她,而她給了他多少信任?為了她,他已經把耐心發揮到極限。

  「如果你今天是要來找我吵架,那麼……失陪了。」在學校坐了一整天已經夠累人了,現在的沈哲敏只想找張舒適的床躺直。

  「我不是來爭吵的。」捺著性子,他說,「如果我的語氣和態度令你有『吵架』的感覺,我道歉。今天來找你是想請你聽一卷帶子。」早見真澄已經有些愛到灰心了。「這卷帶子聽完之後,若是你仍覺得我是個大騙子、花癡,那麼……我也只有認了。屆時不必你去抗爭,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會自動無效。」從口袋中他摸出一卷錄音帶。

  真的要結束了嗎?沈哲敏望著那卷似乎能為她掙脫痛苦的錄音帶出了神,遲遲不敢去碰帶子,此時她心中惆悵萬千,真理不出個味道。

  這難道真的是她想要的嗎?」一層薄薄的霧氣罩著沈哲敏的水意瞳眸。

  「我……」

  「不想聽?」

  「不。」她收斂起心事。「樓下沒有音響。如果不怕麻煩,請到我房裡吧!那裡有台音響。」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早見真澄注意到她眼中未盡散去的濕潤。她想哭?為什麼?

  不及細思,早見真澄的腳步已經隨著沈哲敏踩上了第一個階梯。

  當他們來到沈哲敏的房門外,這是早見真澄第一次進到沈哲敏的房間。淡淡的粉紅色系鋪陳著十八歲少女的浪漫情懷,除了書桌和簾幔是白色之外,這個房間是清一色系的粉紅。

  這房間像極了沈哲敏的外表,但卻和骨子裡的她不大相襯。不過,倔強的女孩又該屬於什麼色系?

  沈哲敏可沒他這種輕鬆心情,打從錄音帶在手,她心中就一直是七上八下的,房裡溫柔的色調無法安撫她不安的心。

  坐在床沿,她把錄音帶置入音響,按了一個play的鍵,接著音響傳出一段對話——

  「董先生,為我們合作即將成功乾杯。」

  「是西田理美的聲音。」沈哲敏認得出西田理美那股嗲勁兒,連聲音都不含糊。她抬頭看著神態自若的早見真澄一眼。

  緊接在西田理美嗲嗲的聲音之後的是董少華的聲音,這也叫沈哲敏呆怔了。

  「這是董學長的聲音嗎?」固然聽得出聲音,不過內容呢?他們倆是用日語交談,這對沈哲敏而言,簡直是「鴨子聽雷」。

  待整卷帶子聽完之後,沈哲敏唯一得到的結論是——西田理美和董少華是認識的,除此之外,一無所獲。

  「我根本聽不懂他們交談的內容,這卷帶子對我似乎沒有什麼意義。」她老實的說。

  早見真澄一言不發的遞給她一張寫滿對話的紙張。

  「這卷帶子我早上聽過,這是我翻譯的。如果你擔心我翻譯得不夠『誠實』,不妨再找個精通日文的人再翻一次給你聽。」

  「我相信你。」接過了紙張,她閱了起來。

  相信我?多諷刺的一句話。沈哲敏信口說來倒令早見真澄有股想諷刺回去的衝動,但隨後一想,罷了,她只是一個小孩子罷了。

  「這……」沈哲敏看完了紙張內容之後,不信的看著早見真澄。「這是真的嗎?」

  「到現在你還是寧可相信別人?」

  「不!只要你告訴我肯定的答案,我會……」她沒勇氣說出「相信你」三個字,現在她的「相信」似乎已經沒啥價值!「我知道自己沒資格說『相信』兩字,可是……」

  「為什麼不問我這卷帶子打哪兒來的?」他看著她。「你以往的作風是追根究底,沒道理不問。」

  「我……」看來這一次她真的惹火他了。這個時候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令她感到羞愧。

  早見真澄並不想報復些什麼,只是心中堆積了太多的不滿和對她的失望,言行舉止難免會露出一些諷刺的味道。

  「我找了徵信社。這種手段雖然不怎麼光明正大,但是若不如此,只怕事情沒有如此容易解決。」和那些擅於耍手段的人光明正大只會被對方譏為愚蠢。「這卷帶子是徵信社的人送來的。」

  沈哲敏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把頭垂得低低的。

  「到現在你還認為我和西田理美有染?」

  「不是,我……對不起。」她知道這三個字是多餘的,可是除了道歉之外,她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你……你可以原諒我嗎?」紅著雙眼,沈哲敏乞求的看著早見真澄,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的淚水是他約致命傷,在這個時候,他忍心不原諒她嗎?他輕柔的把她摟進自己懷裡。

  「原諒你,我當然原諒你。」他疼惜的吻輕柔的落在她臉上。「你瘦了不少。」

  「你也是啊!」緊摟著他,沈哲敏道,「對不起,都是我太任性了。原來……眼睛所見也有失真的時候。」經過了這次事件之後,她再也不敢說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其實這件事情你固然有不對,我也有疏失。」他拍拍她的頭。「我執意的要你相信我,卻忽略了自己沒有給你多少時間去瞭解我。如果我們已經相識了很久,遇到了西田理美這件事,你仍對我表現出不信任,那麼不是我人格有問題就是你對我太不信任,而這兩種情形都足以使感情走到盡頭,因為你我都不會想去挽回。可是今天的情況並非如此,我想,若給你足夠的時間去瞭解我,也許事情就不會演變到今天這地步了。」

  「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倒讓早見真澄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有件事情你真要向我說聲『對不起』。」

  又有什麼事啦?沈哲敏一頭霧水。怎麼一波未息、一波又起?

  「記不記得有一次,董少華在你家不遠處吻你額頭一事?」一想起這件事,早見真澄仍是耿耿於懷,而這也怪不得當哲敏在飯店門口看見他和西田理美擁吻時,是何等的妒火攻心了。

  現在擁吻事件已經落幕,早見真澄被證實是「受害者」,而董少華吻沈哲敏一事,她仍欠他一個解釋。

  「那天他送我回來時出其不意的吻了我額頭,我和你一樣是「受害者』。」看早見真澄一臉不高興,沈哲敏知道他是在乎她的。「我發誓,這些話是真的。」

  「相信你就是,別發什麼誓了。」他釋懷一笑,在她紅唇上一啄。「有件事情我才要說聲對不起呢!」相信以沈哲敏的聰明,不難猜出他為了何事要向她道歉。

  察言觀色,沈哲敏忸怩的想掙脫早見真澄的懷抱,一張俏臉紅得誘人。

  「你……」想起那夜的事,她真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為那晚的事向你道歉,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個人約怒氣真的會把理智給吞噬掉。多殘忍!他居然傷害了他最愛的女子。「現在……還疼嗎?」他憐惜的看著他嬌美的未婚妻。

  「早就不痛了。」

  「我會補償你的。」他把她的手執到唇邊輕吻。「兩個月後,你等著當最美麗的新娘吧!」

  「新娘?我?!」早見真澄毫無預警的告訴她這件事,真的令她又驚又喜。

  「懷疑嗎?你不是早已經有心理準備要當個十八歲的新娘了嗎?」

  「會不會,太快了?」這個消息大概足夠把宛渝嚇出心臟病來。「我是說……現在準備,兩個月後準備得齊全嗎?」

  「把所有煩心的事全交給我,你只要安心的做個幸福、快樂的新娘就行了。」看來,他這個小妻子對於她要委身的對象果然是認識不夠。

  一場婚禮要辦得風光對於早見家而言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只要動員東凌的部分公關、秘書……一個月的時間就足以籌一場驚世豪華的婚禮了,更何況是兩個月?

  兩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哲敏作好嫁為人婦的心理準備了吧?

  「我真的快成為你的新娘了嗎?」沈哲敏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懷疑嗎?」早見真澄大笑。「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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