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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左薇 -【愛人別想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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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4:5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左薇 - 愛人別想逃    

任凱向來懶得跟女人虛情假意,身邊的位置長期從缺,不只旁人這麼想,連他都覺得自己是個跟女人絕緣的男人,除了跟白宇靜那女人,她是他生命中的特例、特別的存在,同居的兩年,他過著不用結婚生子卻享有幸福踏實的生活。就在他以為會這麼永遠幸福快樂下去時,她開口要求分手。此後,他錢愈賺愈多,戀愛懶得談,寧願在健身房發洩精力。直到他再遇見她,他跟過去一樣在意她、更嫉妒她有個孩子,他開始像個衝動的男人,為她而衝動,甚而跟蹤調查她⋯⋯這才發現孩子是他的,她居然還聲稱兒子是她的,與他無關。他還愛著她怎能無關!總之他要兒子、更要她,她逃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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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5:0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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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谧的子夜,任凱駕車回到住處,按下三十二樓的鍵,偉岸的身形獨自伫立在電梯裏,剛毅如刀鑿的五官終于有了一絲松懈,一點疲态。

  他目前任職于國内排名前十大企業「豐陽集團」的總經理,下班前接獲上司兼好友簡書禾出車禍的消息,馬上前往醫院進行危機處理,要求警察和院方必須徹底封鎖「豐陽集團」董事長發生意外的消息,避免引起媒體注意,明早一開盤就影響集團股價波動。

  等到簡書禾動完手術,他的妻子蘇雅安也趕到醫院,任凱才功成身退的返家休息,把病房留給那對苦情夫妻。

  好友的傷死不了,那個本來打算跟好友離婚的老婆又在病床邊哭得那麽傷心,一副萬一老公有個三長兩短,她也活不下去的悲傷模樣,看來兩人的複合是指日可待,不需要旁人再替他們操什麽心。

  不過,任凱此時的心情卻跌蕩得很低,他踏進氣派寬敞的客廳,随意丢下公事包和西裝外套,扯松勒住脖子的領帶,拽下襪子,走到冰箱前拿出兩罐啤酒和一塊早餐沒吃完的面包,連加熱也懶,拆了包裝直接往嘴裏塞。

  一個人生活,最大的好處和缺點都是同一項,那就是沒人管,自由到要死要活随你便,吃什麽都行,亂扔東西也沒人唠叨,有時想想這還真是孤獨的自由。不過任凱已經很習慣了,因爲自從離開住了近十年的育幼院以後,他便一直過着這種獨立自主的生活,回到屋裏就剩一個人……

  他疲憊地癱在沙發上,把領帶扔到桌上,單手打開一罐冰啤酒,往嘴裏灌了一大口,想起前些日子他在開導因爲婚姻觸礁,喝到爛醉如泥的簡書禾時,好友反問他的一句話——

  「你沒女人,怎麽一副很懂的樣子?」

  任凱再咬了口幹硬的面包,仰頭乾盡整罐啤酒,想到方才見到好友妻子守在病床邊緊握丈夫的手,痛哭流涕的模樣……

  「宇靜……」他低喃一個遙遠的名字,不經意拂拭一段蒙塵多年的回憶。

  今年三十二歲的他,在衆人眼裏是個事業有成,但感情貧乏至極的男人,周圍的人都知道他愛錢勝于愛人,所以工作才是他唯一的情人,女人則是他偶爾放松的生活調劑,他從不費心談情,隻在需要、想要的情況下和看對眼的女人短暫溫存,享受彼此沒有負擔的男歡女愛。

  由于他并不是三天兩頭發情,經常随便跟女人上床,有時甚至甯願增加上健身房的時間來消耗掉那些精力,也懶得跟女人虛情假意,因此還不至于背負花花公子這種「美名」,「濫情」對他這個無情的男人也太過擡舉,倒是因爲偶有的露水姻緣都倉促得不留痕迹,反而容易使人認爲他是個快跟女人絕緣的男人,身邊的位置長期從缺,閑置的空間都用來堆鈔票了。

  不過他這個無心的男人,其實過去也曾跟一個女人同居過長達兩年多的時間,那段和諧甜蜜的日子,稱得上是他人生中最穩定的一段男女關系。

  那個叫白宇靜的女人,雖然早就離開了他,卻不小心成爲他生命中的一個特例,留下一個至今無人能破的紀錄。

  任凱再開第二罐啤酒,配着面包再灌一口——

  白宇靜……

  他在心裏反覆咀嚼這個名字,不知道那個女人現在過得怎麽樣?是否已經如願嫁作人婦,将他這個男人忘得一幹二淨。

  不過他知道,如果自己當年也像好友那樣受了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那個女人一定也會在他床邊哭得肝腸寸斷,因爲光是見到他發燒,她也會徹夜未眠地守在身邊照顧他。

  他倒向一旁的抱枕,閉上眼,腦海裏蒙胧浮現某個熟悉的場景,某種熟悉的感覺,疲累的嘴角揚起一抹很淺的笑……彷佛……

  回到那段溫馨的時光。

  ※※※

  五年前——

  同樣是夜幕低垂,任凱在夜深人靜的時分返家。

  「你回來了。」

  甫踏進家門,一道清麗的身影便來到玄關,彎腰遞上一雙舒适的室内鞋,附帶一個溫柔似水的笑容,接過他順手放下的公事包。

  白宇靜人如其名,性情婉約,娴雅可人,面如芙蓉,瓜子臉上雙瞳翦水,蛾眉皓齒,襯着一身晶瑩白皙的膚色,總是散發一股令人望而生憐的柔美氣質,但事實上她可不若外表般嬌弱無用。

  因爲父母離異得早,父親再婚,繼母懷孕後看她更不順眼,她從三歲起便被送到年邁的阿嬷那兒和老人家相依爲命,還不懂事的年紀已經先學會照顧人和照顧自己,被迫早熟。

  阿嬷在她高二那年過世,父親賣掉老房子,隻給她幾萬塊錢租了間簡陋雅房,此後便不聞不問,幾乎斷了往來。她因此開始自食其力,養成柔中帶剛的韌性,一路半工半讀到大學畢業,在一家公司擔任櫃台秘書,因而認識當時還是業務的任凱。

  多數人看來,任凱是個外型出色,能言善道,挺懂得如何逗人開心的人。換句話說,他也是個容易受女人青睐,常被歸類爲花心一族的「壞男人」。

  然而經過幾次交談,白宇靜發現這男人雖然口才好,爲人風趣,但卻不至于油腔滑調,讓人感覺他是刻意說些好聽話來讨好别人,赢得好人緣和好業績。或許是因爲他身爲業務的關系,才會給人那種既定印象。

  在她看來,她倒覺得這男人其實還挺坦白的,有次聊起他應該不差的女人緣,他也很誠實地告訴她過去的确交過幾個女朋友,不過從沒做過「劈腿拉筋」那種事,并且直言他對婚姻、生小孩那些事都沒興趣,隻想憑感覺談場沒有負擔的戀愛,彼此合則聚、不合則散,不要互相欺瞞,搞得大家都很累,這是他一貫的感情觀。

  他毫不隐瞞自己在育幼院裏長大的事實,同時也老實的對她表示好感,希望她接受他的追求。

  當時她真有點受寵若驚,因爲知道自己長得并不特别漂亮,論起家世,她也是出自單親家庭,沒有家人可以依靠,凡事都要靠自己。

  但或許正因爲兩人有着這樣相似的家庭背景,盡管給人的印象是一個外放、一個内斂,但實際上他們的個性卻同樣早熟、獨立,在許多觀念上都很接近,也很聊得來,所以才一見投緣,彼此都受到對方吸引。

  他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她也沒有刻意拒抗他的接近,兩人在互有好感之下迅速擦出愛火,陷入熱戀,甚至在交往一個月後就決定同居,至今已經過了兩年的時間,他也早由業務升上行銷經理的職位。

  任凱沿途脫下西裝外套,解下領帶,腳下襪子也順腳一踢——

  「我不是說過襪子不要亂丢,要攤平放在小籃子裏嗎?」白宇靜跟在他身後收拾東落西挂的衣物,拾起卷成一團的棉襪,不悅地闆起臉。

  同居兩年,就這件事他永遠需要她提醒,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故态複萌,亂丢髒襪子,害她經常得在洗襪子前進行地毯式搜索,才能湊足他每雙襪子的數量和花色。

  「對不起。」他慵懶一笑,粗犷線條多了幾分柔和,狹長的雙眸帶着誠懇的歉意,屁股卻很耍賴的黏在沙發上不動。

  她扁着嘴,強烈懷疑這男人根本是故意用他過分英俊的色相來分散她的注意力,每回惹她不高興,他就會用那麽性感又無辜的表情來道歉。不過看見他臉上倦意,她總是不忍苛責,強硬要求他盡到「同居義務」。

  白宇靜很清楚男友的工作有多辛苦,一個無親無故的孤兒要在短短幾年内從一家大型企業的小業務晉升到經理的位置,其中不靠任何關系,隻憑自己實力,想也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

  兩人交往愈久,她愈了解他是個多麽認真工作,其實根本經常忙到沒時間陪另一半,更别說會花心思去搞劈腿的人。

  任凱自己也承認過前幾任女友多是因爲他總忙于工作,私底下又不如她們原先想的浪漫,所以交往一陣子後就主動求去,而他也二話不說的同意分手。

  不過這問題從沒對白宇靜造成困擾,一來是她的個性本來就比較獨立,不需要人時時陪伴呵護;二來是因爲她也吃過沒錢的苦頭,所以能深刻體悟愛情填不飽肚子的道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感情能拿來當飯吃,因此不論感情狀态如何,賺錢過生活都是必要的,這樣的實際也是他們的共通點之一。

  男朋友雖然沒什麽時間和她約會,但透過電話,以及兩人相處時的默契互動,她還是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感情,他的心在她身上,那就足夠了。

  相戀以來她一直覺得自己被這個男人寵愛,也寵着這個男人,于是又一次——她自動自發把手上的「兩卷」襪子攤平,拿到洗衣籃,再幫他把衣物全數挂好,走回客廳。

  「今天炖了香菇雞湯,幫你盛一碗?」

  他搖頭。

  「那吃點水果?」

  他再搖頭,疲倦地揚起唇,拍拍一旁的座位。

  她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他躺下,舒服地閉上眼。她的大腿,是他最喜歡躺的位置,尤其在整天忙碌的工作後,可以依偎着這副軟玉嬌香,感覺她溫柔的氣息和體溫缭繞在身旁,簡直比按摩椅還舒适百倍,令他徹底放松,方才陣陣抽疼的太陽穴似乎也漸漸緩和下來。

  其實,任凱也不太明白自己怎麽會對這個女人如此着迷,一開始遇見靈氣秀淨的她,他很自然的被她身上那股質樸無華的氣質所吸引,每次經過櫃台都想多看她幾眼,和她說幾句話,最後更幹脆直接約她上——别想歪,他不是禽獸,而且她看起來也不是随便的女人,所以他是很循規蹈矩的約她上咖啡廳坐坐,哪曉得兩人愈聊愈投機,幾杯咖啡下來,他發現她恬靜秀麗的外表下還有着活潑直率的一面,自食其力的堅強,也證明她并不是一朵柔心弱骨的小花,而是韌性十足,令他贊賞的——

  抱歉,她在他眼裏還是朵賞心悅目的花朵,隻是比原來開得更美、更迷人。

  他想得到她,男人對女人的欲望無庸置疑,不過卻沒想到這股看似稀松平常的男女吸引力,最終竟可以強大到讓他産生和一個女人同住的念頭,而且持續兩年都未退熱,反而如醇酒般愈沈愈香,使他陶醉其中。

  這跟他過去多段交往經驗大不相同,少了來勢洶洶的刺激和新鮮感,他在白宇靜身邊感受到的是一種自在、甯靜的快樂,沒有壓力的體貼,怎麽形容都不夠貼切,就是很喜歡有她在的感覺,一種在其他女人身上找不到的味道……

  他輕偎着女友柔軟的腹部,舒服地磨蹭,神情愉快且享受。

  白宇靜低頭淺笑,細白的指尖拂開他額上散落的發絲,目光眷戀地輕撫他剛毅的輪廓,愛極了他濃密的雙眉,長長的睫毛,直挺的鼻梁,微翹的嘴唇,方正的下巴……

  唇上的笑意更深,她深愛着這個性格裏有點大男人,卻會像個大男孩一樣賴在她身上撒嬌,偶爾還會小任性的男子。而且她還發現男友表面上雖然風趣幽默,好像跟什麽人都能聊得上話,開口便是舌粲蓮花,但私下的他其實話鋒犀利,好惡分明,絕不浪費口水跟讨厭的人說好聽話,用字遣詞跟他的爲人一樣真性情,一旦被惹火,他光是用那張利嘴就能讓人萬箭穿心,死于毒舌之下。

  幸好,他對她一向很口下留情,那張嘴巴會令她招架不住,通常都是用另一種方式——

  哎呀!想到哪兒去了!

  白宇靜不好意思地修正腦中的思緒,柔情密意的眼眸再次凝睇心愛的俊容,心口又爲他悄悄悸動。

  照理說,像她這樣被大家認定爲「好女孩」的女人,實在不太應該冒險愛上像他這樣一個擺明不結婚,等于對未來沒什麽保障的男人,但她就是無法克制自己的心跳,莫名受他牽引,每次相見都愈來愈失控的雀躍着。

  當他提出要和她交往,甚至是後來同居的要求,她雖感訝異,卻一點也不恐懼,像是忘了「風險」兩字怎麽寫,便大膽接受他的熱情,直覺地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讓他成爲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反正她對婚姻也是抱持可有可無的态度,從沒執着的把它和女人的幸福劃上等号,因此才無所畏懼地交付自己的心。兩人對這段感情沒有立下任何明确承諾與規劃,單純爲愛而愛,在彼此喜歡的時候投入感情,互相陪伴,不曾預估過會一起走多久、多遠,隻是跟着感覺一路向前。

  不過這兩年來,他們過得比任何一對許下山盟海誓的情侶還要幸福甜蜜,身邊有不少愛得死去活來的人都分手了,不然就是成爲貌合神離的夫妻,但他們卻還相互依偎着,被對方的心所溫暖,感情愈來愈深……

  她含情脈脈地撫摸他粗犷豪邁的臉龐,笑容突然從唇上斂去。

  「你在發燒!」她摸着兩人額頭,他的體溫真的比她高很多。

  「沒事,躺一會兒就好。」他語氣泰然,閉着眼皮要她别緊張,嘴角還帶着極淺的弧度。

  「這怎麽行——」她急着想起身——

  「别動,陪我。」他反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微涼的小手拉回來貼着發燙的臉龐,喜歡她觸摸自己的感覺,任性的不肯讓她離開半步。

  她無可奈何地暗歎,拿這男人的「霸道」沒轍,心疼地撫着他蘊着熱氣的倦容,難怪他一點胃口也沒有。

  「你太累了。」她不舍他長期積壓的身體,動手按摩他發硬的肩頸,以及額邊幾個舒壓穴道。雖然曉得金錢的重要性,但累出病來就太得不償失了。

  她勸過他許多次,要他可以不必花太多時間陪她,但得适時給自己一點休息時間,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工作。對他來說,工作上的成就是他證明自己的方法,而戶頭裏豐碩的報酬則可以給他帶來安全感。

  同樣沒有任何家庭後盾的她,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态,但每回見到他不要命似地拚命工作、熬夜,她還是好替他心疼,又有點氣他不聽勸。

  「嗯,好累……」他側過身,更朝玉軟花柔的身子靠近,深深吸入她身上的芳香,迷戀着這個如芙蓉花般清姿雅質的女人,彷佛她就是治療他疲勞過度的藥。

  他将臉埋在她腹部親昵磨蹭,像個讨糖吃的孩子,大手撫亂她的衣角,爬上纖瘦的腰,高挺的鼻頭在她淩亂的衣縫間厮磨她盈香的肌膚,感覺渾身熱氣流竄,逐漸凝聚在下腹……

  她身上的香氣清淡卻迷人,細嫩的肌膚更像塊軟滑的白豆腐,讓他忍不住想嘗上幾口,而他也真的這麽做了。

  他輕吮着那片雪白的柔嫩,多情的嘴唇在小巧的肚臍旁舔咬嬉戲,逗得她縮起身子,腰腹一陣酥癢。

  她按着他的臉,察覺到他似乎居心不良,趕緊阻擋那「太活潑」的唇舌繼續騷擾,可不能讓發燒的人還把體力耗費在這種事情上。

  可是叛逆的他依然堅持爲所欲爲,毫不費力地制住她的小手,抓到唇邊吻了幾下,另一隻手乘機攀至她柔軟的胸脯,直接罩住隆起的渾圓,輕輕揉握……

  「任凱……」她受不了他蠻橫而刻意的挑逗,想推開他卻騰不出手來,身子漸漸染上他的燥熱,可也提醒着她這男人還在發燒呀!

  他吻她吻得很起勁,一點都沒把她的警告或求饒聽進耳裏,執意撩撥她曼妙的身子,鼻息順着她的腰腹愈吻愈往上,直到她止不住地嬌喘,輕喊——

  「家裏沒有保險套了。」

  他瞬間停格。「噢——」抱着誘人的嬌軀懊惱哀鳴,他這才真正覺得頭很痛的癱趴在她大腿上。

  沒有小雨衣,比發燒頭痛還令他感到挫折痛苦。噢……太殘忍了……

  她笑望他遭受打擊的樣子,拉好衣服,終于推得動這個男人了。

  「到房裏躺着,我去倒水給你。」

  任凱垂頭喪氣地走進房。

  她沒辦法逼他去看病,隻好到廚房裏快動作打了杯綜合果汁給他喝下,再替他寬衣,擦手擦臉,用冰枕幫他冷敷,每隔一段時間再換掉他額頭上的濕毛巾,整夜随侍在側。

  幾個小時過去,他的體溫總算慢慢降下,她的一顆心才跟着安下……

  ※※※

  清晨六點半左右,任凱迷迷糊糊地醒來,伸手摸不到枕邊人,卻在頸側撈到一條半濕的毛巾。

  他皺着眉坐起身,白宇靜正好由房門探頭進來,見到男友已經起床,她走到床邊,先拿了擺在床頭櫃的耳溫槍确認過他的體溫正常,這才露出微笑。

  「你整夜沒睡?」他握着手裏的濕毛巾,口氣帶有一絲責怪。

  他都說自己睡一覺就會好了,她何必犧牲睡眠來照顧他,害他心疼?

  「有眯了一下。」她笑吟吟地取走他手上的毛巾,自知臉上的黑眼圈瞞不了人,也不費心扯謊。「我熬了清粥,你先去洗個澡再出來吃。」

  她一并收拾旁邊的水瓶、空杯,知道這個工作狂無論如何都會去上班,所以已經準備了一頓清淡營養的早餐等他起床,連中午的便當都幫他裝好了,免得他又偷懶随便打發自己的胃。

  他怔望着女友秀逸的背影,胸口充塞一股暖烘烘的氣流,蓦然間竟還有點鼻酸,真不明白這女人怎麽能如此堅毅又柔韌,體貼得像住在他心裏。

  這女人讓他感受到太多的愛和關懷,那些情感對一個從出生就被生父抛棄,又被母親當作生活中的累贅,最後更狠心丢棄在育幼院前的他而言,全都是難能可貴的溫暖,一點一滴在他心底彙聚成無與倫比的感動。

  或許就是因爲這樣,他才會對這個蕙質蘭心的女人如此着迷。她身上總有一種恬靜盈柔的溫馨感覺,讓人覺得自己既被關心,也被需要,她對他的付出全是出自于純然的愛,不是有條件的交換,所以他才好喜歡留在她身邊,貪圖着她不激烈卻很貼心的溫暖。

  一開始你情我願的普通交往,也随着這一點一滴的體會,逐漸轉變成内心更緊密的牽絆,使他更認真地看待與她之間的這段關系。

  任凱揚着唇下床,到浴室裏迅速沖澡、洗臉,稍後又把白宇靜喚進房裏。

  「怎麽了?」

  他穿着浴袍,半靠在浴室門邊,把刮胡刀遞向她,松開的領口露出半邊胸肌,下頭又是一截修長結實的小腿,使他高大的身形更添剛陽的性感。

  白宇靜笑着走近那個顯然又在跟她撒嬌的大男人,盡量抗拒他一身強烈的費洛蒙,在他的臉頰和下颚塗上刮胡泡。

  他雙手輕摟她的腰,很配合的低下頭,一會兒再擡高下巴,方便她「操刀」,信任也喜歡她每個溫柔的動作,這也是他們分享親密的一部分。

  她神情柔和且專注,不一會兒就熟練地完成這項任務,再用濕毛巾擦掉他臉上殘餘的泡沫和胡渣。

  「幹麽這樣看我?」他的目光從頭到尾都緊盯着她,要不注意也難。

  任凱撫着她眼眶下的暗沈,憐惜又帶點生氣地說:「以後不準熬夜。」

  她反瞅他一眼,捏捏他清爽的臉。

  「以後不準你生病,不愛看醫生又不好好照顧自己。」說起來都是因爲他不聽話,老把肉身當鐵打的用,還敢先發脾氣呢!

  「我有你啊。」自知理虧,他馬上抱着女友滅火。

  「我又不是醫生。」她沒好氣地說。

  「你是我的良藥。」他将她摟得更緊,高頭大馬的男人硬是賴在矮他一顆頭的女人懷裏撒嬌,這輩子就數這個女人讓他說了最多甜言蜜語,不過句句屬實。

  「意思是我很『苦』喽?」她抓住他的語病,人卻已經被他逗笑。

  「你很甜。」他埋首在她頸間偷香,大掌在她玲珑有緻的曲線上亂竄,一下子偷摸她光滑的大腿,一下子又捏住她彈性十足的俏臀,最後又由背後溜到綿軟的胸前調戲追逐。

  「别鬧了。」她掙紮閃躲,就是躲不開他的毛手毛腳。

  原本臨時起意的嬉鬧遊戲,在愈來愈頻繁的摩擦間逐漸演變成暧昧煽情,擾亂兩人的呼吸。

  她被他沐浴後的清新氣息薰陶得有點暈,擋不住那股帶着薄荷涼的陽剛味在她身上來回遊移,巡禮各處敏感,撥亂她的心跳。

  他炙熱的體溫透過掌心熨燙她雪白的肌膚,濕潤的嘴唇執意不退,徘徊在頸間一再輾轉,汲取屬于她的幽香。

  這女人……實在甜得讓他上瘾……

  「不行,你才剛退燒。」她呼吸紊亂地推開他。

  「你讓我又渾身發燙,這兒……還有這兒也是……」他拉着她的手感受他身體的變化,從狂跳的心髒,到下腹的硬挺。

  她的美,勾引着他血氣方剛的沖動,撩起他從昨夜就未被滿足的欲望。

  「那個……沒有了……」她雙頰潮紅地使出絕招,提醒他冷靜思考。

  望着他熱切的雙眸,被迫撫觸那朝氣蓬勃的分身,加上他在她身上點燃的火苗,其實她的理智也岌岌可危。

  但他決定冒一次險——

  「我忍不住了……你好香……」他甚至不想浪費幾步路的時間走到床上,當下就胡亂扯開她的衣物,近乎貪婪地渴望着她藏在衣服下的芬芳。

  過去他們也曾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歡愛,她都沒因此「中獎」,所以他想這次應該也不會特别「幸運」,大不了待會兒快點抽身,别在她體内釋放。

  「我剛才炒完菜,還烤了魚。」她盯着他猴急的動作,忍不住要戳破他色欲薰心的謊言。

  「那最适合拿你來當早餐了。」他低啞一笑,堅持她很可口,也馬上低頭品味她一身欺霜賽雪的肌膚,壯碩的體魄将她抵在牆上,粗魯地扯下她的底褲,掀開早被撐起的浴袍,強悍地沖入她潤蜜的柔嫩——

  「啊……」

  「噢……」

  他們同時爲這美妙的結合發出贊歎,彼此都能感受到被充實的快樂,情與欲的完美融合。

  清晨的陽光中,激情的節奏一波又一波,空氣裏盡是暧昧的喘息與嘶吼,渲染一室盎然春意……

  ※※※

  這真是太吊詭了。

  原本整夜發燒的男人提着便當,神清氣爽的出門上班,而無病無痛的她居然請了半天假在家休息,因爲眼皮實在沉重得睜不開,一沾上枕頭便沉入夢鄉。

  所以說晨間運動,真的要量力而爲才行。

  她的體力,跟他實在沒得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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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5:2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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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任凱比平常早歸,進門放下東西,就急着找女友。

  白宇靜正在房裏折衣服,沒想到他會這麽早回來,着實吃了一驚。

  “什麽事那麽高興?”她看着那個朝自己走近的男人。

  “看得出來?”她就是那麽冰雪聰明,善解人意,讨人喜歡。

  “這兒、這兒,很明顯。”她放下一疊衣服,指指他彎起的眼角和嘴唇。

  他笑容擴大,濃俊的眉宇間有藏不住的得意和興奮。

  “公司有意要我接下副總的職位。”

  “真的?”她一臉驚喜,也替他的升遷感到開心與驕傲。擔任經理一年半又被撥擢爲副總,顯見公司真的很看重他這個人才。

  她抱抱他,覺得自己的男友真是太棒了!

  “大概再過一個月就會公布正式的人事命令,下個月我會先接受一些内部訓練課程,等美國那邊的房子準備好,這邊的工作也交接完,馬上就可以啓程了。”他字字雀躍,她卻聽得一愣。

  “美國?”

  “對,因爲公司計劃要擴大歐美那邊的合作市場,所以要派個代表過去負責就近管理,原本另外兩個資深同仁都因爲家庭因素無法調任外地,主管才破例向高層推薦我。”說起來這還得感謝他和老闆的兒子簡書禾有層私交,主管才會比較注意到他的可能性。不過如果沒實力,就算是老闆的兒子要被派出去負責開疆辟土的重責大任,也會招來高層的抗議。

  而從企圖心和工作能力這兩個條件評估,他絕對有資格出任這項職務。

  “恭喜你。”她發自内心地恭賀,笑容裏卻已經摻入一絲苦澀。

  他要去美國,那不就代表他們必須分手了?

  雖然她沒奢望過要和他天長地久,純粹是因爲喜歡才和他在一起,無憂無慮的談戀愛,但這兩年的日子實在過得太美好,使她幾乎忘了還有分離的可能,不知不覺中愛更深、情更濃,如今突然要失去他,真教她無所适從,心好像要被挖掉一塊——

  “宇靜,跟我一起走。”

  她揚眸,不太敢确定自己聽見了什麽。

  “我不想跟你分開,我要你繼續陪着我,就像現在一樣。”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舍不得這份萦繞在心頭的柔情,聽到即将升職的消息,他第一個想要分享喜訊的人就是她,馬上想到要一起帶走的也是她。

  無論身在何處,他都不想失去這個如花解語的女子,毫不猶豫地想把她帶在身邊。這簡直跟當初決定同居一樣瘋狂,但白宇靜對他來說就是那麽獨特的存在,讓他首次對一名女子心生依戀。

  倘若到時候公司不能讓他攜伴同行,他也已經想好要自掏腰包另外租房子,替她安排好一切的生活所需,照着兩人目前的相處模式繼續過下去。

  “跟我一起出國好嗎?”現在,隻差她點頭同意了。

  她凝望着他,眼底有些泛紅,内心情緒翻騰,因爲她沒想過他居然會說要帶她一起走。

  他們都不是觀念守舊的人,兩人間的關系也不具約束力,他大可就此結束,到另一個地方展開新生活,發展一段新戀情,可是他卻要她跟他一起走……

  他不知道,單是這樣一個惦記她的念頭、依依不舍的眼神,就足以令她感動到說不出話,因爲她可以感受到這男人的真心,他對她的感情是千真萬确,如同她也那麽愛着他,不想和他分開。

  女友的默然不語,弄得任凱有些緊張,本來挺有自信的他看着她遲遲沒點頭,還以爲自己就要被判出局。

  “宇靜?”這樣的忐忑還是頭一遭,連出去争取上億的訂單都沒那麽“揪心”過。

  她看着他擔憂的神情,噗哧地一笑,終于點頭,投向他的懷抱。

  “好,我們一起去。”她願意跟随他到天涯海角,隻要有他在,她不怕抛下原有的一切,重新适應完全陌生的環境。

  因爲擁有的不多,她做人向來随遇而安,對周邊的人、事、物都沒抱持太多奢求,自然也很少害怕自己會失去什麽,但現在她卻貪心的希望能永遠留在他身邊,永遠保有他的愛……

  他伸手回抱她,這才在她背後露出安心的笑容,方才的忐忑一掃而空,一個使力将她抱起——

  “你幹麽?”她勾着他的脖子驚呼。

  “慶祝。”他抱着輕盈的女友往外走。

  客廳的小桌上,已經擺了一瓶紅酒和蛋糕,等着慶祝他的事業、愛情兩得意。

  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友放到沙發上,替兩人各倒了一杯紅酒。

  “慶祝不是應該用香槟嗎?”她笑着接過酒杯,訝異他居然還先布置了這些東西。

  “我喜歡看你喝紅酒,醉倒在我懷裏的模樣。”他品着美酒,一副期待的口吻。

  當香醇美酒在她粉頰邊染上媚人的紅,那迷離的眼眸、微醺的妩媚姿态,實在是極爲誘惑的美景,光是想到就令他熱血沸騰,回味無窮。

  她桃腮微暈地瞅着他,默默啜飲紅酒,不回應他露骨的調情,卻躲不掉他灼熱的目光,幹擾她的心跳。

  她的酒量不好,也不喜歡隔天醒來宿醉的感覺,所以平常很少碰含酒精的飲料,隻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會偶爾喝一點,稍微放縱自己一下。

  以紅酒來說,她大概三杯就會醉倒,之後或許還會胡言亂語……總之她醒來後什麽都記不得了。

  不過今天才喝了幾口,他就殷勤的遞上蛋糕,換下酒杯。她嘗了一口,甜甜地笑着,還以爲自己誤會他了,其實他沒有要灌醉她的意思,隻是純粹開個玩笑。

  豈料她忽略了他眼裏閃過的那抹狡黠,下一秒就被他用鮮奶油偷襲成功,臉上多了幾道白色痕迹。

  “吼!人家洗過澡了。”她嗔斥他幼稚的舉動,抹掉臉上的鮮奶油。

  “放心,我會幫你舔幹淨。”他拉起她纖細的玉指,逐一放入口中吸吮,舔去她指上的香甜,眼神幽深而魅惑地盯着她。

  那煽情的眸光和親匿的動作,讓她覺得自己也像團奶油,險些被他給融化。

  他放下她的手,表情意猶未盡,回頭将一個紙袋交到她手中。

  “禮物。”

  她好奇地打開一看,立刻滿面飛紅,擡頭瞪他。

  “這算什麽禮物!”一袋保險套?真是夠了,色情狂!

  他厚顔無恥地大笑,低頭堵住她的嘴,給了她一個火辣熱吻,直到她腦袋發暈才松口,告訴親愛的女友是她自己會錯意了——

  “不,你才是我的禮物,今天是要幫我慶祝……”他抵在她紅腫的唇上,性感又邪惡地低語。

 

  僥幸,真是一種要不得的心态。

  正當白宇靜決定爲愛走天涯,要和心愛的男人一起到國外生活的一周後,她發現自己居然懷孕了!

  算算日子,應該就是在三周前那個激情的清晨“命中”的。

  “恭喜你。”

  當醫生這麽說的時候,她真不知道該笑還是哭,僵着一張臉走出診間,因爲她沒期預過這個孩子的到來,而且她知道任凱一定更不樂于聽到這個消息。

  他母親當年才高中畢業就未婚懷孕,被養父、母趕出家門,本來承諾要負責的生父,在他出生後躲得不見人影,丢下他母親一人帶着剛出生的孩子自生自滅,後來結識了另一名男子,有過一段短暫婚姻,但後來對方卻以她帶了一個拖油瓶爲理由,成天與她發生争執,最後還動手傷人,多次打傷他們母子。

  母親和那個男人離婚後,人生并沒有變得比較順遂,反而因爲經濟困頓,感情上又無所寄托,對命運産生更多怨怼,成日怨天尤人,并将這所有壓力都怪罪到無辜的稚子身上,責難他的存在拖累了她原本平順的一生。

  六歲那年,母親将他丢在一家偏僻的育幼院門口,自此便銷聲匿迹,如同他的生父一般抛棄了他。

  别以爲孩子年紀小記不得大人的殘忍,至少,任凱對于母親那些扭曲的責罵就印象深刻,所以當他年紀漸長,逐漸弄懂母親口中所謂“被他害慘的人生”究竟是發生過哪些事,心中對婚姻和親情的不信任感就愈趨嚴重。

  他從小就發誓要出人頭地,賺很多錢,并且絕不會像他母親一樣受制于不切實際的感情。在他心中,婚姻是最可笑的承諾,血緣則是最沒用的一種關系,兩者都讓他嗤之以鼻的反感。

  “唉……”白宇靜長歎一聲,想到那個男人是如此排斥婚姻和親情,再看着手裏還見不到胚胎,隻有一片黑蒙蒙的超音波照片,心情也一片黯淡。

  原本對婚姻抱持可有可無的态度,也沒有非要生孩子的想法,她和男友可說是非常契合的一對伴侶,感情十分融洽,即使打着燈籠都不見得能找到如此适合的對象。

  可是這個不在計劃中的孩子,卻偏在此時降臨,爲他們的和諧關系投下不可測的變數,她真的不曉得該怎麽辦才好。

  她是一個平凡的女人,隻想平凡地愛着自己喜歡的男人,對這個生命的降臨她無法感到開心,也不曉得接下來該怎麽開口告訴男友這件事。

  這幾天他正興緻勃勃的在準備出國的相關事宜,如果聽到她懷孕了,會有什麽反應?

  這一想,時間都過了一個星期,困擾的問題依然無解,她也不敢往樂觀的方向去猜測,每天都暗自憂愁,睡不安甯,一直猶豫着該不該告訴他自己懷孕的消息。

  這個星期天,任凱難得完全沒工作,約她到外頭看電影,吃完飯後又到風景區散心。

  “又在想什麽?”他去買水給她喝,遠遠走來就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水池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啊?”她慢半拍地回神。

  “你最近好像有心事,常發呆。”他摸摸她有點憔悴的容顔,雖然工作很忙,但他還是注意到女友的異狀,總覺她哪裏不對勁,好像悶悶不樂的,所以今天才特别帶她到戶外走走。

  “大概是快離開了,有點舍不得。”她随口找了個理由搪塞,目光調向前方一對在水池邊取景拍攝婚紗照的新人,不敢讓他從自己眼裏找到太多破綻。

  “你有我。”他握住她的手,沒對她的說法多加懷疑。

  她微微一笑,幸福又苦澀,将頭靠在他肩上,視線盯着那對新人的身影,那耀眼的白色又勾動她心中隐藏的不安與憂慮。

  腹中的胎兒一天天長大,她不可能一直瞞下去,裝作沒這回事,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她究竟該怎麽開口跟他講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你也想拍那種照片?”任凱察覺到女友一直盯着那組攝影人員看。

  她驚訝地擡頭。“你不是不想結婚?”難道是她想錯了?

  “沒人規定要結婚才拍婚紗照,當作紀念也行啊。”他輕松地笑道,因爲兩人早就在不結婚這件事情上達成共識,她也很清楚他之所以抱定不婚主義的原因,所以一點都不忌諱提起這個話題,也不認爲她會有想結婚的念頭。

  他曉得多數女人對白紗禮服都抱有浪漫的憧憬,因此雖然不屑婚姻,但卻不排斥陪她拍幾組漂亮的照片作紀念,隻要她開心就好。

  “……”希望立刻被撲滅,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會想結婚,更别提當爸爸……

  他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哀愁,反倒訝異她該不是真有想結婚的念頭吧!

“就算沒結婚,我們也可以過得很幸福。”他急忙安撫,告訴她婚姻不過是一紙契約,遠不及他們實際的情感,更無法提供任何幸福的保障。

  白宇靜凝望眼前心愛的男人,輕撫他英俊誠懇的臉龐,一點都不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

  是呀,他們是可以沒有婚姻,繼續過着這麽快樂又無拘無束的生活,可是孩子怎麽辦?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兩人世界”了呀!

  “任凱,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你也會想結婚,有個自己的孩子?”她謹慎地試探,深怕一不小心就毀了這段感情,破壞他們之間的和諧。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有那種想法。”他笃定地說,堅決的語氣裏甚至帶有一絲厭惡。

  “那……萬一我們有了孩子怎麽辦?”她鼓起勇氣往下問。

  “你懷孕了?”他臉色一變,整個人明顯緊繃。

  她故作輕松地笑着。“沒有,隻是問問,也有這種可能不是嗎?”

  “以後我會更小心避孕,還是……幹脆我去結紮,聽說男人動那種手術并不會影響正常的性功能。”他很認真的思考應對之策,巴不得能百分之百杜絕這種可能性,一想到自己會成爲某個小孩的父親,他心裏便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不自覺聯想到那個視他如包袱,又将他如垃圾般抛棄的母親。

  白宇靜看見男友如臨大敵的樣子,心裏不隻有遺憾,還存有一份對他的心疼。

  她明白他之所以不結婚、不想當父親,并不是因爲缺乏責任感,而是心裏有陰影,他的心曾被父母重重傷害過……

  她真的可以理解,因爲那也是她自己不強求婚姻與孩子的原因,在父母長期缺席的環境中成長,親子關系先天不良,她也沒把握這樣的自己能經營好一段婚姻,成爲一個好母親。

  原生家庭的裂痕,多少都在他們年幼的心靈上留下一些抹不掉的疤痕,隻是他的情況又比她嚴重一些,因爲他承受的創傷比她更深、更重,至少她還感受過阿嬷的疼愛,對親情沒那麽絕望。

  “不必那麽做,我們以後小心一點就好。”她溫柔地搖搖頭,決定還是不把懷孕的事告訴他比較好,若是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感到很煩惱,陷入痛苦之中,勢必也會影響他們倆目前的關系。

  她不要那樣,舍不得讓他受苦,也不想失去他的愛,她希望一切事情都保持現在這樣,不要改變。

  “謝謝你。”他親吻她額角,抱住這個體貼到令他感動的女人,再次給予真心的保證。“不要擔心,我真的會對你很好很好。”

  “嗯。”她相信,真的相信……

  “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凄楚地微笑,因爲這份愛裏還負載着一個沉痛的決定。她知道自己如果要繼續跟這個男人一起快快樂樂的過生活,就不能留下這個孩子。

  對不起。

  她流下慚愧的淚,在内心跟腹中的胎兒忏悔自己的自私,她是一個無情又狠心的壞媽媽。

  對不起,孩子……

  她真的很抱歉自己這個冷血的決定,可是她真的好愛好愛這個男人,好想好想一直待在他身邊……

  對不起……對不起……

  爲了愛,她甯願犯下這條會入地獄的罪。


  隔日,白宇靜爲免自己動搖,毅然決然地向公司請了假,瞞着任凱來到婦産科醫院動手術。

  “白宇靜小姐,請到這邊換衣服。”

  “好。”

  她跟着護士往前走,心情……竟然跟要被拖進屠宰場的牛差不多。

  可是她更殘酷,她要宰掉的是自己的親骨肉……

  “白小姐?”

  “喔,來了。”

  她悒郁負疚地走進更衣間,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要将她拖入地獄,刨剮她淌血的良心。

  她心痛地深呼吸,換掉一身衣裙,再跟着護士走向準備室,始終不敢碰觸自己的肚子,假裝忽略那裏正住着一個無辜的小生命,也忽視自己将要犯下的惡行……

  一個小時後,白宇靜面色蒼白地跑出麻醉室,奔向更衣間,全身發抖的蹲在地上,驚惶的淚水布滿整張臉,手上還有滲血的針孔。

  “白小姐,你沒事吧?”護士小姐追上來關心她的狀況,剛剛完成了幾項檢查,正要開始幫她打麻醉,她突然就拔了針頭往外沖。

  “抱……抱歉,我……不動手術了。”她按着腹部,用力搖頭。

  沒辦法,她真的沒辦法殺掉肚子裏的孩子,即使她很愛任凱——就是因爲她很愛那個男人,所以沒辦法殺了他們的孩子,這是他們倆生命的一部分……

  最後一刻,白宇靜反悔了,她不忍心扼殺腹中的無辜生命,不過那也代表她必須面臨另一個同樣會使她柔腸寸斷的痛,割舍掉和任凱的情分,放棄所有跟他有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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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5:4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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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幾天,白宇靜努力調整心情,厘清思緒,終于想出一個應該可以讓男友相信的分手理由,悄悄背着他練習許多遍。

  她明白自己沒有太多時間能浪費,連眼淚都得牢牢收緊,如果不想腹中孩子被發現,也不想讓他因爲懷抱希望而承受更大的打擊,她就必須早點向他說清楚。

  好巧不巧,在任凱比預期更早接獲公司正式人事命令這天,她剛好也準備了一桌豐盛料理,但爲的卻不是慶祝和他一起迎向未來,而是告知他一個心痛的決定。

  “任凱,我……不能跟你去美國。”她望着男友興高采烈談起出國後要在工作上大展身手的自信神情,心中漲滿離别的酸楚,卻更确信自己作了對的抉擇。

  這男人對事業懷有遠大抱負和企圖心,但在他雄心壯志的人生中沒有任何關于“家庭”的規劃,倘若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必然會驚慌失措,覺得現有生活整個被打亂。

  她不想讓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成爲他的心理負擔,因爲那也會造成她的心理負擔,覺得好像是自己妨礙了他的大好前程。

  一開始,他們就說清楚不要婚姻、不要孩子的,所以她不怨,也不願成爲他心裏的包袱。

  “爲什麽?”任凱一臉錯愕,怎麽都料不到在一頓美味的晚餐之後,聽到的竟是如此令人反胃的消息。

  她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幾天我仔細想過,覺得自己還是比較适合留在台灣生活,這裏有我熟悉的一切,而且将來也想找個男人安定下來,共組家庭。”她強忍悲傷,說出這個合情合理的理由,逼自己不要表現得太難過,要有真的“想通”後的淡然。

  他愣了愣,聽懂了她的話,但也更不能理解她突如其來的改變,困惑地看着她。

  “爲什麽突然有這種想法?我們不是都說好了,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所以才不能跟你走。”她不得不打斷他的話,害怕自己會因對他的留戀而心軟,一鼓作氣說完事先練習好的台詞。

  “現在我們都很年輕,不過等過幾年,年紀再大一點,我應該也會想當媽媽,跟我愛的男人結婚,讓我的孩子在一個正常的家庭中長大……呵,其實我好像還滿傳統的呢。”她苦笑,真的笑得很苦、很痛……因爲如果可以,她有多希望他就是那個和她相守一生,與她一起将孩子撫養長大的男人。

  可是她理想中的快樂,偏是他極力抗拒的痛苦呀。

  “一定要結婚嗎?生孩子……很痛的。”他似乎已經詞窮,神情無助地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卻又不知該如何挽留。

  面對最喜歡的女人偏偏提出一個自己難以達成的目标,他真有種手足無措的苦悶,甚至有點氣惱她爲何偏要追求這種他做不到的事情。

  結婚生子……他不僅是厭惡,其中或許還帶着不想承認的恐懼。跟着生母經曆過一段曾被暴力相向的失敗婚姻,加上那些從他還不懂事時就刻印在他腦子的指責謾罵,無形中已在他内心深處砌成一道跨不過的魔障,使他将婚姻和親情視爲洪水猛獸,不單隻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已,而是真的辦不到……

  可惡,她明明知道的!

  白宇靜淺淺微笑,以沉默代替心痛的回答。

  她不能留下,一定得離開他。但看到他臉上的不舍和掙紮,她還是感到很欣慰。

  “我讓你失望了對不對?”他難過地問,眼神怅然落寞,一想到即将失去她,心裏就隐隐作痛,可是他明白自己沒有權利阻止她去追求想要的幸福,強迫她配合自己的人生計劃。

  所以之前她才會那樣問他,才會經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吧。而他竟然還以爲她不可能有想結婚的念頭,自己已經成功地說服了她……

  白宇靜搖搖頭,眼裏有淚光,溫柔撫摸他的臉。

  “這兩年我過得很開心,一點都不後悔,但……我們要的畢竟不同。”她真的很慶幸自己能和他相遇,被他愛過,雖然必須在這裏分道揚镳,在雙方都更痛苦之前分手,但她毫不後悔和他之間發生過的一切。

  短短兩年多,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也在心中發誓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

  “對不起……”她要的,他實在給不起。

  任凱拭去她眼角的淚,自己的眼眶也蒙上一層水霧,兩人含淚相望,誰都舍不得先移開目光。

  他要求她陪他到出國前再走,她柔柔笑着,拒絕了他的請求。

  他沒有再開口留她,也沒有追問她的去處和任何打算。

  女人果然是善變的,誰會料到在他們說好一起出國的前夕,她卻突然有了成家的念頭。

  那晚他躺在她腿上,依戀着她溫柔的氣息,隻覺得胸口愈來愈悶,悶得揪痛起來……


  “小靜——”

  任凱睜開眼睛,瞳孔忽然被明亮的燈光刺痛。

  他眯起眼,别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空啤酒罐掉在一旁,手裏還抓着半塊面包。

  坐起身,他捏着僵硬酸疼的後頸,茫茫然地望着周遭的淩亂和自己這副邋遢頹廢的樣子,好笑自己竟然會這樣睡着,也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忽然夢到那個已經分開五年多的女人,畫面還真實得讓他的胸口一陣悶窒。

  他已經很久沒想起她了,至少回台灣後的這兩年都沒有,使他都以爲自己早就将她由心裏抹去,不再有她的影子。

  大概真的是太累了……

  他一口解決剩下的面包,起身收拾自己制造的亂象,撿起卷成一團的襪子時,又不小心想起那個會闆起臉教訓他的女人。

  他甩甩頭,再次把無用的往事抛出大腦,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現在他需要的不是緬懷過去,而是洗個澡,睡上一覺。



  幾天後,任凱代表上司簡書禾,帶着律師、秘書、顧問一行人到某家電子公司爲取得一項新設計的授權簽訂合約。

  “任凱,等等我……任凱……”簽約儀式後,電子公司的千金馬麗雯踩着三寸高跟鞋,拎着可以買到一輛汽車的名牌包,追着任凱跑到一樓大廳。

  時近黃昏,大片夕陽從玻璃窗外灑進來,馬麗雯穿着雪紡洋裝在餘晖下奔跑的樣子,還真像極了老電影裏在沙灘上踏水追情郎的女主角。

  隻不過,任凱自認不是當文藝男主角的料。

  “你們先走。”任凱讓其餘人先離開,轉頭看着那個他不得不花點時間應付的女人,露出一個職業性的淺笑。

  “生意談成就急着走,真無情,至少該請我吃頓飯吧,人家這次可是幫了你們不少忙呢。”馬麗雯一看到他潇灑的笑容,立刻眉開眼笑,滿面春風地邀功。

  身爲父親特助的她在這個案子裏特别盡心盡力,說服老人家不要花太多時間考慮其他公司,促成兩方合作,爲的就是讓自己一見傾心的任凱對她心存感謝,最好以身相許。

  她最鍾愛的就是這種長相粗犷,感覺豪放不羁,即使西裝筆挺,卻還像頭野獸般讓人覺得他充滿力量的男人。

  “我是代替我們董事長來簽約的,這頓飯應該找他要,我會幫你轉告。”任凱笑容可掬地婉拒對方明顯示好的邀約,拐個彎告訴這位大小姐,他們兩人之間隻有“于公”的可能性。

  于私,他從不跟有涉足生意往來的女人過從甚密,避免扯上任何不必要的麻煩,增加影響他工作成效的風險。

  “你明知道我感興趣的是你。”她索性把話講白,勾住他的手臂,也不怕被周圍來往的自家員工看到。

  “謝謝大小姐擡愛,不過我想你最好在令尊發怒前培養新的興趣,免得壞了雙方的和氣。”他不着痕迹地扳開她的手,不想破壞雙方剛訂下的合作關系,也提醒她還有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父親。

  記得有一回無意間聊起他的身世,馬董事長一聽到他從小生長在育幼院,臉色立刻由紅轉綠,整場會議都隻看着簡書禾說話,仿佛自己是一袋不屑一顧的垃圾,而不是幾分鍾前才被他誇獎過的那個表現卓越的青年才俊。

  “我爸也很欣賞你。”她假裝不知道父親的勢利眼,雖然自己對他的身世也不太滿意,不過他帥氣十足的男人味可以彌補那一點。

  “那是在工作上,私底下馬董怎麽會想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和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來往。”他也把話說得更明白,他對她沒、興、趣,别以爲所有男人都會把主動貼上來的女人當成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她自以爲貼心地說道:“你千萬不要這樣瞧不起自己。”

  我隻是想甩掉你而已。他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再度收回被她纏住的手。

  要不是因爲這家公司還有其他“豐陽”感興趣的設計正在開發中,念在日後有利可圖、有錢可賺的分上,他早就把這女人甩到一邊涼快去了。

  “何況吃頓飯又不算什麽,你要是連這個都拒絕我才不近人情,這樣下次人家要怎麽幫你說話。”眼看他還是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她轉而威脅利誘,很懂得運用背景優勢,相信他是個會權衡輕重的聰明人。

  任凱笑容依舊,心裏對這位馬不知臉長的馬小姐又多添了幾分厭惡,更認定她是個會死纏爛打,絕對碰不得的女人。

  不過礙于兩家企業未來的合作關系,他也不好當面給她難堪。

  “那就由我代替我們董事長請你吃頓飯吧。”他勉爲其難地讓步,心想這頓飯錢至少要加五倍本金利息,連同他的精神損失一起跟簡書禾讨回來才行。

  要不是那家夥爲了救人,弄得自己斷手斷腳躺在醫院裏,害他工作量爆增,又不能隻挑自己喜歡的做,現在他也用不着在這兒爲了公司利益犧牲色相!

  任凱在心中以慣用的毒舌咒罵自己的老闆,看着身邊笑得花枝亂顫的女人,又加碼了幾句粗話。

  餐廳裏,馬麗雯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故意選了個有長沙發的位置,硬是挨到任凱身邊,逮住機會就對他上下其手,拼命往他身上靠,吃東西也要他喂,不然就是裝甜蜜的喂他吃,敢情真把他當成取悅她的男公關了。

  他X的!他低頭喝水,心裏的詛咒愈來愈頻繁,左擋右閃已經快要磨光他的耐性。

  好不容易撐到她去洗手間補妝,那隻八爪章魚走了幾步還回眸向他抛媚眼。

  “等我唷。”

  任凱微笑點頭……真想掀了這張桌子!把桌上的刀叉全扔向那隻“大海怪”。

  他動動脖子,稍微扯松領帶順口氣,喝光半杯水,視線往外一瞄——

  他蓦然一震,瞠目直盯櫃台前那個穿着灰色套裝的女人,那張讓他以爲自己又在發夢的熟悉臉孔——

  “宇靜。”他如呓語般低喃。

  這聲低喃,仿佛也重重敲入另一人心裏……

  白宇靜僵立在櫃台前,怔望着那個以爲自己永遠不會再見面的男人,對這意外的重逢同樣感到措手不及,況且剛才還看到他和身邊女人卿卿我我的互喂食物,那女人一臉幸福的依偎着他……

  她想别開頭,不想看,也不想被發現,但身體卻動不了,詫異的目光鎖定在那個男人身上,像被催眠一般,心頭五味雜陳,一股腦兒沖上太多情緒,尤其是在盯着他對那個女人微笑的時候格外浪濤洶湧。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膠着,緊纏着厘不清的思緒,擰住兩顆險些窒息的心髒。

  任凱不自覺地起身,緩緩走向那個女人,想确認她的真實性。

  她的心跳愈來愈快、愈亂,随着兩人間的距離逐漸拉近,她奪門而出的念頭愈來愈強烈。

  “白小姐,這樣就行了吧?”櫃台内的老闆把簽好的文件交給她。

  白宇靜倏然回神,匆匆掃視手邊的表格,記起自己來這兒的原因。

  她目前在一家金控銀行擔任理财專員,今天是來讓客戶簽署基金申購書的。

  “是,謝謝您。”她收起文件,老闆回到後場。

  才轉頭,任凱已走到她身旁,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變了不少,一頭飄逸長發剪得簡潔俐落,不及肩長,使得清雅秀緻的容顔少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柔,卻多了幾分俏麗風情,溫婉神情随着時間的累積更添成熟韻味,撩動他内心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悸動。

  他下意識想摸摸她的臉,手一動才察覺自己的冒失,握住拳頭。

  “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她困難地找到自己的聲音,雙手緊張到微微顫抖。

  白宇靜沒想過會再遇見他,更沒想到再見到他時,這男人非但沒有被事業、歲月聯手摧殘成一個頭秃肚大的老男人,他魁偉的身影反而更顯精實挺拔,卓爾不群,豪邁五官英氣不減,隻多了點加分的沉穩,整個人容光煥發得簡直像個發光體……

  她心跳得好快!也好嫉妒歲月對他的仁慈,想到自己眼角和嘴邊日漸加深的笑紋,以及肚皮上因生産留下的刀疤,搞不好那裏還有沒注意到的妊娠紋……

  她不隻嫉妒、緊張,還有些心虛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

  “你現在在銀行上班?”他看到文件袋上印有公司名稱。

  “對,過來讓客戶簽幾份文件。你呢?什麽時回來的?應該還在原來的公司吧?”她抱着懷裏的公文袋,力持鎮定地對答,壓抑落荒而逃的想法。

  “嗯,回來兩年多了。”不知怎麽,他在瞥見她手上沒戴任何戒指時,心情突然一松,飄過淡淡的愉快。

  正想多聊幾句,問她這幾年過得好不好,背後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叫喚——

  “任凱。”馬麗雯走到他身邊,照樣未經同意挽住他的手臂,用下巴指着白宇靜問:“她是誰?”

  “一個老朋友。”他不知道前女友願不願意公開兩人過去的關系,于是選擇一個較保留的說法,但對于身邊的“大海怪”,他則是毫無保留地想甩開她,無奈她“吸”得非常緊。

  “你是‘豐陽集團’的總經理,怎麽會認識這種朋友?你們在哪兒認識的?”她扯住他的衣袖,懷疑的目光落在白宇靜身上,咄咄逼人地要她從實招來。

  馬麗雯看到了公文袋上的名稱,但從白宇靜的樣子判斷她應該隻是個小行員,要服務像任凱這種貴賓級的客戶還差很遠。

  白宇靜微微一愣,沒料到會面臨如此不客氣的質問,如此顯而易見的敵意。

  原來他現在已經是“豐陽集團”的總經理了。她暗自爲前男友的成就送上一聲恭喜,不過看見他的手臂被另一個女人緊挽着,心裏卻有股莫名的酸楚,誤會他是因爲不想惹身邊的女人生氣,才含糊帶過兩人過去的關系。

  她看着那個已經不屬于自己的男人,以及他身邊被别人占據的位置,心裏一陣酸,甚至還覺得絞痛起來了……

  正愁想不出怎麽回答這個尴尬又敏感的問題,她包包裏的手機就傳來一陣救命鈴聲。

  白宇靜拿出手機,看到是寶貝兒子的來電,馬上露出燦爛又感謝的笑容。

  “不打擾兩位用餐了。”她乘機告退,把問題留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回頭接起電話,柔聲安撫說:“我馬上就回去了,再等我一下就好……今天有沒有乖乖把飯吃完啊?我會檢查便當盒喔……”

  明顯哄小孩的輕柔語氣,聽在任凱耳中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因爲他根本不可能想到她會是個四歲孩子的媽,腦海裏浮現的是某個不知名的男人待在某間屋子裏等待她回去的情景……

  不舒服!他沒來由的感覺很不爽。一想到她和其他男人同住一個屋檐下,賢慧地爲其他男人準備便當,說不定還會讓那個男人躺在她的大腿上,親手幫他按摩,讓那個家夥對她撒嬌,放任他進一步爲所欲爲……

  超級不爽!他甚至惱怒地想像白宇靜很可能是被一個花言巧語的男人給拐了去,傻傻地伺候人家,對對方掏心掏肺,就爲了一圓她心中那個結婚生子的夢想,那個他無法給她的承諾。

  他握緊拳頭,與她的重逢宛如驚鴻一瞥的美麗,在他還來不及深刻記憶前就從眼前消失無蹤。

  一個分手五年的女人,他照理不該覺得失落、可惜,但望着窗外她消失的方向,他心裏卻像突然空了一塊,怅然若失地懷疑自己是否又作了一場夢。

  “任凱?”馬麗雯的聲音再度插進來,打斷他的思緒,那同樣也是一種很強烈的不舒服。

  “你怎麽了?叫你都沒聽見。”她整個人貼過來。

  他忍無可忍的站起身。“我剛接到電話,要立刻趕回公司處理事情。”

  “現在?”

  “沒辦法,公事嘛。”他按捺脾氣,擠出最後一點耐性向她解釋。

  剛才瞧她在白宇靜面前趾高氣揚,一副自以爲了不起的态度,已經讓他心頭火起,不懂這女人憑什麽表現出一副“正宮娘娘”的樣子,他們之間明明連“朋友”都稱不上。

  沒當場推開她,已經算是非常給她媽——她爸的面子了!

  “不行,你坐下,陪我吃完飯再走。”她驕縱地命令,拉住他的手,不準他丢下她一人離開,有損她的顔面與自尊。

  他淡掃了眼那隻令他反感已久的手,笑容自唇邊撤下,眸中透出寒光,銳利得使人不寒而栗,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

  “還不放?”他面無表情,眼神兇悍。

  馬麗雯被他狠戾的氣勢吓得立即松手,嘴上卻不服輸地嗆聲說:“你這樣對我,不怕我回去跟我爸說?”

  “我怕死了,所以你最好快點回去跟你爸告狀,以後别再浪費時間來纏着我,不然我真的會被吓到去收驚。”他捂着胸口,冷冷諷刺,對于回家跟父母哭訴告狀這種事,就算是個孩子也令他瞧不起,更何況是個二十好幾的成年人。

  他真是太同情她的父母了,而且這個“小丫頭”似乎也沒搞清楚狀況,以豐陽集團的規模和财力其實都比她家的電子公司大多了,他隻不過是看在那家公司擁有優秀的設計能力,考量未來再合作的可能性,對她保持基本風度,陪她應酬一下,她卻把客氣當随便,一再擡出她爸的名号來威脅他。

  嗟!任凱掉頭走人,覺得再待下去連自己的智商都會降低,這頓飯他愈想愈吃虧,從頭到尾隻有被人占便宜和反胃的感覺,要不是還有遇到白宇靜的話——

  “我馬上就回去,再等我一下……”

  想到她剛才用那麽甜膩的聲音跟另一個男人說話,此時還可能已經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裏,他的心情又更糟了……

  再遇見她,或許也不是那麽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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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6:0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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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個星期,任凱下班後到醫院探望斷手斷腳的好友,與簡書禾讨論了幾件公事,回程順道送他妻子回家,兩人一起下樓。

  “這陣子麻煩你了。”蘇雅安代替丈夫向任凱道謝,多虧有他在公司内外幫忙打理事情,才能讓她老公無後顧之憂地接受治療,安心靜養。

  “幸虧還有人知道要感謝我的辛勞,不像上面那個人隻會出張嘴使喚我,整個人心安理得得不得了。”他毫不謙虛地接受她的謝意,覺得好友的妻子比樓上那個“肇事者”有良心多了。

  老實說那家夥現在除了行動不便,受點皮肉苦之外,日子過得簡直跟皇帝一樣舒服。整天躺在床上讓老婆服侍他吃飯喝水,陪他談情說愛,随便咳一聲就馬上過去幫他拍背,讓他摟摟抱抱的吃豆腐,根本沒什麽好讓人同情的!

  倒是他這個因爲老闆沒來上班,一肩扛起大小事,成天在公司裏忙得團團轉的勞工才可憐咧。

  “是,真的非常謝謝你。”蘇雅安再次向他道謝,這陣子常在醫院裏碰到面,她也習慣了他說話的調性,知道他不是真的在埋怨朋友,而她老公當然也和她一樣非常感謝有他這位可靠的朋友大力幫忙。

  兩人邊走邊聊,經過大廳時,任凱腳下突然踢到一包東西。

  他撿起來一看,是醫院的藥袋,上頭還列印着病患的姓名與年齡——

  白祈安,四歲七個月。

  “大概是有人不小心掉的。”蘇雅安才說完,就有道身影朝他們跑來。

  “不好意思,那包藥——”白宇靜瞠目結舌,難以置信自己又會遇見他。

  另外,她也難以置信他身邊又帶了另一個女人,而且比上次那個更漂亮,有氣質,同樣一身名牌卻将她襯托得高雅不俗,看起來跟他還真相配。

  可恨呀!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對前男友的交往狀況産生任何想法,就算他每天換女人也不幹她的事,但……但……見到他意氣風發的和其他女人站在一起,她就是沒法“無動于衷”,那天回去也是悶了好一陣子,今天居然又來了!

  “你朋友?”蘇雅安看他們好像認識。

  “嗯。”他輕點頭,心裏也對這二度巧遇感到驚訝。

  不過見她一身寬松棉麻上衣加上粉色七分褲,搭上一雙平底娃娃鞋的休閑打扮,使短發下的秀麗容顔顯得年輕洋溢,還帶點随興的可愛,他的驚訝又有部分轉爲驚豔的欣賞。

  上回才覺得她像個成熟女人,這回她又像個嬌俏的大女孩,不同的風貌卻同樣令他眼睛一亮,想想自己往她身邊一站,好像真的老了不少。

  “你好,我叫蘇雅安。”蘇雅安大方地打招呼,标緻的臉蛋笑眼彎彎。因爲經營鞋店的關系,可是把每個女生都當成她的潛在客戶呢!

  然而她的親切與禮貌,卻反而比昨天那個氣焰嚣張的女人更讓白宇靜覺得難受,不禁感歎這位小姐怎麽看起來如此優秀……

  不對不對,如果任凱找到好對象,自己應該要祝福他才對!

  “你好,我叫白宇靜。”白宇靜甩開要不得的想法,颔首微笑。

  “這是你的?”任凱舉起手裏的藥包。

  “對!”天啊,她差點忘了自己回來醫院的用意,是爲了幫剛出院的兒子找到不小心遺落的藥包。

  那孩子前天因爲急性腸胃炎而住院,嚴重腹痛、上吐下瀉,她特别請了假在醫院裏親自照顧,就怕寶貝兒子出什麽差錯。沒想到晚上回到家才要喂他吃藥,卻發現自己糊塗地弄丢了藥包,趕緊請鄰居幫忙照顧一下兒子,匆匆趕回醫院,結果一見到這男人,她竟然隻顧着吃醋,忘了自己是個媽……

  噢,她到底在想什麽!

  “白祈安是誰?”他奇怪白宇靜幹麽一臉懊惱的樣子,也好奇她和這孩子的關系。

  “是我……一個朋友的孩子。”她心頭一驚,慌張地扯謊。沒想過會對他說這種事,即興演出當然不會自然到哪裏去。

  “真巧,他也姓白。”

  “對呀。”她低頭裝忙,把藥放進包包裏,不擅說謊的神經更加繃緊,總覺得他犀利的眼神像在試探什麽。

  這男人太敏銳,讓他看到兒子的藥包真是不太妙……

  “爲什麽你要幫朋友的孩子來拿藥?”他果然追問。

  四歲七個月大的孩子,照理推論不可能跟她的肚子有關連,因爲那時他們還在同居中。不過相同的姓氏和她略顯慌亂的模樣,卻令任凱莫名地介意,直覺想再問清楚一點。

  “因爲我朋友忙呀,朋友間本來就是會互相幫忙,這很正常。”她笑容僵硬,背後的冷汗愈冒愈多,怕他再往下問,自己會露出馬腳。

  “你朋友——”

  “那我先走了,我朋友還在等我拿藥回去。”她拍拍包包,快步往外走,好像背後有恐怖的東西在追她。

  任凱盯着她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裏那股不對勁的直覺越發擴張。

  兩次巧遇,她都是爲了另一個人急着從他眼前消失,還說她是要拿藥回去……

  朋友?該不會是哪個帶個孩子的男人?那女人該不會笨到跟一個離了婚又帶着孩子的單親爸爸交往吧!

  就算她再怎麽想結婚當媽,這種“捷徑”也太離譜了,何況那男人還和她同姓,她幹麽找個同姓又有孩子的男人交往?!

  愈想愈火大……任凱心裏像有團糾結的毛線在打滾,濃傲的眉毛也愈擰愈緊,腦海裏把某個“無臉男”當成标靶射擊,眼裏混合着殺氣與怒氣,車速愈來愈快……

  “你還好嗎?”坐在副駕駛座的蘇雅安忍不住開口,察覺到任凱表情愈來愈猙獰,雙手出力得像要扭斷方向盤,真怕自己沒命再見老公一面。

  聽到蘇雅安的詢問,任凱總算稍微回複一點理智,減緩車速,但心裏還是惦着白宇靜,猜她現在究竟是和什麽人交往,爲何他們又會一再重逢——

  “如果突然夢到一個應該已經忘掉的人,短期内又和那個人不期而遇,你覺得這是什麽情況?”他問身邊的蘇雅安,也問自己,總覺得這情形很不尋常,自從那晚夢到她以後,他們在短短半個月裏已經巧遇了兩次,這機率對兩個分開五年,生活毫無交集的人而言,實在高得離奇。

  蘇雅安看他一臉若有所思,猜測他口中的那個人應該和剛剛那位白小姐有關,不過她沒多問别人的隐私,隻回答自己有過的經驗。

  “當初我再遇到書禾的時候,覺得那是上天賞賜給我們的緣分,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她想起自己和丈夫相隔多年後,再度重逢的心情,那時真是笑得合不攏嘴。

  可惜相逢後的情況并不如蘇雅安原先想像的美好,讓她一度在婚姻裏吃足苦頭,甚至動了離婚的念頭。好在她那個冷酷無情的老公還懂得懸崖勒馬,回頭忏悔,所以她也很有肚量的把他列入觀察名單,讓老公有繼續愛她的機會。

  “緣分啊……”他和她的緣不是早該盡了嗎?

  任凱像是不解,又似玩味地思索這兩個字,重點是他并不讨厭和白宇靜一起被這個奇妙的詞彙串連在一塊兒。

  是啊,沒錯……他應該再去見見她,和她多談談,弄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究竟還存在着什麽奇特的緣分,還有他心中又爲何有種不太舒坦的感覺,一直對那個和她同姓的孩子感到介意。

  至少,他也得去了解一下她現在究竟是在跟哪種男人交往,确定她沒蠢到被人拐騙……

  總之,他的直覺告訴他,去找她就對了!

 

  另一頭,白宇靜剛來到和住處相隔兩條巷子的小館子,要接兒子回家。

  這家小店開在舊社區裏,以賣各種口味的手工水餃和牛肉面爲主,老闆和老闆娘是一對和藹可親的中年夫婦,聽說他們倆都是再婚,膝下無子,所以把這附近的孩子都當成自己的孩子疼,在鄰裏間被稱作水餃爸和水餃媽,而且夫妻倆還熱心公益,定期會帶着店裏的水餃去煮給育幼院的孩子們吃。

  “阿姨,謝謝您幫我照顧壯壯。”她向正在準備打烊的老闆娘道謝,朝裏頭喚了兒子的小名。“壯壯,媽媽來喽。”

  除了這一次,老闆夫妻倆過去也經常臨時幫忙照顧她兒子,這幾年來給了她這個單親媽媽不少鼓勵和幫助。

  私底下白宇靜曾和老闆娘聊過,老闆娘說她在前一段婚姻裏其實也有一個兒子,不過後來孩子走丢了,她傷心得不想活,手腕上還留着幾道當年做傻事的傷疤,直到在社扶團體裏遇到當義工的老闆,才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過沒多久,白祈安就穿好外套從後頭走到店面。四歲半的他不僅聰明伶俐,個性也比一般孩子早熟,多數行爲舉止都像個小大人,走起路來四平八穩,不像其他孩子還蹦蹦跳跳。

  “壯壯很乖,照顧他比顧店簡單多了,改天等他病都好了,再帶他過來吃水餃。”老闆娘摸摸小男孩的頭,一直覺得這孩子和她失散多年的兒子長得很像,雖然那已經是隔了二十多年的模糊印象,但她卻因此和這孩子特别投緣,加上自己也經曆失婚的困境,因而對獨自帶着孩子生活的白宇靜多了幾分憐惜,對她格外照顧。

  “好,我會的。”白宇靜接過孩子,真的很感謝他們夫妻倆總在她需要的時候及時伸出援手,不然她臨時還真難找到一個适合又放心的保母。

  “我病好了。”白祈安拉拉母親的手強調,好像怕大人們不知道這件事。

  “可是還不能吃水餃,不然肚子又會痛痛喔。”老闆娘摸摸他的肚子。

  白祈安小臉皺起,一方面讨厭被當成小孩子的感覺,老是覺得自己已經長得夠大了,不用大人們處處照顧。另一方面,他又真的很讨厭“痛痛”的感覺,更不喜歡白色的醫院。

  “那我改天再來吃,水餃媽再見。”他很認真地決定,表情嚴肅地朝老闆娘鞠了個躬。

  小男孩慎重的舉動,把身邊的兩個大人都逗笑了。

  白宇靜跟老闆夫婦道别,牽着兒子的手,一路散步回到他們租的小公寓。

  原本還黏在媽媽身邊,跟媽媽有說有笑的小男孩,一見到她倒了杯水,從包包裏拿出藥包,咻——小小身影馬上從廚房沖到客廳,站在桌子的另一頭。

  “壯壯,過來。”她抱着保鮮盒,拿着水和藥走到客廳,知道她兒子在逃避什麽。

  這小家夥和他爸一樣,不喜歡看醫生和吃藥,但那倒不是因爲遺傳,而是因爲他是個早産兒,出生時就因爲先天體質比較弱,頭兩年經常進出醫院,所以對有關醫院的一切都很感冒。

  “我病好了。”他說得理直氣壯,兩眼有仇似地瞪着她手中的藥。

  “還差一點點,你現在要乖乖吃藥,才能快點去水餃媽那裏吃很多好吃的水餃和牛肉面呀。”她溫柔地誘哄。

  “醫生叔叔說我可以回家,不用再打針,也不用再吃藥了。”他搬出醫生的名号,雖然也讨厭醫生叔叔,不過他說的話媽媽都會聽。

  “醫生才沒有那樣說,這些藥就是他開給你的,上面寫着三餐飯後都要按時服用,你前兩天不是也全部都吞下去了嗎?”她指着鐵證如山的藥包,前兩天還和護士小姐在病房裏列隊幫他拍拍手呢。

  “我看不懂。”這時候他就願意承認自己是個不識字的小朋友了。

  她耐着性子繼續哄道:“沒關系,媽媽看懂就行了,快來。”

  “藥很苦。”他嘟嘴抱怨,仍是不動如山,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前兩天乖乖吞藥,是因爲媽媽看起來很難過,他不想讓媽媽難過,而且護士阿姨說他吃完那些藥就可以快點回家。現在他人已經回到家了,當然就不會“自找苦吃”。

  “媽媽買了很甜的葡萄,你最愛吃了對不對?”她亮出早有準備的保鮮盒,前兩天也是用它們哄兒子吃藥。

  “今天先不愛。”他撇過頭,心想自己又不是幼幼班,那麽好騙。

  溫柔的媽媽開始冒煙了。“白祈安,快點過來。”當她叫兒子的全名,就代表她是很認真的——

“生氣會變醜喔。”兒子先聲奪人,機伶地學着媽媽說過的話。

  “你還不過來……”她真的火了,放下東西直接追過去逮人。

  看來兒子的身體恢複得真不錯,竟然有體力繞着桌子讓她追了三圈還摸不到他一根汗毛,敏捷得像隻小野兔,完全沒遺傳到她不怎麽發達的運動神經,害她疲于奔命。

  “噢!”她不小心踢到桌角,馬上痛得流淚,抱着膝蓋跌坐在沙發上。

  小男孩一看媽媽哭,馬上擔心地跑過來揉揉她的腿。

  “媽媽是大人,怎麽還那麽不小心,跑不動就不要逞強啊。”他邊揉邊訓話,聽得做媽的人臉上三條線。

  不過看着兒子學她平常一樣,很認真地幫她揉腿,很用力地吹氣,鼓着紅潤的臉頰,小嘴巴都快貼到她腿上,還一直安慰她不要哭。

  可愛又窩心的舉動,讓她忘了痛,感動得想哭,又不小心想起了孩子的爸爸,那個剛剛又意外碰面的男人……

  這孩子,真的好像他爸爸,無論是清俊的五官,還是對她的關心,以及偶有的調皮任性,都會讓她想起那個不該想念的男人。

  她的眼淚停不住,有點生氣老天爺爲何要讓自己再和任凱相遇,她好不容易才淡忘一點與他之間的點點滴滴,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個媽媽,以後隻能用母親的身分過日子,爲了這個孩子變得更堅強。

  然而那男人的出現,卻又喚醒她纖柔的女性意識,讓她記起曾爲一個人怦然心動的感覺。

  “媽媽還很痛嗎?”怎麽揉了很久還在哭。

  她抹幹眼淚,親親兒子粉嫩的臉頰。“不痛了,謝謝我的心肝寶貝。”

  對不起,我連告訴你今天又遇到爸爸都不行……

  她用力抱住兒子,在心裏向他道歉。對于讓兒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這點,她永遠感到歉疚,隻能用更多的愛彌補。

  小男孩也抱住親愛的媽媽,像個小大人似地拍拍她的背。

  “那我可以不要吃藥了嗎?”

  “不行。”這狡猾的小鬼!

  “那吃一半?”

  “也不行。”居然還會殺價?才幾歲而已……

  白宇靜放開兒子,把藥和水拿過來,拆開一包藥。

  小男孩擡起頭,露出一個謀殺萬千少女心的天使笑容。

  “這兩個就好。”他選了一顆小膠囊和甜甜的胃乳。

  “白、祈、安。”

  他小嘴嘟得半天高,一臉極不情願地吃掉媽媽手中的藥,讨厭地跳腳。

  “葡萄,葡萄……”

  她把剝好皮的水果喂進兒子口中,提醒他要把籽吐出來,一臉笑眯眯。

  看見平時成熟過頭的兒子像顆跳豆一樣蹦蹦跳,她壞心地覺得很可愛呢!呵……

  白祈安吐出葡萄籽,又讓媽媽喂了一顆葡萄。

  “媽媽以後不要生病,藥很苦。”機會教育,生病很辛苦,他希望媽媽不會吃到這麽苦的藥。

  “好,我們都要健健康康的。”所以她才幫兒子取了這個名字,連小名都有身強體壯的涵義,希望他永遠平安健康。

  白宇靜乖乖點頭,抱着可愛的兒子,腦中又閃過一張豪邁俊卓的臉孔,心跳漏了一拍——

  不不不,别再亂想。那男人身邊已經有了其他女人,她身邊也有了寶貝兒子,他們之間早已毫無關系,也不能再有關系。

  她抱緊兒子,看着桌上的藥包,心裏卻怎麽突然有點不安了起來……

  “媽媽!”他快不能呼吸了。

  “對不起。”她趕緊放開兒子,心想一定是自己杞人憂天,想太多了。

  “來,再吃一顆,啊~~”

 

  這怎麽可能!

  假日到公司加班的任凱,趁着休息空檔随手翻閱征信社送來的調查文件,原本輕松的表情卻在讀到某一行文字時凝結成霜。

  不,他簡直成了石像,目瞪口呆的蠢樣維持了好一會兒,直到熱咖啡從傾斜的杯口流出,燙痛他手背。

  “Shit!”他粗聲咒罵,放下杯子,甩掉手上的咖啡,抽了張面紙随便擦拭,再回頭瞪着那份報告上的内容。

  幾天前他請熟識的征信社去調查白宇靜,原本隻是想有效率地查出她的聯絡方式,沒想到卻查出她有一個兒子的驚人事實。

  那個叫白祈安的孩子居然是她兒子?她生的!

  更驚悚的是按照那孩子的年紀推算,倘若不是白宇靜在他們同居時就偷搞劈腿,那個孩子……那個孩子……

  任凱坐在黑色皮椅上,焦躁地抓頭,不一會兒又站起來走動,周而複始的步伐快把地闆踏出一條溝,卻怎麽也想不通竟會有這種誇張的事。

  所以那孩子才跟她一樣姓白,所以她還未婚卻有一個孩子,所以她才會來幫那個孩子拿藥……

  因爲那孩子極有可能是他的種!

  刹那間,他所有思緒都繞着那個孩子打轉,真恨當初沒有要征信社順便拍下照片佐證。

  不過這問題也不難解決,其實他根本不需那些照片——

  他關掉電腦,把公文全部掃進抽屜裏上鎖,拿着外套和車鑰匙便往外走。

  他要親自去确認那個孩子的身分,還有那個女人究竟在搞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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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6:18 |只看該作者
5

任凱在大馬路上飙行了十來分鍾,按着手邊的地址找到一棟老舊到令他皺眉的破公寓,樓下的大門甚至“兩光”到一推就開,令他懷疑這地方到底有沒有安全性可言。

  沿着狹小的樓梯爬上六樓頂,他再次确認地址,按下門鈴。

  “我開我開我開……”

  一陣稚嫩的聲音由遠而近,使門外的大男人不禁心跳加速,掌心冒汗,心情莫名地忐忑起來。

  喀啦!

  門被推開,一個不到他大腿高度的小男孩從門内現身,擡頭看他。

  那張清俊深邃的小臉上有雙粗濃的眉毛,修長黑亮的眼睛,高高的鼻子,方正的下巴……

  任凱怔望着小男孩那臉“不可思議”的長相,簡直是自己的Q版輪廓,和他小時候的模樣如出一轍,活生生的複刻版!

  不用問,不用驗,這男孩肯定是他兒子!

  “你叫白祈安?”他蹲下來,視線還是比男孩的個頭高一些。

  “對,叔叔你是誰?找我媽媽嗎?”他很有禮貌地點頭,炯亮的眼睛裏帶着好奇與警戒,因爲自認是這個家中唯一的“男人”,所以搶着開門,要在媽媽之前問清來客身分。

  不知怎麽的,小男孩天真無邪的模樣令任凱心頭一熱,伸手摸摸那張和自己如此神似的小臉,一時間竟感到有點鼻酸。

  “壯壯,我不是說不能随便幫人開——”白宇靜走到門邊,一見到蹲在地上的男人就吓到“失聲”,背後一片涼。

  他怎麽會來?怎麽會在這兒和壯壯說話……

  愣了兩秒,她一個箭步向前,直覺地把兒子拉到身後,擋住他的視線。

  任凱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睨着她一臉心虛的表情,銳利的眸中迸發忿怒烈焰。

  從這女人驚慌的反應看來,已經對他的疑問不打自招了。

  “我想我們有必要聊一聊。”他咬緊牙根,非常努力的克制胸口瀕臨爆發的怒火。

  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緊緊抓着兒子的肩膀,心頭微顫。

  從那男人的神情看來,他應該全部都知道了,所以才會找上門來……

  她的不安成真了!

  “好痛!”白祈安大叫,伸出頭來向母親抗議。

  “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她轉身抱住兒子,爲自己的力道,也爲眼前的這一幕向他道歉。

  對不起,但她不能讓寶貝兒子跟親生父親相認,不可以讓他知道那個男人就是他爸爸。

  看兒子的樣子,應該還不知道才對。

  “前面的路口有家咖啡店,你先去那裏等我。”以防萬一,她連門都不讓他踏進一步,隻願意另外找地方和他單獨說話。

  “這孩子……”

  “我會請鄰居幫忙看着他一下,我們十五分鍾後在那家咖啡店見。”

  她依然像母雞一樣護着懷裏的小雞。

  當然,門外的男人就是那隻不受歡迎的老鷹。

  任凱一臉不悅地冷睨着白宇靜那副提高警覺的保護姿态,實在很想當場破口大罵,責怪她有什麽資格這樣對待他。

  他才是那個被騙了五年的白癡受害者!

  不過礙于有孩子在場,他也不好“暢所欲言”,所以又憋着一肚子火氣掉頭離開,等着她出來“認罪”。

  白宇靜暫時松了口氣,把兒子帶進屋裏,打電話到餃子館。

  “那個叔叔是誰?”

  “他呀……就是一個叔叔呀,媽媽之前工作時認識的人……你想穿哪件衣服去吃水餃呢?這件好不好?配上那條褲子……”面對兒子對任凱身分的好奇,她隻能顧左右而言他,一路裝傻轉移話題。

  她實在不想對兒子說太多謊,扭曲太多關于他父親的事實。

  “媽媽沒關系,你可以有秘密。”白祈安接過衣服,像個大人似的拍拍媽媽的肩膀,要她不必那麽緊張。

  他又不笨,看得出來媽媽并不想介紹那個叔叔給他認識,也不想讓他接近那個叔叔,所以雖然他有點好奇那個叔叔的身分,可是可以忍着先不要知道。

  看在那個叔叔不像壞人的分上,他也可以自己去吃一下水餃,讓媽媽去和那個叔叔聊一聊。

  他摸摸媽媽的頭,體貼地叮咛她。“不過你一個人去喝咖啡要小心喔。”

  白宇靜頓時感到窩心又難過……

  兒子的早熟看在她眼裏其實是心疼的,因爲即使她再怎麽掩飾,小孩子還是敏銳的察覺到母親在現實生活中的辛苦,知道自己生長在沒有爸爸的單親家庭,所以總是很懂事地想替她分擔,像個大人一樣反過來想照顧她。

  “好,謝謝。”她感謝兒子的體諒,也對沒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更好的物質條件感到内疚。

  “不客氣,不過這條褲子好醜,我不要穿,媽媽的品味也要改進一下……”

  這小子……

  白宇靜緊握那件被退貨的褲子,看着兒子一臉嫌惡的表情,方才的感動猶如過眼雲煙。

  養小孩就是這樣,天堂地獄一瞬間。

  “那你自己挑,我們快沒時間了。”

  “媽媽在賭氣嗎?”

  “沒有啦。”

  “你口氣很差喔。”

  “……”自己養的孩子,她隻能無言以對,怪不了别人。

  何況眼前要她費心的不是家裏這個小的,而是外面那個怒氣沖沖的男人。

 

  咖啡店裏,昔日戀人相對而坐,桌上擺着一杯咖啡、一杯茶,以及滿桌子尴尬的沉默。

  女人靜靜坐着,等男人開口,也接受他自然不會平和的目光。

  男人死盯着女人,看起來快要氣炸。沒動咖啡,倒是灌了一杯冰水。

  “爲什麽瞞着我生下那個孩子?”任凱放下空杯,直接切入主題,對于她的“動機”百思不得其解。就算當年她是在搬出去以後才遲鈍地發現自己有孕在身,那時他還沒出國,她也應該找得到他,不可能沒機會告訴他這件事。

  此時此刻,他的感覺就像有人未經你同意複制了另一個你一樣,忿怒又有些不知所措,腦子裏兵荒馬亂。

  他有個兒子……眨眼間自己竟然升格當爸了!

  “那孩子跟你沒關系。”她表情平靜,以堅定的口吻撇清兒子和他的關系。

  不是她不慌張,而是身爲一個母親,她絕對要保持鎮定,保護自己的孩子不受傷害。

  “見鬼的沒關系!随便哪個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和我長得有多像,還是要我們去作親子鑒定?”他咬牙切齒,少見地對她說重話,甚至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怪她怎能如此睜眼說瞎話。

  他都已經親眼看過那個孩子,她還在狡辯,還想騙他?!

  “在血緣上他的确是你的孩子,不過實際上他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他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你不用在意他的存在。”她知道血緣瞞不了人,也不作無謂的掙紮,但在現實生活中,她不希望他們父子倆有任何交集,包括讓孩子知道他的存在。

  她居然敢這麽說!那孩子就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怎麽能當作他不存在!

  任凱橫眉怒目地瞪着這個不知何時變得如此絕情的女人。這麽看來,她的确是早就知道自己懷孕卻故意不告訴他。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麽瞞着我偷偷生下我的孩子?”他怒火中燒,隻想弄清楚她這麽做的目的爲何。

  這跟她當年說要分開的理由實在差了十萬八千裏,還說什麽要找個男人安定下來,生個孩子,共組一個正常家庭……

  放屁!她這哪裏正常了?說她瘋了還差不多。

  白宇靜望着他充滿質疑的利眸,心中一陣刺痛。

  她垂眸,不願再看他責備的眼,也無法否認心中對這男人舊情未了,所以心才那麽痛……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要緊的是她知道這男人雖然怒不可遏,卻不至于蠻不講理,她隻要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他,他一定可以理解,認同她的想法。

  “剛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我也很意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那時你正興沖沖的爲出國的事作準備,我實在不曉得怎麽跟你說,也怕打亂你的計劃……”她歇口氣,擡頭面對他,也誠實面對自己犯過的罪行——

  “爲了跟你出國,當時我甚至狠毒的想過要犧牲掉那個孩子,自己跑到醫院去動手術,不過……後來實在辦不到,真的不行……所以才會瞞着你……留下肚子裏的孩子。”回憶當時的心情,就像拿刀割她的心一樣,至今想來仍自覺罪孽深重,她不知道自己當年怎麽會如此沒人性,竟想謀殺自己的孩子,差點就殺了這麽貼心又懂事的壯壯。

  她哽咽,他也眼眶泛紅,不敢置信這個女人竟然經曆過那些内心煎熬,而當時就在她身邊的他卻渾然未覺,還暗自埋怨過她的“善變”。

  “你應該告訴我的,我會負起責任。”他語氣無助,眼神悲怆,滿腔怒氣全被歉意所取代,不知道她爲何要獨自承受那些事。他們在一起這麽久,她應該知道他不會棄她和孩子于不顧,他還沒自私到那種程度。

  “我知道你會,但我不要那樣,不想你因爲責任感而被我和孩子綁住,那隻會讓我們都覺得痛苦而已。”她點頭苦笑,笑容裏有絕對的理解,然後握住他的手,希望他也同樣能理解她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任凱,我們都知道不被父母親疼愛的感覺,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經曆那種苦。”眼巴巴看着父親卻得不到父愛,那對年幼的孩子來說真是種不能理解的折磨,冤枉的受罪。

  “所以,你甯願讓孩子沒有爸爸?”

  “是,所以你真的不需要對我們負任何責任,那是我的選擇。”

  “那我呢!你有給過我公平的選擇嗎?”他忿忿不平地抽手,對于她私自決定把他蒙在鼓裏的做法感到憤慨。

  這五年來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多荒謬!

  “你說過你不想結婚,也不要孩子。”

  一句話,猶如一個響亮的巴掌,掴得他啞口無言。

  他想起自己确實笃定的說過那些話,就在她說有可能會懷孕,還有聽到她說想結婚生子當媽媽的時候,他雖然心痛、不舍,卻仍然選擇放開她……

  是他,這是他的選擇,她給過他機會的……

  白宇靜看着他凝重自責的神情,心裏有些舍不得,但也明白這就代表他已經想通她的話。

  “任凱,我們現在過得很好,你看起來也是,所以不要覺得擔心或内疚,你沒有做錯什麽,還有拜托……讓一切維持現狀,你當作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也會當作沒遇見你,這樣對我們還有孩子都好。”她忍不住安慰他,卻也懇求他就此遠離他們母子倆的生活,如果他是真的爲她和那孩子着想的話。

  這男人雖然不想當爸爸,可是也不會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才是。

  任凱不發一語地坐着,神情茫然若失,直到她說要先離開去接孩子,他還是愣愣地坐在原位。

  現在,他的腦子比剛才更加混亂,心緒也亂七八糟。

  一個小時内,他憑空多個兒子,又憑空失去了他,這一來一往的變化差距過大,害得他的腦袋也跟着一片空白,仿佛進入當機狀态,完全無法正常運作。

  視而不見……這真的是對他們三人都好的決定嗎?

  他現在沒辦法思考,卻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對,否則他怎麽一點都不覺得快樂……

三天後,任凱的胸口還是悶得發慌,思緒始終靜不下來。

  這幾天他努力用工作轟炸自己,分散注意力,可是他的大腦還是自有意識地不斷播放那個小男孩和他媽的影像——

  别誤會,他這不是在取巧飙髒話,但心情确實惡劣到頂點,找不到一個可以宣洩的出口,因爲他左思右想,都無法說服自己接受白宇靜的想法,雖然他也知道那是爲了那個孩子着想,但在親眼看過那張複刻版的小臉後還要他當作不知情,根本強人所難!

  一個他真心愛過的女人,如今再加上一個他也有份的孩子,他每天不僅一閉上眼就會想到那一大一小,連到了夢境中都會荒唐地出現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畫面……

  他覺得恐怖到了極點!因爲他清楚記得自己抱着那孩子的時候,居然還面帶微笑——

  “你說過你不想結婚,也不要孩子。”

  對啊,他也知道自己不婚不生,不想當爸,那爲什麽在夢裏他會笑得像個有子萬事足的傻瓜一樣,還對着孩子的媽“老婆、老婆”地叫不停?!

  幻境和現實的邏輯不符,使他快要精神錯亂,整天像背着一顆大石頭,弄得他氣郁胸悶,不禁猜想這會不會就是白宇靜當年得知自己意外懷孕的心情?那種左右爲難,怎麽做都不對、不夠周全的感覺。

  他愈想愈苦悶,被一堆複雜的情緒糾纏不清,幹脆趁着到好友家讨論公事之餘,順便向簡書禾一吐悶氣。

  “所以,你不僅有女人,還有個四歲大的兒子?”書房裏,簡書禾下巴一掉,沒想到好友也會有這種風流帳,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是四歲半,小心蚊子飛進去。”他懶癱在椅子上,隻動眼皮瞄好友一眼。

  比起受驚,誰驚得過他這個當事人?

  “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換作你,有個兒子在外頭能當作不知道嗎?”要是可以,他還坐在這兒心煩意亂個屁啊。

  “你要把孩子搶回來?”

  “别把我說得跟土匪一樣。”不用想也知道,他把孩子帶走,那女人會傷心死的。

  “不然把女人搶回來,給那個孩子一大筆錢,叫他自己好好長大。”

  “哈哈——信不信我打斷你另一條腿?”冷眸斜射,他不知道文質彬彬的好友何時學會講這種賤笑話。

  “不然你到底想怎樣?不想結婚又不想生孩子,放着他們不管不就是最好的選擇,可以繼續過你逍遙自在的單身生活,他們又不會跑來煩你。”

  不愧是知心好友,這番話正中紅心,就是任凱幾日來中氣不順的原因,可是任憑他想破了頭,還是無法協調腦和心,理智上知道應該避開自己讨厭的事情,感情上卻怎麽都放不下那個眼泛淚光說不要他負責,還安慰他别想太多的女人。

  她說不想綁住他,可是他的心卻已系在她身上,動不動便惦着她,想起過去同居的點滴,想像她這五年來究竟是過着什麽樣的生活,自己帶着孩子會有多辛苦,多讓人心疼……

  “我好像……還愛着那個女人。”任凱仰望天花闆,幹澀的喉嚨滾出這句感想。

  仔細想想,他這輩子曾爲哪次分手遺憾過?又曾爲了哪個女人改變“一個人”的生活模式,訂下關于未來的計劃?

  隻有她,白宇靜。那個他曾經以爲已經遺忘掉的女人,卻以這麽戲劇化的方式重新走進他的視線,從夢境到現實,一次次牽動他的心,使他情不自禁地在意她的一舉一動……

  她一直在他心裏,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但你不想當爸爸?”簡書禾點出問題症結。從好友那臉失魂落魄的神情,他也看得出來這家夥還愛着那個女人。

  爲情所困的憂郁,簡書禾才經曆過,怎會不懂?

  “我怕我會搞砸……就像我媽那樣。”任凱喪氣地感歎,在熟悉他背景的好友面前也不需隐瞞自己的恐懼。

  這是他的心結,也是他的心魔。當他假想自己也許真能像夢境一樣抱着那孩子開心玩耍時,母親那張埋怨不滿的臉孔就會在某個瞬間跳出來,仿佛在警告他不可能成爲一個好父親,不可能擁有一個幸福和諧的家庭。

  他害怕,因爲身上流着和母親相同的血,背負着太多不祥的指控,說不定他也會搞砸兒子的人生,變成一個失敗的父親。

  也許他是應該聽白宇靜的話,各自相安無事的過日子。

  “你會坐在這裏煩惱,就代表你和你媽不一樣。那個女人也是,你說她從小就和父母分開,父親又對她漠不關心,可是她卻沒有像她父母那樣丢下孩子不管,依然獨自将那個孩子撫養到這麽大,還擔心他會因爲你而受到傷害不是嗎?”簡書禾戳破朋友的盲點,要他别那麽消沉,這真不像他平常自信嚣張的形象。

  性格決定命運,任凱今日在事業上的成就,就證明了他有能力扭轉自己的人生,沒有因爲童年的不幸而變得晦暗堕落。而且沒有人生來就會當父母的,他現在擔心到那裏去,實在庸人自擾。

  “這問題其實很簡單,你隻要想清楚,是有他們母子倆的生活比較痛苦,還是沒有他們的日子比較難過。”

  聽好友這麽一說,任凱的問題似乎真的變得很簡單明了。

  想像有白宇靜和那孩子在身邊的畫面,就跟作夢時一樣快樂……

  而沒有白宇靜和那孩子在身邊的日子,就像他現在一樣痛苦煎熬,随時都想飙髒話——

  通了!這樣一想,他的難題立即有了定論,渾沌腦袋裏像點亮光明燈。

  “像我啊,就不能失去我親愛的老婆,沒有她的日子簡直黯淡無光,一片絕望、生不如死,跟世界末日一樣。”簡書禾依然自顧自地發表他的愛妻心得。

  叩叩——

  “打擾一下。”蘇雅安端着餐盤走進來,神情嬌羞地瞅着老公,嘴角直往上飄。

  “吃點東西,你看起來好像很累。”她幫任凱盛了一碗今晚幫老公煲的補湯,水果也擺得離他比較近。

  “老婆,你老公在這裏。”簡書禾吃味地看着愛妻。

  “你不是剛吃過,不撐呀?”蘇雅安好笑地調侃丈夫。自從他出院回家後,她可是很小心地在幫他調養身體,而且也爲了照顧他暫時不到店裏上班,哪裏有疏忽他了?

  “老婆做的東西,我撐破肚皮也不怕。”

  “呸呸呸,少亂說話。”她氣這男人常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要是他再讓她提心吊膽,看她非馬上離婚不可!

  “對不起,我愛你。”他馬上拉住愛妻的手,當着朋友的面對她示愛。

  蘇雅安氣是消了,但臉也紅了,不好意思地看了任凱一眼,急忙往外走。

  “剛才的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吧?”任凱喝着補湯,有點受不了好友公然曬恩愛的行徑,不得不說他結婚後真的變了不少,先是大玩精神分裂的殘酷遊戲,現在又變得肉麻兮兮。

  不過這碗補湯的味道,又使他想起了白宇靜……

  其實有個女人願意爲你下廚,在身邊關心你的身體,真是件幸福的事。

  “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愛死我老婆了,沒有她我不知道該怎麽活……”簡書禾仍然對着房門大喊,目光依依不舍地追随愛妻背影。

  “她已經走很遠了。”任凱放下空碗,很不屑地瞪着他,掏掏自己被荼毒的耳朵。

  “時間不早了,我看你也該早點回去休息,想想我剛剛說的話。”簡書禾一臉不受影響的愉快,擺明準備送客,才能跟愛妻好好獨處。

  不是他重色輕友,而是該談的都談完了,接下來就要靠任凱自己。

  “不用想,我已經決定了。”任凱看透好友的“真面目”,也不稀罕地潇灑起身,撂下話,“下個星期你就銷假回公司上班。”

  “什麽!幹麽扯到我這裏?沒看到我腳上還打着石膏,而且我才剛和雅安和好不久而已耶。”簡書禾不服,大聲喊冤。雖然已經結婚一年多,但他和愛妻的感情最近才重修舊好,走到蜜月期,現在相處的時間都嫌不夠了,哪舍得丢下老婆去上班。

  “我送你一張輪椅,反正你老婆也是因爲要照顧你才逼不得已在家工作,你去公司她也會輕松點,真愛她就要替她着想。”任凱涼涼地說,難得大方的送老闆禮,畢竟老闆的身價可是多他幾百倍。

  “誰說的!她是因爲愛我才自願留在家裏照顧我。”搞清楚,這其中可是有差别的,士可殺不可辱。

  “總之請董事長下個星期一就回去上班,不要因私誤公,推卸責任。我現在也要開始忙着追回我的女人和孩子,沒空再幫你代班。”他挑明了講,要好友自己看着辦。

  這段時間擔任簡書禾的職務代理人,造成他的工作量大增,每天被公文追着跑,會議一個接一個,他可沒多拿一點薪水啊。

  “我額外付你工作獎金,金額随你填。”他知道好友把賺錢視爲樂趣。

  “我多送你一個看護,三圍任你挑。”任凱不爲所動,還大方加碼。

  “去你的!”簡書禾難得爆粗口,果然是近墨者黑啊……

  “不用送我了,下個星期公司見。”任凱吃口水果,笑着離開書房。

  不是他轉了性,不愛錢,隻是抱錢哪有抱着自己的女人舒服啊!

  這點,他相信好友跟他都有同感,一定能體諒。

  不過要怎麽讓心愛的女人重回懷抱,那就得傷點腦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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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6:3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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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碌的星期一,白宇靜剛從外頭回到公司,看到座位上幾張便條紙,正拿起電話要回電給留言的客戶,分行經理就跑過來通知她有人在貴賓室等她,似乎是誰介紹過來找她的新客戶。

  經理沒說得很清楚,隻強調那位客人身價非凡,而且已經等了她一會兒,催促她快點過去接待。

  有大客戶主動上門,白宇靜當然不敢怠慢,畢竟銀行理專也是業務的一種,每個月也是要背負不少業績壓力的。

  她趕緊整理一下儀容,走到貴賓室,豈料看到的卻是正喝着咖啡,一邊浏覽筆電的任凱!

  “你怎麽……你來這裏做什麽?忘了我上次跟你說過的話嗎?”她收起笑容,靜下幾天的心又被提到喉嚨,直覺這男人“來者不善”。

  “到銀行找理專當然是想做理财規劃,沒想到還有咖啡喝,真不錯。”他舉高手中的咖啡杯,從容不迫地合上筆電,笑得像個勝券在握的王者,潇灑自若。

  念頭一想通,整個心情都變好了,乍見她的眼神炯炯有光,那是他認定某個目标時的自信眼神。

  “你到底想做什麽?”她才不信他的動機有這麽單純。

  “都說了是要投資。”他氣定神閑地放下杯子,神情、語氣何其無辜。

  若不是老早認識他幾年,她一定會被這男人蒙騙過去。

  哼,投資理财咧,那根本是他的強項!在她開始學習金融知識準備考證照前,他都已經靠投資股票、期貨賺進不知第幾桶金了,還需要她來幫他理财嗎?

  “那麽請問任先生對哪方面的金融商品比較有興趣,基金、股票、債券、期貨?目前打算作多少金額的規劃呢?”既然他堅持要扮演客戶,她自然也得當個稱職的理專,把他當成“生财工具”,擺出職業微笑。

  任凱從皮夾裏拿出一張開好的支票,表情怡然自得得像掏出一張百元鈔。

  “一千萬!”她被上頭的七個零吓到。

  “太少了?”

  “不,怎麽會。”她痛恨他的明知故問,和那臉存心放電的帥氣表情,假裝視若無睹地走開。“稍等一下,我去拿開戶表格來讓您填寫。”

  她沿途吸了好幾口氣,才重新回到貴賓室面對那個男人,他卻看也不看地把表格又推回給她。

  “你來寫,我想幫兒子開個戶頭,做份理财計劃。”

  “我說過壯壯跟你沒有關系!”她神經緊繃,就猜到這男人八成是在打她兒子的主意。

  “壯壯是他的小名嗎?他常生病?”他自然而然地關心,上次也聽到她這樣叫那個孩子。

  “現在不會了……”不對!她幹麽跟他聊起來了。“任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他也是我兒子,你沒有權利阻止我關心他或去探視他。”

  他這麽一說,她更緊張!

  “請你不要這樣,你的出現會讓他覺得很混亂。”

  “我是他爸爸,每個人都有爸爸,這再正常不過了。”他理所當然地說,不喜歡自己被她形容成“亂源”。

  “他的爸爸已經死了。”她丢出另一枚炸彈。

  “你……是這麽告訴他的?說我已經死了?”他愣了下,随即意會過來,面色如鐵地質問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他明明還活得好好的,她怎麽可以這樣對他!

  “不隻是孩子,我也一樣。從我們分開以後,我就當作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是一個永遠都不會再碰到面的人。”這就是她離開他時抱定的決心,不隻是對孩子的白色謊言,而是連她自己都得催眠的信念,否則她怕自己會變得軟弱,會忍不住想去找他,依靠他。

  “你真的可以這樣想?真的可以完全忘了我?”他怒氣填胸,直瞪着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可以。”她毫不猶豫地回答,仿佛急于得到他的信任。

  這個該死的女人……

  他瞪着那張故作無情的面容,她也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嬌容因爲情緒激動而泛紅……

  他忽而一笑,想到這不正是讓他愛上她的原因。這女人可以嬌柔得惹人憐惜,又能堅強得讓人心折,不惜一切扞衛她想保護的對象。

  “你騙人,每天看着那個孩子,你不可能會忘了我。”他口氣柔了,黑眸中也多了幾分看穿她的笃定。

  他都忘不掉她了,何況是這個爲他生下孩子,悉心呵護的女人,怎麽可能将他逐出腦海。

  她怔忡,因爲他的不怒反笑,以及那雙過于溫柔,像是要望進她心底的邃亮眼眸——

  她撇開臉,拒絕被他窺探,也不準自己受他影響。

  沒錯,她是永遠忘不掉這個男人,因爲他一直在她心裏,伴随着一段太過美好的回憶……但回憶隻能是回憶,她不能讓他再次走入自己的生活,因爲她的生活裏還有壯壯。

  “宇靜,我要你和孩子回到我身邊,我們重新開始。”他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言明自己的心意。

  “我說過我們不需要你負責。”她内心一震,仍不看他,顧忌他那雙迷惑人的眼。

  “我愛你,這才是我要你回來的理由。”他抓住她的手,懇切地告白,想了幾日,愈覺得自己是個笨蛋,爲什麽當初會放她離開,懦弱的恐懼那些早已傷不了他的過去,否則現在他就是一個擁有老婆、孩子的幸運男人。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她,不會再讓她逃開。

  白宇靜緩緩擡頭,望着他,頃刻間有回到初次被他告白時的錯覺,說不心動是假的。但如同那段隻能藏在心底的回憶,即使對他有再深的感情,也抵不上她得守護孩子的責任。

  他愛她,她相信,可是他能愛他們的孩子嗎?

  就她認爲,母愛或父愛并不是天性,也不是一種能強迫的來的感情,因此她不要任凱勉強自己接受孩子,也不能貿然讓壯壯多一個不愛他的父親,再次因爲她自私的愛而受害。

  “你走吧。”她硬是從他手中掙脫,急着離開他的視線,像要逃離女人的身分,隻當自己是個母親。

  他們一前一後走出貴賓室,分行經理立即迎上前來關心結果。

  “都談完了?”

  “是,不過我忘了帶證件過來,所以要麻煩她明天親自跑一趟我的辦公室辦理開戶和其他相關手續。”他對經理說,兩眼卻直盯着面前的女人看,唇邊挂着一抹略帶歉意的淺笑。

  在她看來,那根本是要周旋到底的挑釁。

  她回瞪,他居然拉起她的手,把那張支票塞回她手中。

  “這張支票就先擺在白理專這裏,證明我不會言而無信。”一雙大掌穩穩地包覆她的手,他堅定的口吻似乎延伸了更深一層的涵義。

  那勢在必得的眼神,令她心悸又心驚。而支票上的七個零,也再次吓到一旁的分行經理。

  “這金額這麽大……不太好吧,還是明天過去再一起——”

  “不必,我很相信白小姐的爲人。”他松開她的手,卻在她身上留下更重要的東西,無法用數字衡量的感情。“這是我的名片,明天見。”

  他無害的笑容,看在她眼裏根本是無賴的表現,接在手裏的支票和名片,簡直是最難處理的兩顆燙手山芋。

  “任總慢走,明天我們小靜一定會準時去拜訪您。”分行經理鞠躬送客,還以爲他們倆已經約了時間。

  豈料才站直,貴賓又退回他面前,而且換了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目光帶殺氣。

  “你叫她什麽?小靜?”

  “是……有什麽不對嗎?”同事都是這樣叫的。

  “太親密,這裏是辦公場所,你應該稱她白理專、白小姐,或白宇靜小姐。”倨傲冷臉微揚,他姿态高得像是經理的經理,不準其他男人用那麽親匿的稱呼叫“他的”女人。

  “呃……也對,多謝指教,我們白理專明天一定會準時去拜訪您。”

  經理也不生氣地立刻更正,就怕得罪貴客,少了上千萬業績,對一家小分行可是莫大損失。

  “我等你。”任凱稍感滿意地颔首,轉向她的神情乍暖如春陽,綻放一圈和煦燦亮的光暈。

  分行經理不太能适應,她則很想裝作“不知情”。

  終于,大貴賓走出銀行,她松了口氣。

  “經理,明天可不可以請其他人去拜訪任先生?”

  “不行,他都親自指名要你服務了,而且這麽難得的大客戶,别忘了你還有個兒子要養。”爲了她好,也爲了分行好,經理命令她一定要赴湯蹈火,還提醒她的工作就是要跟客戶維系好關系,用力推廣全方位金融産品,把他們的錢全弄進來——不,是代爲規劃,發揮最大的投資效益。

  “是。”想到壯壯,她當然得拼喽。

  去就去吧,那男人又能拿她怎樣!

  “不過剛才看任總經理說話的态度,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你們之前認識啊?”經理推推眼鏡,突然八卦了起來。

  “這個……呵,我還有電話要回,失陪了。”她裝傻兼裝忙,一溜煙地跑開。

 
隔天下午,她和任凱約了三點見面。

  到了他的辦公室,秘書助理說他還在開會,很客氣地請她入内稍等。

  這一等,居然超過二十分鍾,使她原本就有點緊張的情緒變得更爲焦躁,坐立難安,心煩地幹脆站起來走走,順便參觀這間充滿時尚感的辦公室。

  走到辦公桌前,她看見桌上散落着文具和幾份公文,角落居然還擺了個吃到一半的便當餐盒,幹硬的白飯上擱着竹筷子。

  她忍不住多瞄幾眼,那些油膩的菜色令她皺眉,而那個男人的壞飲食習慣也令她感到不悅。

  可以想像,他一定是邊吃飯邊工作,扒了幾口就忘了便當的存在,然後直接去開會。

  唉,他爲什麽就是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老是這樣揮霍他的健康?

  還有,明明旁邊走兩步路就有衣架,他的西裝外套卻随意披在皮椅邊,委屈地壓绉,下面好像還擠着一團……領帶?

  唉,隻能說這男人的生活習慣真是遠不及他的工作能力。

  她再歎口氣,看不慣淩亂的順手整理桌面,再将他的外套、領帶攤了攤,挂回旁邊的衣架上——

  “你來了。”任凱無預警推門而入。

  她倏然轉身,突然對自己站的位置有些尴尬……

  對呀,她幹麽幫他整理東西?!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如果沒空就不該叫我這時候來,讓人坐在這兒空等。”她迅速走回原來的位置,惱羞成怒地對他發火,都怪他沒準時出現,才害她“沒事找事做”。

  “對不起,會議臨時延長。”他走近點,瞄了眼整齊的辦公桌和衣架上的外套,微微一笑,跟在她身邊坐下。

  那不說什麽,卻像是了解出自她之手的笑容,讓白宇靜内心更感懊惱。

  “這是我幫任總經理做的理财規劃,請您參考一下,還有這邊的資料是要辦理開戶用的,麻煩幫我填寫。”她拿出昨天那張钜額支票和一份整理好的資料,企圖轉移焦點。

  “我說了那筆錢——”

  “任總經理,雖然我并不富有,但還不需要别人幫我養兒子。”她嗔睨着那個自以爲是的男人,要他别想用錢來“收買”她的心。

  “你兒子?你一個人生得出來嗎?要不要我提醒你當初是怎麽受孕的,嗯?”他忽然貼近,勾起她慌張的小臉,俊魅臉孔直逼眼前,突擊她的心跳,害她吓得屏住呼吸。

  “請你……放尊重點。”她假裝鎮定,聲音卻洩漏了她的慌。

  “如果不尊重你,我就不會問,會直接示範。”他非但沒退開,帶着木質香味的體溫反而更朝她撲近,拇指輕撫她微顫的紅唇,像是正在考慮付諸實際行動。

  面對如此迷人的誘惑,他或許不該爲了赢得她的好感而壓抑,其實他比較想直接在這張沙發上重溫他倆過去的激情,像頭野獸般吃了她……

  “我今天來是幫任總辦理投資手續的,如果您不需要,我就告辭了。”眼看那男人的眼神愈來愈危險,她猛然推開她,掙脫那片可能會害自己失守的陽剛魅力,急急收拾帶來的資料就想逃跑。

  “我今天爲什麽叫你過來,你也很清楚不是嗎?”他按住她的手,瞬間又以深邃的柔情鎖住她,不準她擅自逃避他的真心。

  “我想見你,宇靜,還有我們的兒子,雖然過去我說過不要孩子,但真的看到他……那孩子跟我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又是我最愛的女人生的孩子……你說我怎麽能不想到他、不喜歡他?”自從見過那孩子後,他便忘不了那張稚嫩紅潤的臉龐,猶如他思念她一樣,他也打從心裏挂念着自己的兒子。

  問他爲什麽,他無法解釋,或許血脈相連,或許是愛屋及烏,或許他比自己想像的還喜歡小孩……反正,他無法讨厭那個孩子,也不能逼自己遺忘,想到她就會想到兒子,想到兒子也會想起她,所以這對母子老是一起出現在他夢裏,可惜他不能把她帶進夢鄉證明給她看。

  “……”白宇靜突然語塞,望着他眼裏沒有半絲虛假的誠懇,隻覺得心裏好難過。

  想相信,又卻步,因爲她不能拿自己的孩子來打賭,即使知道他并不是個矯情的男人,也不會這麽堅持說一個做不到的謊來哄騙她,但站在她的立場……

  他不知道她有多害怕……

  一陣沉默中,她的手機鈴響,顯示幼稚園的室内電話。

  她有不好的預感!因爲還沒到小朋友的放學時間,心髒一陣抽緊——

  “請問是祈安媽媽嗎?”

  “我是,他怎麽了?”

  “小朋友玩蕩秋千的時候沒抓穩,摔傷了頭,老師已經把他送到附近的醫院……”園長在那頭解釋,白宇靜在這頭已經吓得臉色發白。

  “壯壯發生什麽事了嗎?”一挂上電話,任凱就急着問她情況。

  “醫院,我要去醫院……”

  她起身就想往外沖,被他快一步拉住——

  “等我,我們一起去。”

  他回頭拿了車鑰匙,帶着她搭主管專用的電梯下樓。

  電梯裏,她的手被他緊緊握在大手裏,掌心傳來他沉着的力量……

  這個刹那,她真的慶幸這個男人就在她身邊。

 

  他們趕到醫院時,孩子的傷口已經包紮完畢,醫生研判沒有大礙,回家後自行觀察四十八小時,确認沒有腦震蕩症狀就可以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疏失,我去教室拿一下東西,沒想到一回來就出事了……真的很對不起……”老師再三道歉,說明當時的情況。

  白宇靜沒有責怪老師,隻挂心兒子的傷勢。

  壯壯的額頭因爲挫傷而縫了三針,手掌和膝蓋也有破皮擦傷。

  白宇靜一見兒子胸口那片半幹的血漬,眼淚就像水龍頭一樣停不住,抱着兒子哭得唏哩嘩啦,把一旁的老師和其他病人都吓到傻眼。

  “媽媽,你不要哭了,我又不痛。”小男孩拍拍母親的背,強調自己平安無事。看媽媽爲自己傷心大哭,他覺得很自責。

  然而這一安慰,聽得做母親的人更揪心,愈是淚如泉湧。“流了那麽多血怎麽會不痛……”

  小男孩往四周看了一圈,再拍拍母親的背,努力想抹幹她臉上的淚。“是我受傷又不是你受傷,這樣很丢臉耶。”

  “醫生已經說了沒事,你就别太擔心了,不然那個老師也快被你吓哭了。”任凱也靠過來安撫她,拿了老師遞來的手帕幫她擦幹眼淚,心疼她的難過,卻也見識到她愛護兒子的“威力”。

  她終于漸漸緩下情緒,回頭向老師道謝,讓老師先回幼稚園。

  “真的不痛嗎?”她還是好心疼兒子頭上的傷,又氣這孩子怎麽玩那麽瘋,聽老師說他剛才自首是因爲把秋千蕩得太高才抓不穩,真的好想K他兩下!

  “叔叔,你又來找我媽媽喝咖啡了嗎?”白祈安睜大一雙好奇的眼睛,認出任凱的臉。今天他們又在一起,是不是表示這個叔叔也有在喜歡媽媽呢?

  白祈安早熟地想,以前也有一些叔叔想約媽媽出去玩,不過媽媽都沒有答應過,而且他也不喜歡那些叔叔,他們一直看着媽媽笑的感覺很讨厭,但是對眼前這位又高又帥的叔叔,他卻有莫名的親切感,可以答應他和媽媽出去喝咖啡。

  “不是,我是想請你媽媽答應我一件事,可是你媽媽還在考慮。”他彎下腰,笑着摸摸兒子的頭,再次見到這個小家夥,心裏還是感動莫名。

  其實他也心疼孩子的傷,不過大概是因爲自己小時候更常帶傷的關系,對這點小傷口沒有表現得像白宇靜那麽緊張,而且覺得男孩子好動一點也很正常。

  瞧,他兒子多勇敢呐!這點也跟他很像呢!

  白宇靜瞅了他一眼,心想自己何時答應過他要考慮了,居然在這裏騙小孩……

  “壯壯先在這裏等我們一下,我和這個叔叔去那邊說幾句話。”她指指自動門外的小花圃,兩個格局間隔着透明玻璃,兒子可以看到她,她也可以看到兒子。

  “好。”白祈安乖巧地點頭,擡頭又對那位叔叔安心地笑了笑。

  任凱的胸口一暖,本來還想多說什麽,卻被白宇靜阻擋,要他到外頭談。

  他随她走到小花圃,她開口說道:“謝謝你送我過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宇靜——”

  她搖搖頭,請他先聽她說完。

  “記得我跟你說過當年爲了想跟你一起出國,曾經瞞着你,自己偷偷跑到醫院想拿掉那個孩子吧?”

  “嗯。”他記得,并且爲此深感到懊悔,要是有時光機他一定會回去痛扁自己一頓。

  “壯壯是早産兒,剛出生就因爲體重不足,必須待在保溫箱裏,後來又因爲先天體質弱,常常生病住院,隔一陣就會去找醫生報到……”她遠望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兒子,一想起那孩子每次生病時的虛弱模樣,她又忍不住泛起心酸淚。

  任凱想上前安慰,她卻往後退開,堅持把話說完,悲傷地捂着發疼的左心口。

  “每次看到那個孩子受苦,我都會覺得是自己的錯,一定是我這個狠心的媽媽曾經有過那麽惡毒的想法,才會害老天爺生氣,用這種方式懲罰我——”

  “才不是!你别亂想。”他聽不下去了,她怎麽能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的事給自己扣罪名。

  “我也知道,可是我就是會那樣想,你不明白我有多害怕老天爺把那孩子收回去,把壯壯從我身邊帶走,所以我發誓要保護那個孩子,絕對不可以……不可以再讓他因爲我的關系,受到任何一點傷害。”這就是一個母親舍不得孩子的心情,因此她不能允許他回來,即使仍然深愛這個男人,勢必又得承受一次與他分開的心痛,她也得這麽做。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孑然一身的女人,所以也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不顧一切地投入他的懷抱。她希望他理解這一點,不要再來爲難她,使她動搖。

  她的一番話,聽得任凱既不舍又自責,真的沒想到她會存有這種想法,好像替他承擔了他應得的罪……如果當年他不要有那種可惡的念頭,也不會因爲這一念之差,造成她這些年的心理負擔。

  不過,她現在真的誤解了一件事——

  “宇靜,你怎麽會認爲我會傷害那個孩子?雖然我沒當過爸爸,也沒想過自己會突然當了爸爸,但我會努力做好……我是真的愛你,也是真心想疼愛我的兒子,那不隻是出于責任感而已。”他再次澄清自己的決心和誠意,如今已徹底領悟到一件事——愛,本來就是帶有責任的。若是隻想愛得輕松自在、毫無承擔,就不是真正的感情,隻是一場消耗時間的遊戲。

  況且她也不能這麽厚此薄彼、标準不一。自己能對兒子盡責,卻不準他對兒子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那根本是故意陷他于不義。

  “相信我,我會學着當一個好爸爸。難道你不覺得多一個父親疼愛壯壯,會比隻有媽媽一個人疼他好嗎?”他走近一點,握住她的雙肩,請她再爲孩子想一想,也爲他們倆想一想,他們明明可以成爲完整的一家人,爲什麽要讓兒子成爲單親一族。

  她愣望着他一臉誠摯,不曉得爲何眼淚掉得更兇,一股天人交戰的情緒在心中劇烈拉扯,一時間隻覺得腦子裏好混亂……

  “你走開——”一道力量忽然沖進兩個大人之間,使盡全力撞開任凱,害他一時重心不穩,踉跄後退。

  “不要欺負我媽媽!壞人!”白祈安張開瘦小手臂,擋在媽媽身前,生氣地仰高小臉,兇悍地瞪着那個他還以爲是好人的叔叔。

  任凱一臉錯愕,愣望着一副準備要跟自己拼命的兒子,傻眼到仿佛靈魂出竅。

  一會兒被心愛的女人當成欺負小孩的惡棍,一下子又被兒子誤會是欺負女人的壞人,他真的裏外不是人啊……

  “壯壯,叔叔不是壞人,他也沒有欺負我。”白宇靜看到任凱一臉很受傷的表情,趕緊站出來跟兒子解釋。

  “可是你在哭,他害你哭。”小手用力指着那個壞叔叔,稚嫩的聲音大聲指控,剛才明明有看到那個壞叔叔不知道“罵”了媽媽什麽話,然後還抓着媽媽不放,害她痛得一直哭,他才馬上沖出來保護媽媽。

  任凱的胸口又中一箭!兒子英勇救母的舉動,害得他這個老子也委屈得好想哭。這是什麽世界……

  “媽媽不是因爲叔叔才哭,是因爲……因爲太高興,很高興看到我們壯壯平安無事,又很勇敢,所以放心了。”她抹抹眼淚,對兒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雖然有點對不起任凱,但兒子的貼心又讓她好欣慰、好感動喔。

  “這有什麽好哭的,我本來就沒事,一直都很勇敢。”他拍拍胸口又擰起眉毛,覺得有個愛哭的媽媽真的讓小朋友很困擾耶。

  “對,是媽媽太愛哭了,對不起。”她再次道歉,問兒子,“那你也要跟叔叔說什麽?”

  小男孩知錯能改,馬上轉向那個叔叔立正站好,大大一鞠躬——

  “對不起,是我媽媽太愛哭了。”

  咦?這樣說對嗎?

  她睨着兒子,總覺得有種被栽贓的感覺。

  “沒關系,叔叔送你們回家吧。”任凱很爽快地接受兒子的道歉,覺得小家夥敢作敢當的個性也跟自己很像,愈來愈欣賞自己的“傑作”了。

  “好。”

  “不用。”

  母子倆同時開口,顯然意見不合。

  小男孩回頭看了媽媽一眼。“不用,我們自己回去。”

  任凱對着孩子微微一笑,心想這孩子還真孝順,雖然意見不合,但看得出母子倆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相較于自己小時候和母親的關系,他覺得有些慶幸,也對他們一家三口的未來更有信心。

  就像簡書禾說的,他們會是和上一代不一樣的父母。

  “孩子剛受傷,坐我的車比較好。”

  白宇靜低頭看看兒子,不再堅持,點了下頭。

  回程的路上,他們先到幼稚園去拿了壯壯的東西,再回到母子倆的住處。

  下車時,任凱又拉住她的手——

  “考慮一下我說的話。”

  她點點頭,看着他們父子倆在門前道别的模樣,她……又有點想哭。

  慘,一遇上他,她怎麽就覺得自己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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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7:0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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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幾天,任凱真的沒再出現在他們母子面前,不過卻會天天打電話來關心兒子的傷勢。

  “手腳的擦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頭上的傷口也開始愈合,過兩天就可以拆線。”她曾想過别和他聊太多兒子的事,但一想到那男人在醫院說過的話,還有被兒子當成壞人的難過神情,就不忍剝奪一個爸爸對孩子的關心。

  其實,她知道任凱的确很尊重她,否則他大可不顧她的反應,也不管孩子能不能接受,直接就向兒子說出他的身分。

  可是,他選擇等待。這份溫柔的耐性,教她不放在心上都難。

  “那就好。對了,給我房東的電話,我想用房東的名義換掉你們樓下那個爛鎖。”他本來想直接幫他們母子倆換個房子,但她應該不會答應,而他則可能因此挨罵,所以作罷,先由房東出面處理好那扇“不中用”的爛門比較實際。

  若不是考慮他“未曝光”的身分可能會招來其他住戶對母子倆的異樣眼光,他早就自己帶人去換鎖了。

  “你不必這樣做。”

  “我早該這麽做了,這些年來我錯過了很多事……”雖然她不要他負責,但他還是遺憾這五年的空白,在他們母子的生活中缺席得如此徹底。

  “還是你想直接換個新住處?”看他多民主,還多給她一個選項。

  “等我一下。”她果然不同意,馬上去找出房東的電話,知道有些事他就是霸道得不會留給人商量餘地。

  隻要他想,她休想拒絕他的關心。

  隔了兩天,不僅公寓樓下的大門整扇被換掉,整座公共樓梯的電燈和過期已久的消房設備也全部更新,連她住處的大門都加了新鎖。

  她帶着兒子到房東那兒去拿新鑰匙的時候,房東太太還偷偷把她拉到一旁八卦。“那個任先生就是小孩的爸爸吧?”

  “他……”

  “雖然他跟我先生說是你的朋友,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啦。”房東太太瞄瞄幾步外的小男孩,一臉破案的表情。

  “呃……是。”沒錯,不管是誰看上一眼,都會猜到任凱和壯壯的關系,她狡辯也沒用。

  “啊那個任先生看起來人不錯耶,好像還是大公司的總經理,你爲什麽沒跟他在一起蛤?”要不是大家都住這附近,鄰居們都了解白小姐的爲人,房東太太可能會懷疑她是不是破壞别人家庭的“小三”。

  “……”她笑得尴尬,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其中的原委,說她當年是因爲愛他而放棄他,選擇當未婚媽媽,老一輩的人可能會覺得她在“起肖”。

  “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問題啦,不過爲了孩子着想,如果問題不是很大,就不要讓孩子沒有爸爸,這樣不好……”

  房東太太的熱心忠告,其實也正是白宇靜這幾天常想到的事。

  這幾天她看着兒子,腦袋裏就會浮現任凱那日說過的話,自然也沒忘記他一聽見兒子受傷,就立刻丢下所有工作陪她趕往醫院,并沿途安撫她的焦急。

  他對兒子的牽挂不是假的,她能感受得到,也曉得那男人從沒對她說過謊,原本堅守的決定才有了更多動搖……

  或許,她真該給那個男人一個機會,而非獨斷的決定兒子必須成爲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倘若可以選擇,她也想被自己的父親疼愛,而不是去适應他的長期缺席。

  一個有父母疼愛的健全家庭,那也是她夢想能給孩子,自己不曾擁有過的溫暖……

  想到自己曾經偷偷羨慕過同學有父母陪在身邊,可以向他們撒嬌的心情,白宇靜對兒子又多了幾分歉意,但,還不算太遲。

  白宇靜把養樂多放在桌邊,看着正在畫畫的兒子,思索該怎麽跟孩子提這件事。

  “壯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說……想過那個……那個……”

  白祈安一瓶養樂多都喝完了,她還支支吾吾,不知從何問起。

  “媽媽你有心事啊?”知母莫若子。

  “你又知道什麽是心事了?”人小鬼大。

  “就是心裏想的事啊。”男孩一臉“别以爲我很笨”的表情,理所當然又帶點驕傲的口吻,真是像極了那個讓她掙紮多日的男人。

  “壯壯,你有沒有想過爸爸呢?”她終于問出口。總得先了解兒子有沒有想要一個爸爸,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安排。

  不曉得是不是因爲年紀還小的關系,兒子很少問起關于爸爸的事。自從她跟孩子說他爸爸已經死了,意思就是永遠不會再出現,他也就似懂非懂地接受了,此後幾乎沒再提起任何有關父親的事情。

  白祈安想都不想便搖頭。“沒有,爸爸已經死翹翹,想他也沒有用。”

  兒子看透生死的實際,讓白宇靜頗感心虛。

  “那如果……我是說假如,假如爸爸沒有死翹翹,你會想念他嗎?”

  這次男孩稍微想了一下,點頭。老實說,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爸爸,他也會有點好奇自己的爸爸長什麽樣子,是怎麽樣的人。

  不過聽幾個曾經有過爸爸的小朋友說,他們的爸爸都對他們的媽媽很壞,不是什麽好東西——這當然是從他們媽媽口中學到的形容,所以他想自己沒有爸爸也沒關系。

  “如果媽媽不想,我也不想。”他急忙補上一句,表示自己是完全站在媽媽這邊的,他不會去想念一個對媽媽不好的爸爸。

  白宇靜會心一笑,被兒子的貼心感動,又爲他的早熟心疼。原來,兒子不是因爲年紀小而不懂思念,隻是不想惹她難過。

  “媽媽當然也想你爸爸,常常想到他……”她抱着兒子,坦承自己從未忘記那個男人,現在腦海裏也全是他的身影,因爲她的寶貝壯壯,真的真的好像他爸爸呢……

  “可是媽媽,爸爸已經死翹翹了耶!”想了也是白想喔。

  這會兒,輪到她尴尬地向兒子忏悔。

  “壯壯,對不起,媽媽跟你說了一個很不對的謊話,壯壯的爸爸……其實沒有死翹翹,而且他很想念壯壯,很想跟壯壯見面。”她拆穿自己的謊言,好讓他爸可以“起死回生”。

  白祈安皺起小臉思考,雖然很大方地接受媽媽的道歉,但對于爸爸“複活”這件事卻不太能理解。

  “那他爲什麽從以前都沒跟我們一起住?”死亡對小孩子來說或許有點抽象,但父親一直不見人影卻是事實。

  “爸爸之前因爲工作的關系搬去國外,所以不知道媽媽和壯壯住在這裏,現在他知道了,就馬上來找我們了。”

  “真的嗎?不是他不要我們了嗎?”

  “當然不是,爸爸怎麽會不要我們呢。”過去不覺得,現在她忽然好擔心任凱會因爲她的關系無端被兒子怨恨。

  “我們班上有人的爸爸也不要他們和媽媽,喜歡和外面的阿姨睡在一起,還不幫他們付學費。”他像個小大人似地猜測,聽得媽媽好緊張。

  怎麽現在的小朋友上幼稚園都聊這些嗎?真是犀利幼稚園……

  “壯壯的爸爸不會那樣,他以前就對媽媽很好,現在也想對壯壯好,所以如果壯壯願意的話,我們就請爸爸到家裏來吃飯好不好?”她努力幫兒子的爸說好話,想把話題轉到溫馨一點的地方。

  “媽媽喜歡爸爸的話,我就讓他來。”他很幹脆地說,心裏又冒出一點對父親的好奇心。

  “媽媽喜歡爸爸,就像媽媽喜歡我們壯壯一樣。”她親親兒子粉嫩的臉頰。

  小男孩一臉别扭,因爲他又不是女生,而且已經長大了,不過看媽媽笑得那麽開心……

  “好吧,那我就讓他來家裏玩一下。”他好像勉爲其難的答應,但心裏其實有點期待見到自己的爸爸。

  當晚,她在電話裏告訴任凱這件事,問他哪天有空到家裏來吃飯。

  他在電話那頭興奮大叫,大笑了好一會兒,然後很鎮定地告訴她——

  “明天。”

  

  一天的時間實在太趕,白宇靜于是将日期往後延了兩天,可不管任凱怎麽強烈抗議。

  不過這兩天裏,她一向四平八穩的兒子似乎有些心神不甯,一下子打翻水,一下子忘了帶書包上學,吃飯會忘了吃菜,然後打開衣櫃不斷翻翻找找,對着鏡子試遍每件他覺得“有品味”的衣褲。

  她從門縫裏偷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回房竊笑了好一陣子。

  看來兒子并不如她想的“成熟穩重”,也比她想像的還看重這場約會。

  晚上七點,任凱比約好的時間提早半小時到達母子倆的住處。

  這次小男孩沒搶着開門,而是有點緊張的坐在客廳裏等。

  一見到走進門的居然是之前那位他看得還挺順眼的叔叔,白祈安心裏驚訝得不得了,又有點小小小小的……沒有表現出來的開心。

  “你好,壯壯。”

  “叔叔好。”小男孩有點僵硬地點頭問好,不習慣一開口就叫爸爸,大人們也不打算勉強他,畢竟父親這個角色對孩子來說太過陌生,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适應。

  三人在客廳坐下,白祈安一雙眼睛直盯着任凱看,好奇地一再打量。

  而任凱雖然是個大人,心情卻不輸兒子的緊張,因爲這是他頭一次以一個父親的身分來見自己的兒子,很怕給兒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場面陷入僵硬的氣氛,白宇靜看着他們父子倆坐在客廳裏,兩張極爲相似的大小臉孔“望來望去”,始終沒人開口,卻又像憋住一肚子的話想講。

  她覺得好好笑,平常可不是常有機會見到這兩個男生一副緊張兮兮,不知從何開口的樣子。

  “你們倆怎麽都不說話?爸爸?兒子?”她故意點破兩人都“羞于啓齒”的話題。

  竟然,先打破沉默的是小男生——

  “你……真的是我爸爸嗎?”白祈安的表情隻有一點疑惑,似乎沒有很排斥眼前這個男人當他的爸爸,使白宇靜意外地開心,而身爲人父的任凱更是情緒激動。

  “當然是,你不覺得我們長得很像嗎?”任凱笑得像是撿到錢,不——是挖到寶,無價之寶。

  從兒子口中聽到一聲“爸爸”,使他松了好大一口氣,感覺安心多了。

  原本因爲過去五年的“失職”,他還在想兒子會不會叛逆地指着他鼻子大罵他沒資格當人家的爸爸,朝他臉上吐口水,說自己和媽媽沒有他也能過得很好……

  唉,昨晚睡覺前不該看韓劇的,可是新聞台播的是更可怕的子弑父悲劇……

  “我會長得像爸爸嗎?”白祈安轉頭問媽媽。

  清稚的童音拉回男人詭異的想像,對于今日父子相認的發展愈來愈有信心。

“嗯,超級像。”白宇靜豎起兩根大拇指,給兒子信心。

  白祈安拍拍胸脯。“那就好。”他可以放心了。

  “怎麽啦?”她覺得兒子好像不是單純在懷疑他們的父子關系。

  “因爲媽媽很矮,我一直擔心我長不高,可是爸爸很高。”他很自然地叫了聲爸爸,卻惹惱了媽媽——

  “我哪有很矮!”

  “媽媽是女生,跟男生不一樣啦。”小家夥頗爲滿意地望着父親。

  任凱也附和地點頭,摸摸他的好兒子,完全沉醉在兒子那聲“阿爸”裏,被一股神奇的喜悅填滿胸口。

  一時間,畫面父慈子孝,白宇靜好像被排擠了。

  這小子!剛認了爸爸居然就給媽媽難看……

  這時候,任凱又從沙發後拿出三大袋更吸引兒子注意的東西。

  “送給你的禮物,不過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他昨天一下班就立刻沖到百貨公司裏去血拼,店員推薦的他全包下來。

  “我可以看一下嗎?”

  “當然行,到這裏拆好了。”他馬上把桌子挪開一點,讓兒子在地闆上拆禮物。

  小家夥馬上跑過去,每拆開一個紙盒眼睛就更發亮。

  等比例縮小的遙控汽車和飛機、軌道賽車組、精裝版機器人模型、豪華組樂高積木……甚至還有上個月才上市的遊戲機!

  那袋子像百寶袋一樣掉出許多玩具,連白宇靜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來,因爲她腦中計算的是那些進口玩具的價位。

  “喜歡嗎?”任凱望着兒子,表情也像剛拆開一項大禮。

  “嗯——”白祈安頭點一半,不太确定地回頭看着媽媽。

  “隻有今天。”她不想掃兒子的興,無可奈何地點點頭,然後轉向一旁的男人,說道:“以後不要随便買玩具給他,我們家是有禮物日的。”

  “禮物日?”

  “每年生日和聖誕節才能挑一個不超過五百塊的禮物。”

  “五百?”好個低到吓人的數字,他買來的禮物無一不超過這金額。

  “明年就七百了。”白祈安一臉期待,又回去拆那些沒拆完的玩具。

  而任凱看着她的表情仍是不可思議。

  “他才四歲半。”她壓低音量強調,孩子對玩具都是喜新厭舊,她甯願把那些錢存起來當他日後的教育基金。

  任凱聳聳肩,尊重她的教育方針,的确太寵孩子也不好,而且過去她一個人要自己撫養孩子,經濟壓力也不小,是該把錢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這個怎麽弄?”小家夥拿着一個機器人問他怎麽“變身”。

  “我看看……”他找出說明書研究。

  白宇靜在後頭看着他們父子倆交頭接耳,一起玩玩具的背影,心裏有股說不上的感動,刹那間又有點想哭,不過她有忍住。

  原本還有些擔心早熟的兒子會不習慣突然多了個爸爸,可是現在他們卻相處得如此融洽,而且那孩子待在父親身邊,看起來更像個小孩,而不是小大人。

  可能是感覺有人可以依靠吧,她在任凱身邊好像也會變得“軟弱”一些,因爲有安全感……

  “隻能玩二十分鍾喔,七點半準時開飯。”她提醒那對父子。

  他們居然連頭也沒回,隻是和聲般地“喔”了一下。

  她笑着搖搖頭,自個兒走進廚房去煮晚餐。

  七點半,四菜一湯準時上桌,一家三口也圍在桌邊。

  父子倆的話題還繞着玩具打轉,看來十分意猶未盡。

  她幫忙着說話的兩人盛湯、挾菜,沒料到卻換來他們的無情對待——

  “我不吃青椒。”任凱皺起眉頭,把青椒挾到放魚骨頭的空盤上。

  “我也不要吃。”兒子有樣學樣,也把平常都會被逼吃掉的青椒撥到空盤裏。

  “怎麽可以挑食呢?每種顔色的蔬菜水果都要吃才會營養均衡,長得像大樹一樣高呀。”她曉以大義,對着男人和男孩露出一個感化人心的笑容。

  “我已經夠高了。”任凱答得很順口。

  “我像爸爸。”兒子自信滿滿地附和。

  是呀,父子倆真是一個樣,這麽快就一個鼻孔出氣來氣她了!

  不過她不想在餐桌上發脾氣,壞了用餐氣氛,隻好撐着笑容,再問男人一次。“孩子的爸爸,你真的不想吃,要這樣浪費食物嗎?”

  她已經在提醒他要做兒子的好榜樣。

  “我真的很讨厭青椒。”偏偏他初爲人父,還沒有什麽當人榜樣的自覺,隻想着她以前從不會勉強他吃下不想吃的東西。

  “我和爸爸一樣。”兒子簡直成了父親的頭号粉絲,還很快地補充說:“還有茄子和紅蘿蔔。”他也非常讨厭它們。

  “好,那就别吃了。”她眼角一抖,也不啰嗦地應允父子倆的要求,把那盤青椒移近自己一點。

  白祈安欣喜媽媽的讓步,沒再堅持要他吞下那些怪味道的蔬菜。

  此時小男孩看着父親的眼神簡直露出崇拜的光芒,覺得爸爸跟醫生叔叔一樣偉大,他說的話媽媽都會乖乖聽,有種真正找到靠山的感覺。

  “來,吃雞腿。”他享受着當父親的樂趣,沒想到自己似乎挺有當爸的天分。

  “謝謝爸爸。”白祈安笑嘻嘻地啃着雞腿,喊爸喊得可順口了,也不想想那是他媽媽在廚房裏辛苦揮汗的成果,居然還嫌棄她特别加了小魚幹拌炒的營養青椒。

  養孩子有什麽用呀!

  她看着他們父子倆“一見如故”的互動,心裏既是開心,又複雜的覺得有點小嫉妒呢!

  稍晚,到了孩子平常的休息時間,埋在玩具堆裏的父子倆又被“壞媽媽”拆散,依依不舍地互道晚安。

  “我一定要走嗎?”他賴在門邊,舍不得離開這個有得吃、有得玩,還有兒子和她在的天堂。

  “你在這裏,壯壯都不想睡覺了。”她不準這男人留下來破壞家規,回頭還催促兒子快把一地闆的玩具收好,不然全部沒收。

  “小靜……”

  “下去。”她毫不猶豫地送他下樓,順便交給他一個小提袋。

  他喜出望外!“你還特地幫我做便當?”

  “我本來就會帶便當上班,今天菜比較多,就多幫你準備一個喽。”

  她言明這隻是舉手之勞。“外頭賣的便當通常又油又膩,你不要太常吃,還有吃飯的時候要專心一點,細嚼慢咽。”想到那天被他丢在桌角的便當,她就好想念他幾句,簡直比兒子還不懂事。

  “那你天天幫我做便當就好了。”他笑着摟住這個可愛的女人,感覺好像回到過去的甜蜜。

  這個晚上,他快樂得像要飛上天,不敢想像自己可以擁有這麽多美好、感動的幸福,都是因爲自己幸運地遇見了這個女人……

  “哼,你花多少錢請我?”她淺揚唇角,覺得他這根本是在占她便宜。

  “我可以用身體抵飯錢,包你不吃虧。”他竟然偷啄了她一口,還拉着她的手去觸摸他“有練過”的結實胸肌,眼神更是煽情。

  “胡說什麽你!都已經當爸爸了……”她輕捶他一下,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

  幸好天色已黑,巷子裏又沒人經過,不然被認識的鄰居撞見,她就丢臉死了。

  “在你面前,我隻是個平凡男人。”他硬是挾持她的細腰,在公寓下和她卿卿我我,不肯松手這久違的軟玉嬌香。

  說到這兒,她突然想起——

  “隻有在我面前嗎?我記得你在别的女人面前看起來也挺開心的。”她拉住在她腰間遊走的“賊手”,可不能讓他坐享齊人之福。

  “你是說……”他也想起來了,但卻笑得很得意,還輕佻地勾起她的下巴。“我的小靜在吃醋嗎?”

  “哼。”她别開臉,他又将她嬌嗔的小臉轉回來。

  “你知道人長得帥就是會有異性緣太好的困擾,不過我心裏隻有你。”他撫着她柔嫩秀美的臉頰,好玩地逗着她,又被那張微噘的小嘴給吸引着。

  她不以爲然他的自戀,但又不得不承認。“上次在醫院裏那個叫蘇雅安的女人,确實長得很漂亮。”

  他低笑,心想這女人的誤會也算挺有眼光的。

  “這話千萬别亂說,要是被我老闆聽到,會害我丢飯碗的。”

  “爲什麽?”

  “雅安是書禾的老婆,我那天去醫院探望他,順便送他老婆回家而已。”

  “這樣啊……”她記起那個名字,眼一瞟,紅潤臉上有着吃錯醋的尴尬。

  然而那抹嬌潤的粉紅,卻加深了他體内蠢蠢欲動的渴望。

  “我保證,我絕對沒跟她做過這種事——”他吻住她,沒有空隙,不準退縮,大手扣住她的後頸,強勢擄獲她誘人的紅唇,示範狂野的親密,也抒發早想回味一番的渴望。

  他亢奮地貼着她香軟的唇瓣,舌尖竄進她口中狂肆糾纏,将她追得無處可逃,隻好與之共舞,努力追上他的快節奏。

  這熱吻來得太突然,使她有些應接不暇,神智和感官都像被一陣浪花淹沒,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仿佛雀躍着他的靠近,歡迎他親匿的侵略。

  可是她頭有點暈……愈來愈暈……被他霸道的氣息包圍着,她快不能思考,腦袋逐漸缺氧一樣……

  喀啦!

  上頭突然傳來一聲開門聲,顯示有人正準備下樓。

  她從情欲的迷霧中清醒,慌張地推開他。

  “你該回去了。”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在自家樓下和這男人吻得難分難舍,完全忘了這兒随時會有人經過……

  老天,斜角的柱子上還有監視器呢!

  “到車上繼續。”體内的欲火才被點燃,他不想就這麽放開她。

  “你兒子還在樓上等我呢。”她雙頰酡紅,把他拉離開大門口,免得被樓上鄰居撞個正着。

  “所以我說讓我留下來啊。”

  “路上小心,回家要馬上把便當放冰箱喔。”她對他的抗議充耳不聞。

  “那我明天再來。”眼見她不心軟,他急着訂下下一次約會。

  “再說吧。”她好笑地看着那男人一臉糖果被搶走的樣子,殘忍地朝他揮揮手,轉身跑回公寓,關上大門。

  任凱極其落寞地走向黑暗,回家的路上隻有一個還算能夠稍微安慰人的愛心便當陪着他。

  便當放進冰箱前,他好奇地想打開“聞香”一下,沒想到卻聞到一陣恐怖的味道。

  定睛一瞧,便當盒裏除了一小塊魚肉和蛋,其他全鋪滿了他讨厭的青椒!

  提袋裏還壓着一張紙條,娟秀的筆迹寫着——

  等你學會不挑食,才準跟兒子同桌吃飯。

  最毒婦人心啊……

  原來那盒沒吃幾口的青椒,最後全進了他的便當盒。

  本以爲是溫暖的愛心,卻是女人發狠的報複!

  任凱悲慘地捧着那個沉重的便當盒,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這不是我的小靜,這不是我的小靜……”

  他的女人一定被掉包了!

 隔天,任凱又到母子倆的住處吃飯。這次的伴手禮很特别,是一個空便當盒,以及一段用手機自錄吃便當的影片。

  任大總經理的“含淚钜作”,讓孩子的媽笑到流淚,但爲了維護父親的尊嚴,壯壯無緣觀賞。

  晚上一到餐桌上,小男孩馬上皺起眉頭。

  “媽媽爲什麽都做我不喜歡吃的菜?”紅蘿蔔是他第一讨厭的蔬菜,綠色花椰菜位居第二,雖然營養價值一樣,但他還是比較喜歡白色的。

  “媽媽是爲了讓壯壯身體健康,以後長得像大樹一樣高啊,快吃。”

  不待她開口,任凱馬上跳出來擺平兒子的抱怨,還以示忠誠的替兒子挾了一塊花椰菜。

  白祈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話竟然從爸爸口中說出來,昨天他們還像朋友般站在同一陣線,今天爸爸就真的變“爸爸”了。

  但看到媽媽在旁邊笑眯眯,小男孩又早熟地理解父親的作爲。

  “爸爸很怕媽媽喔?”

  “怎麽會,你媽頭上又沒長角……”兒子,等你長大以後就知道女人的厲害,真的是——你媽不怕我而已。

  小男孩再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父子倆同時低頭吃飯,似乎都懂得别在餐桌上挑戰她的權威,不然肯定沒好日子過。

  白宇靜眯眼盯着那對好像很委屈的父子,盡管對他們倆的态度不甚滿意,但看在他們乖乖把碗裏蔬菜吃光的分上,她也就不跟他們計較那一點點“人在屋檐下”的表情了。

  從這晚開始,任凱就成了這張餐桌上的常客,隻要沒加班,他幾乎每天往母子倆的住處跑,假日就帶他們出去玩,從市區逛到郊外,頭一次發現有件事情比累積戶頭裏的數字更令他感到樂趣和成就感。

  半個多月下來,一家三口相聚的時間愈來愈長,他離開的時間也愈來愈晚,因爲這裏比他一個人住的大房子更有家的感覺,這是他從沒想到自己會迷戀上的氣氛,但他真的愛上了有她和兒子陪伴的生活,即使必須暫時窩在他嫌棄的破舊公寓裏享受這一切。

  尤其當他躺在她大腿上,一邊跟兒子玩益智遊戲的時候,真是至高無上的雙重享受——

  “都十點多了,你快回去,我還要幫壯壯洗澡呢!”忽然瞥見牆上的時間,白宇靜急忙推開他,也叫兒子回房去拿換洗衣物。

  都是因爲這個男人在這裏愈待愈久,老是和兒子玩到忘記時間,偶爾還拉着她一起加入遊戲,害她也經常成爲一個失職的母親。

  今天是最晚的一次,幸好明天是周末,不必上學。

  “幫他洗澡?”

  “是呀,難道你以爲一個四歲半的孩子會自己洗頭、洗澡嗎?”雖然兒子已經開始學習自己洗澡,但孩子畢竟還小,有些地方不是洗不幹淨就是構不着,再者她也擔心他自己在浴室裏滑倒,所以還是幫他洗比較安全。

  “幹麽脫衣服?”她才說完,看見任凱居然動手把上衣脫了。

  “我也要洗。”

  “要洗澡不會回你家去。”

  “不要,在這裏你才可以幫我洗,就像我們以前一樣。”他暧昧眨眼,笑得好淫蕩。

  “小心孩子聽到!”她下意識往兒子房間看。才想起過去兩人共浴的限制級畫面,白宇靜已經雙頰發熱,受不了這男人總是沒在顧忌孩子的目光,偶爾還當着兒子的面對她毛手毛腳,親親抱抱,害得她好尴尬。

  “就讓兒子聽到他爸媽有多恩愛有什麽關系。”他環住她的腰,半裸的身體近在眼前,以精實的線條和陽光色澤誘惑她的視線,低頭又要往她唇上偷香。

  “那你跟兒子一起洗吧。”她用手掌堵住他的嘴,在喪失理智的前一秒從他懷裏掙脫。一想到兒子随時會走出來,她就是無法像他一樣放得開。

  “隻有我們兩個?”他不要,他就是想和她一起洗,讓她那雙軟嫩的小手摸遍他全身,然後他再摸遍她全身……

  噢,光是用想的就好興奮。這半個月來雖然他們經常膩在一塊兒,但由于中間多了個孩子,她總是不準他做出太親密的舉動,時間一到還會準時清場趕人,都不知道對一個正常男人來說,這種看得到吃不到的距離簡直是種酷刑,特别是他曾經嘗過她的甜美,知道她有多可口……

  “壯壯,爸爸今天要跟你一起洗澡喔。”她拉高嗓門吆喝,完全擊碎一個男人的美好幻想。

  “真的嗎?”白祈安咚咚咚地跑出來,他沒跟男生洗過澡,感覺有點期待。

  對白祈安來說,有爸爸的一大好處就是出門時不必再和媽媽到女廁裏,被一群婆婆媽媽盯着看他尿尿,直誇他好可愛。

  “對,幫爸爸多拿一條浴巾來。”她邊說邊走向浴室,準備提醒男人要注意哪些事情。

  小男孩開心地跑回房,大男人卻緊張地拉住她。

  “我不會幫小孩洗澡。”

  “你平常怎麽洗,就怎麽幫他洗,小心别讓他跌倒就行了。”

  “我才不會跌倒。”白祈安抱着兩條大浴巾站在門口,不太高興自己又被當成小孩子看,媽媽就是愛亂擔心他。

  “好,那麻煩你小心看着你爸,别讓他跌倒。”她笑着把浴巾放到高處,回頭還是動手幫忙兒子脫掉衣服。

  一旁的男人也排在兒子後頭,等着讓她幫他脫褲子。

  她瞅了他一眼,迳自往外走。

  “你偏心。”

  她不理會他幼稚的抗議,利用這段空閑的時間來收拾客廳,整理廚房裏晾幹的餐具。

  浴室裏那對父子似乎玩得不亦樂乎,不時傳出笑鬧聲,在小浴室裏洗了快一個小時還不出來,直到她去提醒才加快動作。

  “媽媽,爸爸說他今天要睡在這裏喔。”小家夥一出浴室就跟媽媽宣布,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白宇靜的心髒錯過一拍,走到浴室前更是吓到差點停掉——

  “你怎麽這樣就出來?”她眼如牛鈴盯着那個全身赤裸,隻在肩上披條浴巾的大男人。

  那瞧不見一點贅肉的健美體魄,像烤上一層焦糖的麥色肌膚,沾着晶瑩剔透的水滴,真是令人萬分垂涎——不,是傷風敗俗!

  她重穩心志,闆起臉孔,視線隻敢放在他頸部以上。

  “他也隻披了一條浴巾啊。”任凱瞄了眼身邊和他“同樣打扮”的兒子,神情無辜至極。

  “你是小孩子嗎?還不快把浴巾圍好!”兒子披上一條浴巾就能包住整個身體,他在肩上披條浴巾能遮住什麽?好歹也該把它圍在腰上吧!

  喔,頭好暈……

  “媽媽,爸爸的雞雞比我大喔,我以後長大也會像爸爸一樣大對不對?”

  兒子興奮地指着他的新發現,天真的問題使她頭更暈。

  她捂着額頭,不想管了。“對……對……快進房去穿衣服,免得着涼。”

  “爸爸來幫你。”任凱跟在兒子後頭,邊圍浴巾邊欣賞她像紅蘋果的臉頰,真想立刻嘗上一口。

  “我哄兒子睡覺,你先去洗澡,回房等我。”經過她面前時,他在她微熱的耳畔留下暧昧的暗示,嗓音低沉勾人。

  “欸!”誰答應了!她有要讓他在這裏過夜嗎?

  “不然等我待會兒來幫你也行。”他在門邊回頭一笑,似乎很期待她的“不聽話”,好讓這個夜晚過得更加香豔刺激。

  “你——”

  他迳自走進房内,學她一樣,不理她的異議,今晚打定主意要終結這場折磨他半個多月的酷刑,與她重溫舊情。

  她被他的煽情預告弄得有點心慌,雖然預期到他們早晚會走到這一步,可是他突然“跨過來”,還是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這幾天她都忘了敷臉,當媽以後也沒什麽時間好好保養,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她的身材走樣,跟以前差很多。

  一想到他那近乎完美的身體線條,她沒心思再管有沒有答應他留宿的小問題,趕緊回房拿了衣服再沖進浴室,脫光衣服在鏡子前左照右照,抓緊時間在浴室裏把能DIY的保養全做一遍,就擔心待會兒在他臉上看到一點失望表情……



  當白宇靜踏出浴室,已經過了子夜十二點。

  結果她一個人居然用了比他們父子倆更長的時間才洗完澡,習慣性地走到兒子房裏替他蓋被子,壯壯已經入睡,卻不見任凱身影。

  回到房裏,那男人居然維持半裸之姿,腰下掩着條涼被,大刺刺地躺在她床上睡覺!

  她大步走過去,伸手想把他搖醒,但定睛看着他枕着手臂的剛毅俊容,精壯魁偉的身體……那秀色可餐的睡容反而令她心生怯懦,背對着他坐在床邊,悄悄拉開睡衣的領口,又審視一次自己的身材。

  客觀看來,她的身形其實跟五年前差異不大,上圍反倒因爲生過孩子而升級一個Cup。但主觀意識裏,總覺得自己不再是“青春的肉體”,她身上肯定多了被無情歲月摧殘的痕迹,隻是自己看慣了才沒自覺……

  “你讓我等好久。”他無預警地抱住她,從身後親吻她可愛的耳朵。

  剛才在閉目養神中知道她進房,走到他身邊,本來以爲她會主動碰他,誰知這女人居然磨蹭半天也不見動靜,差點憋死他。

  他的鼻尖貼在她頸側遊移,沿着淺動的脈搏,饑渴地汲取她身上散發的幽香。那不隻來自沐浴乳的芬芳,還有她特有的溫柔氣息……是他懷念的記憶,唯有她才有的味道……

  “等……等一下。”她驚慌地推開他,擋在一臂之外。“我看還是改天吧,今天你先回去,不然去跟壯壯睡。”她想自己可能還需要作點心理建設,花一個月減肥,再花一個月保養,然後——

  “我等不及了。”他将她抛上床,扯開下身的被子。

  她驚抽口氣,瞪着他腰下剛好正對她視線的重要部位,馬上懂了他說不能等的意思。

  他帶着不能壓抑的亢奮撲向她,低頭就是一陣暴風般的狂吻,像頭饑腸辘辘的野獸,親匿啃咬那雙香甜紅唇,勾纏她急欲逃走的舌尖。

  “我們沒避孕,要是又有了孩子怎麽辦?”她在激情攻守間找到空隙,提醒他當初就是這樣沖動才有了壯壯。

  “生下來。”他毫不考慮地說。“你害我錯過壯壯的成長,當然要賠給我。”

  他摸索着她曼妙的曲線,霸氣地求償,其實内心很遺憾沒能更早參與兒子的成長,多爲孩子做點什麽,多幫着她照顧壯壯。

  這陣子和他們母子倆實際相處,他發現自己過去錯得離譜,要是能有一次讓他從頭來過的機會,他一定會好好表現。

  “什麽!”她俏顔含怒地瞪着他,一方面高興他的改觀,一方面又氣他那種作賊喊抓賊的無恥說法。

  “你生氣的樣子美呆了。”他勾唇,再次堵住她那張誘人的小嘴,這次更加緊迫盯人地追逐、纏攪,直至她無力再逃,順服地回應,他才緩下急驟的侵略,将兩唇間的拉鋸化作纏綿的厮磨。

  不夠……還不夠……

  他的身體在呐喊,内心的需求比肉體更迫切,因爲失去她太久,碰觸的時候連指尖都會興奮的顫抖。

  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麽需要她,多想要她,蟄伏的熱情似乎隻在她身上才會全數引爆,迸發情欲之外的渴望……

  “我好想你,靜。”他的吻來到她胸前,着迷地解開她保守的睡衣,迫不及待地想窺探記憶中的美好,親自感受她的甜美滋味。

  她原本還試圖掙脫,卻在聽見那句飽含思念的輕歎後,棄守所有逃開他的念頭,心甘情願獻出自己,因爲她也對這男人一往情深,如此想念他的親吻、愛撫、體溫……他所有充滿感情的親密舉動,都令她快樂得想哭,撼動心魂。

  抱着他,她還有些不敢相信他又重回她懷裏,像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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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8:2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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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凱忍着下半身高漲的欲火,慢條斯理地把玩她渾圓的胸線,逗弄她惹人憐愛的嬌軀,看着心愛女人在他身下變得性感滟潋,無助難耐,那動情的媚态令他的男性驕傲得到莫大滿足。

  她愈難忍受地嬌喘,扭動身子,他就愈是亢奮的期待與她結合的快感。

  終于,他再也忍不住地扯下她身上僅存的布料,正準備占有她之際,卻瞥見她下腹一道淺短的傷疤,頓時停下所有動作。

  她注意到他的視線,急忙半坐起身,直覺想伸手遮掩那道醜陋疤痕。

  他阻止她隐藏自己,輕撫那道淡色的痕迹,将它看得更仔細……

  “生壯壯的時候留下的?”

  “嗯。”當時胎位不正,不得不采取剖腹産。

  “我讓你吃了很多苦。”他親吻那道隐密的傷,想到她雪白的肌膚被銳利的刀子劃過,他的心也隐隐作痛,懊悔負疚。

  如果他可以早一點發現她的秘密,至少這些年裏她能少受一點苦,不必獨自承受這麽多……

  白宇靜撫過他濃密的發,捧起他郁悶的臉龐,笑着搖頭。

  “你給了我很多愛。”她吻住他的唇,不許他自責。這些年盡管過得有點辛苦,但他留給她的愛,還有可愛的兒子,就像一股源源不絕的力量,無形卻深刻地支撐着她的心,讓她對生活中的一切辛苦甘之如饴。

  到現在也一樣,她早說過不會後悔和他發生過的一切,也很高興自己愛上了這個男人,而他現在又陪在她身邊……

  她将滿腔愛意訴諸一吻,忘了所有羞怯,主動貼近他赤裸的身體。

  他享受她的親近,任她像小貓一樣舔着他的嘴唇,撫摸他的胸膛,但一想到她腹部的疤痕——

  “等等,我不想看到你身上多一道疤。”他“忍痛”推開她。

  她愣了下,神情受傷,誤以爲他是在嫌棄她不夠完美的身體。

  “不是!我是說萬一到時候又害你多挨一刀,我會很心疼。”他将她抱到腿上,炙熱如鐵的欲望就抵着她的粉臀,證明自己也忍得很痛苦,可是比起她的肚皮要被劃一刀,他甯願“痛”自己,隻要有壯壯這個兒子就夠了。

  她了解地揚起唇,想到這男人是爲了體諒她而強壓下顯然已經興奮到不行的欲望,她既是欣喜,又有點想……報複他。

  “所以……你要永遠避孕,不讓壯壯有弟弟或妹妹?”她學着某人的表情無辜,順便不小心地輕扭臀部。

  “你……真的不……怕痛?”他困難地發問,覺得她好像在玩火。

  “是有一點,不過看到孩子那麽可愛,其實有什麽痛也忘光了。”

  “是嗎?那我們就順其自然好了。”

  這夜,恕他真的不懂适可而止……

  因爲她是唯一能令他失控的女人。


  隔日早上,白宇靜卷着薄被,趴在枕頭上,雖然之前生理時鍾已經準時叫醒過她一次,不過她隻掀開眼皮兩秒,又選擇繼續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蒙胧的意識中,聽見背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媽媽還沒起床嗎?很晚了耶。”

  是壯壯。

  “媽媽昨晚累壞了,讓她多睡一會兒。”

  還有那個害她累到不想動的壞男人!

  “爲什麽很累?”壯壯問。

  “因爲我們昨天做了很多次——運動。”壞男人太愉快,差點說溜嘴,想到昨夜的激情,嘴角都咧到耳朵了。

  若非他爲人體貼,清晨本來還打算多吃頓“早餐”呢!

  “什麽運動?”看爸爸的表情好像很好玩,可他們居然沒叫醒他,這讓小家夥不太高興。而且媽媽明明說早睡早起身體好,自己卻和爸爸玩到那麽晚,真不公平。

  “就一些增産報國之類的……刺激的……快樂的……總之是小孩子不能做的運動。”他不知道怎麽跟兒子解釋這種“大人的娛樂”,對一個四歲半的孩子做性教育是不是太早了?這點他可得再找個時間和床上的女人商量一下,因爲他們日後應該會勤于“運動”。

  豈料小家夥卻出乎他預料的懂事——

  “喔~~我知道,你們在做Baby對不對?”

  任凱頓了一下,彎腰摸摸兒子的頭。“不愧是我兒子,真聰明。”

  這時候不該誇獎他吧!這男人到底有沒有羞恥心……白宇靜當下睡意全消,把臉埋進枕頭裏,覺得好丢臉。

  “可是你怎麽會知道?”

  嗯,她也想知道兒子究竟是在哪裏學到這種事。

  “王小明和小毛的爸爸媽媽也有在做Baby,有一次他們晚上起來尿尿看到他們的爸爸媽媽脫光光抱在一起,在床上翻來翻去,小毛還說他媽媽叫得很大聲,好像很痛的樣子,不過問他媽媽又說不會痛……”

  兒子一長串詳細的解釋,聽得白宇靜開始頭疼,悄悄把被子往上拉一點,更沒臉在這時起床面對兒子。她不曉得現在的小朋友居然會聚在一起聊這種成人話題,該不會自己改天也成爲他們口中的“範例”吧!

  任凱注意到床上的女人縮起脖子,耳根泛紅,唇上漾起一抹笑。

  “壯壯,我們在做Baby的事,你要對同學保密,也不能跟别人說喔,不然你媽媽會很害羞的。”他大概猜得到她裝睡的理由,索性替她“解圍”。

  “爲什麽要害羞?”

  “這個嘛……因爲做Baby這件事對大人來說,就像小孩子尿床一樣,壯壯尿床的時候會想讓别人知道嗎?”他真佩服自己能臨時想出這個淺顯易懂的比喻。

  “當然不會。”

  “那就對喽。”

  壯壯點頭,表示他聽懂了,也會遵守約定。

  床上的女人雖然很感謝他替她保住名聲,不過這種比喻是不是用得有點不倫不類啊……

  “我看我們先出去買早餐吧,等我們回來,你媽媽應該就醒了。”

  說就說,他居然還動手摸她屁股,吃她豆腐!

  “好,我知道媽媽喜歡吃蔬菜蛋餅和豆漿,巷子轉過去那家比較好吃。”

  “那我們走吧。”

  他們走出房間,她才敢坐起身,揉着發酸的腰臀下床,透過門縫偷偷看着他們父子倆在大門邊穿鞋的身影。

  一大一小牽着手,感覺好溫馨,這時候,她真的很高興自己作了一個正确的決定,沒有害壯壯成爲一個沒爸爸的孩子,不然就太對不起他了。

  “爸爸,你們可不可以做男生的Baby,不要做女生的?”

  門外竟然傳來這句重男輕女的言論!她馬上把耳朵貼近一點……

  “壯壯不想有個可愛的妹妹嗎?”

  “因爲妹妹如果像媽媽一樣愛哭,我們要照顧她會很累。”

  這小子!也不想想她這幾年是被誰害得這麽愛哭,流了那麽多眼淚,現在居然反過來嫌她……

  兒子的抱怨,讓門内的母親忘了剛才的感人情節,差點沖出去教訓那不肖子。

  “可是女生會撒嬌又很貼心,而且我覺得你媽媽哭起來也很漂亮……”

  白宇靜沒想到任凱會說出這麽讓人開心的話,心裏一陣喜孜孜,眉開眼笑,突然覺得他有比兒子可愛一點點。

  殊不知,那男人腦子裏想的全是她昨夜在他身下哭着求饒的性感嬌媚,跟她腦中的溫馨畫面完全無關。

  “那好吧,妹妹也可以。”

  “各來一個好了,我們再幫壯壯生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他說是這麽說,其實腦子裏隻是膚淺地想着讓她受孕的美好過程。

  “好啊,這樣我就赢王小明了,他隻有一個弟弟,而且還跟女生一樣愛哭……爸爸,生兩個弟弟好了,這樣比較保險。”

  “也好,人多熱鬧……”

  父子倆自顧自地聊起他們的預期“産量”,卻沒人想過要先問問她的意見,讓白宇靜額頭上多了一排黑線。

  那個男人……昨晚不是還說不想害她挨刀受苦,現在居然興高采烈地把她當母豬來讨論,說他們不是父子誰信啊?

  她邊刷牙,一邊想着還是先避孕好了,免得壯大那些臭男生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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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6:49:03 |只看該作者
9

又是一個周末假日,壯壯說好久沒吃到水餃爸和水餃媽包的水餃,所以這天逛完百貨公司回來,一家三口就準備到小館子裏吃晚餐。

  一踏進店門,正在煮水餃的老闆就以熱情的笑容招呼他們坐下。

  壯壯爸爸回來的事,早在小社區裏傳開,所以附近的鄰居們見到白宇靜身邊多個男人也不特别驚訝,隻是好奇的多看兩眼,然後從外表就可以确認這男人真的是孩子的父親。

  “壯壯今天要吃幾粒水餃啊?”老闆親切地詢問。

  “六個,還有牛肉面。”

  “這麽多你吃得完嗎?”

  “我爸爸會幫我吃。”小男孩每次向别人說起父親,都像在炫耀什麽寶物。

  “這樣啊,那我再多送你們一盤小菜。”老闆小聲地告訴孩子,再幫兩位大人點餐。

  在後頭備料的老闆娘端着一籃白菜走出來,一眼就認出壯壯的背影。

  “壯壯來啦!”

  “水餃媽,我帶我爸爸來吃水餃。”小男孩又炫耀一遍,害旁邊的媽媽有點吃味,兒子開口閉口都隻介紹他爸,好像忘了她也有來。

  任凱之前就聽白宇靜說過老闆夫婦的事,也知道這對好心的夫婦對他們母子倆一直很照顧,經常自願幫她帶孩子,尤其是老闆娘對壯壯特别疼愛有加,壯壯更小的時候,還一度以爲老闆娘是他外婆呢。

  任凱從老闆背後瞄到老闆娘走向桌邊,正起身準備跟她打招呼,卻在看到老闆娘的臉時怔然一愣,手臂上的汗毛倏然豎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張臉多了皺紋,添了白發,被歲月洗練出幾分不可置信的慈祥,但他不會錯認……死都不會……

  “這是壯壯的爸爸,任凱。”白宇靜幫兒子補充介紹。

  豈料老闆娘一聽到他的名字,整籃菜都掉在地上。

  老闆馬上彎腰幫太太撿起撒了一地的白菜。

  “阿姨?”白宇靜發現老闆娘神情有異,兩隻眼睛一直盯着任凱瞧,回頭才看到身後的男人也是一臉不對勁。

  “我們走。”任凱抱起兒子就往店外走。

  “可是我們還沒吃水餃。”

  “去别家吃。”他頭也不回,甚至急得好像忘了白宇靜還在後頭。

  這對父子喔!

  她拿起包包想追上去,老闆娘卻突然雙腿一癱,跌坐在地。

  “阿姨!”她趕緊扶住老闆娘。

  “他……任凱,真的是壯壯的爸爸?”老闆娘滿面驚惶地抓着她的手。

  “對,您還好嗎?”

  “怪不得……他們長得真像,真像……”老闆娘喃喃自語地起身。

  白宇靜和老闆都覺得事有蹊跷,但礙于店裏有其他客人,老闆便要她先将太太扶進後頭的住家。

  她幫老闆娘倒了杯水,也乘機打了通電話給任凱,叫他們先去吃飯。

  他的語氣明顯不悅,不過她還是決定留下來,一方面不放心老闆娘,一方面想弄清楚究竟發生什麽事。

  “阿姨認識任凱?”

  老闆娘握着水杯,點頭。“那孩子……是我兒子。”任佩芬語帶哽咽,怎麽也沒想到還有見到那孩子的一天。

  過去她虧欠兒子太多,現在見了他隻覺得無地自容,所以看他氣得掉頭離開,她也沒臉追上去。

  “可是您的兒子不是走失了?”她克制内心的驚訝,認識老闆娘這麽多年都不曉得她的本名,隻跟着街坊鄰居稱她“水餃媽”,而且聽她說過兒子的事情也跟自己從任凱口中聽到的有所出入。

  但仔細一看,才發現老闆娘的五官跟任凱真有幾分神似,難怪老闆娘之前會說壯壯跟她失散多年的兒子感覺很像……不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任佩芬垂着頭,慚愧地紅了眼眶,這才向她坦言。“因爲覺得丢臉,所以沒對你說實話,任凱他……是我在結婚前就生下的孩子,當年也不是走丢,而是被我這個不負責任的媽……親手丢掉的……”想到過去的荒唐,她忍不住掩面流淚,愧疚地哭了起來。

  白宇靜輕摟着老闆娘,想安慰,又不知從何開口,隻能靜靜陪着她,内心揪着一陣惆怅的酸楚。

  比起這層意想不到的奧妙關系,她此時更惦記着那男人的心情,猜他肯定要難受千萬倍……

  老實說,想到任凱小小年紀就吃足苦頭,以及因爲被母親抛棄而對婚姻與家庭關系的不信任,她其實也有點埋怨任佩芬從前的殘忍。

  “阿姨,您……究竟爲什麽要抛棄任凱?”雖然眼前的婦人看起來也很可憐,但她仍不禁要替任凱的遭遇打抱不平。

  而任佩芬的回答,又再次令她感到意外。

  

  約莫兩個小時後,白宇靜回到公寓,孩子在客廳裏“畫”功課,任凱則是獨自待在房裏搞自閉。

  她走進卧房,躺在床上的男人看了一眼便翻過身去背對她。

  “不要說,我不想聽到任何有關那個人的事。”從她的表情,他就看出她已經全部知情,而且正打算來“感化”他。

  她微微笑,走到床沿坐下,輕撫他的發梢,知道他現在肯定難過又生氣。

  “我不會要求你原諒她對你做的一切,但你至少必須知道她把你留在育幼院的真正原因……”

  “當時我是真的想去死,因爲日子實在過得太苦,不管做什麽事都不順,還有一堆債主每天追着我要錢……所以我就想幹脆帶着那個孩子一起死掉算了……可是看他那麽相信我……我又下不了手……”

  “她是希望你活下去,才會留下你,自己跑去做傻事。”雖然還是不對,但他母親并非因爲恨他而不要他,這點很重要,她希望他至少要解開這個心結。

  “無從求證的事,她要怎麽說都行。”他擰眉低吼,聲音裏有受傷的忿怒。

  無論那個女人如何辯解,都改變不了他被遺棄的事實,以及那段極不愉快的殘缺童年。

  多訝異啊,那個人居然會成爲鄰裏間公認熱心助人的代表,還有着“好媽媽”的慈愛形象,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女人把他丢在育幼院前,厲聲命令他不準跟上的冷絕表情,好像他膽敢跟上一步,她就會回頭殺了他……

  白宇靜注意到他握緊的拳頭,掌心溫柔的覆上,一一松開他泛白的指節,不想他抓住陳年的仇恨不放,增加自己的痛苦。

  “可是我相信她說的,因爲我也是未婚媽媽,也曾經想過要傷害自己的孩子。”很奇怪,在聽了他母親留下他的原因後,她忽然能體諒對方當年求助無門的心情。

  這些年她一個人帶着壯壯,雖然不到走投無路,但其中的辛酸、挫折……真的是親自經曆才會懂得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感覺,所以她覺得自己沒有再責怪他母親的資格,因爲她也曾經彷徨無助,甚至在更早之前就想放棄無辜的孩子,算起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怎麽會跟那個人一樣!你對壯壯的愛護,跟那個人當年對待我的方式完全不同。”他憤憤不平地從床上跳起來,不準她拿那個女人跟自己相提并論。

  “或許隻是因爲我比她幸運,擁有得更多。”她柔柔一笑,抱住這個可愛的男人。“我有你的愛,還遇到一群熱心鄰居、願意接納我的同事,身邊也有一點存款……”

  光是擁有這男人的愛,就使她心靈獲得很多力量,日子過得再苦也有動力守護他們的孩子。

  “知道嗎?我好感謝她當時的心軟,不然我可能就沒機會遇見你,也不會有壯壯。”雖然任母曾經對他做過不好的事,但白宇靜相信他母親内心深處一定還是愛着自己的孩子,就跟當年的她一樣,因此她才想勸他釋懷,不要再折磨自己。

  “所以我還要回去感謝她喽?”他冷嗤,覺得懷裏的女人才心軟咧。

  不過正如她所說,他也感謝自己能活着和她相遇,這點……就勉勉強強算那個女人做了一件理所當然的好事好了。

  她笑看他一臉不以爲然,察覺他火氣稍有降溫,态度也有一咪咪軟化的迹象。

  “看在她一直對壯壯那麽好的分上,你可不可以不要繼續生她的氣?”她乘勝追擊,希望他既往不咎。

  他母親這幾年持續關懷育幼院,又對壯壯那麽照顧,一定也是出于對他的彌補心理吧。

  “這我不能保證。”他冷睨着她,覺得這女人根本在得寸進尺。

  “那至少别不準我們去店裏吃水餃,不然我和壯壯會嘴饞死的。”她拉着他撒嬌,笑得很甜,就是平常他會對她耍賴的那套。

  “那裏的餃子真有那麽好吃嗎?”他口氣不屑,心裏倒挺爽快的,因爲心愛的女人正在對他磨磨蹭蹭,弄得他有些心猿意馬。

  “因爲裏頭除了調味料,還多了一味‘人情’呀。”

  “你愈來愈會說話了。”他挑起她的下巴,八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那張紅潤的小嘴上,心裏的怒火熄了大半,現在燃起的是另一把火……

  她還不知死活地笑道:“跟你學的。”

  “那我可得跟你收點學費。”他摟住她的腰,大掌不客氣地爬上她胸前,握住那美好的觸感。

  “欸!别亂來,壯壯還沒睡呢!”她按住那隻不安分的手,覺得這男人最近發情的頻率高得吓人,除了她生理期那幾天,幾乎每晚都會向她求歡,至少要愛過她一次才肯放人,半夜不注意點還會被“安可”。

  “你小聲一點就好了。”他不費力地繼續移動,愛撫她誘惑人的身子,盡管夜夜占有她,還是有不停想“回味”她的沖動。

  一定是分開的五年太過欲求不滿,長期缺乏如此淋漓盡緻的歡愛,所以他也需要彌補空虛的心靈……

  “我哪有大聲過!”她不服,每次都被他害慘,忍得多辛苦他懂不懂?

  “那就更用不着擔心了。”他将她整個抱到腿上,由背後困住她香軟的身子,占她便宜之餘,腦中還盤算着改天要帶她去一個能盡情大叫的地方做愛,還有未來他們的新居也要加強隔音功能才行。

  他一邊實際地計劃,一邊将手探進她衣服裏輕薄她敏感的嬌軀,俊唇在她耳畔輕盈遊走,用細碎的親吻和勾人的氣息撩撥她的感官。

  她試圖逃開,他卻低聲下氣地乞求。“别離開我……永遠都不行。”

  他的哀求比蠻力更受用,把她的心也纏得死緊,仿佛打了個永遠解不開的結。

  “隻要你需要我,我不會……”她臣服于他的柔情裏,自願被他捆綁,網在一個情字裏。

  “我需要,我隻要你……”他吻住她可愛的小嘴,纏綿吮弄,體内的渴望隻有她能解,一碰她就覺得好亢奮,心情無可比拟地舒暢,像通了電一樣酥麻興奮。

  他找不出除了“愛死她”以外的原因,于是隻好更用力地抓緊她,确保她一輩子都會留在他身邊,永遠讓他像現在一樣幸福快樂……

  當然,他也會賣力地回報。

  他的手來到她裙下,探向她的底褲——

  “爸爸,出來陪我玩!”白祈安在房門外熱情大喊。

  看,乖兒子就是這樣當的,知道爸爸心情不佳,媽媽進門安慰也沒下文,他這個兒子自然要發揮一下“娛親”的功能,擺好了成套玩具來請老爸共襄盛舉。

  “等一下,爸爸正在——”

  白宇靜快手捂住他那張似乎會“胡說八道”的嘴巴,代他回答,“壯壯等一下,爸爸馬上就出去。”

  “我不要……”他委屈地搖頭,千百個不願意放開懷中的軟玉溫香。

  “别忘了你是他爸爸。”她鄭重警告,随即把他推開,跳下床整理衣服。

  任凱躺在床上,有種從天堂被推進地獄的感覺……欲火焚身呐!

  “那我等你,媽媽也要來喔。”

  兒子殷切地呼喊,此時簡直成了穿腦魔音。

  “來了。”他痛苦地從床上爬起,頹喪挫敗的樣子像極被逼着吃藥的白祈安。

  她不禁莞爾,招來他一個大白眼。

  這是第一次,任凱痛恨盡父親的責任。

今天是個非常特别的日子,算算竟然剛好是他和白宇靜母子倆一家團圓滿兩個月的日子。

  任凱從一家高級珠寶店走出來,駕着快車直奔白宇靜住處,在這條幾乎成了他每天下班必走的固定路線上,他忍不住頻踩油門,加快“回家”的速度。

  下午,他還接到白宇靜的來電,問他今天如果工作不忙,晚上能不能早點回去吃飯陪兒子,她會煮好很多他愛吃的菜等他。

  他們真是心有靈犀不是嗎?

  他瞄了眼副駕駛座上的紅玫瑰,唇線随之飛揚。

  到了老公寓,他按下門鈴,照例是他的兒子跑來開門。

  “爸爸回來了。”男孩在門内大喊,開門一見到父親,又往門内沖——

  “媽媽,爸爸有買花回來送你喔……”

  他的梗,就這麽措手不及地被兒子給“破”了。

  男人無言地抿抿嘴,從背後拿出那束玫瑰花,關上大門。

  屋内,白宇靜笑盈盈地接過那束鮮花,欣喜地聞了聞花香,沒想到自己今天也有禮物收,喜眉笑眼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稍後,一家三口在餐桌旁坐下,他看到在一桌愛吃的菜肴中間,居然還擺了個巧克力蛋糕。

  難道,她已經知道他今天打算——

  “爸爸,送你。”白安祈像是迫不及待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今天的主角。

  “這什麽?”他拆開那個像是手工折的信封,看到卡片裏的内容時,整個人瞬間定格,說不出有多吃驚,根本像被雷劈中一樣。

  白宇靜和兒子對看一眼,好笑地望着他一副怔忡的表情。

  “你該不會忘了今天是父親節吧?”她以爲他曉得她要他早點回家吃飯的用意,還很體貼的買了花來慰勞她精心準備這頓晚餐的辛勞。

  可他真的不知道……

  任凱低頭看着那張兒子親手畫的卡片,手繪卡片上有他們一家三口出遊的景象,豐富的用色幾乎比他印象中的實景更美、更生動,上頭還歪歪斜斜的寫了“父親節快樂”五個字——

  他不發一語地起身走進房間。

  母子倆再對看一眼,白祈安臉上浮現一抹失望與難過。

  “爸爸不喜歡嗎?”

  “怎麽會?你畫得那麽好,爸爸一定是太高興了,我去看看……”她摸摸兒子的頭,要他别想太多,先喝點湯。

  白宇靜來到房間,任凱正在窗前踱步,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任凱?”她走近一點,發現他的鼻頭泛紅,眼底也帶點濕潤。

  “我沒想過……我會過父親節。”他抓頭又攤手,語氣有些激動。

  無論站在兒子或父親的角色,這節日對他而言都太過陌生,所以即使滿街充斥關于父親節的促銷廣告,四處都是“八”和“8”的字樣,他也根本沒意識到今天是什麽節日,直到剛剛突然收到兒子送給他的卡片……

  他一時百感交集,實在太過感動,感動到害怕自己會在兒子面前哭出來,有損堂堂男子漢的形象,隻好先躲進房裏來平複一下情緒。

  她就知道是這樣。白宇靜放心地揚唇,記得自己第一次收到兒子的母親節卡片,也是高興得直掉淚……

  她拉住那雙大手,給他一個理解的笑容。

  “謝謝你生下壯壯。”他誠心誠意地向這個偉大的女人道謝,若不是當初她那個勇敢的決定,現在他哪有機會被那麽可愛的孩子叫一聲爸,過他這輩子都沒過過的父親節。

  “孩子不是我一個人就生得出來。”她學他說過的話,謙虛地不居功。

  “但是你決定留下他。”想到這點他就慚愧。

  “因爲我真的很愛他爸爸,而你……真的是個好爸爸。”她溫柔地觸摸這張烙印在她心裏的俊俏面容,肯定他這段時間裏對兒子的用心。

  那張卡片是他應得的,因爲孩子也感受得到他付出的愛與關懷,所以才會主動說要幫爸爸慶祝父親節,每天花時間設計卡片送他。

  “快出去吧,這是壯壯第一次和爸爸過父親節,他超期待呢!”

  “真的?”兒子的肯定,就像在他頭上打燈一樣,讓身爲父親的他深感自豪。

  原來不隻小孩需要大人的肯定,大人也能從孩子的正向回應裏得到适度的鼓勵。

  “别太得意忘形了。”她感覺這男人又要開始驕傲了。

  他仰頭大笑,摟着她走出房間。

  父子倆的“初體驗”,他可不能讓兒子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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