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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玥]傾憐嬌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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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7 11:49: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子玥-傾憐嬌女

他是發了神經才會攬上這個大麻煩,
不僅用眼淚威脅他,還裝無辜,彷彿丟下她就是十惡不赦之徒,
他可是浪跡天涯的一陣風,
怎能帶著勾勾迪的拖油瓶?
只好勉為其難返回山莊尋求「飼主」,
卻不料洗塵宴成了相親大會,莊主敢情是怕他沒人要?
可這新娘候選人是怎麼回事?
竟對自己帶來的小丫頭比較有興趣,難不成是有「戀童癖」?
更氣人的是,他的「小雛雞」竟琵琶別抱,丟下他投靠那只「臭母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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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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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7 11:49:4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十一月二十三日××時報大陸新聞中心/臺北報導武航遭雷擊無人生還爆炸墜毀武漢市四十二人罹難二十一日下午三點左右,武漢航空一架由恩施飛往武漢的運七—○○型客機,在下降過程中因遇暴雨遭電擊中爆炸,最後墜毀於武漢市漢陽區永豐鄉四台村,機組人員四人和乘客三十八人全部罹難。飛機的主幹和機翼部分散落在漢江岸邊,武航的標誌——白鶴清晰可見。據本報向當地同業查證,初步認為該機上沒有臺胞、港澳和外籍人士。

    據新華社報導,中共湖北省委副書記、武漢市委書記羅清泉、市長王守海聞訊後,立即趕往現場指揮搶救。

    另據湖北省氣象局人員表示,最近武漢上空天氣異常,暴雨夾帶暴雷,今天武漢更是十分鐘內炸雷四百五十一次,飛機在下降過程中進入雨層,很可能是這次空難的原因。

    十一月二十八日××時報大陸新聞中心/臺北報導二十一日下午三點墜機的武航運七—○○型客機,經過證實已知有四名臺胞罹難。

    臺胞公冶黎兒等四人臨時改變既定行程,與該機四名大陸人士交換機票。經旅行社及該四名大陸人士指證,證實公冶黎兒等四人確實搭上該班武航班機。

    經過海基會協助,四名罹難者家屬已得知噩耗,將在最快時間內趕抵武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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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7 11:50: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為什麼他會讓自己落入這種情境呢?李風揚緊皺著眉不解地自問。

    他覺得自己雖非大奸大惡之輩,卻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有時還顯得有些鐵石心腸,甚少管閒事,不管「閒事」是不是不平之事,他向來明哲保身;閒事既然叫做閒事,就是與自己扯不上關係的事,管了就有麻煩,所以才說少管閒事嘛。

    可是——管閒事也就罷了,他是發了神經才會攬上一個大麻煩!

    他就知道不該那麼早下山,不然也不會遇上這個瘟神。

    他大可丟下她不管,讓自己的良心稍微放假休息一天,而且還可讓這荒郊野外的野獸飽餐一頓,這也算功德一件,對吧?

    可她不僅動不動就用眼淚要挾他,腳程出奇的慢,拖累了他行程,還像個麥芽糖黏得他渾身不自在,最該死的是一臉無辜相,每當他想丟下她,周圍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認定是他的錯!

    但現在月黑風高,四下無人,他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丟下她!

    可是——李風揚厭惡又無可奈何地瞪了一眼他被抓得牢牢的手。

    這麻煩,連睡著了都還死死地抓著他的袖子。

    要不是確定她不會武功,他真要認為她是扮豬吃老虎。

    他有些生氣地扯著自己衣袖,熟睡中的女孩卻抓得更緊。

    「該死的!」他咒駡出聲,為啥他要忍受這些?

    正當李風揚不管三七二十一準備運用他一身蠻力拉開女孩的手時,女孩緊閉的眼溢出一滴淚水,喃喃地喚著,「爸……媽媽……人家好想你們……別走……別走……」

    他停住動作,望著女孩臉頰上的水滴。

    「唉!」李風揚歎了一口氣,翻個身不管她的手抓著他的袖子。

    睡覺吧,一覺解千愁呀!說不定明兒個一早起來,這小姑娘良心發現自個兒走了也說不定。

    雖然是異想天開,不過李風揚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洛陽風馳山莊名聞天下的風馳山莊坐落洛陽郊外,依山而建,是名副其實的「山莊」。

    二莊主曲睿馳是風馳山莊對外的負責人,為人豪爽好客重義氣,思緒清晰敏捷,十年前就像平空冒出來的一般,短短時日便使得風馳山莊發展壯大,成為今日第二莊,在商界屹立不搖,與武林世家亦維持良好關係。

    不過曲睿馳本人並不精武術,只懂得基本的強身保身武功。

    武林中人敬風馳山莊三分的主要原因是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莊主。「據傳」是武林耆老天劍老人閉門弟子的大莊主,「聽說」盡得天劍老人真傳,只不過這傳言是真是假,沒人知道。

    早期有人不信,上風馳山莊挑釁,不是傷殘便是死亡,而存活下來的人連大莊主一面都未曾見過便落得此種下場,使得有意挑釁的人再也不敢上門,風馳山莊也因此確立了在武林中的地位。

    多年下來,人們幾乎都忘了風馳山莊還有一個大莊主,而直稱曲睿馳一聲「莊主」。

    不過曲睿馳沒有忘,也不敢忘。

    當年的他只是一個除了血海深仇身無長物的乞丐,是「他」使他重生、助他報仇,讓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他」是他的再生父母!

    曲睿馳一直不敢或忘他的再生之恩。

    不過自從七年前一別,他再也沒見過那個亦師亦友的男子,這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雖曾派出無數探子尋找,卻還是有如石沉大海一般。

    曲睿馳知道,如果他存心不讓人找到,那絕對沒人找得到他。

    現在的手下幾乎都沒有見過大莊主,讓曲睿馳覺得自己似乎離他愈來愈遠。

    這一日是手下管事聚集莊中報告營收的日子,剛告一段落便聽得一人來報有大莊主的消息,令曲睿馳驚喜莫名,不過他一手栽培的兩位總管可就沒他那麼興奮。

    「你說大莊主正朝洛陽而來?」曲睿馳喜上眉梢地問著來人。

    「是的。」來人答。

    曲睿馳興奮難抑地站了起來,「大莊主有沒有說些什麼?」

    「大莊主問了一些關於莊主遇刺的事,除此之外沒說什麼。」

    「是嗎?」曲睿馳有些失望,不過還記得讓來人下去領賞。

    他吩咐過手下各大小商家,一旦發現代表大莊主的令牌立即回報,並小心跟蹤,所以他不怕又丟了恩公影蹤。

    早知道受個小傷這麼有用,他不介意殺手常來拜訪走動。

    哈!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留下他。

    看著莊主喜孜孜的模樣,虞從文、虞從武兩兄弟不以為然地交換了個眼神。

    他們是不知道那所謂的「大莊主」多厲害、多有能耐,讓莊主這麼死心塌地,不過在他們還沒親眼見識過之前,休想他們承認風馳山莊還有一個大莊主存在!

    「從文,你快讓下人把大莊主的風雲居清理清理,用具全部換新!」曲睿馳突然想到地下令。

    「莊主,風雲居按照你的吩咐,每日皆有人清掃整理,用具常保如新,實在不必多此一舉……」虞從文不太想動地說道,不過曲睿馳完全沒聽到,逕自一頭熱地繼續說道:「還有還有,莊主房間的古玩也要精挑細選,他的眼力可是好得驚人哪!另外也要買幾個伶俐的丫頭排進風雲居伺候大莊主……對了對了,武師也要……」

    虞從文猛翻白眼,看樣子莊主真的把那個大莊主奉若神明哪!

    「莊主,大莊主至少還要好幾天才能到洛陽,實……」

    曲睿馳猛地打斷他,「你們怎麼還叫我莊主?大莊主聽了會不高興。你們還是叫我二莊主好了,聽來順耳些。對了,從武,你說我們要不要發動手下人馬到莊外迎接大莊主?」曲睿馳笑得眼都瞇了。

    虞從文、虞從武嘴角直抽搐,這就是平日鎮靜如山的曲睿馳?

    「莊主,」無視曲睿馳的表情,虞從武還是喊他莊主,「手下管事們都喊習慣了,突然改口實在不方便,不如還是喊莊主作莊主,與大莊主也有所區分?」

    曲睿馳想了想,「也好,就這麼吩咐下去吧!」

    「還有,莊主,關於發動手下商號迎接大莊主的事……太過勞師動眾,還是算了吧,不如讓山莊的人及洛陽城內的管事到山莊外列隊迎接,簡單又顯得隆重。」

    虞從文皮笑肉不笑地建議,純粹是不想太丟臉。

    認真考慮了一會兒,曲睿馳勉為其難地同意。

    他在松風廳裏踱來踱去,就只為想一個能把恩公永遠留下的法子。

    就算恩公躺著吃、睡著吃,整天不事生產,專司消費,他也養得起!問題是恩公願不願意留下來呢?

    恩公這人來去如風、不慕名利,從他當初把已經小有名氣的風馳山莊說放就放的作風,便可以知道恩公的個性,世間少有人能像恩公一般視富貴如浮雲,他自問也不能做到這一點,所以面對恩公更是有自慚形穢之感。

    從文、從武是他後來發掘培育的人才,不懂得恩公所以才會排斥恩公,不過等他們知道恩公的性情之後,一定也會像他一般對恩公死心塌地!

    嗯……不過問題是怎麼把思公留下來呢?

    正當曲睿馳傷腦筋的同時,一女子蓮步輕移地踏進松風廳。

    「相公,管事們都離開了,你還留在這兒做什麼呢!」女子巧笑倩兮地開口。

    「莊主夫人。」虞從文、虞從武同聲一揖。

    「文武總管,山莊出了什麼大問題嗎?」安玲瓏微笑地問。

    「是大莊主將回莊。」虞從文回答。

    「啊,那真是太好了。」常聽丈夫說起大莊主的總總,身為江湖兒女的安玲瓏對這位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大莊主也生敬佩之心。

    聽說當年成婚時大莊主有回來參加,不過當時的她藏在蓋頭下看不清,而第二天他便離開,緣慳一面。

    曲睿馳愣愣地盯著自己娘子瞧,突然拍掌一笑!

    「對了,就是妻子!只要有了妻室,還怕恩公四處流浪嗎?」

    曲睿馳為自己想出的妙計沾沾自喜,眉開眼笑地向還搞不清狀況的其他人解釋一遍。

    安玲瓏聽了也點頭稱是,「但大莊主喜歡怎樣的姑娘呢?」

    這可問倒了曲睿馳,相處的日子裏,也沒聽恩公提起對哪一類型的姑娘特別青睞……「把所有類型的小姐都請到山莊作客,總會有恩公喜歡的。」曲睿馳最後說道。

    虞從文、虞從武一聽,臉都黑了一半。

    莊主說得輕鬆,實際去執行的可是他們耶!

    「從文,這事交給你負責,不管是豪邁的江湖兒女,或是一般的小家碧玉,你都篩選之後發出邀請函,知道嗎?務必要能是配得上恩公人品的好姑娘。」曲睿馳鄭重的口

    氣說明了他對這件可笑相親的重視,虞從文再不甘願也只能乖乖應是。

    哼,他把這筆帳算到那個神秘的大莊主身上了!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三頭六臂的大人物,使他必須以風馳山莊文總管之尊,去辦這麼一件可笑至極的蠢事、當個該死的媒婆!???李風揚第一千零一次停下腳步,不耐煩地等著後面如老牛拖車的小姑娘。

    「快一點!」他心情惡劣地叫。

    小姑娘一聽他那極端不耐煩的語氣,立刻加大腳步跑了上來。

    不過看她那一拐一拐的樣子,似乎受了傷呢。

    她追上了李風揚,一把抱住他的手,換來李風揚一瞥。

    這小鬼愈來愈大膽了嘛!竟然敢拖著他的手?

    「別走那麼快嘛,我的腳好像起了水泡,好痛唷。」小姑娘嬌聲抱怨著。

    甜甜軟軟的童音可愛極了,黑黑亮亮的眼珠子小心地覷向他。

    「公冶黎兒!」李風揚瞪著她的手,輕喝。「放開。」

    黎兒悄悄覷他一眼,輕輕放開手,眼睛又蓄滿了淚水。

    「你又要丟下人家不管了?人家……人家走快一點就是了,你不要那麼兇嘛……」

    她就是不懂,一路走來她看到好多人都是騎著馬,為什麼恩人偏偏就要用走的。

    「我這叫兇?」李風揚怪聲叫道。

    他只不過大聲一些,她就說他兇?這不知感恩的死丫頭!

    黎兒很會見風轉舵,跟他相處那麼多天下來,不會也得會。

    「對不起嘛,是人家膽子小了一點……」

    「才一點嗎?」李風揚斜睨著她。

    剛撿到這麻煩的前幾天,他幾乎每一晚都要被她的尖叫聲吵醒三、四回。

    還真敢說只「小了一點」?

    「好嘛……」黎兒稍稍嘟起嘴,「是很小。」

    李風揚沒轍地翻了個白眼,「坐下,襪子脫下。」

    「啊?」黎兒不懂地看著他。

    「閉上你的大嘴巴,姑娘家這樣實在沒教養。你爹娘沒教你……」

    眼看他又要叨念爹娘經,黎兒趕緊依言坐下脫襪。

    「好了,要做什麼呀?」

    李風揚蹲下身拉起她的腳察看,頭也不抬地說道:「你不是說起了水泡?」

    聞言,黎兒臉蛋上綻開一朵花般的笑容;她就知道恩人是個好人,不然她也不會死粘著他不放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現在這裏的。

    黎兒只記得飛機窗外滾滾的黑雲,四周儘是暴雷閃電,機身強烈的晃動著,她緊抓著氧氣罩閉起眼睛,一陣幾乎打進心裏的雷聲響起,之後她便不省人事。等她再次睜開眼睛,周圍都是昏暗的樹林,她不知在那裏待了多久,只覺得天色愈來愈暗,還有野獸的低狺及狼嚎,讓她嚇得直在心裏罵大陸的救難人員差勁、不敬業,到現在都還找不到她。

    恩人初初遇到她時,她還以為他是大陸的救難隊員呢!

    花了好多天她才接受由自己的處境,克服了那墜機一刻的惡夢……所以,她不死纏著恩人不行,天知道下一個人是不是像恩人一樣的好人?

    李風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一抬頭便看到她一臉傻相。

    「上來,我背你。」他背過身蹲下。

    黎兒一陣臉紅,「不……不好吧?」

    「你再唆我就不管你了。」李風揚心裏犯嘀咕,他做啥這麼好心呀?

    「可是……」她遲疑地說:「你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

    一聽她把他訓誡她晚上抓著他手的話搬出來,李風揚氣結。

    這死丫頭,該聰明時不聰明,這會兒倒知道抓他語病了!

    「都親那麼多次了,現在還來避嫌不嫌太遲了嗎?」他嘲諷地說。

    「你——你別亂說,」黎兒瞼紅地低叫,「什麼親——親那麼多次?」

    「你到底上不上來?」李風揚不理她,「也好,這樣我也輕鬆。」

    聽他語氣似乎打算丟下她不管,黎兒趕緊趴上他背。

    「好了。」黎兒悄悄揚起一抹笑,她這樣好像被爸爸背著的小娃娃呢!

    李風揚很苦命地充當人肉轎子,背著黎兒走過山涉過水。

    其實,這樣子他還走得快些,不必遷就小姑娘腳步。

    黎兒在他背上有規律地晃動之下,不一會兒便昏昏沉沉地睡去;她一直怕李風揚會趁她睡覺時丟下她一走了之,所以晚上都睡不安穩,以致白天趕路時慢了許多,現下有這機會好好睡上一覺,她自然也不客氣,雙手緊緊勒著他脖子。

    感到背上的黎兒似乎睡著了,李風揚歎了一口氣。

    這小姑娘前一刻還說「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刻便放心地在男人背上睡去,實在……唉!不說也罷。

    依照她的談吐舉止,不難看出她是個好人家的女兒,但許多無知如稚兒的舉動卻又令他十分不解,例如夜晚時她即使有床也不睡,就愛跑到他旁邊打地舖,一手還緊抓著他;白日走在街上她也一定緊緊跟著,等他稍微不注意又把手纏上他袖子或衣擺——一個有教養的閨女不該做這種事。

    基本上孤男寡女獨處多日,便已經不合禮教,何況還相偕旅行?

    不過黎兒卻似乎完全不在乎。

    想起當初撿到她時的情況,李風揚稍稍斂了眉,那套奇特的衣物及質料實在令他印象深刻,沒見過的衣料、粗糙卻又矛盾的精細手工,實在令他疑惑。

    破例讓她跟了這麼久,除了有些好奇之外,另一個用意是把她托給現在要去見的人,相信會看在他的面子上好好待她,至少比眼著他餐風露宿好些。

    見她似乎睡熟了,李風揚乾脆使出輕功,敏捷的身手似乎背上沒多個人似地利落輕快,幾個起落便比黎兒走一整天的路程還遠。

    大約一個時辰後,李風揚看到了目的地,於是慢下腳步。

    放眼望去,只見前頭整齊兩列人馬等著。

    嘖,門前一堆黑壓壓的人頭是做什麼?曲睿馳這傢夥,這麼多年過去,「奴性」還沒清除乾淨呀?

    金漆黑底的四個大字——「風馳山莊」出現眼前,整齊劃一的聲浪蓋過所有。

    「恭迎大莊主回莊!」???讓人把睡得跟死豬一樣的黎兒抱進去之後,李風揚跟曲睿馳來到青雲廳。

    「恩公——」

    「風揚,叫我風揚。」李風揚對曲睿馳根深蒂固的觀念已覺莫可奈何,「恩公恩公的,都把我叫老了。」

    「是的,恩——風揚。」曲睿馳從善如流,微笑地偏過半身,「這位是山莊的文總管——虞從文,負責山莊內外事務營運;另一位是武總管——虞從武,負責風馳山莊的安全及手下鏢局、船運。至於這個是內人——安玲瓏。」

    李風揚對這些人事不怎麼感興趣,只要知道文武總管及安玲瓏就夠了,所以當曲睿馳想繼續介紹各個管事時,他打個手勢表示夠了。

    「睿馳,你可知道殺手是誰雇請的?」

    曲睿馳挑了挑眉,說真的滿意外李風揚真這麼關心有人要刺殺他的事。

    「你們先回去吧!」他命令那些管事們退下。

    「是。」這些管事們不免好奇地多打量一眼傳說中的大莊主才退下。

    誰也沒想到這位傳奇人物竟然這麼年輕,看來比莊主還年輕呢!

    平日聽曲睿馳叨念恩公如何如何的文武兄弟也沒想到,他們以為「恩公」至少要再大上十歲,才能符合曲睿馳口中那個英勇神武、超凡入聖的人物。

    他的衣料並不是最好的,還有些破舊;儀容顯得落拓不羈,卻有股意外的氣勢,相信把那頭亂髮及胡髭整理一番,換上一套錦衣,必然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兩兄弟懷著偏見下了結論。

    「風揚,你為何如此在意殺手的事?」曲睿馳也不笨,能令李風揚放下他逍遙自在的日子跑來,事情肯定不若想像中簡單。

    李風揚笑了笑,「一從深山出來就聽到峨媚、武當、少林等掌門遇到殺手的事,再聽到幾大世家也遭遇了同樣事情,加上你……我能不來嗎?」

    腦筋再怎麼不靈通的人也該把這幾件事情兜在一塊了。

    曲睿馳攢起眉,「我怎麼沒聽說?」

    「你又不是江湖人,嫂子也不想你太傷神吧?」李風揚笑嘻嘻地說。

    安玲瓏微微一笑,「正是,只要相公沒事就好,那些煩人的事自有武林中人解決,何必風馳山莊操心?」

    商場的恩怨已夠夫婿傷神,她自然不願因己身與武林的淵源讓他多操一個心。

    不過安玲瓏的這份體貼只怕要付諸東流,只見李風揚劍眉微揚,笑得別有深意。

    「唉,不過風馳山莊不管也不行。」他笑笑的說。

    「何出此言?」安玲瓏挑眉疑惑地問。

    「玲瓏。」曲睿馳蹙眉望了妻子一眼,「風揚怎麼說就是了,何必多問?」

    安玲瓏有些委屈,她只是不希望丈夫因為深入這件事又招來殺身之禍啊!

    「睿馳,嫂子是擔心你。」李風揚狀似關懷地開口,怎知接下來卻是一陣奚落,「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只能騙騙小癟三,真遇上高手連逃都有問題,怎麼叫嫂子放心?」

    他說的是實話,沒惡意,但文武兄弟可不這麼想。

    「莊主有我們保護,不勞你費心。」虞從武哼地說道。

    虞從文跟著冷笑道:「風馳山莊的守衛不比皇宮大內差,絕不會讓莊主有一絲一毫損傷。」

    曲睿馳對兩人的不敬而神色大變,正要狠狠斥責一頓時,李風揚已經不痛不癢地開口,「喔,可睿馳也不能一輩子當個縮頭烏龜縮在你們兩個腳底下,沒人保護便不敢出門,活生生墮了風馳山莊威風,簡直就像是你們當家嘛。」

    他笑得人畜無害,嘴巴裏惡毒的言語卻讓兩兄弟吐血!

    「當然不是!你別挑撥離間,扭曲我們兄弟的意思。」

    「李公子,我們敬你是個『客人』,莫要得寸進尺。」

    「唉,睿馳呀。」李風揚突然轉向神色不定,眼看要發飆的曲睿馳說道:「當初既把風馳山莊送你,就無收回之意,但……也不必當我是個白吃白喝賴著不走的廢物吧?

    至少我們也還是朋友啊……唉!既然有人這麼不歡迎我,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要等到人趕吧!」

    李風揚作勢起身欲走,曲睿馳連忙攔下他。

    「恩公,我絕沒有那個意思!」他氣急敗壞地轉向臉色鐵青的文武總管,「還不快向大莊主賠不是?」

    「但莊主……」

    「快啊!」他神色嚴厲地斥道。

    文武總管咬牙僵持一會兒,還是屈身道了歉。

    「恩公,你莫要介意,請一定要留下來。」曲睿馳就怕他溜,讓他找不到機會報恩。

    李風揚裝腔作勢地拖拉一會兒,才讓屁股落實在椅子上。

    「叫我風揚。」他笑著說。

    「是,風揚、風揚。」曲睿馳放下心也跟著坐下。

    安玲瓏在一旁看得好笑,李風揚分明是故意整文武總管嘛!

    好笑歸好笑,她可沒忘記追問為何風馳山莊非要插手這一件事。

    「風揚,為何你說風馳山莊不管不行呢?」

    「因為……」

    「莊主,慕容大俠及水天堡堡主求見。」門房打斷了李風揚的話。

    曲睿馳疑惑地挑了挑眉,慕容世家及水天堡他當然知道,不過向來沒什麼交情,今日為何會突然來訪?

    「莊主,歐陽大俠拜訪。」又一人來報。

    曲睿馳顯得更加意外,怎麼今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一個接著一個來到?

    「莊主?」兩位門房催促。

    「啊,喔,快請。」曲睿馳連忙說道。

    不消時,三個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連袂踏進青雲廳。

    「久仰諸位大名,今回來訪不知有何要事?」曲睿馳也不多客套,直接問明來意。

    慕容遠先開口道:「曲莊主,冒昧來訪只為……」

    「啊,阿遠、小歐和墨墨,真是好久不見啦!」李風揚的笑聲突兀地插進對話中,眼裏閃著惡作劇的光彩。

    「師叔!」三個年近五旬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長者,對一個不滿三十的後輩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

    李風揚站起身,朝愣住的安玲瓏一笑,「這就是風馳山莊不得不插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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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7 11:50: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黎兒一覺起來就發現自己竟睡在漂亮的雕花木床上,蓋的還是松鬆軟軟的錦被呢!

    難怪她睡得這麼舒服。她掀開被子爬下床,左右張望了下。

    恩人呢?他怎麼不見了?

    她開始慌了,無視于滿屋子漂亮珍貴的玩意兒,心惶地以為她被丟下了,兩串淚珠毫無預警地滑下臉龐,接著便嚎啕大哭起來。

    兩名婢女聞聲而來,又驚又惑地不知所措。

    「小姐?」一名婢女膽子較大地上前輕問。

    「走開……我要風揚大哥啦!」黎兒嗚嗚地亂揮手,不讓婢女靠近。

    兩名婢女面面相覷,雖不知該做些什麼,卻也不再靠近她。

    「嗚……人家會乖乖聽話,你回來嘛……」

    「這怎麼回事?」李風揚還沒踏進去就聽到索命鬼哭,頭皮發麻。

    「你跑到哪里去了嘛!人家好怕……」黎兒連距離都沒測,一聽到他聲音就沖上去抱住他,緊抱不放。

    李風揚放棄拉開她的蠢念頭,轉向一旁呆立著的婢女以眼神詢問。

    「奴婢不知……」兩人惶惶地答。

    「算了,下去吧!」他無奈地揮揮手。

    「但小姐……」她想說小姐只著單衣,但另一個婢女拉拉她,兩人一起離開了。

    轉向又毀了自己衣服的罪魁禍首,李風揚很難有好口氣。

    「別哭了!」

    「誰叫你……你要丟下人家……」黎兒嗚咽地控訴。

    她在這裏一個親人都沒有,孤零零的一個人什麼都不懂—只認識他,他還老威脅著要丟下她,讓她提心吊膽……「你睡得像條豬,難道要我等你醒再去辦事?」李風揚拉開她。

    黎兒抹抹眼淚,「你可以叫醒我嘛!」

    「你沒聽我說啊?你像條豬叫都叫不醒。」他嘲弄地撇撇嘴,逕自走到桌前坐下。

    她亦步亦趨地跟上去,「你多叫幾次嘛!」

    「我又不是你的奶娘。」他倒了水喝下。

    黎兒噘起嘴坐下,「那你去辦什麼事?這裏是哪里?我們要留多久啊?」

    李風揚看她一眼,這才發現她衣衫不整老天!他可不想對她負責任啊!

    「你爹娘沒教你何謂羞恥嗎?」他趕緊撇過頭。

    沒頭沒腦的指責讓黎兒莫名其妙地蹙起眉,「有啊。」

    「那你還坐在這兒?」他火大地叫。

    「那我要坐在哪兒?」黎兒看看自己,「你怎麼都不看我?」

    「公、冶、黎、兒,」李風揚咬牙低吼。「進去!」

    「為——好嘛!」黎兒嘟起嘴,走到用屏風隔開的內室,「你不可以偷溜喔!」

    李風揚這才松一口氣,繃起臉訓話,「你爹娘沒教你不可衣衫不整地出現在男人面前嗎?只有煙花女子才會做這種事,你……」

    「我哪有衣衫不整?」黎兒抗議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李風揚的臉氣黑了一半,「你是從哪個化外之地來的?你這樣還不叫衣衫不整?」

    「本來——好嘛!」黎兒看看自己全身都包得緊緊的,實不知道哪里「衣衫不整」?

    外面那麼多女人還半露酥胸呢!他怎麼不當面指責她們衣衫不整?

    差別待遇!

    「公冶黎兒,你在想什麼?」李風揚的聲音像鬼魅般飄了過來,通常他用這種語氣就是心情超級不好,黎兒再笨也知道這種時候最好順著他語氣答。

    「沒有啊。」她說,「那我要找誰來幫我穿衣服?」

    李風揚另一半的臉跟著一黑,「你、說、什、麼?」

    哪一個姑娘家沒婢女穿不了衣服?就連他貴為公主的姐妹至少也會自己穿衣服,公冶黎兒到底從什麼鬼地方蹦出來的啊!

    雖然看不到他,黎兒還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肩。

    「人家……人家沒穿過這種衣裳嘛……你又沒買給我過。」

    她在這兒的衣裳都是他選的,為了旅行方便當然不會有仕女高貴典雅的衣飾,大都是簡便的勁裝,方便穿著。

    李風揚一想也對,於是走到門外拉住一人吩咐婢女過來。

    「我回房清洗,晚膳時再過來。」他說。

    黎兒一聽急忙從屏風後探出頭,「你一定要來哦!」

    她還有些發紅的眼睛透出不安全感,像只容易受驚的小兔子,令李風揚不由得放鬆表情。

    「當然,你要乖乖的別給我添麻煩,知道嗎?」

    「知道。」黎兒安心地笑了。???他這身遭遢樣子虧睿馳還奉若上賓,他自己見了也皺眉。

    李風揚離開黎兒的房間,準備回自己房間梳洗一番。

    突然一道翠綠身影落在他面前,著實不客氣地將他從頭看到尾,爾後才朝他行禮道:「小女子駱婷,見過李公子。」

    這名突然冒出的女子似乎很滿意她所見的,唇角的笑容又嬌又悄。

    她是受邀來「作客」的女子之一,出發之前自然也聽過此行的真正目的。雖然討厭當個被挑選的人,不過能乘機來名聞遐邇的風馳山莊住上個把月,何樂不為?

    更何況,還能見到神秘的天劍老人閉門弟子。

    李風揚對這突來的狀況並無不悅,甚至還面露笑容。

    「駱姑娘。」

    「叫我駱婷吧,江湖兒女何必過拘小節?」駱婷大方地說。

    「駱婷。」李風揚從善如流,「既然看過在下了,可否讓一讓路,在下想回房梳洗一番。」

    「嘻嘻嘻,」駱婷一陣嬌笑,「是駱婷唐突了。」

    她很乾脆地讓路,一雙眼眸仍不放過他的背影。

    被當成獵物的李風揚渾然不覺,逕自回房梳洗一番之後,換上曲睿馳命人準備的衣飾,從粗衣俠客搖身一變成了翩翩公子。

    好久沒穿得這樣拘束,不過偶爾為之也不錯。

    李風揚滿意地點頭,準備出門晃晃;七年未回,也該看看風馳山莊改變了多少。

    「李公子,請留步。」嬌脆的女音從身後傳來,透露出來那人的良好教養。

    李風揚回頭一望,橙橘色的華衣將來人妝點得亮麗青春,配上細緻的五官就像畫裏走出來的仙女似地,比起适才的駱婷別有一番風味。

    「我似乎沒見過你?」李風揚也不遮掩自己欣賞的目光。

    美麗之物人人愛看,他也不例外。

    「小女子姓吳,閨名倩。」她先自我介紹,舉止大方又不失禮。

    「吳小姐叫住在下可有要事?」不跟著虛偽一番,好像對不起人家,於是李風揚將束之高閣八百年的禮節搬了出來。

    他今天走什麼桃花運?還是風馳山莊兼營楚館?

    「向聞李公子俠名在外,今日得見丰姿實是小女子三生有幸。」吳倩一福。

    「吳小姐過誇了。」李風揚跟著拱手。

    俠名?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俠名」在外?李風揚心裏不免好笑。

    「李公子謙虛了。」吳倩愈看眼前玉樹臨風的佳公子愈滿意,一顆少女心不禁卜通蔔通地直跳。

    她本以為見到的會是個粗俗不堪、虎背熊腰的江湖漢子,未料出現的卻是個俊雅不輸官家子弟、氣質斐然神采飄逸的俠士,令她一見傾心。

    李風揚瞥見她芙蓉似的面上微微羞紅,唇角一揚。

    「若吳小姐不介意,李某先失陪。」

    吳倩面上更紅,「是小女子耽誤了,望李公子莫要見怪。」

    「好說。」唉,好累、好累,說話非要這麼文謅謅的嗎?

    離開後,李風揚漫無目的地在風馳山莊裏閒逛,愈逛愈感覺不對勁。

    僕人好奇的窺視他能理解,但風馳山莊的女眷也太多了一點吧?

    個個出來打招呼的都是美女,有的含羞帶怯,有的落落大方,相同點只有一個——向他介紹自已。

    停在風馳山莊號稱比擬宮苑的山水庭園裏,李風揚知道似乎有什麼針對自己的「陰謀」正在成形中。

    這種情況很像皇兄十八歲時,父皇塞了一堆美女到東宮的情況;結論就是——相親?

    恍然大悟的李風揚惱怒好笑兼而有之,曲睿馳是怎麼回事?怕他找不到老婆嗎?他雖已過二十婚齡,不過也不必用這種方式招親吧?

    不是他自誇,面貌雖比不上大皇兄俊秀,氣質也沒四星兄尊貴飄逸,更沒有二皇兄的武勇粗獷,但好歹也是血統優良的皇室之人,由內到外無一不在人上,更遑論他貴為王爺的身份了。

    還未成親只因他不愛讓人綁住,也沒官府敢逼他成親,所以便這麼一年一年地拖下了,曲睿馳還真以為他沒人要啊?

    呵,風馳山莊非久留之地,事情一完他還是快快開溜的好。

    他這一陣風尚不想為誰停留啊!???「如何?大莊主有無對哪位小姐特別青睞?」

    待在房內,曲睿馳興奮地問著他派去記錄相親對像的僕人。

    「沒有。」這個回答想當然耳讓他大失所望。

    怎麼會沒有呢?他還漏了什麼類型的小姐沒注意嗎?

    為了充分瞭解李風揚的喜好,曲睿馳特別招集莊內的僕人,讓他們全成了眼線,監視著李風揚與各位小姐的相處情形,然後一一回報,只是到目前為止,結果不如預期中理想罷了。

    曲睿馳頹然坐下,「唉!」

    「相公,感情是需要時間慢慢培養的。」安玲瓏安慰道。

    曲睿馳想想也是,他是操之過急了一些。

    可是他很怕,怕恩公又這麼一聲不響地溜了,就如同當年一般。

    安玲瓏從後面環住夫婿,「反正晚上便能讓他們正式見面了。」

    今晚有個百花宴,名為李風揚接風洗塵,實則為相親。

    「嗯。」曲睿馳握住妻子環在脖子上的手。

    恩公至少會待到神秘刺殺事件水落石出之後離開,那還有一段時間呢!

    當慕容遠、歐陽超及水墨三人恭喚一聲「師叔」時,他的驚訝一點也不比當時廳內的任何人少;他對李風揚的瞭解只比其他人多那麼一點,其他都還是謎,就像他也不知道李風揚真是天劍老人閉門弟子一事。

    當年遇見李風揚時,他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卻已身懷絕藝、腰纏萬貫,一出手便是十幾萬兩助他立業,為他清除上門挑釁的江湖人,為默默無名的風馳山莊揚名立威。

    然後便像陣風似地消逝無蹤,任憑他怎麼尋找就是毫無所獲。

    現在他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門來,怎麼可能再讓他走?

    安玲瓏瞭解丈夫急欲報恩的心情,從她嫁入風馳山莊起,就不時聽到丈夫對恩人的推崇備至,耳濡目染之下不免也對所謂恩人心存感激。

    但……若李風揚會為區區女子停留,他也不會那麼令丈夫神往了。

    腦海裏突然一閃而逝那個匆匆一面的小姑娘,安玲瓏這才想到一個問題。

    「相公,你記得風揚帶來的小姑娘嗎?」她問。

    曲睿馳努力回想,當時他滿眼只見恩公,哪有閒暇注意閒雜人等?

    「沒什麼印象。」半晌他答,「反正只是個小姑娘。」

    「但她卻是風揚帶來的呢!」安玲瓏憑著女人的心細和直覺,對那個小姑娘總特別在意。該是獨來獨往的李風揚會帶著人,本就令人意外,何況還是個令人不想入非非都難的女子……「何必想太多?」曲睿馳沒有太在意,「反正晚上就見得到了。」

    安玲瓏抿唇一笑,是啊,一切都等晚上了。???「你瞧我好不好看?」

    從換上新衣服開始,黎兒就一直處於興奮狀態。

    除了頭髮短了一點,她就跟這裏的其他女子沒兩樣,而且漂亮的衣裳、首飾讓她多了幾分顏色,白裏透紅的水嫩臉蛋讓胭脂妝點得更加俏麗。

    李風揚揉揉眼睛,不太敢相信眼前的麗人就是那個大麻煩。

    果然是人要衣裝啊!

    雖然公冶黎兒不是他所見過的女子裏最美麗動人的一個,卻別有一股清新氣息。

    「風揚大哥?」見他只是盯著自己瞧而沒有開口的意思,黎兒不禁紅了臉。

    「呃……好看。」他第一次的讚美讓她更高興了。

    「謝謝,你也很好看。」黎兒笑嘻嘻地說,習慣地要摟住他手臂。

    李風揚及時一避,「你爹娘沒教你……」

    「男女授受不親。」黎兒噘起嘴替他說完,「老八股。」

    「你說什麼?」李風揚瞪她一眼。

    他在替她保持名節,名節她懂不懂?

    「沒有啦。人家好餓了,可不可以走了啊?」她撒嬌地說。

    李風揚無可奈何地帶著她前往飯廳,希望等會兒她的吃相能保留點兒,別嚇壞了別人。

    未料被嚇壞的是他——這是幹麼?

    眼前二十幾位各方佳麗齊聚一堂,活脫脫就是變相的相親宴會!

    「風揚,你來了。」曲睿馳高興地起身,注意到他身旁的女子,「這位是?」

    黎兒只看到眼前精緻的餐肴,根本不在乎這是不是相親宴會;以往的粗食淡飯跟這個根本不能此嘛!

    哇,全部吃完要花多久時間啊?

    「黎兒。」微帶惱怒的聲音把她帶回現實,「主人在問你。」

    「哦。」黎兒回神看到一個對著她禮貌性微笑的男子,於是也笑了笑,「我叫公冶黎兒,祖先是孔子的女婿喔!」

    就是那個會聽鳥語的公冶長;好可惜這個絕技沒傳下來,不然肯定賺翻了。

    「原來是書香門第。」曲睿馳微笑地說。

    李風揚聞言嘲弄一笑,書香門第?這個動不動就愛抱他手的人?

    這真是他行走江湖以來所聽過最大的笑話。

    黎兒也毫不害臊地點頭,「還好啦!」

    「風揚和公冶姑娘快入座吧,飯菜都涼了呢!」安玲瓏招呼道。

    黎兒低呼一聲,立刻跑到惟一空下的兩個座位之一坐下,雙眼直盯著豐富的晚膳。

    「你快一點,人家快餓扁了。」

    雖然是低低的音量,不過聽在練武之人耳裏就像在耳朵邊講話那麼清晰,惹來一陣低笑;當然,黎兒完全不懂別人是在笑她。

    李風揚翻個白眼,「你爹娘沒教你……」

    「我爹娘都是吃飽飯才教我。」黎兒接下去說。

    「嘻嘻嘻。」駱婷笑出聲來,「黎兒妹子說得是,人以食為天,還是吃飽了才好說話。」真是可愛的小姑娘,她笑嘻嘻地盯著黎兒。

    「是啊,開動吧!」曲睿馳也笑著說道。

    席間,曲睿馳殷勤地為李風揚一一介紹各方千金,而黎兒只顧著吃。

    「公冶姑娘,你和風揚是什麼關係呢?」安玲瓏就坐在她身旁,趁著機會悄聲問道。

    黎兒吞下口中的鱸魚膾,疑惑地望著她,腦中努力思索兩人的「關係」。

    「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久久她才說。

    「救命恩人?」安玲瓏好奇地重複。

    「嗯。」回答完問題,黎兒垂涎地望著遠在桌子另一端的龍鳳蟹,「幫我夾。」她拉拉李風揚的衣服,「人家夾不到螃蟹。」

    「等下你又吃得滿手。」李風揚見識過她這大小姐飯來張口的功夫,可不想替她剝蟹肉。

    「你又知道了。」黎兒不服氣地噘起嘴,「人家要吃嘛!」

    「嘻嘻嘻嘻,我幫你吧,妹子。」駱婷長手一伸便夾了只肥美螃蟹放進黎兒面前的盤子裏,「喏,快吃吧。」

    黎兒朝駱婷眨了眨眼睛,「謝謝你,姐姐。」

    「不客氣。」她愈看這小姑娘愈歡喜,真是可愛極了。

    黎兒一張心形的小臉,配上圓潤的大眼、俏挺的鼻子及菱形的櫻桃紅唇,略帶童音的嬌軟嗓子在撒嬌時更加明顯,教人不疼惜也難。不知哪家的爹娘好福氣養了這麼一個娃娃似的女兒。

    曲睿馳繼續介紹在座的佳麗,誰知黎兒又出狀況了,她把蟹腳一古腦地撥到李風揚碗裏,一隻大肥蟹只吃了蟹黃。

    李風揚惱火地把蟹腳倒回她碗裏,「公冶黎兒,自己解決。」

    「螃蟹都用腳走路,所以螃蟹腳的肉最好吃,人家是好心呢!」黎兒說,雙唇有些心虛地抿了抿。

    蟹腳那麼難剝,還是給武功高超的大俠去剝吧,她無福消受。

    安玲瓏忍不住笑出聲來,接過那些被推來倒去的蟹腳,「我幫你吧,黎兒妹妹。」

    「你會慣壞她。」李風揚攢起眉瞪了一眼正揚起諂媚笑容的黎兒。

    「不會的。」安玲瓏三兩下利落地將剝好的蟹肉放進黎兒的碗裏,換來黎兒崇拜的目光。

    「哇,姐姐你好棒喔!」她開心地享用成果。

    她喜歡吃螃蟹、蝦子,可是不喜歡剝殼呢!每次都要沾手。

    不甘被冷落的吳倩開口說道:「黎兒妹妹真是可愛,不知和李公子是何關係?」

    她問出所有在座女子想知道的問題,所有女子不禁都豎直耳朵聽李風揚如何回答?

    雖然這麼一個小女孩不太可能是威脅,不過弄清楚兩人關係也好決定是要巴結,抑或棄之不顧。

    「毫無關係。」李風揚想也不想地回答。

    自從遇上公冶黎兒開始,他的生活被攪得一團糟,活像個提早作爹的倒黴鬼,還兼任娃兒的娘哩!聽聽他剛剛說的是什麼話——「你會慣壞她」?這是一個正值青春年少,還有大好愜意人生等著享受的男人會說的話嗎?根本就是一個被兒女糟蹋得不成人形的老頭子才會說的。

    還好這件事一了,公冶黎兒就是曲睿馳的責任,只要他能好好照顧這大麻煩,就算是報恩了。

    「但你就像黎兒妹子的爹親或兄長呢,這個不准、那個不行,嘻!我爹也同你這德行。」駱婷口無遮攔地說出觀察所得,活像與李風揚認識了十幾年,而非一天。

    手中筷子正朝一道佳餚進攻的黎兒停下動作,心有戚戚焉地點頭附和,「對呀,我爸……爹娘及哥哥們都沒他唆,就好比今天下午,人家身上明明包得——」

    「公冶黎兒,閉嘴!」李風揚真恨不得把她的嘴巴縫起來。

    他真不懂,如果天下女子都這麼蠢,為什麼還有人小妾一個接一個娶進門?

    黎兒扁扁嘴,「好嘛!」

    曲睿馳尷尬地接著介紹其餘的千金小姐,心想不知明天有多少人要離開?

    安玲瓏則善盡女主人的職責,一方面照看著黎兒,以防她又打斷了可憐夫婿的介紹,另一方面多少探點口風。

    剛才李風揚說「毫無關係」時,也不見黎兒露出傷心的神色;是黎兒遮掩得好嗎!

    她不認為這麼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能將自己情緒克制得如此之好,但卻也不太相信那句「毫無關係」。

    而且風揚態度雖然稱不上客氣,黎兒卻毫不在意地跟他撒嬌、耍賴,一點都不怕他呢;而風揚雖看來有些嫌棄她,但還是處處照顧著她。

    若不關心黎兒,何必管她東、嫌她西?

    「黎兒,你爹娘呢?」

    安玲瓏無心的問話卻勾起黎兒傷心的回憶,夾菜的手慢了下來。

    「啊,是姐姐問錯話了嗎?」看黎兒的異樣,見多識廣的安玲瓏怎可能不知自己誤觸禁地了?她連忙補救,「真是對不住,你愛吃甜點嗎?姐姐讓下人先上甜點好不好?」

    看這模樣,黎兒的爹娘可能已經……唉!難怪風揚只能帶著她。

    黎兒搖搖頭,勉強勾起一抹笑,「不用了,姐姐。」

    「但……」

    「我沒事,姐姐也沒問錯話呀。」黎兒眨眨眼,「爹娘只是……在很遠的地方……可能永遠見不到了……」

    她又朝另一道菜伸手,努力地在嘴裏塞滿東西,抑止快奪眶而出的淚水。

    真討厭,她以為自己已經讓李風揚訓練得很好了呢!

    一直以來,李風揚就討厭她動不動掉眼淚,若她哭了就威脅要丟下她,所以她都在晚上偷偷哭……好久了,其實不過十幾天,她卻感覺好久了,久得好像忘記爸媽的模樣,還有哥哥們揉她頭髮的感覺。

    今天讓這個姐姐一提,才發現其實她一直把家人的影像深深收藏著……她想家,好想家,可是她還能回去嗎?

    一隻厚實溫暖的手撫上黎兒低垂的頭,然後狠狠地揉她的頭髮。

    「你爹娘沒教你,用膳時不能低著頭嗎?」李風揚說。

    那一點都稱不上溫柔的聲音,奇異地抹去了黎兒的眼淚,她抬頭朝他抱怨,「好痛哪!人家的頭髮都給你揉斷了。」

    李風揚不理她的抱怨,回頭逕自與曲睿馳談話。

    黎兒偷偷地揚起滿足的笑,至少她現在有李風揚這個救命恩人嘛!

    她不是一個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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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7 11:50: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為了抓住那些殺手,李風揚特意放出自己身在風馳山莊的風聲。

    既然那些殺手專找名望人士下手,他這天劍老人閉門子弟該有份量了吧?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殺手沒半個,倒是拜帖收了不少,都是些來「瞻仰」高人風采的武林人士,讓李風揚煩不勝煩,乾脆整天跑得不見人影,在外四處溜躂觀光。

    至於粘人的黎兒則丟給曲睿馳夫婦看管。

    由於李風揚已經告知將把黎兒託付予他,故曲睿馳聘了許多師傅,務必把她訓練成絕代閨秀,琴棋書畫詩花茶、女紅、中饋,樣樣需精通,以防墮了風馳山莊及李風揚的名聲,然後挑個名門公子把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教琴師傅是個守寡的寡婦,四十開外。

    「以前學過琴嗎?」現在學琴是晚了些,不過仍有可為。

    黎兒點點頭。

    「好,既然有基礎,學起來就快些。」陳寡婦笑道,「公冶小姐先彈一遍,讓師傅知道你的程度。」

    黎兒為難地看著眼前的古琴,想了想,遲疑地試了幾個音,勉強又笨拙地彈了一曲小狗圓舞曲,想當然陳寡婦的臉色必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公冶小姐,請問這是什麼曲子?」陳寡婦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小狗圓舞曲。」黎兒老實說,眼睛還不解地盯著琴弦看;怎麼差這麼多呢!

    「小狗……什麼曲?算了。公冶小姐不是學過琴嗎?」

    「是啊!」黎兒聳聳肩,放棄研究,「不過我學的是鋼琴。」

    「鋼琴?」陳寡婦臉色全變!

    這分明是捉弄她,她彈琴這麼久還沒聽過用鋼作的琴也能彈的!

    「我教授不來,請另請高明。」陳寡婦怒氣衝衝地對安玲瓏說罷,拂袖而去。

    第二個被氣走的是教授丹青的夫子,他把一幅簡筆劃及一幅滑稽的人物速寫丟在曲睿馳面前,說這是「蓄意侮辱」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教導品茶之道的師傅不必自行求去,曲睿馳便自動停了這堂課。

    天啊!他珍藏的前朝大師遺留茶具全被砸得分辨不出原型,遑論粘合了。再繼續下去,連其他珍品也難逃厄運,更別提那些被浪費掉的上好茶葉了。

    中饋……等安玲瓏看過需要重新改建的廚房之後,也自動停課。

    那些師傅之中,對黎兒評價最高的便是教書夫子了,也是惟一因為自己沒有可傳授的學問而自行求去的師傅,而非被氣走的。

    其他如書法、女紅、棋藝還算平平,師傅還能忍受黎兒的笨拙。

    「為什麼要學這個嘛!」黎兒嘟起嘴問,把繡到一半的牡丹丟至一旁。

    安玲瓏笑笑地安撫,「將來才能挑個人中之龍的夫婿啊!」

    「可是我的大嫂不會繡花、作詩、品茶、彈琴,也只會煮蛋花湯,還不是嫁了我大哥這麼一個人中之龍?」黎兒舉出反證。

    「呃……」安玲瓏無話可說。

    天知道公冶黎兒的大哥是不是人中之龍?又不能失禮地反駁。

    「姐姐,風揚大哥呢?」黎兒挨到安玲瓏身邊,甜甜地笑問。

    風揚大哥一不在身邊就覺得好不安,生怕再次剩下她孤零零一人。雖然玲瓏姐姐及其他人對她都很好,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待在他身旁。

    安玲瓏眨了眨眼,顧左右而言他,「既然妹子不喜歡繡花,那繡鳥吧?」

    「玲瓏姐姐——」黎兒抱著她的手撒嬌道,「人家只是想找他出去玩嘛!一直關在房間學這學那的,好悶喔!好不好嘛——」

    「這……」

    「玲瓏姐姐——」

    「可是……」

    「好啦、好啦,人家會乖乖的。」

    面對有意撒嬌的黎兒,怕是很少有人不投降的吧?

    「不是姐姐不告訴你,而是沒人知道風揚去哪了。」安玲瓏為難地說。

    這可不是誆她,而是李風揚每天到處亂跑,教人掌握不了行蹤。

    黎兒失望地垂下頭,「真的喔……」

    不忍見她難過,安玲瓏遂提議道:「駱婷還在莊裏,請她帶你去逛逛洛陽城好不好?」

    有總比沒有好,黎兒於是點頭,「好。謝謝玲瓏姐姐。」???山莊裏的人兩個,不明人物三群——李風揚數了數跟屁蟲,露出一抹吊兒郎當的笑,腳下的步伐更優閑了。

    山莊裏的人不用說,是曲睿馳怕他又溜了而派的人,至於那三群嘛……一是慕容遠怕他被暗算而派來保護的人馬;二是其他門派派來探他虛實的人馬;三則是不明殺手來觀察他。

    自行走江湖以來,就數這陣子最風光。

    洛陽城裏人雖多,不過還難不倒李風揚分辨足音的本事。

    殺手還算謹慎,在沒有知道他確實本事之前,不敢貿然下手,大概是想等更厲害的殺手前來會合再下手吧!

    如今風馳山莊裏各路人馬彙集,包括了殺手之前未能得手的慕容遠、歐陽超、水墨及曲睿馳,現在還加個他——哈哈,只要殺手招集全了人,可謂畢其功於一役!

    嗯——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那本事了。

    時近正午,李風揚摸摸肚皮,抬頭望見自家開的飯館,他腳步滯了滯,轉個彎朝對面的競爭對手菊樓而去。

    聽睿馳所言,菊樓削價競爭,幾乎快搶去大半生意,不過他懷疑,這種惡性競爭之中,菊樓能佔得多少便宜?如果只是靠價錢取勝,不求菜色口味的精進,遲早也只有關門大吉一途。

    「客倌請進,要些什麼?」小二殷勤上前,笑容滿面。

    李風揚先挑了二樓靠街的位子坐下,能清楚見到街上每個動靜。

    「嗯……」他摸了摸下巴,朝小二笑道:「飯要青精飯,雞鴨魚肉就蔥醋雞、八仙盤、鳳凰胎、金粟平錘、升平炙、羊皮花絲,再來一道光明蝦炙,羹湯就普通一點,冷蟾兒羹好了。哦,對了,飯後來幾道甜點……百花糕和玉蘭花瓣加上桂花鮮栗羹,最後一盅白菊茶。」

    李風揚說得稀鬆平常,店小二聽得臉色數變。

    這人是來砸場的嗎?小二露出懷疑的眼神。

    「客倌,就您一人?」

    「怕我吃不完?」李風揚笑笑,「真吃不完我也會打包回去,放心。」

    誰管你吃不吃得完?「客倌,這可要不少銀子……」

    聞言李風揚笑得更開懷,掏出一包銀子放在桌上,「夠了吧?」

    「夠了、夠了,小的馬上吩咐廚房。」小二一見滿滿一袋銀子,雙眼發直了,忙不迭鞠躬哈腰地下去張羅。

    唉唉唉,以貌取人,先扣五十分。

    當李風揚無聊地敲著筷子等上菜時,眼睛也沒閑著地注意跟著他的四路人馬。

    哈,山莊的人肯定覺得很奇怪,大莊主怎麼跑來捧對手的館子?

    「風揚大哥!」驚喜嬌美的嗓音從街道傳了上來,被點名的人定眼一瞧——「公冶黎兒?」李風揚皺起眉頭。???他不是叫曲睿馳管著公冶丫頭嗎?她怎麼出來了?還這麼該死的看到他?

    黎兒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拉著駱婷就往菊樓二樓跑。

    「好巧喔!」她笑咪咪地自動坐下,雙手擱在桌上,黑亮亮的眼珠直盯著他。

    「是啊,真巧。」李風揚翻個白眼,心裏想的和嘴巴說的絕對是兩回事。

    駱婷將一切看在眼裏,抿唇笑了。

    「怎麼不到對面吃?」她跟著坐下,問道。

    「孫子兵法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什麼呀,吃個飯也要扯到孫子兵法?」黎兒不解地說,朝他笑道:「人家要跟你一起吃,好不好?」她雙眼溢滿笑意。

    「你都坐下了,我說不好你會走人嗎?」李風揚沒好氣地說。

    黎兒不在意地拿出糖葫蘆舔著。

    李風揚看了著實礙眼,「用膳之前不要吃零食。」

    「這是酸的,開胃。」黎兒自有一套說辭。

    「嘻嘻,黎兒妹子像個孩子似地,對每樣東西都好奇。」駱婷笑道。

    想來黎兒之前生活的地方該是個小村落吧?不然怎會對市集這麼好奇,東摸摸西瞧瞧,連糖葫蘆都沒吃過。哎呀,好可愛,真想把她拐回去當小妹呢!

    李風揚注意到駱婷對黎兒的笑容有些曖昧,心裏懷疑她不會有「特殊癖好」吧?口

    味還真奇怪,竟看上這個除了哭及粘人之外,什麼本事也沒有的大麻煩。

    這時小二上菜了,琳琅滿目的菜肴讓黎兒連糖葫蘆都忘了舔。

    「哇,綠色的飯耶!」她驚奇地叫,「這能吃嗎?」

    「土包子。」李風揚看了看所謂青精飯,觀其色、嘗其味,不滿地擱下碗筷。

    「惡,有苦味。」黎兒吐吐舌。

    「一點苦你也吃不下?」李風揚嘴巴裏如是說,卻是再也沒碰那碗飯一下。

    「你自己不也不吃?還笑人家。」黎兒噘噘嘴。

    「風揚不是不吃,」駱婷也擱下碗,「而是這青精飯不夠道地。」

    李風揚微訝地看了駱婷一眼;他這自小被禦廚寵壞的舌頭嘗得出細微的味覺變化,怎麼駱婷這江湖人也知道?

    「是嗎?」黎兒跟著擱下飯,不太喜歡這種「大家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的情況。

    收回目光,李風揚喚來小二。

    「客倌,有何吩咐?」面對大神,小二的腰彎得不能再彎。

    李風揚挑高眉,筷子指了指飯,「青精飯須經過三蒸三曝的手續,你是否偷工減料?

    若果三蒸三曝,色澤該呈青色,而非綠色。此外,八仙指的是鵝肉拼盤而非八種食料拼盤;鳳凰胎並非鳥肉而是魚白;金粟平錘非指穀類料理而是用魚子烹製;冷蟾兒羹不是蟾蛉湯,而是蛤蜊。」

    他慢條斯理地一道菜一道菜挑出錯誤,讓小二臉色一道青一道白。「唉……算了,所謂價廉不一定物美,但是師傅也該下點功夫研究料理,不要出現這種張冠李戴的情形嘛!」

    黎兒每道菜夾了一點嘗味道,覺得好像也不會很難吃嘛!

    她是不知道綠色和青色差在哪里啦,食物只要可以入口她一定都吃得精光,以防下輩子投胎到衣索匹亞當難民,想要一口餿飯都沒得要。

    把小二奚落個夠之後,李風揚起身道:「走吧,咱們到對面吃吧!」

    黎兒眨眨眼,看看小二難看的臉色,有些不忍。

    「這裏也不難吃呀,我們……我們這邊用就好了嘛……」

    聞言李風揚差點用眼睛把她瞪穿兩個洞!

    「公冶黎兒,不懂就少說話!」他警告。

    黎兒頓時委屈地咬住下唇,泫然欲泣地說道:「浪費食物會遭天打雷劈的,人家不想你被雷公電母打嘛!你還兇我……」

    「我這叫兇?」他只是口氣慎重的警告她一下下,哪里兇了?

    「就是兇嘛!」黎兒回嘴道,「婷姐姐你說,他是不是很兇?」

    「風揚是兇了一點,你別怕喔。」駱婷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向李風揚說道:「黎兒又不知道,你作啥這麼兇她?」

    「我——」這女人是怎麼回事!犯得著一副母雞帶小雞的模樣嗎!

    李風揚磨磨牙齒,瞪了黎兒一眼,這丫頭有了靠山就把救命恩人丟一邊?

    也不想想當初若非他多管閒事把她從荒郊野林帶出來,她早成了野狼的腹中物啦,還能在這裏說他浪費食物?

    「隨便你們!」李風揚火大地說,「你們要留下,自便;我走。」

    「啊……」黎兒吸了吸鼻子,像被丟棄的小狗,望巴巴地望著主人的背影,但李風揚卻沒有像一個依依不捨的主人頻頻回頭,讓黎兒更難過了。

    「婷姐姐,我是不是很討人厭啊?」黎兒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盯著滿桌飯菜瞧。

    「不會、不會。」駱婷連忙安慰,「黎兒妹子很討人喜歡呢。」

    「那婷姐姐會不會覺得我很笨,什麼都不懂?」黎兒又問。

    「不會呀。」駱婷笑道,「你這樣可愛。」

    聽說李風揚有意將黎兒托給莊主夫婦照顧,不知莊主夫婦是否有意轉讓?要是她有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妹子,晚上做夢也會笑呢!駱婷想到高興處,笑得更開心了。

    黎兒扁扁嘴,「那他為什麼討厭我?」

    駱婷突然笑得曖昧不明,「他不是討厭你。」

    「那他為什麼兇我?」黎兒感到不解,「喜歡一個人才不會對他兇呢!」

    「嘻嘻,他只是不高興保護者換人了。」

    黎兒想了想,「不懂耶,婷姐姐。」

    「沒關係,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駱婷轉移話題道:「快把這些飯菜吃光光,婷姐姐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看著黎兒的吃相,駱婷笑瞇了眼,不著痕跡地順便打量了下四周。

    看來李風揚的離去也帶走了不少人,這樣也好,如此一來那些不明人物應該就不會打黎兒主意,抓她要脅李風揚了。她才不管那些人想對李風揚作啥,只要他們別傷害黎兒,隨便他們想把李風揚大卸八塊她也不反對,只要別動黎兒——嘻嘻,她很難得這麼喜歡一個人呢。???那女人是不是搞錯目標了?李風揚不滿地瞪著為黎兒殷勤布菜的駱婷。

    她是他的新娘候選人,應該討好的是他,不是那個啥都不懂的公冶黎兒吧!

    風馳山莊的晚膳時間一向很多人,除了僅餘的兩位相親對像之外,還有白日慕名而來的江湖人士,為了一見李風揚盧山真面目而留下用膳。

    所以,近來風馳山莊的伙食費上漲不少。

    大部分的人隔日便告辭離開,也有少部分憑著自家聲望「自認」風馳山莊很歡迎他們,而厚臉皮地長住下來,美其名為殺手的出現共商對策,實則白吃白喝。

    其中以慕容山莊慕容遠的兒子最不得李風揚的緣。

    或許天生犯沖吧?雖然他喜歡慕容遠這個師侄,偏就不喜歡他兒子慕容欽天。

    「李公子,這道蓮房魚包是倩親自下廚,請嘗嘗味道。」吳倩羞澀地用筷子翻開蓮房的蓋子,夾出一塊充滿蓮房特有清香的魚肉放入李風揚碗中。

    「吳小姐花了一下午呢,真是賢慧。」安玲瓏笑著說道。

    觀察了這些天,她怎麼也看不出風揚對黎兒有無男女之情,目前似乎還停留在「父女之情」上,只好將目標轉回候選佳麗身上。依她所見,吳倩算是較積極的一位吧?分寸又拿捏得恰到好處,不至於令人厭惡。

    駱婷見狀,分心朝李風揚一笑,「真是好福氣呀,風揚。」

    李風揚自然聽出她話中的意思,沒好氣地丟去一眼。

    聽到駱婷喊一聲「風揚」,吳倩不自在地咬咬唇;她也想直喚一聲「風揚」,無奈話到嘴邊總是自然地換成「李公子」,不過相信不久的將來她一定能踏出這一步。

    「李公子,味道如何?」她期待地問。

    「嗯,不錯。」李風揚朝她一笑,若有所指地望一眼今晚沒說過一句話的黎兒,「比燒掉廚房的某人好太多。」

    黎兒一聽,臉兒火燒似地直到耳根。

    「是啊,」駱婷笑裏藏刀說,「又比一輩子沒進過廚房、親手煮過一頓飯的人好更多。」黎兒今天不知怎地反常的不太愛說話,這沒眼睛的男人還來欺負她!

    「駱婷,你也不必這麼謙虛。」李風揚皮笑肉不笑地說。「何必這麼說自己?」

    「我指的是你,李大俠。」駱婷索性挑明說。

    黎兒不安地扯扯駱婷衣袖,「婷姐姐……」

    「我至少也打過獵、生過火、烤過野味。」李風揚反駁;不然他上山練功時難道有人送飯?

    「是啊,敢情這些年零星的山火就是閣下的傑作?」駱婷才不管黎兒的求情;誰叫這男人冒犯了黎兒?

    「駱婷——」

    駱婷諷刺一笑,「別叫得這麼親密,萬一讓人誤會什麼就不好了。」

    李風揚真是氣到頭頂冒煙,想反譏回去時,安玲瓏已經插進話打圓場。

    「風揚,你和駱姑娘已經感情好到可以吵架?」她故意這麼說。

    「笑話。」李風揚瞪著她。

    「玲瓏姐,別說這種會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好嗎?」駱婷煞有其事地搓搓手臂。

    黎兒忍不笑出來,兩人好像小孩子吵架唷。

    見黎兒終於笑了,駱婷才放鬆表情;看在黎兒份上,就放李大俠一馬嘍。

    「公冶姑娘的氣質很像在下認識的人。」在旁看戲看了許久的慕容欽天突然說。

    由於他和李風揚「關係匪淺」,因此同桌用膳。

    「哦?真難得。」難得天下還有人跟這小麻煩相像。

    「是女子?」駱婷聽而不聞地自動略過李風揚的話。

    慕容欽天微笑地點頭,「在下說的是氣質;公冶姑娘和那位女子似乎都與此地格格不久,但個性上卻是南轅北轍。那位女子的個性較為激烈。」

    黎兒聽得一愣一愣,連飯都忘了吃,直勾勾地盯著慕容欽天。

    「怎麼了?」發覺她的異狀,駱婷關心地問。

    「慕容公子,你說的那位女子是不是姓孔,孔子的孔?」黎兒雖在心裏說著不可能,卻又忍不住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她」真的是她所想的那個人。

    慕容欽天臉色一變,激動站著身抓住黎兒的手,「你認識千芳?」

    黎兒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反抓住他的袖子,「真的是芳芳?」

    她以為……以為芳芳死於那場空難了呢!原來她們一起掉到這裏了?

    那麼其他人呢?該不會整架飛機的人都沒死吧?

    「她現在在哪兒?」兩人異口同聲地問,又互望一眼,「你『你』不知道?」

    「男女授受不親。」李風揚臉色微微一沉,分開兩人糾纏的手。

    慕容欽天也自覺失態,拱手道:「在下無禮了,只是因為過於心急……」

    黎兒心不在焉地,「沒關係……」

    「到底是怎麼回事?」安玲瓏好奇地問。

    「公冶黎兒,你不是說在這裏已經沒有認識的人嗎?」李風揚沉聲道。

    今天之前,公冶黎兒的表現使他深信她只是個突遭變故頓失所依的孤女,而今他卻要重新估量她話中的真實性了。對公治黎兒可能騙了他,李風揚心底有一絲受背叛的怒意。不論她再煩、再蠢,對於她的單純他從未懷疑過,如今她的一切可能都是演技,令他莫名的在意。

    慕容欽天尷尬地一笑,「公冶小姐似乎與在下有共同的朋友。」

    「她叫孔千芳?」駱婷頗有危機意識地開口;不妙,有人要跟她搶黎兒了。

    不過……如果她像黎兒一般可愛的話,她不介意再多個妹妹,但話又說回來,既然個性激烈,想必一點也不可愛,她可不想與另一個自己天天吵架。

    「嗯。」黎兒調整一下心情,微笑地說。

    既然芳芳也在這兒,總有一天會找到她的。

    「她是個奇女子。」慕容欽天感慨地說。

    「對呀,芳芳很厲害。」黎兒對著慕容欽天笑道,「慕容公子,改天有空你一定要跟我說芳芳在這裏的生活情形喔!」

    「一定。」恢復原來儒雅風度的慕容欽天也笑著給予善意回應。

    對這樣的意外發展,安玲瓏頗感意外,但最令她注意的是李風揚的轉變;他的表現可不像是「毫無關係」。呵,看來她有必要把公冶黎兒納入評估之中。

    「有好戲看了。」安玲瓏揚起一抹洞悉的笑,曲肘頂了頂夫婿。???風馳山莊廣大的庭園一角,慕容欽天與黎兒相談甚歡。

    「嗯,芳芳就是這樣的人。」黎兒開心地聽著好友到這裏以後的點點滴滴。

    一直以來,芳芳就很保護她,成了家人在學校的眼線,一但有個風吹草動馬上就報告哥哥們,共商對策——通常是有男孩想約她時。搞得她長這麼大了,連初戀都沒有——哎,好想嘗嘗戀愛的滋味喔!是否真像書上所形容的,酸酸甜甜呢?

    不過她還是好喜歡芳芳。

    總之,孔千芳是黎兒崇拜的對象,她獨立、自主,而且聰明。

    慕容欽天情緒複雜地望著眼前的人。公冶黎兒如果不說,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她和千芳竟然是同齡朋友……但仔細觀察,應該不難發現,只是她所表現於外的不似同齡女子成熟罷了。

    千芳說過,她們那地方的女子大都二十多歲以後才成親,甚至有三十歲後才許人,或許這便是公冶黎兒顯得較稚嫩的緣故吧?

    但……千芳卻不會如此。

    她的思想獨特,感情強烈,性情大膽,如此特殊以致他……念念不忘。

    黎兒眨眨眼,好奇地盯著眼前明顯陷入回憶的男子。

    慕容欽天生得溫文儒雅,根本不像個身懷武藝的大俠,倒像書生。就她的眼光看來,慕容欽天無疑地稱得上玉樹臨風,而且他似乎很喜歡芳芳,提到芳芳的語氣總是很有感情,她相信芳芳應該也很喜歡慕容欽天。

    那麼……芳芳為什麼要離開他呢?

    慕容欽天的條件很好耶,是芳芳在古代最好的依靠了。

    嗯……她一定要把兩個人湊成雙!

    黎兒笑瞇了眼,頰上出現迷人的紅暈,有些興奮。

    「慕容大哥你放心,如果我見到芳芳,一定會告訴你。」她保證道。

    「那慕容就在此先謝過公冶姑娘了。」慕容欽天微笑道。

    「慕容大哥叫我黎兒就好了,大都都這麼叫我的。」黎兒說。

    「恭敬不如從命,謝謝你,黎兒。」慕容欽天再次說道。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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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7 11:51: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玩具被搶走了,很不甘心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駱婷嚇了一跳,飛快地轉過身。

    原來是李風揚,此時他面色陰沈地直盯著她後方。

    「彼此彼此,保護者的地位被人搶走了,很不是滋味吧?」她回敬道。

    站在這個地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慕容欽天和黎兒有說有笑的畫面。

    「呵,我巴不得輕鬆呢。」他回眼嗤聲道。

    「是嗎?」駱婷說完,兀自笑了起來,「那麼現在理該在議事廳議事的李大俠為何會紆尊降貴地跑到這兒,偷看小倆口談情說愛?」

    「什麼談情說愛?」他排斥地反駁。

    「敢說你心裏不是這麼想?」她才不信。

    李風揚語塞。

    公冶丫頭跑去麻煩另一個受害者,照理說他應該高興終於擺脫了麻煩才是,但卻不然,心裏一點也不高興,反而悶悶的。尤其當她紅了臉對著慕容欽天笑時,他更是氣得想沖出去扯開兩人!

    男女授受不親!公冶丫頭笨,不知道就算了,慕容欽天自個兒不懂避嫌嗎?

    怪哉,她跟在後頭時嫌她煩人,一但她去纏了別人,卻又覺得不痛快!

    「我是怕她傻傻的被人騙。」久久,他找出一個理由。

    沒錯,畢竟公冶黎兒跟著他的日子也不算短,就算一隻狗相處久了也會有感情!

    駱婷聞言不語,只是嘻嘻嘻地直笑。

    被她笑得心煩意亂,李風揚有些惱火地瞪她一眼。

    「嘻嘻,不笑了,免得有人惱羞成怒,殺人滅口。」雖如是說,她仍是抿著唇笑。

    「哼,我要回議事廳了。」李風揚火大地轉身。

    這女人,簡直把他當傻瓜!

    「唉,等等,別走這麼快嘛,風揚。」她追了上去,「你們討論得如何?」

    「什麼如何?」他頭也不回,腳步更沒停頓。

    「就是殺手的目的呀!」

    「機密。」

    「是嗎?」駱婷嗤笑,「不說我也知道,毫無頭緒,對吧?」

    「隨便你說。」就算是他也不會這麼說。

    「哎,你嘴巴真緊,像蚌殼似地,黎兒妹子跟你一同旅行一定吃了不少苦。」

    「吃苦?對,我吃了不少苦。」

    「你是吃香吧?」駱婷曖昧的笑,「黎兒妹子那麼可愛……」

    「可愛?哼……」李風揚這次不予置評。

    就見駱婷追著李風揚跑,直到她被拒於議事廳外。

    另一邊,兩人遠去的身後出現了吳倩,臉色有些蒼白地望著兩人狀似有說有笑的背影——???

    如果說,風馳山莊是名副其實的山莊,殺手門就是名副其實的「門」。

    整個殺手門的根據地中,惟一稱得上建築物的,就只有那一扇門了。

    任誰也不會知道,在這麼一座廢棄礦坑,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們的根據地。

    殺手門顧名思義,一整門都是殺手,幹的是沒本錢生意,專門殺人取報酬,有人出錢,他們就出力,誓死追殺、至死方休——目標,或是他們。

    門主自稱閻羅,終年戴著一副猙獰的面具,門裏的殺手都是他撿回來的孤兒,加以訓練之後便是一流又忠心的殺手,專門替他賺進大筆大筆銀子。

    殺手門向來無失敗紀錄,如今卻接連失手,令閻羅震怒非常!

    其他武林大家便罷,連風馳山莊一個商人都解決不了?

    如今各個失手目標群聚於風馳山莊,正好可以一網打盡,挽回面子。

    閻羅決定內應一回報便出手,這一次他也要加入行動,對付那個據說武功高強的李風揚,如此一來殺手門的名聲必會提高,而酬金……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呵呵……」閻羅笑著返回居室,卻意外地看到一個不速之客。

    「閻老,看你高興的樣子,莫非主人的委讬全部完成了?」來人說。

    閻羅斂下笑容,「閣下真好身手,竟能無聲無息潛入我殺手門。」他有絲不悅。

    「好說。」來人依舊面無表情,「主人遣我來問,殺了幾人?」

    「十大門派餘四人,四大世家餘兩人,其餘便只剩水天堡堡主及風馳山莊莊主。」

    閻羅壓抑不悅的情緒答道。

    「嗯。」來人頷首,「我會依言稟告主人。」

    閻羅在他那簡單的房間中惟一的矮桌前坐下,伸手為自己倒一杯茶;實在很難相信堂堂一門之主竟然沒有伺候的人,他賺到的大筆銀子究竟花到哪去啊?

    「閻老,」那個居間聯絡的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李風揚一定要殺,其他不論,李風揚一定得死!」

    這算是他聯絡以來最強烈的語氣了,令閻羅不禁側目。

    「哦?李風揚有何特別之處,令貴主人如此注目?因他為天劍老人之弟子嗎?」疑惑令他一時忘了規矩,忍不住開口詢問。

    一開始,這件買賣便有點奇怪。

    為利、為名,買兇殺人不奇怪,但這個「主人」有何好處?難道他能因此一舉當上十大門派掌門人?抑或接掌風馳山莊?

    武林上的二號人物,沒有一個有這麼大筆財富,能夠一次買下這麼多條人命啊!

    本著殺手不多過問的原則,閻羅本未多想,如今疑惑卻一舉湧來。

    就在他以為聯絡人不會回答時,他開口了——「因他有足夠號召力,能夠團結起一盤散沙,這對主人是個威脅。」

    戴著面具的臉孔看不出表情,但細微的動作顯露了閻羅的情緒。

    閻羅愈來愈好奇這位「主人」究竟想做什麼?

    「貴主人……難道想成為武林盟主?」

    很難得,向來面無表情的他竟然笑了,沙啞的笑聲帶著淡淡的譏嘲意味。

    「一群江湖莽漢的頭子有何可爭?」

    聞言,閻羅第一次對「主人」起了戒心,「貴主人令人感到可怕。」

    可怕的是那種捉摸不定的感覺,不清楚動機令閻羅心底感到不安。

    以往他能明白知道委讬人的貪慾,這種人不可怕,因為你只要知道他的利益在哪里,便不會對己身造成威脅。

    如今那個「主人」卻稱一群武林好手為「莽漢」,語多不屑,那麼……難道「主人」是貴族?

    只有上面階層的人才會看不起下階層的人,自以為高尚,卻不知他們的真面目更令人作嘔。

    聯絡人把這話當成恭維,「告訴你吧,主人真正要殺的只有已經死的幾人,和還未死的幾人及李風揚,其他……全是那些能從他們的死得到好處的平凡人。這樣……閻老是否安心了些?」

    他似乎能看穿閻羅心中的不安,有些嘲笑地說出這些。

    閻羅卻更加不安;那位「主人」究竟是何人物?為何能知道那些「平凡人」心中的不滿,進而利用他們?

    他是否捲進了一樁天大陰謀之中?

    「那麼……貴主人目的何在?」他大著膽子問。

    聯絡人陰森森地瞥了他一眼,「你不必知道。」

    猙獰面具下的閻羅暗自冒出一滴冷汗,卻在心中發誓,他一定會查出背後人物究竟是誰,目的何在!???征得黎兒的同意,慕容欽天以她的名義貼出了尋找孔千芳的佈告。

    為免孔千芳懷疑,黎兒還特地用英文寫了幾個字,簡單的國一英文。從沒看過這種文字的慕容欽天等人還以為這是一處暗號呢!

    於是這張奇怪的佈告就貼滿了洛陽城內外。及鄰近的城鎮、鄉村。

    為了此事,黎兒好幾天都與慕容欽天泡在一起,自然沒有時間找李風揚「聯絡感情」,所以當今天她在回廊上巧遇李風揚時,自然開心地撲上前就要抱住他。

    「風揚大哥。」嬌軟的嗓音歡喜的出口。

    李風揚閃得很快,神色有些不悅。

    「誰是你大哥?妹妹我很多,不想再多一個。」

    黎兒不以為意,反正他又不是今天才這麼刻薄。

    「誰惹你不高興?你今天好兇喔。」她笑開兩個小酒窩,硬是纏上他的手。

    李風揚瞪她一眼,這丫頭老說他兇;難道他真的很兇?

    話說回來,公冶丫頭既然覺得他兇,何必又自己送上門讓他兇?

    黎兒也不期望他回話,自顧自地繼續說:「你陪人家出去玩好不好?」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閑?」李風揚還是那副陰陽怪氣的口氣。

    自從三天前的晚膳,聽到黎兒喊慕容欽天做「慕容大哥」,而慕容欽天那傢夥也很噁心地喊黎兒做「黎兒」之後,李風揚連續三天心情都處於陰霾狀態,處理事情也顯得特別有魄力,讓曲睿馳以為他終於想留下來了。

    事實上,他是不高興黎兒「有了新人忘舊人」。

    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把她從荒郊野外救出來的?現在找到更有錢、更好看的男人就粘了上去,忘恩負義!

    要比有錢除了當今皇上誰比得上他?要說好看他也不差啊!

    不過令李風揚更嘔的是,自己竟然為了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生悶氣!他是不是生了什麼奇怪的病,不然怎會在意這種幼稚小事?

    駱婷把他這種心態稱做「喝醋」,只是他打死不承認罷了。

    「嘻嘻嘻嘻,小鳥長大了,老鳥被丟在巢裏不高興了。」駱婷突然冒出來,嘲笑地瞄著李風揚。

    喝醋就承認嘛!

    像她,一但不高興慕容欽天與黎兒太親密,就順從本能上前隔開兩人,再不知不覺地把黎兒拐離慕容欽天的視線範圍,才不像李風揚悶得自己內傷呢!

    「婷姐姐。」黎兒看到她,放開了李風揚改抱她的手。

    「駱婷,你說誰是老鳥?」李風揚有些惱怒。

    他當然知道駱婷指的是什麼,卻只覺荒唐。

    他和公冶黎兒?哼,他可不像她有戀童癖,看到可愛的小女孩就想拐回家。

    「看是誰問嘍?」駱婷悠哉地回答,對黎兒笑道:「婷姐姐帶你出去玩,你風揚哥哥要去消受美人恩,沒空陪你。」

    「美人恩?」黎兒蹙起眉,「吳小姐?」

    不知為什麼,黎兒和吳倩並不如駱婷親密,大概是吳倩比較向內吧?

    「黎兒真聰明,一說就通。」駱婷朝李風揚拋去示威的一眼。

    黎兒看向臉臭臭的李風揚,「風揚大哥很喜歡吳小姐?」

    「說不定很快地黎兒就會多出一個嫂嫂了。」駱婷在旁扇風點火。

    「真的嗎?」黎兒眨眨眼睛,突然覺得她心情變得不太好。

    「吳小姐只是請我試吃她的手藝,你別亂說。」他瞪向黎兒,「我都沒說話,你還真的假的?」

    呆呆傻傻,別人說什麼都照單全收,笨蛋!

    「那就是假的嘍?」黎兒覺得她心情變好了。

    「你還懷疑我?」李風揚火大地問;他都這麼說了,這傻子聽不懂啊?

    「沒有啊。」黎兒習慣了他那脾氣,有些可惜地說道:「既然你有事,那人家就跟婷姐姐出去玩了。晚膳時見,風揚大哥。」

    瞪著黎兒和駱婷的背影,李風揚覺得自己很奇怪。

    八成是整天想那些殺手的事想昏了頭,見到慕容欽天閑閑的與女人打情罵俏,才會心理不平衡。

    對,一定是這樣。

    他該去嘗嘗吳倩的手藝,而非當兩個女人的保鏢……「等等,我跟你們一起去。」該死!他的嘴巴怎麼了。

    來不及反悔,黎兒已經驚喜地回頭跑來。

    「真的?啊,我又忘了,不可以懷疑你的話,因為你言出必行嘛!」她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朝他笑著,「好棒喔!可是……吳小姐怎麼辦?」

    「對、對……」他正想抓住這個懸崖勒馬的機會,駱婷已經奸笑著插嘴——「簡單,叫個僕人去通知她不就行了?」

    「哇!那我們快走吧!人家想吃糖葫蘆——」黎兒歡呼道。

    李風揚話吞到肚子裏,咬牙切齒地暗瞪多事的駱婷。

    「李大俠怎麼還不走?」駱婷突然回頭,「莫非向來不許黎兒懷疑他的人想要反悔了?」她挑起右眉,嘲弄道。

    「我這不是在走?」李風揚沒好氣地說道,抬起右腳。

    這女人,總有一天他會給她好看!黎兒遲早會給她帶壞。

    前邊的駱婷嘻嘻直笑,她才不管李風揚的心情呢!

    只要黎兒開心就好,她管李風揚高不高興?至於吳倩——更不在她考慮範圍嘍!???夜晚,曲睿馳處理完一天的瑣事回到房間,有些疲累地清洗之後倒在床上。

    安玲瓏體貼地為他按摩,消除疲勞,順便問了一天發生的事。

    「老樣子,還是不知道誰會從這一連串的死亡得到利益。」曲睿馳歎口氣。雖然因為生意的緣故,多少瞭解江湖上的事,但畢竟不是江湖人,沒有李風揚等人清楚。

    他所能做的只有提供會商地點,及一點旁觀者的智慧。

    「據我所知,」安玲瓏若有所思地道,「那些繼任的人之中,不乏風評不佳的人……或許是他們集資共同買兇?況且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哪能知道身邊的人是否有取己身而代之的野心呢?」

    曲睿馳搖搖頭,「有幾個門派的繼任者的確有嫌疑,但其他人卻是清清白白,風揚等人已經調查清楚。」

    他們假設這些人只是遭人利用,背後一定有個煽動者,藉以隱藏真正目的。

    「這樣……對了,風揚到底是誰呢?相公是否知道他的出身?」安玲瓏突然想到,遂將藏在心中已久的疑問問出口。

    雖說江湖中也有來歷成謎之人,但除非有問題,否則成名之後大都返鄉光宗耀祖,怎可能羞於啟口自己的出身?所謂英雄不怕出身低,一旦名就誰還在乎出身低不低?而風揚,除了知道他是天劍老人閉門弟子,其他一概不知;諸如何處遇到天劍老人,如何蒙他收為弟子……等,他皆避重就輕,即使回答亦是模糊不清,教人分不清真假。

    她並非懷疑風揚,只是……挖掘秘密是人的本能吧?

    聽聞妻子的疑問,曲睿馳有片刻沉默。

    「若不方便,相公就不必在意了。」以為丈夫為難,安玲瓏又道。

    「不,只是……我亦不甚清楚。」曲睿馳遙想當年初見,慨歎地閉上了眼。

    他雖比風揚年長,但當年兩人際遇卻有雲壤之別,令他不禁嗟歎。

    乍聞丈夫此語,安玲瓏訝然以對——見丈夫此語是真心的,更是意外。

    「怎……」

    「砰!」猛地紙窗被人撞破,一道劍光飛進窗來,直指曲睿馳而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令曲睿馳措手不及,愕然地見劍光逼近卻無法閃避——「鏗!」一聲,安玲瓏反應快速地飛身拔出掛在床邊牆上的青鋒劍,隔開那致命武器,分心朝著還愣愣的丈夫高叫,「相公快走!」

    果然是三腳貓,高手來了連逃也逃不掉。

    曲睿馳拿起防身用的劍跑出房間,欲往外呼救。但一出房門才發現不只他這裏來了殺手,山莊四處起了零星小火,火光之中依稀可聞金鐵交嗚之聲:看來曾經失敗過一次的殺手這次捲土重來了,而且是傾巢而出!

    房內的安玲瓏與殺手從內鬥到外,一見丈夫沒走遠,心裏著急更甚!

    「相公,你還不快逃!」

    殺手一見目標還在,招招劍劍往他招呼,使出玉石俱焚的招式,令安玲瓏膽戰心驚;

    她自然也發覺山莊的亂象,擔憂一時半刻可能不會有援兵來到,而夫婿的粗淺功夫……唉,不想也罷!

    眼見妻子似乎快招架不住,曲睿馳心一橫索性加入戰局。

    他是男人,哪有躲在妻子身後靠妻子流血保護他的道理?

    「相公,你快走呀!我還撐得下去。」安玲瓏說話之間,左臂一不留神挨了一劍,馬上大話拆穿。

    曲睿馳猛力朝殺手殺去一劍,把他從妻子身上引開。

    雖然他功夫差,至少以二對一也能占一些優勢吧?

    「相公!」安玲瓏又氣又急,氣的是相公不聽她的話先走,急的是即使兩人合力亦是左支右絀,敵不過這名殺手。

    「少唆!」曲睿馳還有空罵道,「要死一起死!」

    殺手間言一聲冷笑,「很好,我就送你們到黃泉路上做一對死鴛鴦!」

    「好大口氣!」驀然一對判官筆加入戰局,擋住正往曲睿馳胸口刺去的一劍。

    「是好大膽才對。」劈啪一聲,一道鞭子如影隨形封住殺手進路。

    文武兄弟一前一後夾擊殺手,給了曲睿馳夫婦喘息機會。

    「相公,你沒事吧?」安玲瓏趕緊跑過去扶起不支倒地的丈夫。

    「嗯。」曲睿馳仍是心有餘悸,「還好文武總管及時趕來。」

    他剛才說的是真心話,但仍希望兩人能在世上做一對活鴛鴦。

    文武兄弟的功夫只比安玲瓏高那麼一些些,但與安玲瓏搭配的是捌腳的曲睿馳,而文武兄弟兩人武功相當、默契十足,因此不多久便把殺手生擒活抓了。

    「莊主,該如何處置?」虞從文問道。

    「綁仔細,關到地牢。」他需要線索,而活口才會是線索。

    望望四處轉小的火花,騷動仍在持續,但似乎已趨緩和。

    「大莊主的風雲居呢?」驀然想到,曲睿馳邊說便欲往風雲居移動。

    「稍等,莊主。」虞從武擋住他,「屬下已經派了人過去,大莊主應該無礙,莊主過去只會令弟兄分心擔憂莊主的安危。」

    換句話說,莊主去了只會礙手礙腳。

    曲睿馳想想也對,遂道:「我沒事了,你和從文快去風雲居!」

    文武兄弟對望一眼,在彼此眼中讀到了同樣的不願意。

    那個李風揚,他不是很厲害嗎?區區殺手應該難不倒他,不過莊主有令,別的不說,光見莊主著急的模樣,兩人說啥也該過去一趟,免得莊主一個激動真跑過去——不是送死,就是送人質給對方。

    「是,莊主。」兩人異口同聲說。???文武兄弟來遲一步,對方已經給打跑了。

    「你們來得正好。」李風揚一見兩人,笑咪咪地說道,「剛巧替我把這裏收拾一下。」

    風雲居一片淩亂,花草樹木倒散一地,桌椅等更不必說,看來今晚李風揚得移駕客房就寢了。

    「似乎經歷一場惡戰呀。」虞從武嘖嘖有聲。

    「對方是有三頭六臂不成?」虞從文用腳踢起一支倒地的椅子。「武功高強的大莊主竟然應付不了?」

    對兩人的嘲諷,李風揚不以為意,優閑地在虞從文踢起的椅上坐下,瞟向屋裏來來去去的下人及衛士,再將目光擺回兩人身上。

    「兩位是缺手亦是斷腳?還不動手?」他用一種很看不起人的語氣說道。

    畢竟是皇宮內長大的人,頤指氣使這麼簡單的事三歲就會了。

    「你什麼意思?」虞從文皺起眉。

    「不會是我們兄弟倆想的那個意思吧?」虞從武目露兇光。

    「就是。」李風揚點個頭,促狹的眼神一閃而逝,「你們是總管嘛!總管不就是什麼都管嗎?所以快點替大莊主我收拾房間吧,所謂上行下效,你們光站在那兒不做事,下人們怎麼會服氣呢?」

    「你不問問莊主是否平安無事嗎?」虞從文忍著氣問。

    李風揚拱高眉,「你們既然有餘力到這兒,就表示睿馳一定平安無事,否則你們會來嗎?」

    對這兩個一進風馳山莊就看他不順眼的文武總管,李風揚清楚得很,若非睿馳下令,他們是死也不會靠近風雲居一步,遑論來「救」他。

    兩人無話可說。

    「所以,快收吧,不然我今晚睡哪兒?」

    虞從文嘴角抽搐地扯出一抹咬牙切齒的笑,「客房。大莊主不會不知道風馳山莊還有客房吧?今夜殺手大舉來犯,山莊內必有死傷,屬下兄弟兩人忝為山莊總管,須四處察看,以確切得知山莊傷亡損失之實況,故恕屬下告退!」

    「哦……」李風揚聽得不住點頭,「那麼,慢走,不送。」

    「哇哈哈——」

    毫無忌憚的笑聲在文武兄弟還未走出視界時,便已傳遍風雲居內外。

    他現在知道四哥為何老喜歡捉弄十一妹了,那種感覺還真有趣!

    「很高興你還有苦中作樂的心情。」駱婷的聲音嘲諷地傳來。

    李風揚回頭,「你還活著?怎麼有空光臨寒舍看我?」

    他拉起一張還算完好的椅子請她坐下。

    「誰來看你。」駱婷也不客氣,「黎兒呢?」

    由於黎兒是他帶來的人,故跟著他住風雲居,只是一人在東、一人在西。

    「大概怕得縮在房間裏,不敢出來吧?」李風揚不以為意。

    「我去看過了,不然誰來找你問人?」駱婷早去找過,就是看不到人才以為人在李風揚這兒,不然她哪里肯踏進這間男人的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黎兒對這男人依賴到了極點!當他是世界上惟一的親人般依賴著。

    李風揚聞言才斂起不以為然的神色,招來一個衛士,「有沒有看到公冶黎兒?」

    衛士的回答令駱婷臉上的擔憂更深一層,李風揚不死心又招來下人,回答是一樣的。

    「黎兒不見了。」駱婷緊蹙著眉。

    「說不定跑去慕容那傢夥住的淡雲園。」李風揚酸溜溜地說。

    那傢夥最近跟公冶丫頭走得近,說不定真跑去他那兒了。

    「不可能。」駱婷想也不想地否定,「黎兒住得離你最近,要找也是找你,怎麼會跑去找慕容?說不定……她會不會給那幫殺手擄走了?」

    「不可能吧?」李風揚感到好笑,「他們是殺手而非強盜,殺人比抓人來得簡單,何況黎兒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孤女,無錢無勢,抓她還嫌浪費力氣!」

    駱婷為他表現出的無關緊要感到氣憤;黎兒不見了耶!

    「那你說,黎兒會跑哪兒去?」她有些質問意味。

    李風揚撇撇嘴,「你找我問人,我找誰問?」

    聞言,駱婷眼神愈趨淩厲,「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好歹黎兒也跟著他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何況黎兒那麼討人喜歡,他一點都不在意黎兒的安危嗎?

    「擔心啊,看不出來嗎?」李風揚反問。

    駱婷為之氣結!

    「算我駱婷看錯你了!」話一落,她一縱身便出了風雲居。

    駱婷一走,李風揚滿不在乎的神情漸漸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肅殺之氣,淩厲得令來回巡視有否落網之魚的衛士都發覺了向來和藹的大莊主有點不對勁,卻無一人膽敢上前詢問,紛紛被他鋒利的氣勢震懾住,霎時悄然無聲……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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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7 11:5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風馳山莊遭劫翌日清晨,文武兄弟已將山莊內大大小小損失統計出來,金錢上的損失倒還無所謂,但山莊所屬的衛士卻在此一役中死亡二十三個,最令曲睿馳憤怒悲傷。

    尤其恩人託付的公冶黎兒亦不知所蹤,更令曲睿馳無顏以對。

    「令各位受驚了。」曲睿馳強打精神對暫住山莊的武林人說道。

    「不,是我們連累了曲莊主。」慕容遠說道。

    「是啊,那些殺手太可惡了!」歐陽超義憤填膺地說。

    慕容欽天鎖著眉,「公冶姑娘不知現在如何?」

    除了擔心公冶黎兒的安危之外,他更擔憂的是萬一孔千芳找來,公冶黎兒卻不在山莊內,她會不會以為他騙了她呢?

    安玲瓏輕歎,黎兒花一般的姑娘,怎能忍受可能加諸於她身上的酷刑呢?

    當然,現在沒有任何跡象顯示黎兒是被殺手一派擄走,但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怎麼沒看見李公子呢?」吳倩環視青雲廳一遭,沒發現心上人影蹤,不免關心地問道。

    昨晚她原本想上風雲居探視,但騷動未息,又顧慮深更半夜,一個姑娘家去男人居住的院落,傳出去不太好聽,且也怕李公子認為她輕浮,故便打消了念頭。

    本想今日一早能慰問一下,卻不見心上人。

    吳倩這麼一問,眾人才注意到李風揚一直沒出現。

    「從文、從武,你們有看到大莊主嗎?」曲睿馳問。

    風揚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不只曲睿馳著急,李風揚那三個孝順的師侄亦緊張起來。

    「昨晚還見到大莊主安然無恙,但之後忙於雜事,便未曾再見過。」

    「相公莫慌,先叫來莊內下人問問,再作打算。」安玲瓏安撫道。

    很快地,山莊裏所有人都往青雲廳集合,接受詢問。

    連問了幾批人都不知李風揚下落,曲睿馳的心情益發沉重。

    「呃……」一個看守被俘虜殺手的守衛似乎有不同答案,令焦灼的眾人亮起一絲希望,「大莊主昨夜說要親自審問俘虜,於是進了牢房。但屬下不知大莊主出了牢房後去向何處。」

    眾人面面相覷,心裏不約而同浮出同一個想法。

    「師叔不會……」歐陽超看了看其他人,「不會如此莽撞吧?」

    他不確定,其他人何嘗不是?

    「駱婷姑娘也不見了。」不知誰迸出這一句話,令情況更如雪上加霜。

    曲睿馳看看妻子,「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召集人手殺進賊窩。若風揚真去了那兒,我們也可以加以支援。」

    沒錯,這是惟一的方法了。

    不須再多說一句,眾人分開行動,惟有吳倩呆立原處。

    李公子怎會為了公冶黎兒而獨闖虎穴呢?這是不可能的!

    吳倩咬咬下唇,令她真正憂煩的卻是駱婷也跟著失蹤的事;她恨自己為何不懂武,不能如同駱婷一般借機接近心上人。???公冶黎兒不需家財萬貫,亦不需一對有勢雙親,只需認識他李風揚就足夠。因為她住在風雲居,因為她是他所帶來,說兩人非親非故,誰信?

    可惡!

    昨晚他打跑那沒臉見人的鬼老頭之後,本以為就此無事,只要拷打抓到的殺手便可將殺手門一網打盡,誰知那死老頭會抓走公冶丫頭?

    眼前浮現平日黎兒對著他憨笑的撒嬌面容,耳邊似乎聽到她嬌軟的嗓音哭叫著要他救她——該死!

    這是他的疏忽,所以他要自己彌補!

    昨夜一役,令殺手門損失慘重,李風揚一路過關斬將,沒遇多大阻礙便來到了殺手門主廳,閻羅已經等在那兒,身前當然押著他的護身符——公冶黎兒。

    黎兒眼睛紅紅的,看來哭過一場。

    「風揚大哥——啊!好痛喔……」閻羅毫不憐香惜玉地揍了黎兒一記,要她閉嘴。

    黎兒瞇著淚濛濛的雙眸,吸著鼻子安心地笑了。她就知道風揚大哥一定會來救她。

    在這種時候,李風揚反而顯得冷靜。

    竟敢在他眼前打他的人?這見不得人的傢夥果真活得不耐煩!

    「笨蛋,回去看我怎麼修理你。」他半瞇著眼說道,並未特別激動。

    因為頭被揍了一拳,黎兒頓時有些暈眩感,難受地蹙緊眉。

    閻羅聞言冷笑,「你以為你到這裏之後還能回去?」

    「手下敗將還敢說大話?」他冷冷地譏諷,「是否昨夜下手太重,讓你頭腦不清了?」

    「哼!你忘了有人質在我手上?」他粗魯的提起黎兒的身子晃了晃,結果讓睡眠不足的黎兒感到更難受,頭暈得厲害,口一張「嘔——」吐了一地,也駭了閻羅一跳,令李風揚抓准這一瞬的機會迅速出手,同時間駱婷也不知從何處竄出,乘機奪走黎兒。

    「以二對一,卑鄙!」閻羅大叫。

    李風揚不回話,專心對付他。

    「黎兒、黎兒?」駱婷疼惜地拍拍她的背,盡力使她舒服些。

    黎兒覺得嘴中酸酸的好噁心,一時卻找不到水漱口,只好儘量吞咽口中分泌的唾液,壓下那種作嘔的感覺,卻嘔得更厲害。

    看黎兒這種模樣,駱婷對那帶著面具的老頭當真恨到極點!

    竟敢這麼對待她可愛的小黎兒,看她不整死他就改跟他姓!

    此時李風揚低身壓腿一掃,掃落閻羅下盤,跟著出手攻向他上身,皆被閻羅驚險地躲過。他眼一瞇,右手往腰間一摸一甩,「啪」一響隨著一道銀光刺痛閻羅雙眼,下意識往旁一閃……閻羅這才定眼瞧清李風揚手中是什麼武器——一把銀劍,一把纏在腰間的銀色軟劍。

    銀劍在手的李風揚,招式更加迅捷、淩厲!

    「風揚,閃開!」隨著駱婷的警告,一把粉末灑向毫無防備的閻羅,在空中散成詭異的綠色。

    「啊——」閻羅發出一聲撕裂心肺般的慘叫。

    此時李風揚輕輕飄落一旁,「你真狠,萬一我來不及閃開怎麼辦?」

    他不太痛快地瞪著已經倒地哀嚎的閻羅,真是便宜了他!

    「誰叫你讓黎兒被擄走?算是懲罰嘍!」駱婷滿不在乎地說道,滿意地見閻羅痛苦的滿地打滾,哀叫連連,完全失了高手風範。

    果真最毒婦人心。李風揚瞪了駱婷一眼,朝閻羅走去。

    「別說我沒警告你,最好不要碰到他。」駱婷的聲音傳來。

    「多謝。」他蹲下,跟閻羅保持一段距離,「告訴我,是誰指使你的?」

    「嗚啊——解——啊!解藥——嗚……」閻羅伸長一手,另一手扼住自己脖子,雙眼暴突、冷汗直冒,似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李風揚又退了一段距離,眨了眨眼。

    「喂,解藥呢?」

    「不給。」駱婷忙著照顧黎兒,根本不管他人死活。

    聽到刺耳的慘嚎,黎兒不舒服地皺起眉,「好可怕。」

    「放心,以後不會有人敢傷害黎兒的。」駱婷安慰道。

    「他快死了。」李風揚又說。

    「罪有應得。」駱婷冷哼一聲。

    「婷姐姐。」黎兒不小心看到閻羅發作的模樣,嚇得立刻移開視線,「救救他,他好可憐……」她不是原諒了那個擄她來的壞人,只是……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嘛!

    「黎兒,對這種人不必心軟,他剛剛打了你耶!」她的口氣像在述說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事。

    「可是……人家沒事嘛!」黎兒撒嬌道,「而且風揚大哥有事想問他,死人是不能說話的。」

    聞言,駱婷撇撇嘴,掏出一包藥粉扔給李風揚,「灑上去就好。」

    「差別待遇。」李風揚咕噥道。

    閻羅就算解了毒也已經半死不活,無力地躺在地上像只離水多時的魚。

    「還難不難受?」駱婷關心地問,仔細看著黎兒的臉色。

    「不會了。」黎兒站起身,李風揚恰好把閻羅捆綁完畢。

    「風揚,快背黎兒回去。」駱婷指使道,說得很理所當然。

    李風揚還沒說什麼,黎兒蒼白的臉蛋已經浮出一抹嫣紅,急忙反對道:「不必了,人家跟婷姐姐一起走。」

    「不行。」駱婷蹙眉,「你受到不小驚嚇,需要趕快休息。」

    「但……」她瞄一眼李風揚似乎不太高興的臉色,趕緊又搖頭說不。

    李風揚是不高興,幹麼?他是瘟疫嗎?瞧公冶黎兒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樣他就一肚子火!他馬不停蹄、千辛萬苦地趕來救她,她卻用這樣態度報答他的辛勞!

    沒良心的死丫頭!

    「你再搖一次頭,我就把你丟在這裏!」他出言恫嚇。

    黎兒委屈地眨眨眼,偷覷著他,「人家不想麻煩你嘛……」

    「麻煩不麻煩是我決定,不是你。」李風揚乾脆打橫抱起她,懶得跟她多廢話,徒然讓自己內傷加重。

    女人比一流高手更難搞定。

    「你自己跟上,閻羅是跑不掉了。」跟駱婷交代完,李風揚施展輕功出了殺手門,駱婷亦隨後跟上。

    嗯……她是不是把黎兒妹子推入狼手了啊????一干前去支援的人恰好將閻羅押回風馳山莊逼供,好知道幕後主使是誰。

    黎兒受了驚嚇,被逼著躺在床上休養了好幾天,李風揚只受了輕微內傷,加上底子好,沒一天時間就生龍活虎了。

    「黎兒,今天覺得如何?」安玲瓏端著補品進來。

    「很好。」黎兒輕微地蹙了下眉,「已經全好了。」

    躺得她腰酸背疼,還得接收一碗又一碗的補品及苦哈哈的黑藥汁,她向來就不愛吃中藥,都是吞西藥藥丸,除非發燒到快變白癡才會打針吊點滴——可是他們都是好意,而且自己只是個食客,推託實在不好意思。

    更何況,這裏也只有中藥可以吃。

    「這是何媽燉的人參雞,趁熱吃。」安玲瓏殷勤地為她舀起一湯匙吹涼,送至她嘴邊,讓她連說「不」都覺得十惡不赦。

    黎兒乖乖吃完,「玲瓏姐,人家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呀?」

    她快悶死了啦!

    只是被嚇了一下下,有必要這麼誇張地躺在床上好幾天嗎?以前阿嬤都是帶她去收一下驚就好了,第二天還不是活蹦亂跳地到處跑?

    「嘻,第十六次嘍!」駱婷在一旁數。

    安玲瓏同情地微笑,「這要問風揚。」

    聞言,黎兒噘起嘴,「他根本忘了人家了,這麼久都沒來看我。」

    她好想他喔,以前就算平時見不著面,至少晚膳時也看得到人,現在她受了傷,三餐都在房裏用,根本連一面都見不到,他還狠心地不來看她……「李大俠忙啊。」駱婷笑嘻嘻地說,「忙著帶吳大小姐游湖、品嚐吳大小姐賢慧的手藝,還忙著拷問那一班殺手,黎兒要體諒他,畢竟他只有一個人嘛,分身乏術。」

    「駱婷,你是幫忙還是幫倒忙?」安玲瓏好笑地見駱婷挑撥離間,忙著亡羊補牢,「風揚是忙了些,不過他每天都有問你是否乖乖喝了藥。」

    「是嗎?」黎兒稍稍開心了下,「那如果我不吃藥,他會不會來看我?」

    「會。」李風揚出現在房門口,「會來打你屁股。」

    「李大俠,說話文雅些,黎兒可是個還未出嫁的黃花閨女喔!可不是七、八歲的黃毛丫頭。女孩家的名節,名節你懂不懂?」駱婷立刻發難。

    黎兒高興的歡呼掩蓋了他不滿的咕噥,快樂地亮了小臉。

    「人家好想你喔!」她的笑容如朝陽般燦爛,只差沒撲上去。

    她真的真的好喜歡風揚大哥喔!沒看到他就會很不安,就像她初到這個地方時一樣,感覺好孤單。

    「你爹娘沒教你,姑娘家要懂得矜持嗎?」李風揚嘀咕地走進內室,俊臉微紅。

    駱婷竊笑,「李大俠你的爹娘沒教你嗎?姑娘家的閨房不可以隨便亂闖的。」

    已經越過屏風的李風揚瞪了駱婷一眼,「你和嫂子都在,我是光明正大走進來。」

    「喔,那我和玲瓏姐要離開了,李大俠一起走吧?」駱婷笑得賊賊的。

    李風揚沒出聲,倒是黎兒急忙喊停——「等等,等等嘛。人家還想跟風揚大哥說說話……」

    「嘻嘻嘻嘻,黎兒,莫怪風揚老愛說那句爹娘經了,你啊……真是百無禁忌,讓其他人聽到會誤會的。」駱婷取笑地說。

    黎兒不解地蹙起眉,「誤會什麼?」

    「孤男寡女……」駱婷曖昧地擠擠眼。

    黎兒驀地瞭解,臉蛋臊紅了起來,「才沒有,風揚大哥是大哥嘛!」

    安玲瓏瞟到李風揚瞬間拉下的臉色,偏偏駱婷還跟著火上加油。

    「風揚像黎兒的大哥嗎?」

    「嗯,大哥很疼我,二哥寶貝我,三哥兇了一點,不過最後還是會幫我,風揚大哥最像三哥了,刀子嘴豆腐心。」黎兒渾然不覺大難將至,滔滔說個不停。

    刀子嘴豆腐心?駱婷絲毫不忌憚地放聲大笑。

    「黎兒,你覺得風揚除了像兄長一樣保護你之外,還像什麼?」安玲瓏嘗試補救,就看黎兒能不能聰明地抓緊救命索了。

    黎兒偏著頭想一想,想到他寬闊的背——「他還好像爸——爹喔!」她快樂地點頭強調,「上次風揚大哥背我時,我就這麼想呢!」

    李風揚臉色發青,他似乎看到一隻剛破殼而出的小鴨緊跟著第一眼看到的動物不放,跟在後頭呱呱呱地叫著。

    「爹?」駱婷也發覺他不對勁的臉色,緊咬住下唇,免得自己忍耐不了笑出聲來,不過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地調侃道:「不錯啊,李大俠,這證明你將來會是個好爹親——嘻嘻,對不對?」

    「對,天殺的對極了!」李風揚咬牙吐出贊同。

    黎兒愣愣地,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我不是你爹!」李風揚直接對著她低吼,不爽到極點。

    他還不到三十,哪里像個老頭子?

    「知道啊,人家只是說像爹一樣嘛!」黎兒不解地睜大眼,「在這兒,這是不好的說法嗎?」

    「不是。」駱婷摸摸肚子,憋住笑意,「因人而異。」

    「對風揚大哥不可以這麼說嗎?」黎兒躲開眼神,只敢看著駱婷。

    安玲瓏接腔,「看情況。」

    愈說,黎兒愈弄不清楚;他們說的真的是同一種語言嗎?

    「……對不起嘛,風揚大哥……」還是先道歉好了。

    「我說過,妹妹我很多,不想多一個。」李風揚口氣沒辦法好。

    黎兒頓覺受到傷害,她受了傷耶,他還對她這麼壞……「風揚的意思是,以後你直接叫他名字。」安玲瓏忙說。

    「是嗎?」黎兒的眼神又亮起來,望向他。

    「不是!」李風揚沒好氣地撇過頭。

    「別理他。」駱婷開口,「都可以當爹的人了,還鬧這種幼稚的彆扭。」

    「誰鬧彆扭?」李風揚死不承認自己會做這種可笑的事。

    「就是你。」

    「風揚大哥鬧彆扭?」黎兒感到新鮮,好奇地問:「鬧什麼彆扭?誰惹你生氣了?」

    駱婷大笑,開始同情李風揚了,卻又忍不住緊緊抱住黎兒;啊,好可愛!

    李風揚看得攢起眉,「變態女,你抱夠了沒?」

    駱婷朝他示威地吐舌,「嫉妒嗎?嘻嘻,黎兒的身體好軟好香。」

    黎兒聽得臉蛋臊紅,婷姐姐怎麼這麼說,而且還是在風揚大哥面前……「果然是變態。」李風揚啐道,將身體重心擺到左腳,忍耐著踱右腳,從一數到十,再由十數到一。

    去他的!女人抱女人,他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安玲瓏莫可奈何地擺擺手,退出戰場。才走出門,裏面就傳來一陣乒乒乓乓,夾雜著李風揚的咒駡,聽得她直搖頭。

    看風揚的模樣,吳倩大概出局了。

    不過這也說不一定,不到最後不知鹿死誰手。???硬向駱婷搶了一包毒粉,李風揚來到地牢準備好生審問閻羅。

    原本以為只是一件極為單純的名利謀殺,但隨著閻羅的敍說愈加複雜。

    據閻羅的話,主使人非泛泛之輩。

    「雖然不知道那個『主人』是何方神聖,但我知道那個中間人的落腳處。」閻羅說。

    「那還不快說?」李風揚有些不耐煩。

    審問這些傢夥重點在是否吐實,大夥兒輪番審問,同一件事反復詢問,對照前後說法是否相同,一方面疲倦他們的精神,使無精力造假話,一方面查證事實。

    「我若說出,你們要放了我。」閻羅開出條件。

    李風揚瞇起眼,冷冷一笑。

    「你就這麼相信我們言出必行!」

    「你們自詡為武林正派,必不會出爾反爾。」閻羅奸詐地用話扣死一千人。

    慕容遠看了看師叔,見師叔沒有反對的意思,於是點頭答應。

    「你快說吧!」

    閻羅得意地笑了,「你們應該可以猜到,他進了『菊園』。想來『菊園』也是其中一個出資者。」

    菊園——風馳山莊在商場上的敵手、死對頭,但曲睿馳沒想到菊園竟會買兇欲殺他而後快。

    「好了,我都說了,快放了我。」閻羅催促。

    慕容遠上前欲解開他的繩子,李風揚手一伸擋住他。

    「你想反悔?」閻羅見狀緊張地問。

    李風揚一笑,「不,只是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放你自由,不過我想試試那天灑在你身上的綠色毒粉——」他拿出那包綠色毒藥,「二是留在這兒,等待官府押解。你喜歡哪一個?」

    「卑鄙!」閻羅氣得說不出話。

    「看來你喜歡早點死。」李風揚作勢欲揚出毒粉,閻羅立刻嚇得大叫。

    「不、我留下、我留下!」

    「這可是你自己要留下,不是我不放你走。」說著,他收下毒藥。

    旁觀的人目瞪口呆,慕容欽天自詡正派,立刻口出不平,「這未免太過下流手段。」

    慕容遠、歐陽超和水墨沒話說,想來有五分同意。

    李風揚撇撇嘴,「手段不分上下流,只要能活命就是上流手段。慕容小子,你太嫩了一點。阿遠,你沒教好,小心慕容家早晚死絕。」

    「師叔,欽天這孩子說得也有點道理……」慕容遠為自己孩子出頭。

    楚風揚冷笑一聲,「死腦筋。你們知道為什麼每位師兄頂多只學會師父的一項絕學,卻無餘力學其他,而我你們的師叔卻樣樣精通?」他眼神帶冰,「除了資質之外,就敗在他們腦筋太死,不能舉一反三。而你們,更只學得你們師父的八成功力。」言下之意,你們的腦筋又比你們師父更死。

    不過話又說回來,腦筋死有腦筋死的好處,至少他們就恭恭敬敬的喊他一聲「師叔」,毫無異議。

    「但——」

    「閻羅,你摸著良心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李風揚索性問起受害者。

    「唔……」閻羅瞪著李風揚,半晌,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頭。

    李風揚的見解一點也沒錯,手段本就不分上流、下流,只要能活命的就是好手段,「卑鄙」這種喪家之犬的吠罵是失敗者的藉口。

    成者為王、敗者為冠的亂世裏,卑鄙、下流這種詞語是不存在的,那些都是掌權者為穩定政權而定出的主觀規範,只有平和世界適用,沒人傻得在亂世裏信這一套。

    生存是惟一重要的事!

    而像他這種「邪派」,靠的就是正義之士自以為是的優越感而存活。

    哼!縱虎歸山是最傻的,難道要為一時的虛榮而賠上未來幾十條人命?

    「雖然我們是敵人,不過你說的沒錯。」閻羅竟有些欣賞起他來。

    他這一輩子沒服過誰,最厭惡的便是擺出虛偽臉孔的正派人士!那些人,只要一進殺手門,一律變得面目可憎,滿腦子想的都是名利。多年殺手生意做下來,他當然握有許多把柄,隨便他捎個信,立刻有一票人會趕來救他,或是暗殺他,這就是白道?

    笑死人了!

    李風揚是他僅見,會在所謂正派人士面前放膽說出心裏所想的話的「正派」。

    「聽到沒?」李風揚側轉過身。

    「但是師叔,人跟禽獸的差別就在於——」歐陽超猶不肯死心。

    「好了。」李風揚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不想聽你說那些大道理,我讀的書只會比你多,絕不會比你少;如果你想大談高論去找師父他老人家說,因為這些就是他教給我的東西。」

    見一群死腦筋的徒子徒孫還是想不通的模樣,李風揚重重歎了一口氣。

    奇怪了,他這個在規矩禮教最多、最重的深宮內苑束縛著成長的孩子都能接受了,為什麼這群生性該是豪邁不拘世俗的江湖人,反而比他更放不開?

    「睿馳,你也不懂嗎?」他轉向好友問道。

    如果睿馳也不懂他,他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我懂。」曲睿馳幽深的墨瞳想到了慘死的曲家人,只因他們秉持的正派方式。

    或許有人說行事循正,雖死無憾,但對家人來說,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親人!而非冰冷的「義薄雲天」牌匾!

    「風揚的意思是變通。」反正他是商人,江湖是非他不懂。

    「沒白交你這朋友。」李風揚咧嘴而笑。

    師兄們,能替你們教的我教了,就看你們這些笨笨的徒弟們能否想通了。

    慕容欽天壓根就不以為然,但沒再說些什麼;畢竟他是長輩。

    「告訴我,菊園在哪兒?」

    曲睿馳皺眉,「風揚,你不會想獨身前去吧?」

    「一個人好辦事。」李風揚不在乎地笑了笑。

    「不行。」水墨首先反對,「太危險了,師叔。我們根本不知菊園虛實,貿然前去吉兇難測!」

    「是啊,師叔。先讓弟子們去看看吧!」歐陽超跟著說。

    李風揚斜睨著他們,悠然一笑。

    「你們聽過有人能抓到風的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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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7 11:51: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三更半夜的,黎兒睡不著。

    現在不知道是中原標準時間什麼時候,十點?十一點?還是根本只有九點?

    秋天,這兒靠近北方,天氣已經變涼了,荷葉也凋零得僅剩殘梗。

    黎兒走到屋外坐下,看著滿天漂亮璀璨的星辰。

    真的很漂亮呢!這樣的夜空,她只在山裏頭看過,那是救國團的活動……「三更半夜不睡,出來嚇人嗎?」帶些嘲諷的口吻隨著冰涼的冷風吹送過來。

    黎兒回頭,一個黑漆漆的黑影倚著回廊的柱子。

    「風揚大哥。」她驚喜地跑過去抱住他的手!「你怎麼也沒睡?」

    最令黎兒意外的是,他竟沒抽開手,任由她抱!

    「你是不是生病了?」說著,她伸手想摸摸他額頭。

    李風揚拉下她的手握在手裏,身子稍稍往她靠了去……「該死……太大意了……」

    「風揚大哥?」黎兒意識到不對勁,反手緊握住他的手,「你真的生病了?」

    「噓……去找睿馳過來,別驚動其他人……」李風揚的意識逐漸渙散,只記得囑咐她這最重要的一點該死,山莊裏有內賊!

    驀然他眼前一黑,整個身軀便倒向了黎兒,不省人事。???「嗚……嗚……」

    吵死人了。

    李風揚睡不安穩地皺起眉來,覺得耳朵旁邊嗡嗡嗡地吵死人,害他睡不好。

    「風揚大哥……」黎兒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黎兒別哭了,你會吵到風揚的。」駱婷簡單一句話便止住了黎兒活似洪水氾濫的淚水;房間裏都快淹大水了哩!

    曲睿馳擔憂地在房裏踱來踱去,早知如此,他說什麼也不讓風揚去!

    「別擔憂了,相公。」安玲瓏在旁安慰,「大夫不是說風揚只是皮肉傷嗎?」

    「那才不是皮肉傷……風揚大哥流了好多血……」黎兒立即反駁,兩汪淚泉再次蓄滿淚水,威脅著決堤而出。

    她好怕喔!萬一風揚大哥離開了她,那她該怎麼辦?

    相處了這麼久,她真的無法想像沒有了風揚大哥的日子。

    「你的眼淚要是滴到風揚傷口上……」駱婷話未完任憑她自行想像。

    黎兒立刻擦去眼淚,然後離床邊遠遠的。

    曲睿馳氣憤地右拳打左拳,「黎兒姑娘,你確定風揚吩咐不要驚動其他人?」

    「嗯。」黎兒淚汪汪地點頭,雙眼直盯著床上昏睡著的人。

    「相公別想太多,或許風揚只是不想麻煩其他人。」安玲瓏知道相公在想什麼,遂婉言勸道。

    「我也希望如此,但不可能。」曲睿馳心情沉重地說。

    傷重之際猶如此掛念他人安寧?風馳山莊不是客棧或旅舍,而是他的產業啊!

    理應安心的地方卻還要多此一舉交代「別驚動他人」,這不是說明山莊裏有令他不能安心的人存在嗎?

    這次風揚夜探菊園除了少數幾人知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曲睿馳不排除有人給菊園通風報信,以致風揚中了陷阱的可能。

    「曲莊主也不必太悲觀,等風揚醒來不就知道了?」駱婷說。

    安玲瓏附和駱婷,另外還有件心事擱在心裏……「駱婷。」她拉過駱婷至一旁悄聲說道:「你……是不是喜歡風揚?」

    這個疑問她擱在心裏好久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現在剛好問問。

    「玲瓏姐,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駱婷不答反問,心裏只覺荒謬。

    「難道不是嗎?你平常和風揚就像歡喜冤家……」

    「天啊!」駱婷哭笑不得,「或許以前有這意思吧?不過現在我發覺黎兒比風揚好多了,又可愛、又聽話。況且玲瓏姐應該也發現了,風揚那遲鈍的男人喜歡黎兒呢,只是嘴硬或真的遲鈍到不懂自己心意,而遲遲沒表示罷了。嘻嘻,他的遲鈍就是我的機會,我定要把黎兒拐回駱家堡去!」

    安玲瓏聽得目瞪口呆,她本以為駱婷是鬧著玩的,想不到她是說真的。

    駱婷望向強自忍著淚水的黎兒,愈看她愈覺得可愛。

    或許風揚沒說錯,她有戀童癖,不過只限於可愛的小孩兒。

    唉!她自己都覺得頗危險呢!

    「婷姐姐,風揚大哥好像醒了……」黎兒怯怯的聲音拉回眾人注意。

    「風揚!」曲睿馳第一個沖到床邊,「你覺得如何?」

    李風揚緩緩睜開眼,眉頭打死結,「吵死了。」

    「啊?」

    「誰一直在我耳朵旁吵?」他不太高興地掃過床邊每張面孔,看到駱婷時皺了下眉,再看到哭得鼻子、眼睛紅通通的黎兒時,他知道誰是吵得他睡不安穩的禍首了。

    李風揚不予置評,目光拉回曲睿馳臉上。

    「風揚,你怎會受傷的?」

    「一時大意。」一想到當時情況,李風揚就覺得嘔!

    菊園主人一副圓滾滾的身材,標準腦滿腸肥的富商模樣,誰知他會武功?

    哼!下次再去,非幫他減肥不可!

    這些跌股事不提也罷。李風揚嚴肅地對曲睿馳道:「菊園的人知道我會去,山莊裏頭有人通風報信!」

    「嗯,我猜到了。」曲睿馳沉痛說道。

    很難相信風馳山莊裏,竟然有菊園的臥底!

    「別太難過,風馳山莊人手眾多,你也無法面面俱到。」李風揚安慰道。

    「是啊,相公。」安玲瓏亦說。

    「我一定把那該死的內賊揪出!」曲睿馳憤慨地說道。

    「暫時不必,或許我們可以利用他來個『反間計』。當務之急,睿馳你先派幾個信得過的人去監視菊園,不分日夜。我發現菊園裏有北狄人。」他有些疑慮,這件事似乎愈來愈複雜。

    雖然北狄國不友善,但兩國之間的商業往來依舊不受阻礙,不過他見到的北狄人的氣質實在不像個商人……當然,這是他主觀的判定,需佐以客觀證據,所以才派人日夜監視。

    如果證明他的疑慮是正確的,那麼勢必得採取進一步行動;這可不是一群江湖人解決得了的事。

    見李風揚陷入沉思,曲睿馳也不好打擾,示意妻子可以先回房安歇。折騰了快一夜,大家都累了。

    「黎兒……嘻嘻,她睡著了呢。」駱婷才想叫黎兒一起回房,就發現她已經趴在床邊睡死了。

    李風揚的思緒被打斷,目光落到眼睫毛還沾著淚珠的睡美人臉上,不自覺笑了笑。

    「她也累壞了,睿馳你就抱她回房吧!」

    曲睿馳沒異議,倒是駱婷不禁促狹道:「你不喝醋?」

    「這該問玲瓏嫂子吧?」四兩撥千金,李風揚淡笑說道,閉上眼睛。

    曲睿馳只是微笑,沒多說什麼,輕輕抱起黎兒離開。???受傷之後,李風揚仍是照常活動,表現得像是正常人一般。

    曲睿馳派出去的人回報,跟蹤其中一名北狄人到一處行館,打聽之下才知道該處行館是京中大臣的產業,但無法知道是誰所有。

    曲睿馳也發現事情不簡單了,擔憂地要屬下繼續監視菊園。

    「該報官嗎?」曲睿馳提議。

    李風揚搖頭,「既然有京官牽涉在內,不能保證何人才是清白,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甚至刺激他們殺人滅口。

    李風揚想了下,拿出文房四寶提筆寫了封信,信封上未署名收信人。

    「拿到京城王府,務必親自交給王爺。這裏有一道令牌,府衛見到就會放行。」他仔細交代。

    曲睿馳驚疑不定地收下信與令牌,「風揚,你與王爺認識?」

    李風揚哈哈一笑,「當然認識,甚至比你更久哪!」

    風揚到底是何身份?交友如此廣闊,想必不是凡人。

    「對了,風揚。」曲睿馳斂神,想到還有一件事沒說,「慕容大俠們明日將啟程回去,不留下他們嗎?或許菊園與北狄人一事可請他們協助。」

    因為殺手門一事已了,他們也來告知辭意欲返。

    雖然還未抓到那個「主人」,但殺手的威脅已經解除,他們自該返回坐鎮。

    「不必了。」李風揚想也不想地否決。「他們回去也好。」

    人多口雜,何況這件事師侄們暫時也幫不上忙。

    「啊,慕容欽天似乎還想要留下。」曲睿馳又說。「似乎是為了黎兒姑娘那位行蹤不明的朋友。」

    聞言,李風揚揚眉一蹙;他最看不順眼的慕容小子要留下?

    其實慕容欽天的年齡還比他大上一歲呢!只不過他輩分較大,又看不順眼才「小子、小子」地倚老賣老。

    「他怎麼不一起走!」他不高興地叫。

    曲睿馳大笑,「風揚,他好歹也是你的孫侄輩啊!」

    嘖!李風揚撇撇嘴。

    「那事情就這樣了,繼續監視菊園及北狄人,等王爺的回音再計劃下一步。」說完,李風揚出了房門朝花園過去。

    秋天的花園雖不如夏天的花園奔放鮮豔,但顯得矜持優雅,別有一番雅趣。

    一抹翠嫩的身影孤獨地蹲在白菊面前,低著頭不知在幹麼。

    「公冶黎兒,你蹲在那兒抓螞蟻啊?」他揚聲叫道,腳步停下。

    真難得,駱婷那只母雞沒在黎兒身邊轉圈?

    黎兒聞聲抬頭,小臉漾出一抹光彩,起身快步奔來。

    「風揚大哥!」她開心地抱住他,眉笑眼笑地望他,「你都好了?」

    李風揚捏捏她臉頰,「放手,你爹娘沒教你不可以對男子投懷送抱嗎?」

    黎兒乖乖放手,「可是你又不是別人。」

    「是,我是你哥,又像你爹。」他自嘲一笑。

    「不一樣啦!」黎兒反駁,「『像』跟『是』差很多呢。玲瓏姐說那天你為了這個鬧彆扭。其實風揚大哥比三個哥哥都好看,也沒爹那麼老,人家說的是那種讓人安心的感覺;你們都能讓我覺得安心,很有安全感。」

    還有點她沒說,也不好意思說,因為爸爸、哥哥們背她不會讓她臉紅心跳!

    不知何時開始,她真正意識到風揚大哥常掛在嘴上的「男女授受不親」,意識到風揚大哥是一個「毫無關係」的男人,不是她的哥哥,更不是她的爸爸!

    黎兒努力解釋,滿臉的笑容沒停過。雖然李風揚有些尷尬玲瓏竟然把這種事說出來,可是看到黎兒的笑臉就怎麼也沒辦法生氣,或許還該感謝玲瓏呢!

    「我令你感到安心?」他微笑著問。

    「對呀!」黎兒開心地挽住他手,「就像家人一樣。」

    最後一句有些畫蛇添足,不過沒關係,他心情好得不想計較。

    安心、安定,這種形容詞一向跟他兜不在一塊兒。兄弟裏就他最不安定,漂泊無蹤,心情好時才捎個信回京,讓兄弟知道他還活著,沒死在野獸肚子裏。

    父皇都對他死心了,十五歲時斷然放他出宮,去追求他所要追求的。

    「有什麼能攔得下你這陣風!」當年送他出宮,父皇慨歎地問他。

    那麼多年過去,他連父皇的大喪都未能趕回,真是不孝!

    父皇可曾後悔?

    不過他也無法想像若當年他留在宮中,如今會變成什麼樣子。

    「……風,有什麼能攔得下風?」他的眼神穿透空間,喃喃自語。

    黎兒聽到了,不假思索地說:「塑膠布啊!塑膠布不透風,這麼一張開,風就被擋在我懷裏了呢!」她張開雙手像是拿了塊布的模樣,然後兩隻手「啪」地合在一起握緊,「然後把塑膠布合起來,不就像汽球一樣把風抓起來了嗎?」

    李風揚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笑了。

    「有這種不透風的布嗎?我真想見識見識。黎兒啊,你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

    他笑著捏捏她的臉頰。

    黎兒的臉頰被他捏得紅紅的,她噘嘴不高興地拉下他的手。

    「不要捏了,會痛耶!」她揉揉自己可憐的臉頰。

    風揚大哥以前明明沒這習慣嘛,為什麼今天一直捏她的臉?

    「今天天氣這麼好,要不要出去玩?」李風揚拉拉她同樣是翠綠色的發帶說。

    「要!」黎兒開心地叫。

    好難得唷,風揚大哥竟然會主動邀她出去玩耶!

    「快點、快點。」像是怕他反悔,黎兒非常不端莊地拉著他的手跑。

    李風揚笑著任她拖,堅毅的眉眼因她而染上一抹柔情。???天下紅雨了嗎?

    駱婷抬頭望天,天空藍得漂亮,沒烏雲聚攏的跡象,甭說下雨了。

    那是馬長角嘍?

    駱婷不想大老遠跑到馬房,於是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還是沒變。

    那眉、那眼、那嘴,整張臉都是李風揚的臉沒錯,可是——說不定他有孿生兄弟,不然這種表情怎麼可能出現在他臉上?

    李風揚像是變了個人似地,光他主動帶黎兒出去玩就夠她驚訝了,竟然還這麼溫柔地望著黎兒?

    駱婷皺起眉,這是不是代表她想拐黎兒回駱家堡的計劃被迫取消啦!

    好難得遇上這麼一個討人喜歡的娃兒呢,她真不想死心。

    好歹也要黎兒認她做姐姐,這樣一來……嘻嘻,李風揚就得跟著叫她一聲「姐姐」,她一下子就多了個厲害的「妹夫」。

    「駱姑娘。」細細柔柔的聲音叫喚著駱婷。

    「吳小姐?」有些訝異吳倩找她做啥,駱婷臉上堆起微笑,「找我有事?」

    「請到流雲亭談話好嗎?」

    駱婷聳聳肩,無可無不可地跟著走;吳倩連侍女都沒帶,想跟她談什麼呢?

    兩人到了流雲亭坐下,石桌上已備好點心茗茶,看來吳倩是有備而來。

    「說吧!」玩著自己頭髮,駱婷好奇地道。

    吳倩低著頭,標準大家閨秀的模樣,並沒有馬上說出來意,片刻像下了決心,抬頭望著駱婷,近似懇求地道:「請把李公子讓給我吧!」

    乍聞此語,駱婷冷不防被嚇到,杏眸微睜。

    不聞駱婷的回答,吳倩又道:「我不能沒有李公子,駱姑娘麗質天生,又有一身巾幗不讓鬚眉的好武藝,一定可找到更好的郎君,請成全倩吧!」

    「成全你?」駱婷只覺好笑地重複。

    「是的。」吳倩不顧羞恥地點頭。

    唷,吳大小姐真有勇氣,竟然不顧顏面地開口求這種事。

    贊佩是贊佩,不過這是兩回事。

    「憑什麼要我把風揚讓給你?」駱婷挑眉問道,手指好玩地卷著鬢髮。

    吳倩咬咬唇;她不能輸,開口之前早知道會惹來尷尬,但她絕不退縮!

    「我比你更愛李公子!」

    從第一眼看到他開始,她的心就整個毫無保留地掏給他了!

    他是如此昂揚不群,稀少的相處也得知他談吐不俗,不是目不識丁的莽夫,且又有著風揚山莊如此壯大的產業,無疑是每個待嫁閨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多日下來,其他新娘候選者因為李公子的不願表態而紛紛離開,她卻堅持著,相信這是一種試煉,不肯稍有懈怠,終日想著該如何才能更接近他。

    雖然她不懂武,但她可以做李公子的避風港,在他累了、倦了之時撫慰他疲憊的心靈,兩人一樣可做一對世人稱羨的鴛鴦!

    李公子應該也有跟她同樣的感覺,否則他不會稱讚她、帶她遊湖賞花。他遲遲沒有下決心一定是因為駱婷,只要駱婷退讓,李公子必會選擇她!

    駱婷眨眨眼,「你說的是。」

    「那麼駱姑娘是願意成全了?」吳倩雙眸亮起希望。

    唉,好癡情、好可憐的女子,可惜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不然她或許還會付出一點點同情心,駱婷意興闌珊地想,嘴上說道:「我沒這麼說。」

    「那——你想要什麼代價才肯讓出李公子?」吳倩收蹙眉問道;江湖人果然是群庸俗之輩。

    「這個嘛——」駱婷狀似思考地望向藍天白雲,其實只是發呆。

    「只要我做得到,你儘管開條件。」

    聞言,駱婷眉笑眼笑心不笑,「什麼都可以?」

    「是的。」以為有希望的吳倩毅然點頭。

    「你以為風揚價值多少?」

    吳倩愣住了,李公子在她心中當然是無價,駱婷這麼問難道:……「你從頭到尾根本沒有誠意跟我談?」吳倩氣憤地質問。

    駱婷很無辜地眨眨眼,「風揚又不是個可以買賣的貨物,他想選誰是他的事,吳小姐一開始就找錯人了吧?你該去問風揚才是。」

    「我和你這種粗俗的江湖女子不同,怎能不知羞恥地向男子示愛?」

    「哦?粗俗?」駱婷不怒反笑,「那你這種行為又高尚到哪里去?」

    「你——」

    「沖著你這句話,風揚我絕對不讓!吳小姐還是快快打道回府,另覓如意郎君吧!」

    駱婷說完,起身便走。

    現在去追黎兒應該還來得及吧?她可不給李風揚好過,誰叫他給她惹來這麼一件狗屁倒灶的倒黴事?

    嘻嘻,愛情總是需要一點挫折才更顯香甜美好嘛!

    既然拐不到黎兒,她不介意充當那「一點挫折」。???京城王府李正閑得無聊,一干豬朋狗友都沒空,衛如豪在西邊打仗、衛如傑去南邊做生意、商孝這個妻奴則在府中陪妻兒——對了,小皇嫂跟皇兄不知進展如何?他還是進宮去看看情況好了。

    「來人,准——」

    「稟告王爺。」門口的衛士跑了進來。「府外有人求見。」

    李揚了揚眉;衛士沒報出名號代表不是熟人,不是熟人卻又沒打發離開,可見必有來頭讓衛士無法決定。

    「是誰?」他拉開金扇搖了搖。

    「屬下不知,但來人持有王爺的令牌,堅持有封信要親自轉交王爺。」

    「讓他進來。」

    有他的令牌?他曾把令牌交給誰呢?

    李還想著的當兒,人已經帶到。

    「草民王德拜見王爺。」

    相貌乍看很平凡,衣著也普通,不過從腳步聲聽來武功不弱。

    「免禮。」李微笑道,「是誰要你送信予本王?」

    「是家主人,風馳山莊莊主。」邊說,他邊拿出一封沒有署名給誰的信。

    旁邊的衛士立即拿過呈遞上去。

    「風馳山莊?」李挑眉打開信細看,入眼的筆跡有些陌生,但不是沒見過,「這……風揚!」

    真的是七弟那個沒良心的小子,難怪覺得這筆跡陌生又熟悉。

    幸運些,半年十個月看能不能接到封信,最長紀錄是間隔兩年三個月。

    平常不練字,寫回來的信也只有大皇兄看得懂——「風揚在山莊裏?」李邊問著,一邊細讀信上內容;看那小子的字還真傷眼。

    「是的。」

    「過得還好吧?」他隨口問道。

    「大莊主很好。」王德心裏驚異,王爺似乎和大莊主很熟?

    「大莊主?」李抬起眼,「風揚是你們大莊主?」

    「是的。」

    「哦……」他別有深意地笑了;這下好了,找不到人時,他知道該找誰麻煩了。

    王德看得心裏毛毛的;王爺是很俊美,乍見也很可親,但卻莫名其妙地不想太靠近他——危險,他全身上下都散發這個訊號。

    那是王爺的威儀嗎?卻又不像。

    「是的。王爺可有回信?」

    「回信?」李溫雅的笑容下潛藏著一絲算計,「不必。」

    見王爺不再說話,王德自知該離開了。

    「草民這就回去覆命。」

    嗯……看著信差稍嫌淩亂的步伐,李臉上笑容不變。

    「叫萬俟丁過來,本王有事交代他做。」

    另外,他也該準備進宮告訴皇上這件事了。

    呵呵,皇上一會很驚訝,而他,也不會無聊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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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7 11:51: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王爺只說『知道了』?」李風揚蹙著眉。

    「是的。」

    「嗯,好吧,你可以下去了。」他揮揮手。

    奇怪,四哥在搞什麼,連封回函也沒有?

    他正不解李的想法,一縷濃郁的桂花香飄進鼻子裏。

    「李公子,倩試做了廣寒糕,你嘗嘗合不合胃口?」吳倩手端個託盤踏進青雲廳,將盛著廣寒糕的小瓷盤擱在他椅邊的幾上,還有一壺桂花茶。

    面對吳倩的殷勤,李風揚惟有苦笑。

    她以為她在喂豬嗎?下午有點心、晚上有宵夜,老天!

    「多謝,吳小姐。」最糟糕的是他不好意思說「不」。

    吳倩看來就是受不得刺激的嬌嬌女,不比公冶黎兒說罵就罵,韌性堅強。

    「李公子客氣了。」吳倩嬌羞地在他身旁坐下。

    在吳倩盯視之下,李風揚拿起一塊廣寒糕,正要送進嘴巴時,廳口跑來一個冒失的紫色身影,後頭跟著一抹粉藍身影慢條斯理走著。

    「風揚大哥!」黎兒撲到他身上,抬頭笑咪咪地嚷道:「城裏來了新的雜耍團,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聽說會吞火、吐火耶!」

    「黎兒。」李風揚穩住她身子,扶她站好,「穩重些。」

    這丫頭到底幾歲了?他的八妹小時候也常常這麼撲到他身上,有時還故意壓他肚子,不過自從及笄之後就再也不曾這樣做,而十一妹則是十歲之後便端莊得像個小大人,更別說撲到別人身上這種不雅的動作。

    或許這就是他無法不管她的原因吧?

    「哦。」黎兒吐吐舌。「那到底好不好嘛!」

    「嘻嘻,黎兒妹子,風揚正在吃點心呢,你也等他吃完吧?」駱婷踱進來。

    黎兒一看,幾上果然有一碟圓形糕點,還有一壺桂花香茶,然後慢半拍地發覺坐在一旁的吳倩。

    「啊,吳小姐。」黎兒立刻侷促地站到一旁。

    「黎兒妹妹真是活潑,不過也該學著做女紅了,將來出嫁才能自己繡一套嫁妝呀!」

    吳倩笑著說。一定是駱婷唆使公冶黎兒來破壞她和李公子的相處,但如果顯露出不悅的樣子,只會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不如裝做善意的建議,一方面也能顯得自己的端莊有度。

    黎兒訕訕地笑了,沒說話,倒是駱婷忍不住了。

    「黎兒出嫁的嫁妝有我這個姐姐打點,才不必像某些下等人家女兒命苦自己繡嫁妝呢!對不對哦,黎兒?」

    黎兒低下頭,不敢回答。

    「那才是下等人家的想法,若不會女紅算什麼女子?」吳倩反擊。

    「是嗎?」駱婷笑裏藏刀地轉向李風揚,「風揚,你的妻子定要精通女紅嗎?」

    「當然不必。」李風揚實話實說。

    王府裏裁衣刺繡都有專人打理,何必會這些?

    聞言駱婷示威地看向吳倩,嘴邊掛著勝利的笑容。

    吳倩不甘示弱地說道:「我的意思是,女紅是女子的必備技藝,雖非必要,但平時可用來解悶修身呀!」

    駱婷挑眉一笑,「吳小姐說的是沒錯,但只要風揚不在乎就夠了。」

    多少知道自己成了兩個女子較勁的工具,李風揚無奈一笑。

    「黎兒,你不是要去城裏看雜耍嗎?」他笑著問。

    「耶?可以走了嗎?」黎兒開心地問。

    在她眼中,吳倩算「外人」,總令她感到侷促,不敢太放肆。

    「嗯。」李風揚轉向駱婷,「駱婷,你今天不跟?」

    「怎麼可能?」駱婷朝吳情拋去得意的一眼。

    吳倩銀牙暗咬,「李公子,倩也想一同去見識,不知可否?」

    黎兒一聽,神情黯淡了幾分,快樂也少了那麼一些。

    「呃,當然可以。」李風揚愣了下,客氣地說。

    駱婷不高興地蹙起眉,這女人怎麼愈來愈精了?

    正當一行四人心情各異地走出青雲廳時,虞從文走了進來。

    「剛好,黎兒姑娘你在這兒。」他微笑道,像是沒看到李風揚這個大莊主,「山莊外有一女子自稱是黎兒姑娘故友,想見你呢,我已經帶她進來了。」

    虞從文讓出一個視線,一個穿著粗衣的女子怡然站立,略帶英氣的面龐在看到身穿優雅紫衣、打扮得嬌俏可人的黎兒後,浮現出又驚又喜的情緒。

    「黎兒!」她奔了過來。

    「芳芳?」黎兒先是嚇了一跳,而後開心地迎上前抱住她。

    兩個女人又叫又跳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地叫著彼此的名字。

    「真的是你——」孔千芳哭著說道,「我還以為是慕容欽天的把戲呢!」

    黎兒緊抱著她,「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

    孔千芳放開她,擦擦自己的淚水,也擦了她的。

    「你應該高興才對啊。看來你在這裏過得不錯。」她欣慰地打量好友身上的衣著,即使是她這外行人都看得出來所費不貲。

    「嗯。」黎兒眨了眨眼,這才想到要介紹其他人。

    孔千芳始終保持禮貌的微笑,特別多打量了「風揚大哥」幾眼,但平淡的眼神一聽到「風揚大哥的新娘候選人」便冷了幾分,對李風揚也多了敵意及戒備。

    李風揚發覺到了,不覺有分趣味。

    今天大家第一次見面,不可能得罪過她,她做啥敵視他?

    「多謝各位平日對黎兒的照顧,黎兒看來很快樂。」她笑著看了黎兒一眼。

    「嘻嘻,黎兒妹子這麼可愛,怎麼忍心讓她不快樂呢?」駱婷笑道。

    聞言,孔千芳對駱婷的好感立刻直線上升。

    又一個有「戀童癖」,李風揚在旁看得清清楚楚。

    「我們進去裏面說嘛,芳芳一定很累了。」黎兒抱著好友手臂說道。

    「啊,看來今天不能去看雜耍了。」駱婷說道。

    「對耶。婷姐姐對不起,改天好不好?」

    「嘻嘻,沒關係,黎兒的好友來了嘛!」駱婷笑一笑,無所謂地說。

    該生氣的是吳倩吧?她的計劃落空嘍!連與李風揚獨處也沒法子。

    一行人又進到青雲廳,吳倩精心製作的糕點恰好成了聊天的點心。???千芳來了?

    聽到下人通報的慕容欽天十萬火急地趕到青雲廳,只想立刻見佳人一面。

    只要他解釋他的苦衷,千芳一定會諒解他,並跟他一起回慕容山莊!

    「千芳!」他沖進青雲廳大叫。

    正與黎兒互訴別後情況的孔千芳一聽到這聲音,臉色大變。

    慕容欽天興奮地沖上前拉住她的手,心疼地見她一身粗衣。

    「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放開我!」孔千芳冷冷地甩開他的手,猶如一桶冰水澆上他滿腔熱火。

    「千芳,你還不肯原諒我嗎?」慕容欽天痛苦地說。

    孔千芳冷然不語,倒是黎兒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芳芳,慕容大哥做錯了什麼事嗎?」

    啊呀,如果慕容欽天真做了什麼對不起芳芳的事,她不就是引狼入室了嗎?

    孔千芳冷笑,「你問他。」

    「慕容大哥?」黎兒好奇的眸子轉到他身上。

    「這……」慕容欽天有些尷尬。

    旁觀的李風揚及駱婷倒是看出了一絲端倪。

    「千芳,我知道我錯了。」慕容欽天沒有回答問題,還是跟孔千芳懇求,「跟我回去吧!我不能沒有你啊!」

    「我該感激涕零嗎?慕容大俠。」他這一番表白非但未令孔千芳感動,反而令她更加憤怒,「你為何不敢回答黎兒的問題?心虛嗎?也知道你慕容欽天所作所為難以啟齒嗎?哼!太遲了。」

    她哭過、怨過,最後只怪自己太容易上當,現在休想她忘記那一切!

    「不遲的。」慕容欽天急忙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我……」

    「慕容欽天,你未免太過往自己臉上貼金!」孔千芳皺起眉頭打斷他的話。

    「不,我知道。」

    他不相信她會忘記他們曾有的歡樂、感情,她不是那種人。

    她不是寡情的人,可是她更恨被人欺騙、更恨自己的識人不清,要她重回慕容欽天的懷抱是萬萬不可能!

    「我心裏已經有了別人。」為了斷絕慕容欽天的糾纏,孔千芳撒下漫天大謊。

    「不可能!」慕容欽天怒吼,「我不相信!」

    「是真的。」她冷靜地說。

    「他是誰?你告訴我,不然我絕不會相信!」她是騙他的。

    「他是……」孔千芳眼尾掃向李風揚,慕容欽天注意到了,立刻說:「師叔公在我到達風馳山莊前就在這兒了,你今天才到這兒,別說我不相信,黎兒姑娘也不可能相信。」

    孔千芳攢眉向廳口望去,突然之間表情如釋重負,輕鬆起來。

    「他!」她指向門口,並很快跑過去挽住那人的手,「他就是我心裏的人。」

    那人逆光站著,李風揚帶絲興味地隨著眾人移動過去。

    「不,你騙我,他怎麼可能!」慕容欽天瘋了似地朝那人出手,拒絕接受事實。

    孔千芳駭了一跳,直覺就要擋在那人面前,不讓他受到傷害。

    「芳芳!」黎兒尖叫。

    「住手,欽天!」李風揚皺眉也要出手;慕容小子也太沒風度了。

    誰知那人一手抱起孔千芳,快速地往旁一閃,輕輕送出一掌止住他攻勢,同時間李風揚亦點了慕容欽天穴道。

    原來這人有功夫的,李風揚留意打量他一眼。

    「多謝七爺。」那人突然跪下。

    李風揚挑起右眉,「你是……」

    黎兒跑過去挽住孔千芳,「芳芳,他好厲害耶!」

    孔千芳自己也莫名其妙,不過她知道慕容欽天的武功算很好的,卻被這兩個人兩招之內解決,可見不論李風揚或是這個被他拖下水的倒黴鬼,都不可小覷。

    「屬下名叫萬俟丁,是王爺派來協助七爺的。」

    李風揚恍然大悟,他就想四哥怎麼可能什麼也沒說就遣回信差,原來……「免禮了。」他笑道,有四哥的幫助就好辦多了。

    「謝七爺。」萬俟丁起身站到一旁。

    駱婷眨眨眼,「千芳妹子,還不快過去看看『你的情人』有恙否?」

    嘻嘻嘻,日子有趣了。

    孔千芳驀然尷尬起來,眾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反口,何況慕容欽天還在這兒。

    「文總管,你就先帶萬俟丁與孔姑娘到客居安頓下來,兩人旅途勞頓一定累了,另外孔姑娘必定也有話想與萬俟丁好好談一談。」李風揚出言解救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孔千芳。「萬俟丁,你先與孔姑娘聊聊吧!」

    萬俟丁聽話地退下,毫無異議與疑惑。

    「風揚大哥,你認識那個人啊?」黎兒好奇地想打聽消息。

    「他為何叫你七爺?」駱婷也有話問。

    「因為我在家裏排行老七。」李風揚輕描淡寫地回答。

    駱婷對他的來歷更加好奇了,不過也知道從萬俟丁身上下工夫是沒用的,他看來嘴巴比蚌殼更緊,渾身透著一股森寒冷氣,非是善類。

    這時黎兒望瞭望被定在那兒的慕容欽天,秀眉微蹙,不解地拉拉李風揚袖子,「好奇怪,慕容大哥到底對芳芳做了什麼呀?我從沒看芳芳那麼生氣呢!風揚大哥你知不知道?知道就告訴人家嘛!」

    李風揚瞟了一眼口不能言的師孫侄,「小孩子問那麼多做什麼?」

    「人家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芳芳是我的朋友啊!」黎兒抗議道。

    她或許被家人保護過頭,不過她真的不是小孩了,更討厭他這麼看她。

    李風揚打了下她的頭,「只有小孩子才會說這種話。」

    「你做什麼,別乘機對黎兒動手動腳的。」駱婷一把拉過黎兒,抱在懷裏。

    李風揚望瞭望身邊驀然空出的位子,略生不悅,「你少誇大其辭。」

    「哼。」駱婷笑著對黎兒道:「婷姐姐告訴你好不好?」

    黎兒雙眼一亮,「婷姐姐也知道?」

    「哼,只要在江湖上走動,又稍微長點腦子的人都猜得出來。」李風揚沒好氣地道。

    見兩人的模樣、聽兩人的對話,不難知道兩人原該是一對情侶,但是——「慕容欽天已經成親三年了。」駱婷不理他,直接公佈答案。???經過一天休養,孔千芳的精神好多了。也不知她和那個外表冷酷的萬俟丁是怎麼說的,總之今天出現時,萬俟丁並沒有反駁她的說辭,甚至還為她打退糾纏不休的慕容欽天;只不過還是沒開口說幾句話罷了。

    「風揚大哥,芳芳是不是在生人家的氣?」在風雲居主房找到李風揚,黎兒難過地拉著他袖子,纏著他聽她說話。

    「人家問了啊,可是芳芳說沒有。」

    「那你煩惱什麼?」看她不開心,李風揚莫名地感到心裏不舒服,伸出手捏住她鼻子。

    黎兒揮開他的手,「如果沒有,芳芳為什麼不理我?」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笨,什麼煩惱都沒有?」死丫頭,懂得反抗他了?李風揚捏捏她雙頰,捏得她兩頰紅紅的。

    「會痛耶——」黎兒鼓起雙頰,「人家哪里笨?而且我也有煩惱啊……不理你了啦,只會欺負我,我要去找婷姐姐。」說著她起身要走。

    「你敢走出這個門,以後就別來見我。」李風揚不高興地說道,成功止住黎兒的腳步。

    最近他發現公冶黎兒不再動不動就粘著他,反而最依賴駱婷那個女人,他確定自己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可否認,他習慣被她依賴的感覺,習慣她粘著他問東問西;如今她突然變了,令他無法適應,感覺自己被「用過即丟」。

    黎兒把嘴噘得高高的,更不高興地瞪著他。

    她心煩找他討論,他不給意見就算了,還損她。

    「不習慣瞪人吧?」李風揚心情變好了,指指黎兒剛剛坐的位子,「坐下。」

    黎兒乖乖聽話,走回去坐好,敢怒不敢言。

    李風揚反而咧著嘴,欺負過黎兒之後心情大好,「孔姑娘只是需要時間調整心情,你沒腦筋地跑去吵她做什麼?還說你不笨。」

    「人家又沒遇過這種事情,怎麼會知道嘛……」黎兒為自己辯解道。

    「只要多用腦袋就知道了。」他嘲笑地道。

    黎兒閉上嘴作無言的抗議;多說多錯,不如閉嘴不說。

    李風揚笑歎了口氣,不逗她。「黎兒,這件事一了我要回京城,你呢?想留下?跟駱婷去駱家堡?還是……跟我?」

    他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帶著公冶黎兒一起走,只不過身邊多了一個嬌弱女子的他,再也不能無拘無束地隨意遨遊。公冶黎兒不適合他這種似風般四處流浪的生活,那只會令她日漸憔悴。

    因此他決定回京定居,反正也該是為兄弟分憂解勞的時候了。

    畢竟這種流浪的日子不能一直下去,而不知不覺地,他也習慣了公冶黎兒在身邊,恰好利用這機會回京,也可以繼續照顧她。

    「想清楚了沒?別愣愣地瞧著我發呆啊!」李風揚食指成勾敲一下她的頭。

    黎兒眨了眨眼,怯怯地說:「想跟你……可以嗎?」

    李風揚霎時有莫以名狀的心安,緊張感拋得一乾二淨。

    「當然可以,不然我問好玩的?」

    黎兒漾開笑顏,開心地撲上去窩在他懷裏,「謝謝!」

    剛聽到風揚大哥要離開時,她真嚇了一大跳。

    這麼久以來,她從未想過兩人會分開,很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會一直跟著他;但當他問她要留下還是去駱家堡時,她著實呆住了!

    剛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時,她也曾想過找出方法回家,但是毫無頭緒的該如何找?

    只能跟著他一天過一天,漸漸地全心信任他、依賴他,再也不曾動過回家的念頭,只擔心被他丟下。雖然仍想念著家人、期盼見他們一面,卻也接受了自己的處境,全心全意跟著他。

    雖然他有時很兇,但她知道他都是為她好——或許有時候只是純粹想欺負她吧?不過管他呢!她不介意。

    「對了,」黎兒抬起頭,「芳芳也一起走,好不好?」

    「可以。」王府多一個人也沒差。

    「謝謝。」黎兒開心地在他頰上親了一下,睜著小鹿一般圓亮亮的眼睛像是等著誇獎,像她的哥哥們一樣揉揉她的頭髮,開心地說一聲「乖黎兒」。

    李風揚愣了下,俊臉微紅,板著臉道:「你爹娘沒教你……」

    看著黎兒的臉,他說不下去了。

    「你不喜歡嗎?」黎兒眨眨眼,突然想起什麼地跟著紅了臉。

    悄悄地吐了吐舌,她知道「古董」都很保守,不過只要習慣就好,是不是?

    李風揚瞪著她,不喜歡?不,最該死的是他覺得「喜歡」!

    自從上次受傷回山莊第一個找的是公冶黎兒而非其他人,他便一直在想,為何他會如此毫無條件地信任她?這個答案似乎在他第一次主動邀她出去玩時,隱約浮現,但仍模模糊糊。他知道她喜歡親近他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一直沒忘記當初發現一個小丫頭孤身在那種荒郊野外的疑惑,他以為她是遭遇了什麼重大變故,害怕惟一能依靠的人——他這個倒黴路過的人,也會消失不見,所以動不動就喜歡抓住他的手或袖子,確定他的存在。

    但親他的頰呢?這又代表什麼?

    「不。」他回神對著黎兒說道,「只是以後別對其他人這麼做。」

    「芳芳也不行?」她偏著頭問。

    「不行。」他堅決說。

    「嗯。」黎兒笑瞇了眼,「我答應你。」

    風揚大哥最近對她好好呢,真希望能永遠這麼下去。???「芳芳,你心情好些了沒?」黎兒小心翼翼地探頭進去。

    這裏是客居,專門給來訪的客人居住,目前孔千芳及萬俟丁便住在這兒。

    孔千芳朝她一笑,拉了她進來,「嚇到你了?」

    「對啊!」黎兒坐下道,「還以為芳芳生人家的氣呢。」

    芳芳的男朋友——就是萬俟丁啦,說有事找風揚大哥商量,她就被踢出來了。

    「我怎麼捨得生黎兒的氣呢?」孔千芳笑著說,把點心推上前。

    慕容欽天的出現確實為她帶來不小衝擊,說完全把他從心裏抹去是騙人的,但至少她正朝著此一目標努力。

    咬著點心,黎兒含糊不清地為好友抱不平,「慕容小子真是太過分了,芳芳那麼好,怎麼可能當人家小老婆?還故意瞞你已經有老婆的事……」學著李風揚的口吻,黎兒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緊張又擔心的問:「芳芳,慕容大哥沒有對你怎樣吧?」

    孔千芳聞言莞爾,「怎樣?」她淘氣地裝糊塗。

    「就是……就是那樣嘛!」黎兒也說不出來。

    「那樣是哪樣?」看著好友著急又羞窘的模樣,孔千芳不禁噗哧一笑。

    驀然明白被捉弄,黎兒噘起嘴抗議,「芳芳,你捉弄我!」

    「嘻嘻,好玩嘛!」她笑道,微笑地注視著好友,「我真想念你。」

    「……我也是。」黎兒咬咬唇,「芳芳,你還沒回答人家。」

    「沒有。」孔千芳歎了一口氣,「我哪有那麼傻?」

    心被騙走已經夠慘,再失身不就跳河算了?

    「還好。」黎兒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氣,「不然我一定要風揚大哥打死他!」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力呀!」孔千芳笑著說,「對了,說說你那個『風揚大哥』

    吧。從實招來,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因為吃過古代男人的虧,她不免特別擔心傻傻好騙的黎兒。

    如果連她都吃了虧,更何況沒見過世面的黎兒?

    「關係?」黎兒被難倒了,「他是人家的救命恩人啊,芳芳不是早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呢?」孔千芳語重心長地叮嚀,「在這裏,我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沒有家世背景及錢財,條件稍微好一點的男人根本不會真心對待我們。李風揚非泛泛之輩,他會選擇的該是吳倩那樣身家背景一流的女子,你千萬別傻到喜歡他呀!」

    「風揚大哥不是那種人。」黎兒嘟起嘴。

    「當初我也以為慕容欽天不會是薄倖漢……」孔千芳幽幽想起兩人的過往,「黎兒,聽我的話好不好?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啊……」

    「風揚大哥是很好的人,他說芳芳可以一起回京城呢!」不想好友誤會李風揚,黎兒拚命為他說好話。

    「回京城?」孔千芳蹙起眉,「李風揚是京城人嗎?」

    「我不知道。」黎兒誠實地搖頭,又說:「芳芳,他真的對人家很好呢。」

    「慕容欽天也對我很好啊!」孔千芳攢起眉,「但是他以為的『好』卻是我的痛苦!

    他以為納我為妾是對我『好』,但這樣的『好』在我眼中卻是最爛的!我再怎麼作踐自己也不可能去當人家的第三者啊!」

    這些古代化石自以為是的功夫爐火純青,觀點跟現代人完全不同。

    以為她「這種身份」能當妾已經是恩寵,殊不知她棄如敝屐!

    她寧願跟個目不識了卻疼惜她的莊稼漢,也好過跟那種爛男人!

    「可是……風揚大哥他……」

    「黎兒,他要你跟他回京城,是用什麼身份跟他回去?」孔千芳打斷她的話。

    黎兒困惑地眨眨眼,「什麼身份?」

    「是啊,難道要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跟個男人同居嗎?」妾身未明的曖昧關係只會讓黎兒受流言所傷,她絕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在黎兒身上!

    在這裏,她們真的只能用「相依為命」來形容了,若她不保護黎兒,誰來保護?雖然黎兒只小她幾個月,但她真把黎兒當成妹妹來疼愛,誰會允許自己的家人受到這種對待?

    「這才不是同居呢……」黎兒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找不出句子來。

    「那是什麼?」

    「嗯……而且芳芳你也一起住啊!而且風揚大哥家裏一定還有其他人嘛!」

    「這就對了,李風揚要怎麼向他的家人介紹你?無親無故帶回家的小孤女,附帶一個拖油瓶?」

    「芳芳你才不是拖油瓶!」黎兒討厭好友用這種形容詞貶低自己。

    「我不是,但若我跟著你去,別人就會這麼看我。」孔千芳握住她的手,懇切憂心的眼神直直望進她心底。「如果你的風揚大哥真的在乎你,他不會讓你遇到這種尷尬的情況,答應我,先問清楚好不好?」

    望著好友擔憂的眼眸,黎兒本來無憂的心蒙上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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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崔祈?」李風揚對這個陌生的名字皺起眉。

    這個姓崔的老傢夥是誰?萬俟丁怎麼有理所當然他該認識的語氣?

    「崔祈是崔貴妃的父親,也就是當今國丈爺。」萬俟丁作了補充說明。

    聞言,李風揚恍然地嘲諷一笑,「皇上那麼多個妃子,每個都稱國丈,皇親國戚何其多,我沒必要每個都認識吧?又不是我的泰山大人。」

    萬俟丁不發表意見。「另一個人是王文錫。」

    咦?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是誰呢?

    「是皇太后的兄長,也是……」

    「我的舅舅!」李風揚敲掌續道。「不可能,舅舅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一定是弄錯了!」

    「屬下只是將王爺傳來的消息報告與七爺。」萬俟丁一板一眼地道。

    李風揚睨向他,「那我要你查的,參與這次叛亂的武林人士呢?」

    「未能完全確定,尚須五日時間。」萬俟丁拿出一張紙,「但有初步鎖定的人名。」

    對完全無情緒起伏的萬俟丁,李風揚有一種無力的感覺。他接過名單大略看了一下,幾個心裏有數的人全榜上有名。

    「萬俟丁,孔姑娘是否跟你抱怨過?」他突然將話題轉向與叛亂毫無關聯的事情上,把名單收入懷中。

    「屬下不懂。」

    「抱怨你太無趣、正經、嚴肅之類的?」

    「未曾。」

    「真的?」李風揚不太相信地斜睨著他。

    「屬下不敢欺瞞七爺。」萬俟丁說道。

    李風揚翻個白眼,四哥也該教教他這些手下除了任務之外的事嘛,如果萬俟家其他三個兄弟也同萬俟丁一個模子,只怕萬俟家要絕後了,只因沒有姑娘家願意嫁他們為妻。

    「好吧,這件事交給你了,五天之後把與叛亂有關的武林人士名單交上來。你可以下去了。」他揮揮手,下了逐客令。

    「是。」萬俟丁打開門正要出去時,一個嬌小人影先鑽了進來。

    「啊,丁大哥,芳芳在找你喔!」看到高自己至少一個頭以上的萬俟丁,黎兒想起好友的吩咐,乖乖轉達。

    「謝謝公冶小姐。」他說,並在離開時將房門關上。

    回頭望瞭望萬俟丁高大魁梧的背影,黎兒才跑進李風揚懷裏。

    「好奇怪唷!」她說。

    「哪里奇怪?」他已經漸漸習慣黎兒的投懷送抱,反正現在四下無人。

    「丁大哥都不笑耶,他真的都不笑。」黎兒努力回想認識萬俟丁之後的畫面,還是想不起曾經見他笑過,而且連生氣、擔憂、驚慌等等情緒都沒有。

    即使慕容大哥存心挑釁,丁大哥也總以不變應萬變,狼狽的永遠是慕容大哥。

    「那有什麼奇怪?」李風揚把她從自己腿上拉起來,安置在旁邊的椅子上;抱抱他是一回事,把他當椅子又是另一回事。「沒事就笑的人才奇怪。」

    「可是丁大哥連面對芳芳也不笑呢,像人家看見你就會很開心,一開心就會笑呀,可是丁大哥都不笑。」黎兒還是不解。

    「你管其他人的事做啥?」李風揚懶懶地笑道,「找我有什麼事?」

    黎兒眨了眨眼,撒嬌地道:「沒事不能找你呀?」

    他聞言嗤哼一笑,要是以前他還相信,現在這丫頭的時間被駱婷、孔千芳塞得滿滿的,沒事哪會來找他?何況這幾天她老是在他前面晃來晃去,欲言又止地轉開話題到蠢得可以的事情上,「欲蓋彌彰」這句成語她可學過?

    他知道她在學著獨立,他雖不悅卻不阻止;有事他會替她一肩扛,她難道覺得他不能依靠?但他也知道,她有寄人籬下的不安感,不讓她做些什麼無法宣洩。

    所以,他什麼都不說。

    「說吧。」他的手越過兩人中間的小幾玩著她柔細的發絲;初遇時才到肩,現在已經這麼長了。

    黎兒晃著腳,輕踢腳凳,發出規律的「叩叩」聲。

    實在是難以啟齒,若問:「你要我用什麼身份住進你家?」好像是逼婚的感覺。人家一定會覺得這個女孩不懂知恩圖報,讓你白吃白喝還懷疑人家的用意?或是,你這個小孤女想借機麻雀變鳳凰啊?她覺得這樣才會傳得難聽呢!更重要的是風揚大哥若火起來,反悔不讓她跟,那她該如何是好?

    可是芳芳也很認真,似乎認為她一定會吃虧!

    其實風揚大哥只是好心收留她啊,芳芳想得太多了。

    風揚大哥若真要騙她,一起旅行了這麼久,時時都有機會下手啊,數不清露宿野外的次數有多少,難道那不是下手的好機會?

    黎兒想了再想,還是覺得最好不要問,問了只是令自己難堪。

    她也曾私心盼望自己對他是不同的,可是……她不想破壞目前的關係。

    「嗯……明天雜耍團要離開了,陪人家去看好不好?」黎兒笑得過於燦爛,令李風揚感到懷疑。

    他雙手抱胸,淡淡地笑道:「可以,先說你在煩惱什麼?」

    想騙他?看她下輩子投胎得聰明一點才有可能。

    「沒有呀……」黎兒聲音漸小,心虛地低下頭。

    奇怪,風揚大哥大叫大吼反而沒現在可怕……「公冶黎兒,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人家真的沒有……煩……好嘛!」黎兒噘噘嘴。討厭,不說就是不能給你知道嘛,幹麼這樣逼人家……「快說,說完我就帶你到城裏看雜耍。」李風揚咧嘴笑道。

    對小孩子就是必須恩威並施,否則他只會看扁你、反抗你。

    「就是啊……那個……」黎兒支支吾吾,眼珠看著桌子、屏風、杯子……就是不看他。

    「公冶黎兒,要是敢騙我,別怪我狠心把你丟給駱婷或是曲睿馳,隨便一個願意收養你的阿貓阿狗。」李風揚緩緩地出言恐嚇。

    黎兒立刻死死地盯住兩人中間的茶几。

    「人家是怕……怕你家裏的人不歡迎我和芳芳嘛……」

    她可沒有說謊喔,這也算是一部份事實嘛!

    「就這樣?」李風揚瞇起眼。

    「還有……你家的人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還有呢?」

    「沒有了。」

    「沒騙我?」

    「不敢。」

    李風揚歎口氣敲了一下黎兒低垂的頭,「你就為這種無聊事傷神這麼多天?」

    「這才不是無聊事呢!」黎兒抬頭抗議。「這很重要的。」

    「有我在,誰敢不歡迎你?」李風揚捏捏她的臉頰,「只有下人擔心主子好不好伺候,還沒聽說主人擔心下人好不好相處的。你不是無聊是什麼?說你笨還不承認。」

    黎兒皺眉揮開他的手,「你家只有下人啊?那你的爹娘、兄弟姐妹呢?」

    他微笑,「我爹已經過世,我娘和兄長沒有同住,姐妹都出嫁了。所以在府裏你也算是主人,不必顧慮他人想法。」

    「為什麼不住在一起呢?」她又有新的問題了。

    李風揚只是一笑,「再不快走,西市要散了。」

    「對喔。」黎兒的注意力立刻被引開,跳起身拉著他,「快點,明天就看不到表演了呢!」

    毫不反抗地任她拖著,李風揚無奈地勾起唇角;公冶丫頭呆呆傻傻的,哪天被騙了都不知道,叫他如何放心撇下她獨自離開呢????京城崔府崔洛盡著最後一分努力,欲讓父親打消這個異想天開又危險的主意。

    崔祈則是一臉不耐地看著自己的獨生子,不能理解為何他頻頻與自己唱反調。

    試想,一國之君的廢立操縱在自己手上哪!多麼誘人的遠景,若成功,他崔家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猶有擁立漢主的美名流傳後世!

    相較于崔祈的興奮滿足之情,崔洛卻是滿心沉重。

    崔洛痛心地緊攢著眉;為何爹如此短視近利,永遠只看到事情成功的一面,而不去設想若是失敗的後果?權力、名聲,這些他不是不愛,但他更愛自由自在地活著,而非成為死牢裏的死囚——他非是不敢冒險,而是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爹將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撇開其他不談,爹當真如此天真到以為北狄會依照彼此提議行事?怕是猶來不及反應,整個漢人江山已經落入北方蠻族之手。爹不也稱他們為「蠻族」?既是蠻族又豈會在乎禮義廉恥這一套?雖說爹亦有異心,但北狄的驍勇善戰,連定遠侯也無法將之一舉根除,遑論引狼入室之危險了。

    他曾入宮欲讓妹妹幫著勸止父親,但失去聖上寵愛的妹妹已經變了,使得他不敢貿然將事實告知,怕妹妹非但不加以勸阻,反倒助紂為虐……唉!難道崔氏一族註定在此沒落嗎?

    「洛兒,爹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崔家的未來,莫要多言。」崔祈說道。

    他死後,這一切不都是他的,洛兒何故頻潑他冷水?

    這是為了家族的榮耀啊!

    「爹,您未曾想過萬一失敗嗎?」崔洛再次說出崔祈不愛聽的話。「您現在做的等同叛國啊!當今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皇上勤政愛民是百姓之福,您何必硬要挑起一場腥風血雨?崔家的榮譽是輔佐國君共創治世啊!」

    「住口!」崔祈氣極,「李曜那個毛頭小子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何況『共創治世』?憑那個嘴上無毛的李曜能做出什麼大事?洛兒,你是我的獨子、崔家的後人,為家族效命是你的義務,若再說出這種言語,休怪為父不念父子之情!」

    「爹——」

    「閉嘴!」崔祈打斷他,根本不管兒子的苦口婆心。

    崔洛瞇起眼,緊咬牙根。

    天啊!他該怎麼辦?

    忠孝難兩全。他若擇忠,父命難保;他若選孝,生靈塗炭。

    他心裏很明白,當今皇上不是個昏庸無能之輩,定已發覺異狀,說不定已經暗中布下伏兵,等著一網打盡!

    他本希望父親能迷途知返……如今看來,不可能了。

    他惟一能為家族所做的,就是保存最後一絲尊嚴,為天下百姓免去一場浩劫……崔洛深深望了父親最後一眼,暗處下定決心。???喧鬧的洛陽街市上,一團明欲啟程離開的雜技團正賣力地吸引最後的目光,做出最完美的結束,圍觀的群眾自是不吝惜自己的掌聲,給予喝采,當中最是大聲的不是身高體健的大漢,而是一個嬌小的小姑娘。

    黎兒著迷的拍手,紅唇不斷逸出讚賞的驚歎,雙頰紅撲撲的。

    李風揚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表演,不若她入迷;皇宮中再厲害的雜技都看過,怎會著意這種小把戲?

    再次為黎兒擋開一個擠靠過來的漢子,李風揚臉上的表情不耐到極點。

    「黎兒……」正想叫她離開這個人擠人的髒亂地方,黎兒剛好抬頭開心地說道:「好有趣喔,對不對?」她雙眼亮晶晶的,表情寫滿喜歡。

    李風揚頓了一下,不忍掃她興,遂改口道:「對。」

    看著她又轉頭回去觀賞表演,他抿抿唇硬捺下煩悶。

    嚥下一聲低歎,李風揚繼續守著她,不讓人潮碰撞到她,順便一一惡瞪那些不長眼想趁亂占她便宜的登徒子。

    突然一眼熟的白袍映入眼簾,慕容欽天憔悴的臉容攝入眸中。

    「師叔公。」他略帶懇求的低啞嗓音並沒有引起醉心表演的黎兒注意。

    李風揚雙手環住黎兒纖細的腰枝,讓她安靠在自己懷裏,語氣淡然,「有事?」

    這慕容小子不去找萬俟丁麻煩,跑來找他幹啥?

    「師叔公。」慕容欽天再喚一聲,「幫幫欽天吧!」

    孔千芳執意不肯原諒他,加上萬俟丁的從中作梗,令慕容欽天備感挫折,只能來找李風揚幫忙說項。

    李風揚目光跟著黎兒落在場中正吐出火焰的人身上,不語。

    「師叔公,求您……」

    「男子漢大丈夫,為了兒女私情便輕易說求,你爹若知曉不知作何感想?」李風揚依舊沒將眼神轉到他身上,涼薄說道。

    「欽天知錯,師叔公就幫欽天這一次吧!」近乎哀求的低語終於令李風揚覷他一眼,不帶溫度的一眼。

    「莫忘慕容山莊有一個等你的人。」他提醒。

    對於三妻四妾,他不反亦非贊成,只是孔千芳擺明不願再續前緣,慕容小子留戀什麼?死纏爛打一點都不像個男人。

    慕容欽天怔忡了下,斂眉說道:「欽天沒忘,她永遠是慕容山莊的少主夫人。」

    「那孔姑娘呢?」李風揚挑眉問道。

    「她亦會是吾妻。」

    聞言,李風揚低低哼笑幾聲。

    這風流公子,一廂情願想享齊人之福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配合啊!

    「師叔公,您一定要幫我。」慕容欽天再次低聲懇求。

    李風揚勾起唇角,「你要我怎麼幫你?」

    一聽此言,慕容欽天雙眼爆出異采,滿心以為他肯幫這忙。

    「萬俟丁既是師叔公手下,必聽師叔公差遣,望師叔公命他離開千芳。」他說出自己的要求。

    只要沒了萬俟丁從中作梗,他便能接近千芳對她解釋自己的苦衷,依千芳對他的感情,他有把握能將她帶回慕容山莊!

    畢竟他們曾有過一段濃情蜜意啊……對慕容欽天的自以為是,李風揚不知該笑該怒。

    「你確定?」

    「當然,只要沒了萬俟丁從中作梗,千芳必會回到我身邊!」慕容欽天自信滿滿地說道。

    「不可能。」天外飛進一道不屬於兩個男人的嬌軟嗓音,令慕容欽天愕了下。

    不知何時,雜技團已結束最後一場表演,黎兒搭著李風揚環住她腰的手瞪著慕容欽天,圓亮亮的大眼因怒氣而晶亮。她才把注意力從雜技上抽離,回神便聽到慕容欽天最後一句話,想也不想便出言反駁。「萬俟大哥比你好太多了。」黎兒不高興地說。

    她本以為慕容大哥只是花心又負心,沒想到還這麼蠢。

    若是真是明瞭芳芳的個性,該明白她是個感情潔癖,不管他之前有多少女人,與她在一起時便只有她一人,她不容許與他人分享一份感情。

    可現在慕容大哥卻以為只要沒了萬俟大哥,芳芳便會回到他身邊,真是大錯特錯!

    雖然萬俟大哥沒慕容大哥那麼俊雅、溫柔,但至少他能以行動表示他的體貼。

    慕容欽天顯然不同意黎兒的話。

    「萬俟丁說難聽些,只是個聽命于他人的奴才,能比得過我慕容山莊嗎?」讓妒心沖昏頭,慕容欽天風度全失。

    黎兒頓時氣憤地瞪眼,不敢相信平日儒雅的慕容大哥竟然會說出這等淺薄的話語,當下抓住李風揚的手轉身就走。她寧願相信慕容大哥只是太過於在乎芳芳,失了理智。

    李風揚斜眉有絲驚訝地看著黎兒的後腦勺,他還以為公冶丫頭沒啥脾氣呢!

    慕容欽天沒追上去,雙眼微睜,像是驚訝於自己怎會說出這種話來,雙拳在身側緊握,緩緩地任苦澀吞沒自己,任人潮將他淹沒,也將李風揚和黎兒淹沒……???

    「還在生氣?」

    兩人坐在一家飯館二樓靠窗的雅座,李風揚笑望仍噘著嘴的黎兒。

    「慕容大哥一點都不懂。」黎兒悻悻然地說道。

    「你呢?」李風揚突兀的問題令她不解地眨眨眼。

    他笑了笑,「你是否與孔姑娘一般,不願共事一夫?」

    「當然。」黎兒想也不想地回答,但卻又猶疑地低下了頭,「可是……我不像芳芳有堅定的意志,雖所受的教育倡導一夫一妻,但……這裏不是我的世界,我不知道最後是否會如同其他女子一般接受……與他人共事一夫……」

    她怕必須與眾多女子分享一個丈夫,但更怕孤獨一個人哪!

    她不若好友堅強,在這裏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絲毫不在意他人眼光,但她不行。

    猶記得墜機之後剛睜開眼的那段時間,她實在怕了只能自己抱著自己的淒涼寂寞及恐懼,再也不想重溫那一場惡夢!

    她難得露出這種帶著一抹淡淡憂愁的神情,讓李風揚神思飄忽,眼睛直盯著她,心裏卻在想著她的來歷究竟為何?

    小二上菜的吆喝聲拉回了兩人神思,黎兒漾出一抹甜笑。

    「現在想這太早了呢,說不定根本沒人要我。」她拿走香甜的糕餅往嘴裏塞,「風揚大哥,那你呢?」

    「我?」他揚眉詢問。

    「嗯。」黎兒吞下口中的食物,說道:「風揚大哥會想要很多妻子嗎?」

    「這……」他出神了下,「現在連一個都沒著落,談到以後未免太早。」

    在外流浪這麼多年,不是沒遇過欣賞的女子,但也僅止於欣賞,短暫的停留之後又啟程飄蕩,從未曾萌生成親的念頭……他望向眼前的嬌美人兒,她是除了姐妹外伴他最久的人,也最能挑起他所有情緒,憤怒、擔心、疼惜……種種不可能在萍水相逢的人身上所展露的情緒,就連曲睿馳亦不曾。他一直以為她還是個孩子,但她适才帶著輕愁的神情卻又揉合了女子的嫵媚,使他怦然心動,就像初見她盛裝打扮的那一瞬間的悸動。

    黎兒聞言有此氣悶地吃完手中糕餅,抬臉細聲說道:「吳小姐呢?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

    風揚大哥從不表態,讓人摸不清他究竟接受吳小姐否,也無從臆測。

    他雖對吳小姐的殷勤表現出吃不消的模樣,卻又不直言拒絕,與當初大咧咧說他不喜歡帶個拖油瓶的惡形惡狀迥異,直讓她心裏不舒坦。

    以前不知道這種異樣情緒是嫉妒,只以為是因為她對風揚大哥太過依賴,但現在她知道這叫嫉妒。

    她愛上了風揚大哥。

    所以她想永遠跟他在一起,不想其他女人靠近他。

    「吳倩?」李風揚只是一聳眉,「不可能。」

    對他斬釘截鐵的篤定語氣,黎兒雖感到心情好了許多,卻也不禁懷疑,「為什麼?

    吳小姐好漂亮,中饋、女紅做得都不錯……」

    她還沒說完便讓他打斷,「若要個廚娘、繡娘,何必大費周章娶個人擺家裏?何況娶妻娶賢,不賢至少也要看得對眼。」

    「吳小姐不合風揚大哥的眼嗎?」黎兒眨了眨眼,愁雲泛上心頭。

    天啊!吳小姐那麼美麗又賢慧的女子都還入不了風揚大哥的眼,那她更不可能了。

    李風揚睨她一眼,舉手給她一個爆栗。

    「吳倩是給你多少好處,讓你處處維護她?」

    「人家哪有……」又一拳下來,黎兒委屈地抱著頭,「人家只是好奇……」

    「好奇?」他不信地上下打量她,「好奇你幹麼專挑吳倩?」

    「因為……因為吳小姐是你的候選新娘嘛!」

    「駱婷不也是?」他挑眉問道。

    「風揚大哥喜歡婷姐姐?」黎兒杏眸圓睜,慘霧攏了過來。

    如果……如果是疼她的婷姐姐,她可以忍痛割愛的……聞言,李風揚又一掌過去,「你別害我起雞皮疙瘩!」

    跟駱婷?天啊!虧這笨丫頭想得出來、說得出口!

    雖然挨打的腦側有些疼,不過黎兒只是揉了揉頭又問:「那風揚大哥到底喜歡哪家小姐?人家……」

    「我喜歡誰關你何事?」李風揚瞇起眼,很不爽公冶丫頭一副想將他推給別人的猴急樣,讓他很想扁人,而受害者首推眼前的公冶黎兒。

    黎兒再想知道這個答案也不敢再問了,她可不是笨蛋,雖不知風揚大哥為何突然心情不好,但保命為先,那些待在山裏的日子她可是親眼見識過他徒手搏虎的本事。

    可黎兒想閉嘴,李風揚卻不允了。

    「丫頭,怎麼不說話了?」他亮著森森白牙問道。「說啊!」

    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怯怯地曲著他看來無害,實則蘊藏無數險惡的笑容。

    「說!」李風揚大掌一拍,桌面立刻杯倒盤跳。

    黎兒驚了下,縮起肩。「好奇而已嘛……」

    「好奇?」李風揚勾起唇角,「真的?」

    她忙不迭點頭,「真的、真的!」

    才覺得風揚大哥對她好了許多,這會兒立即原形畢露……黎兒哀怨地咬著唇。

    「為何突然好奇起我的終身大事來了?」他又問。

    「只是好……嗯,風揚大哥年紀也不小了,人家想順便替你留意留意有沒有適合的千金小姐……」黎兒說得言不由衷,自知這捌腳的理由唬不過他。

    怎知李風揚只是挑高眉,唇邊仍是掛著陰陽怪氣的笑,拖長尾音地「喔」了久久,久到令黎兒心驚膽跳。

    李風揚覺得自己實在變態!

    可天知道,他就喜歡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兒,心情忍不住便飛揚愉悅。

    呵,他果然跟那變態愛整人的李是兄弟——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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