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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玥]王爺色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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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1 10:19: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子玥-王爺色色

有這麼笨的小偷,
竟然敢到他煜王府
來來回回勘查地形,
喔!原來是美美女刺客,
不過她的功夫還真不是一般的差,
連他都看不過去連給她機會
讓她待在身邊方便行刺了,
她居然還會失敗了六十多次……而現在,
允許她自由地出入煜王府,
她這朵小荷花竟將同夥引來,
不禁惹得他肝火陣陣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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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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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1 10:20:0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他是不想待在宮中沒錯,可也沒說過想來這麼遙遠的地方呀!

    寬廣浩瀚的草原之中,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男孩直立著望向天的另一邊。年紀仍小的他卻散發著一股尊貴的氣勢,即使這群草原之民沒見過幾個大人物,卻也知這男孩定非泛泛之輩,小小身軀仿佛天地之間惟他一人般的昂然。

    他,便是距離這片大地遙遠的南方國度派來的特使。

    不過——

    派一個小男孩為特使?

    他個頭雖小,但來頭可不小,他是南方天子的第四皇子。

    南方天子此舉是冒險的,難道他不怕性情反復的北疆王爺反臉將他的皇子扣押起來當人質嗎?

    或許他是對自己的決定有絕對的自信,也或許他是對自己的皇子有絕對自信。

    總之,年紀小小的四皇子便這麼跟著一群使者來到北疆。

    對他而言,這只不過是從一座牢籠換到另外一座罷了,並且還沒有以前那座牢籠的精美舒適。

    做祝壽特使對他而言是小事一件,反正沒人會對他一個小男孩有所期待,只將他當成一個象徵物——雖不喜歡這個代稱,但只要別拿一堆事煩他,他是不會太反對的。

    望著無垠的草原,李昱無聊地抿抿唇。

    唉!算了,算了,回北疆皇宮去找幾個老女人哄些珠寶珍玩罷。

    吹風吹到有點涼意的皇子轉身朝他系馬的木椿走去,個頭小小的他借著木樁使力一蹬上了馬背。

    北疆的馬沒馬鞍,讓他騎得不太習慣,但他也沒笨得教北疆人製造馬鞍;本就無敵的北疆騎兵要再知道馬鞍的知識,他不就等著做亡國奴了?不過這劣勢不會太久,父皇雖沒有韜略之才,卻有識人之明,大皇兄會是個明君。等到大皇兄登基,屆時就算北疆知道製造馬鞍,也占不了便宜。

    慢慢騎馬回到北疆皇宮,李昱漫無目標的四處閑晃。

    漸漸地,他晃到了皇宮中淒涼的一處,他知道這應當就是“冷宮”了。

    冷宮關的都是失寵的女人,想來也不會有啥好處撈。想著,李昱便想走人。

    唉!小小年紀就如此勢利,想像得出他成人之後的德行。

    “嗚……小哥哥,你是誰?”一隻小手拉住李昱的袍子,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望向弄髒了他袍子的罪人。

    只見一個小女娃一手擦著臉上的鼻涕淚水,一手抓著他乾淨整潔的袍子印下個泥印,眼睛紅通通像個小兔子,臉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個想找人訴苦受了委屈的孩子。自認沒有當奶娘的天分,李昱眼睛一轉便想溜。

    “嗚……等等我,小哥哥……”小女娃賴定他了,死抓著不放手。

    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李昱歎口氣,老成的席地坐下。

    算了,偶爾也該做做不計報酬的好事。

    “你說吧!”他洗耳恭聽是她的榮幸哪!

    小女娃跟著坐下,劈頭就道:“我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她沒有問他要她說什麼,只是想找人發洩心中的委屈。

    “哦。”李昱敷衍地點個頭,臉上卻還是裝出很專心的模樣。

    小小年紀便在嬪妃大臣之間混得很開的李昱,手腕很是八面玲瓏,逐漸摸索出成人分府之後,自己要做些什麼幫助大皇兄,又能保有樂趣不被悶死。

    “他們都欺負我是半個漢人……”小女娃繼續說。

    “你討厭漢人?”嗯,重點來了,他可以順便打探一下北疆對南方的態度。

    “最討厭了!”小女娃的表情像見到蟑螂老鼠一樣地嫌惡,讓他心裏不太高興。“漢人都是壞人,壞死了!”

    “哦,那你娘也是壞人了?”想當然耳,這女娃大概是北疆王某個不受寵的公主,而原因嘛……不難想像他對溫馴保守的漢人女子興致全失的模樣。

    “才不是!”小女娃激烈反駁,“娘是好人!可是……”她低下頭,“我長大之後才不要像娘。”

    “哦?”

    “所以我也不要這個名字。水中的荷花可憐兮兮的,我才不可憐!”

    “你叫水荷?”多麼高雅的名字,量北疆王那個粗人也沒這滴墨水。

    “才不是,我討厭這個名字……”小女娃又哭了起來。

    “喔。”他心裏倒挺喜歡這名字的,但還是順著小女娃的語氣問:“那你喜歡什麼名字?”

    “我……”小女娃一愣,偏頭努力思索她喜歡的名字。

    望著小女娃的腦袋,李昱以一種對這年紀的男孩而言充足過頭的耐性等候著。

    半晌,小女娃燦亮起小臉蛋,說出自己的答案。

    “荷瓦姬拉,我喜歡荷瓦姬拉。”

    “嗯。”他點頭,“也不錯。”其實他還是覺得“水荷”這名字好,比“荷瓦姬拉”這個名好聽多了。

    “真的?”小女娃開心地笑了,但不一會兒小臉蛋又失去了光彩,“可是爹爹不會給我的,爹爹不會給我這個名字的。”

    李昱倒不覺這是什麼大問題,“他不給,你不會自己去要嗎?”

    聞言,小女孩睜大圓圓的黃褐色眼珠,“去要?”

    “是啊,去要。”李昱也不管她這年紀的小孩聽不聽得懂,“拿出一半北疆的強悍,除去哭泣的怯懦,你什麼東西要不到?你想當‘荷瓦姬拉’不是嗎?聰慧勇敢的荷瓦姬拉可不是個遇到不如意只會哭泣的小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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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1 10:20: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睜開雙眼,身旁侍寢侍女的催促使他知道,該上朝了。

    李昱沒有賴床的習慣,起身任侍寢的侍女為他著裝。

    他作了夢,夢中出現一個陌生卻又些許熟悉的稚氣臉孔,紅潤的圓臉蛋還掛著淚珠子,瞧來很是可愛的小女娃,稚嫩的聲音跟他說,她想要荷瓦姬拉這個名字,清澈的眼珠中有著堅定的神情,告訴他,她會記得他……

    或許是最後的笑容如此燦爛可愛,才會在他的記憶裏留下痕跡。

    他記得那個背景不是中原景象,而是北疆。

    北疆?他曾去過哪個北疆?

    數來數去也不過只有那麼一個,而且是讓他連想都不願想起的恥辱記憶。

    他只不過說句“無聊透了”,就讓父皇趕出宮,到北疆那片草原待了一個多月。

    現在回想起來,父皇不是無韜略之才,而是不願有,寧可輕鬆當個太平皇帝,把擔子丟給老實——或許不該說“老實”,而是責任感重的大皇兄,讓大皇兄去為國傷腦筋。二皇兄脾性較為火爆衝動,他則是太過隨性深沉有父皇遺風,七皇弟……閑雲野鶴的個性也不是為君之才。

    總之,父皇便是吃定大皇兄的責任感,才將大擔子往他頭上丟。

    但父皇也沒享受多少日子,一場急病便將仍是壯年的父皇打倒了……

    揮去無端的感傷,李昱在侍寢的侍女伺候下踏出房門。

    “王爺。”一身黑衣的萬俟甲候在房門外,手中捧著一隻鴿子。

    “回來了?”隨口問,李昱取過他呈過的紙條。

    這是遠在北疆的探子的飛鴿傳書,若無要緊事,通常固定一月一次。

    看過紙條,李昱劍眉微蹙,將紙條丟回給萬俟甲。

    看來,今天要在宮裏多待上幾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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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瓦姬拉——聰慧勇敢的美麗女神。

    用這個北疆少女所崇拜的名字賜給她,沒有人不同意的。

    她是他們敬慕的荷瓦姬拉公主,北疆驕傲的荷瓦姬拉將軍。

    她長長的黑髮有如佈滿星辰的夜空般美麗,黃褐色的眼睛有著鷹隼般的銳利,細緻白皙的皮膚有若南方的瓷器般迷人,矯捷勇猛的身手令人聯想到豹,聲音卻若流過草原的水流清澈動人;當她對著你笑,你像得到了整片草原——

    她的心腸慈悲善良,嫉惡如仇,北疆的人民擁戴她一如擁戴她的父王。

    她勇敢卻又溫柔,是所有男子心中的夢想。

    她能跟丈夫一同奔馳沙場殺敵,也能溫柔撫慰丈夫歸來的疲憊。

    如今,這位北疆所有男子共同的夢中情人正在皇宮的校場撤下北疆第一勇將——沙多將軍的武器。

    “哈哈,公主的武功愈來愈精湛了。”沙多豪邁大笑,不以兵器離手為忤。

    荷瓦姬拉微微一笑,拾起沙多飛落在地的大刀。

    “是將軍故意讓我的,否則我怎可能打敗將軍呢?”將武器交還沙多,她很有自知之明。

    女子的力氣天生便遠遜於男子,即使招數再精,用勁再巧,還是有其界限,這是天生上的劣勢。而她與沙多的體型相去甚遠,沙多也不是仗著力氣打遍天下的莽夫,她能贏他,還真得要幾分運氣呢!

    “公主太謙虛了。”沙多接回兵器,笑道。

    “沙多才謙虛了呢!”荷瓦姬拉笑著挽住沙多粗壯的手臂,撒嬌地道。

    沒有人會對這一幕有不潔的聯想,因為人人知道的是,沙多將軍對荷瓦姬拉公主來說,亦師亦父亦友。

    沙多欣慰地望著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女娃,難以相信十多年前的她還只是個任人欺負,又不受寵愛的小公主呢!

    還記得十幾年前,這個小公主流著兩條鼻涕來找他的情形。不是那稚嫩的懇求打動他,而是那一雙堅定的眼眸,就是那一抹超乎年齡的堅決,使他決定收了這惟一的女弟子,不理會外人的種種揣測及譏笑。

    事實證明他眼光獨到,荷瓦姬拉沒有辱沒她沙多之徒的身分。

    十歲那一年,荷瓦姬拉公主終於爭取到大王的注意,拿到她夢寐以求的名字——荷瓦姬拉。從此,她不再是個沒有名字的公主。

    “公主長大了。”

    “我很早以前就長大了,不是小孩子,是沙多老把人家當小女娃看。”荷瓦姬拉販起小嘴,那模樣說有多俏就有多俏,又勾去不少年輕新兵的魂。

    “哦,那公主有心上人了嗎?”沙多寵溺地拍拍她的頭,這當她是孩子的舉動,惹得她又嘟了嘟嘴,這稚氣的舉動讓沙多笑了;還說不是孩子。“大王的公主就剩你還沒許配出去,告訴沙多,你喜歡怎樣的丈夫?”

    “誠實勇敢,重要的是愛我這個人,而不是荷瓦姬拉公主。”

    十二歲之後,跟父王提親的人可以填滿整條瓦提那河了,但她卻沒有一個看上眼;她不要求未來的丈夫武藝高強,但品行一定要好,而且真的愛她。

    沙多瞭解她的心情,“會的,一定會有男人瞭解公主的美好。”

    荷瓦姬拉一笑,“父王要我練完武去找他,沙多知道是什麼事嗎?”

    “似乎是南方的使者……”沙多也不是很清楚地說。

    “南方的使者?”她嫌惡地蹙起眉,“南方人來做什麼?”

    她真的不喜歡南方人,總是自以為高貴。

    雖然是母親的祖國,但心裏只當自己是北疆人的荷瓦姬拉跟所有北疆人一樣,厭惡極了那些自高貴的南方人;什麼禮義之邦嘛!

    沙多搖搖頭,“大王屏退下屬,沒有人知道使者所為何來。”

    聞言,荷瓦姬拉擔憂地垂下眼。早年的父王尚稱賢明,但近年來父王有些變了,或許是老了吧?耳根子軟,容易聽信讒言,生活亦漸趨荒淫……但他還是她最尊敬的父王。

    “南方人向來機詭狡詐,我擔心父王受騙。”

    沙多亦有同樣疑慮,卻不便當著使者的面說出口,只能暗暗擔憂。

    “好。”荷瓦姬拉水漾的眼望向不遠的宮殿,“我就去看看那個南方人究竟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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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荷瓦姬拉未經衛士通報便闖進大殿,朝著一名身著黃袍的壯漢走去。

    那名壯漢唇上蓄著鬍鬚,高額挺鼻,五官輪廓深刻,黃褐色的頭髮已帶幾絲斑白,仍可看出年輕時的模樣必是威武不凡。

    此刻殿上人聲鼎沸,舞娘鮮麗的衣飾隨著她們的動作滿場飛揚,讓殿中男人眼花撩亂、鼓掌叫好;狂野奔放的樂聲配合舞娘的舞姿似萬馬奔騰,又若泉水嗚咽柔媚,帶著強烈北國風味。

    宴會?荷瓦姬拉不及細思宴會的目的,注意到父王此刻正與一名身穿藏色長袍的三十來歲男子相談甚樂,把酒言歡。

    “父王,傳孩兒來有事?”親昵地窩進父親懷中,荷瓦姬拉只掃了那男人一眼,便立即把視線拉回父親身上。

    “荷瓦姬拉,你讓人看笑話了。”突地稽一見愛女,寵溺地微斥,但話語中並未有太多責斥。

    “誰那麼大膽?”荷瓦姬拉嘟起嘴,這才正眼看向使者。

    憑良心說,這個漢人並不是很醜,身量是沒他們北方人高大結實,卻也不是瘦弱到一隻手指頭就捏得死,就是那一雙眼睛太陰柔、細長,惹人討厭;又不是娘兒們,竟生得一雙鳳眼,而且眼光不正。

    娘說過,看一個人要先看他的眼睛,目光不正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她討厭他看她的眼神。

    “大王,這位公主莫非便是大名鼎鼎的荷瓦姬拉公主?”藏袍男子驚豔地盯著荷瓦姬拉。

    他早聽說過北疆的荷瓦姬拉公主美豔無雙,本以為謠言誇大,今日一見才知所傳不虛,她的青春活力絕非中原女子可比擬。

    “是啊,她就是本王的愛女。”突地稽自傲地說道。

    “父王,這人是誰?就是那個使者嗎?”

    “公主千歲,小人名叫崔紇,今日得見公主鳳顏,實是普天之幸。”崔紇作勢一揖,一雙眼睛卻半刻也沒離開過荷瓦姬拉身上。

    眼神真令人厭惡!

    荷瓦姬拉甩過頭,“父王,他來幹麼?”

    “小人前來是為了一件對貴國及敝國都有利的事色……”

    “放肆!我是在問你嗎?”荷瓦姬拉不客氣地斥道。

    對彼此有利?我看只對你有利吧!

    “荷瓦姬拉,別這麼沒禮貌。”突地稽微笑輕斥。“他的確有一件對彼此都有利的事來告訴父王,也多虧崔紇,不然北疆一定會讓漢人給騙了。”

    “什麼事?”荷瓦姬拉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她就來聽聽這南方人有什麼“好事”。

    “前些日子漢人皇帝來求和根本是緩兵之計,他們只是想爭取時間出兵滅了我北疆!”說到此,突地稽便不禁氣憤。

    不久之前,漢人皇帝派了使者前來議和,希望兩國能維持良好關係。他並沒有立即給予答復,只說要好好考慮。

    開什麼玩笑!漢人皇帝說的比唱的好聽。

    什麼叫做“為了兩國人民著想”?

    此刻兩國實力伯仲之間,一但交兵,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憑什麼要他北疆讓步?何況漢人皇帝竟然如此卑鄙,使這暗渡陳倉之計,若非崔紇來報,他北疆豈不是兵臨城下才知道漢人的奸謀?

    哼!此時此刻他是絕對不會再相信漢人皇帝。

    “哦?”聽了父親的話,荷瓦姬拉對漢人的厭惡感又增一分,更對崔紇帶著幾分戒心與懷疑。她望向此刻卑微地垂著頭的崔紇,“那你有什麼好處?”

    崔紇微微一笑,“當然是有好處的。當今聖上太過年輕,身旁都是奸佞小人,尤其是定遠侯及四王爺,不顧民間疾苦,堅持出兵討伐貴國、擴大版圖,皇上又顢頇無能聽信讒言,當今國丈,也是小人大哥崔祈實在看不下去,於是糾集有志之士,決意用激烈手段掃除讒臣。無奈定遠候及四王爺都是手握重權之人,區區摟蟻之力實不足以撼之,故遣小人來此尋求同盟,不只是為了敝國人民,亦是為了貴國之安危呀!若是繼續讓定遠侯及四王爺把持朝政,那麼貴國是發發可危了!”

    “哼,你是說我北疆一定會輸嘍?”荷瓦姬拉不悅地道。

    “小人不敢,但定遠侯之驍勇善戰,想必大王記憶猶深,能夠不交手是最好的。”崔紇不疾不徐說道。

    “嗯……”突地稽沉吟不語。

    沒錯,如今已是定遠候的商孝雲,確實是一名猛將!

    當年那一役敗得狼狽,若是能夠,他不想再碰上那樣的敵人!

    “說了半天,你的好處呢?”荷瓦姬拉不耐地瞪著崔紇。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不能信任。

    “小人的好處在於天下蒼生的安和樂利,這便是小人最大的好處。

    好高尚偉大的言詞呀!荷瓦姬拉冷笑一聲,壓根不信。

    “你要這麼說也行。

    看來是想推翻皇帝自己當吧?漢人實在沒一個好東西,都這地步了還要這麼巧飾言詞、惺惺作態。

    不過看父親忌憚的模樣,那個定遠侯似乎真的不是個軟柿子。

    “敢問使者,四王爺叫什麼名字?”

    “李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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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您怎麼了?”

    李昱回過神,“沒什麼。鼻子有些癢,是誰在偷罵本王呢?”

    那可能的人選多嘍!孫良在心裏歎息著。

    “有什麼事呢,孫總管?”李昱微笑地問。

    他從朝中下來還未入房歇息呢,孫良便找上來了,想來沒什麼好事。

    “是這樣的,王大人邀請王爺過府賞菊。”孫良奉上請帖。

    李昱接過,隨意打開瀏覽。

    “王爺您要過去嗎?”

    “呵,看來本王行情不錯,又是個相親宴,替本王回了它。”他丟開那張精美巧致的紅帖,緩步在花園之中。

    孫良接住那張差點淪落至遭人踐踏的無事紙張,無奈地跟了上去。

    現下不過初秋,荷花都還未謝盡,能有什麼美麗的菊花可賞?

    王大人府中有三名據說才貌俱佳的待嫁女兒,恐怕賞菊是一個藉口,賞美才是事實。

    “王爺,說不定會找到您喜歡的刺激,何不給個面子?”

    別說皇上了,就算皇上還未立後,也已有無數後宮佳麗,反觀王爺,侍寢不少,稱得上“侍妾”的卻不多,寵妾跟側室更別說了,王妃——或許還沒出生呢!

    唉!王爺不是喜歡刺激嗎?把一群喜歡爭風吃醋的女人擺在同一屋簷下最刺激了,光看她們使盡心機、爾虞我詐,就比說書的精采萬分,再添上幾個子嗣,包准王府烏煙瘴氣……

    呃,他在想什麼呀!

    孫良甩甩頭,繼續說道:“聽說聖上將要立後,王爺也該積極尋找自己的王妃了。”

    李昱金扇搖開,狀似隨意,“王孜是給你多少,你這麼替他說話?”

    “冤枉呀,王爺!”孫良立即一副被深深侮辱的表情,“奴才完全是為您著想呀!別人要怎麼誤會奴才都不在意,但就是王爺您不可以呀!奴才對王爺的忠心……“孫良,本王只是隨口說說。”李昱受不了地打斷他。

    “隨意說說就代表王爺平時真這麼想奴才的,否則……”

    “好了,本王去就是了。”

    “謝王爺,奴才立即去準備。”孫良目的達成喜孜孜地退下。看著園中爭奇鬥妍的百花,李昱的心思卻不在上頭。

    日便一日他只是重複做著一樣的事,令他提不起勁過日子。訓練探子、聽取情報、整理情報、報告皇上、剷除異己……

    一再地重複又重複,偶爾來個小插曲,日子又歸於平淡。

    別人看他莫測高深,他只是覺得無聊罷了。

    唉!若他起兵叛亂,日子會不會有趣一些?

    這個異想天開的念頭甫起,立即被李昱丟開。若他真想與大哥一較長短,當初父皇立儲之時他就該下去趟渾水了,何必現下才來多此一舉’!何況當皇帝不一定會比現在有趣,更可能的是雙倍的責任與義務,綁死在皇宮那個金籠之中……

    他一向聰明,何必做這損人又損己的蠢事?

    抬頭望向初秋的藍天,李昱微微盛眉。

    或許他是舒服太久了,該出去尋找不同的刺激才是。

    “王爺,馬車已經備好。”僕人稟告道。

    李昱收回視線,“知道了。”

    或許……他真的在京城裏賦閑過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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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昱?”乍聽到這個名字,荷瓦姬拉皺起眉來。

    崔紇緊接著說道:“昱王爺是敝國聖上的親手足,也是提議出兵貴國最力的一人,此人陰險狡詐,手段兇殘,實是頭笑面虎。在敝國朝廷佈滿了自己心腹,隨時注意朝臣一舉一動,以防有人做出不利於他之行為,是故朝中無人敢反抗他。聖上昧于手足之任,看不透此人包藏禍心而加以重用……唉!實是敝國之不幸。”

    看你就知道漢人朝廷有多不幸了,荷瓦姬拉在心中暗嘲。

    “荷瓦姬拉,你先進去吧!”突地稽說道。

    接下去的事實在不適宜女孩子在旁,何況這場宴會本就是為男人辦的,荷瓦姬拉在場怎麼熱絡得起來?

    荷瓦姬拉聞言不依地撒嬌,“父王,明明是您叫女兒來的,況且女兒也想為我北疆盡一份力嘛……”

    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可以不在場?萬一父王給漢人騙了怎麼辦?“聽話,這不是女孩子該管的事。”突地稽板起臉。

    荷瓦姬拉這才聽話的起身,知道真讓父王生起氣來她就難攪了。望著荷瓦姬拉玲瓏嫵媚的身影,崔紇癡迷地收不回目光。

    “荷瓦姬拉公主真是美若天仙呀,中原也找不出幾個能與公主匹敵的美貌。”

    “呵呵,她確實是本王引以為傲的公主。”突地稽得意地說。拉回目光,崔紇問道:“不知公主是否已有婚配?”

    “哈哈,那娃兒至今還沒有看得上眼的男人,本王也由得她去。何況普通人也配不上荷瓦姬拉啊!”

    荷瓦姬拉——聰慧勇敢的女人,只有她才配得上這個稱號。

    “的確,要能配得上公主的男人,世上沒有幾人,也難怪大王捨不得把公主嫁出去了。”崔紇陪著笑道。

    就一個蠻女來說,她確實很美麗的。但女人的天職就是取悅男人,即使她是公主也一樣。他想要,也一定會把她弄到手!注意到崔紇的心思,突地稽大笑道:“莫非你對荷瓦姬拉那娃兒有意?”“小人不敢高攀。”崔紇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小心掩去眼底的輕蔑。

    哼,等他大哥掌握大權之後,北疆算什麼?荷瓦姬拉遲早都會屬於他。

    突地稽怎會看不出崔紇對荷瓦姬拉的欲望?

    望著場中舞娘妖燒好動的身軀,突地稽輕輕的笑了。

    他是故意叫荷瓦姬拉在此刻出現;即使是他最寵愛的女兒,在政治之前也不過是一塊高價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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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有動靜?

    臨出門,萬俟丙忽然拿了突來的飛鴿傳書與他,是安插在北疆的探子所傳來。

    因著之前的幾次戰役,北疆相當排斥漢人,即使是做生意也難打人北疆核心,是故他所派出的探子僅能打聽到次等的消息,但已彌足珍貴。

    僅靠兵員調遣頻繁來做判斷,實在很難肯定北疆意欲出兵,就算真要出兵,也說不定目標是其它小國,反正北疆本就好戰。

    立在王府之前,李昱斂眉沉思一會兒。

    “孫良,派人去王大人府上,就說本王臨時有事,不能前往。”

    “啊?王爺您……”孫良愕然。

    吩咐過孫良,李昱上了轎子,“往定遠侯府。”

    孫良只能暗恨這一次的安排又盡付流水。所有親王、公主都成了親,就剩下主子一個,急死他這個老奴才了,偏偏當事人卻悠哉遊哉不當一回事……

    唉!

    讓忠心老管家頻歎氣的當事人渾然不覺,或許該說是刻意忽略。

    國事跟兒女私事,孰重孰輕?不消說,當然是國事為重嘍!

    逮著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李昱理所當然地推開那個相親宴。

    “稀客。”聽到門房通報,定遠侯商孝雲走出大廳。

    李昱微笑道:“今日又待在府裏?想來蘋兒真是馴夫有方。

    “你別笑我,三年風水輪流轉。”吩咐下人奉茶,商孝雲對他的取笑回敬道。

    “呵,本王等著。”李昱根本不當一回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天不會是特意來取笑我吧?

    “說不定。”啜了口茶,李昱才把信箋拿給他。

    會找商孝雲商量,主要是因為他曾領軍攻打過北疆,甚且把北疆逼得節節敗退,雖然未竟全功,但對北疆也有一定的認識,找他商量算是最佳的選擇。

    等確定了這個消息,再稟告皇上也不遲。

    看過信箋,商孝雲斂起嬉笑神色。“邊關守將可有消息?”他抬頭問道。

    “目前沒有。”李晃悠哉喝著茶,引得商孝雲狐疑地望著他。

    這頭狐狸不會是誆他的吧?瞧他的神色,哪像邊關告急的模樣?

    瞄一眼商孝雲的神色,李昱似笑非牢地說道:“就算邊關真是告急,也輪不到本王操心,該是你需擔心皇上派你出征才是。”簡單說,就是不關他的事。

    對他看透人心的本事,商孝雲早已麻痹,不驚訝他為何能猜中自己心裏所想。

    “說不定皇上體諒蘋兒甫生產.計移留出京中換你披掛上陣。

    “不可能。”李昱想也不想地否決。

    “你怎麼肯定?”看不過去他事事皆在掌中的自信模樣,商孝雲偏要潑他冷水。

    李昱但笑不語。

    商孝雲撇撇嘴,“既然還未確定過消息的正確性,你來找我做啥?”

    “躲人。”搖開金扇,他簡單說了前因後果。

    若是平常,他或許會去虛與委蛇一番,但今日他不想。

    像是突然發覺到李昱今日的不同商孝雲皺起眉來,“你今天心情不好?”

    勾起唇線,李昱望著好友,“為何如此認為?”

    “因為你……”商孝雲頓了頓,改口道:“不是便好。要不要進去看看蘋兒?這幾日她快悶壞了……”扯開了話題,商孝雲起身領他往內室而去。

    他不追問並不代表他不關心李昱,而是他知道,即使他問破了嘴,李昱還是會用那一張始終帶著淡淡笑意的臉龐,四兩撥千金地躲過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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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1 10:20: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父王要把我許給那個漢人?”

    荷瓦姬拉驚愕地跌坐在榻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見的。

    看到女兒厭惡不信的神憎,水氏微歎口氣。

    她是一個柔順的女人,從不曾反抗過命運。當年在出嫁的途中給南探的北疆王擄來北疆,嫁給了北疆王爺,她也只能順從,如果這是她的命,她如何能反抗?

    但她的女兒卻不同,或許是北疆的強悍血統所致,自她懂事起便勇於爭取。今日女兒所得到的讚美及地位,除了美貌之外,沒有一項是她這個母親所給予的,全都是女兒自己爭取而來。

    她對女兒始終有一份愧疚。

    “荷兒,你……逃吧!”閉了閉眼,水氏毅然說道。

    她看得出荷兒不喜歡那個漢人,荷兒不是她,沒必要接受強加於她的婚姻。

    “娘?”荷瓦姬拉愣愣地望著母親。

    “男人都把女人當作工具,你爹即使疼你也不免如此。”水氏感慨地說,“為了籠絡那個漢人,你爹把你當成了籌碼,但娘卻不信那漢人會因此而把心偏向北疆,與其讓你犧牲得毫無價值,不如讓你逃開,或許過一段時間之後,你爹會回心轉意。”

    那個漢人是士族,士族一向自視甚高,她不相信那個漢人會真心與北疆來往。

    深吸一口氣,荷瓦姬拉被母親的言行嚇到了。

    她印象中的母親總是柔順少言的,怎麼今日卻對她說出這番話?

    拿出早已整理好的包袱,水氏把它交到女兒手中。

    “荷兒,你就逃到中原去吧!你爹再厲害也不可能到中原搜尋你的下落,你就先到中原避一避,順便……順便代替娘去外公家看一看……”想到老父老母,水氏不由得眼眶一紅。

    十幾年音訊全無,雙親是否健在?

    “外公?”荷瓦姬拉愣愣地重複,低頭望著手中的包袱。

    “住址在包袱中,答應娘,別把娘的消息透露,好嗎?”淚水迷蒙了眼,水氏懇求地望著女兒。

    就算雙親知道了她的消息又如何?只是多添一筆憾恨。

    “娘,我若走了,您……”

    “別擔心。”水氏露出慈愛的笑容,“記住,在中原,你的名字叫水荷。快走吧!不必擔心娘。”

    “娘……”

    “快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水氏說道。

    揣緊懷中的包袱,荷瓦姬拉不再遲疑。

    憑藉著對王宮的熟悉,她平安無事地出了宮殿,但她心中的想法卻與母親有所出人。

    她是要去中原,不過不是去避難,而是去殺敵!

    今日她會落得如此倉皇離開,全是漢人的定遠侯和四王爺所致,他們兩人是罪魁禍首!

    但她不是傻子,單憑著一股衝動只會送掉自己小命;定遠侯的驍勇連父王都忌憚三分,她豈能占到便宜?故而她僅能把目標轉向四王爺李昱。

    崔紇是說了他許多壞話沒錯,但其中絕不包括他武功高強之類,想必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王親,最適合她下手。

    只要她殺了那個陰險的四王爺,看誰還能幫漢人皇帝出主意,北疆也少了一個威脅人物;光一個定遠侯就讓父王忌諱成那副模樣,再多一個狡詐的四王爺還得了?若她殺了四王爺,也算替北疆立下一個大功,或許父王會重新考慮她的婚事。

    對父王把她當作拉攏漢人的籌碼,枉顧她的幸福,荷瓦姬拉不能說毫不心傷,但父王已年邁,她只能安慰自己,父王也是為了北疆才出此下策,只要她除去李昱,父王就沒理由把她嫁給崔紇了。

    主意一打定,荷瓦姬拉趁著還沒有人發現她離宮,疾行往中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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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即使有了皇后,行情還是看漲,只不過稍稍下滑了一些。

    如今要說京中最受父母青睞的單身男子,就非四王爺李昱莫屬了。

    畢竟李昱的性情雖令人捉摸不定,但至少是個受重用的皇親國戚,外貌又俊美,誰家閨女不愛?荷瓦姬拉一到京城就聽說了許多有關李昱的傳言,說他氣宇非凡、高深莫測,權傾朝廷,是漢人皇帝的肱股之臣,倚為左右而重用之。撇開他的才華不說,至少他是皇帝的親手足,這一層血緣關係就讓他立於不敗之地。

    哼,可笑,她聽說血緣對漢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看看曹丕是怎麼迫害他的手足的,隋煬帝又是怎麼踩著兄弟的屍體坐上龍椅的?更別說子弒父在漢人歷史中屢見不鮮了。

    漢人歷史是用鮮血寫成的。

    這漢人皇帝該是昏了頭、被下了蠱,才會相信李昱到這種地步。

    依照她對李昱的“瞭解”,他應是那種會把自己兄長端下龍椅自己坐的人,如此說來,她要刺殺李昱也算是救了漢人皇帝一次。

    雖說她不想幫助漢人,不過這與她的利害關係一致,只好便宜那皇帝了。

    今晚是個無月的夜晚,適合她實行暗殺的計劃。

    為了今夜,她已夜探過昱王府數次,雖說仍談不上熟悉,但至少不是一無所知。

    如果可以,她想再多觀察一段日子,但據她這些日子以來的監視,李昱似有遠行之計劃,若不趁早下手,她怕沒有機會了。崔紇不會永遠待在北疆,而中原是他的地盤,萬一行蹤暴露,她怕會被強押著嫁給崔紇,到時不就枉費她逃婚到中原的舉動?

    望著高聳的昱王府圍牆,荷瓦姬拉一身夜行服融在夜色之中,只露出那雙表達出堅定意志的眼眸,深吸一口氣,她射出帶繩的鐵鈞勾住牆頂,借力躍上圍牆,而後小心收回工具,以免被人發現。

    屏住氣息,躲過巡邏的守衛,荷瓦姬拉有驚無險地到了後院。

    哼,一個王府築得好比皇宮內苑,讓她來了幾次都尋不著李昱的寢房,可知李昱不知私下汙了多少銀兩。荷瓦姬拉在心裏批評了一番之後,朝之前不及深入探查的方位而去,確信李昱的客房應該就在那裏。她之前所以無法深入便是因為那方位的警備特別森嚴,就算不是李昱,也該是在王府裏有其重要地位的人。

    來到一個廣大院落,荷瓦姬拉登時不知該往何方前進,此時一陣輕微的鶯聲燕語吸引了她緊繃的注意力。

    類似這種聲調在宮裏聽過無數次,荷瓦姬拉清楚知道那是男女調笑聲。

    她冷笑一聲,毫不遲疑往聲音來處而去。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李昱,我會讓你死得毫無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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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優雅地牽起唇角,李昱拍拍懷裏美人的水嫩臉頰,“你出去吧!”

    美人不依地在他懷裏扭動,“王爺,今晚就讓秋奴伺候您嘛!”

    “乖,別讓本王說第二次,好嗎?”李昱仍是在笑,秋奴卻是無來由地竄起一股冷寒,滲進骨髓。

    “知道了。”即使心中覺得害怕,秋奴還是不動半點聲色,妖嬈地依言起身,微笑道:“秋奴這就不打擾王爺了。”

    隨著秋奴的離去,原本在李昱房裏伺候著的侍女也潮水般地退出,很快地,偌大的寢房裏只剩下李昱及對映的燭影。

    躺在臥榻上好一會兒,李昱才起身,漫步至窗前,望著窗外一片漆黑。

    呵,他還以為得再枯候上兩三天呢,看來是他高估了。

    一抹不明的笑意掛在唇邊,除了與他相熟的人之外,沒人知道他這抹笑代表什麼意思。

    “窗外君子,你不想進來坐坐嗎?”他忽然開口了。

    窗外毫無動靜。

    “莫非是怪小王誠意不足,未能親自出迎?”語畢,他很好心地往旁一讓,在掌風未及身之時避開。

    唉,他果然高估了,比他所想還要毛躁幾分。

    一身黑衣,惟一露出的只有那一雙晶瑩剔透仿佛貓兒一般的黃褐色眸子。

    不速之客——或者該說刺客,是一個女人。

    “姑娘,小王可曾得罪過你?”李昱閒適有禮地問。

    他似乎……不,是根本沒把眼前身懷利器的刺客放在眼底,輕視的態度激怒了那名刺客。

    怒意在她眼中升起,亮出雙刃揉身便撲了上去。

    哼,她不信她會對付不了一個手無寸鐵的男人!

    李昱看來是驚險萬分地避過了,但刺客並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招式如行雲流水般使了出來,一招一式頗有名家之勢,雖然在盛怒之中卻不因而亂了心志。反觀李昱,每招皆躲得手忙腳亂,真避不過去才用手中金扇擋下一兩招。

    看來是刺客占了上風,但李昱在此種窘況下卻仍是豪發無傷,討了七八十招之後,刺客漸感心浮氣躁。

    “哎,刺客姑娘,你不覺得這王府靜得出奇嗎?”躲過一招醉裏挑燈,李昱好心地提點她一聲。

    他實在不忍心把一名俏生生的姑娘當猴子耍。

    呵,他還真是善良呢。

    “你——”刺客聞言一驚,這才發覺不對勁。

    對啊,她與李昱打鬥了這麼久,竟然沒有半個守衛來看狀況!

    “看來你發現了,聰明的姑娘。”

    這話聽在刺客耳中不啻是天大的諷刺,氣得她貫注全身氣力一劍對準李昱心窩,不料李昱金扇一橫,借力使力反使她收勢不及向前跌去。

    “呃,小心。”他微笑地扶了她一把,順便決定該結束這個遊戲了。

    既然他找到了他的玩物,出京之行看來是不需要了。

    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動彈,她又驚又氣又急,無奈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瞪著一雙大眼睛,死命的瞪著此刻正揚著溫文笑意的李昱。

    “王爺。”兩名護衛倏忽出現在李昱身後,恭聲等待命令。

    李昱擁著已遭制伏的刺客,微笑著轉過身。

    “你們可以下去休息了。本王——”他望了一眼懷中的人,“要親自審問這個刺客。”

    兩個護衛都是跟隨李昱良久的人,怎會不知他的壞習慣?

    對望一眼,其中一個護衛躬身說道:“王爺請小心,屬下告退。”

    或許他們該擔心的是那個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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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一次發現竟有“賊”敢潛入他的昱王府時,李昱便取消了出京的念頭。

    既然玩物自己送上門,何必他勞心勞力出去找?

    京城方圓數百里,還沒有賊敢進昱王府偷東西的,這笨賊該說是可憐還是勇敢呢?不管是哪種,李昱還是大方地任賊子在府裏進出數次,然後他發現,這賊或許不是賊,而是另有所圖。

    若是普通賊子,探路踩盤子三次已經嫌多了,哪會接連來了四五次?所以李昱斷言她該是另有圖謀,只是這“謀”的……是什麼?

    要說這昱王府最有價值的東西,不過就他李昱一個,賊子目的不言可喻。

    原本他以為這賊子為求謹慎會多探個兩三次路的,沒想到……

    呵,也好,至少他無聊的日子可以早點結束。

    將懷裏的刺客放在臥榻上,李昱拉了一張椅子坐下觀察她。

    “姑娘,還舒適嗎?”他禮貌地問。

    她只是睜著眼晴不說話。

    “不說,就當是舒適了。”李昱搖開扇子,和善地笑問:“敢問姑娘芳名?”

    她皺起眉,看得出面罩下的表情不怎麼好看。

    “哎,小王只是覺得,姑娘知道小王名姓,小王卻不知姑娘芳名,有失公平,姑娘何必惜言如金?”

    手搖金扇,李昱無一點不耐,臉上儘是貓兒逗弄著老鼠的笑意。

    深吸了幾口氣,她索性閉上了眼。

    等了又等,李昱才突然“啊”地一聲,呵呵笑得很抱歉,“小王疏忽了,竟忘了解開姑娘啞穴,姑娘莫怪。”

    金扇一拂,一陣劈哩啪啦連珠炮似的污言穢語盡皆出籠,看得出開罵的人氣怒到極點,完全忘了自己處境是階下囚,只要那個被罵的人一聲令下,她立刻身首分家。

    他是故意的!

    荷瓦姬拉怒極,她這輩子從未曾有過今天的羞辱及憤怒,這男人比傳言爛上十倍不止!

    可惡!他分明是守株待兔,她卻沾沾自喜以為無人發現她的侵人,傻傻地掉入了這男人布好的陷阱之中。

    從頭到尾,他都在耍著她玩!

    面對那一連串男人都望塵莫及的穢語,李昱無絲毫怒意,臉上溫文儒雅的笑意仍在,直到她喘著停了口,他才很可惡地奉上一杯茶水。

    “渴嗎?”

    “呸,本……我寧願渴死也不喝你的水!”她很有骨氣地撇過頭。

    “那可不行,姑娘若渴死了,小王會心疼的。”說著調笑的話,李昱半強迫地揭開她的面罩一角,灌了她一杯水,雖然大部份都貢獻了她胸前的衣服,養了他的眼。

    “咳咳咳!你……咳!”

    “哎呀,怎麼喝個水都會嗆到呢?”李昱狀似無辜地問。

    看來是個性烈的姑娘,呵呵,這樣的人逗起來才有勁。

    “你——”她氣得胸口不斷上下起伏,“你有種就解開我的穴道,咱們一決高下!”

    “這嘛……”李昱忍著笑意,故作苦惱地微偏著頭。

    這姑娘忘了她已是他的手下敗將嗎?

    她接著又說:“是男子漢大丈夫就別用這種卑鄙無恥的下流招數,欺負一個身不能動的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弱女子?你?”李昱笑彎了眼。

    “有意見嗎?”知道自己理不直氣不壯,但她還是強硬地大聲說道。

    “小王怎敢?”

    “那還不快放了我?”

    得了便宜還賣乖,大概就是說她吧!

    “放了你?”他饒富興味地望著她,這女人不是蠢就是精明得令人咋舌。

    能將這句話說得如此理所當然,他李昱真是甘拜下風。

    “你是學舌鳥不成?快放了我!”她一雙美眸厭惡地瞪著他。

    “要小王放了姑娘也成……”

    “要放就放,哪那麼多廢話!”她不耐地道。

    她開始懷疑起崔紇的話了,這傢伙哪里像他形容的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了?根本是個登徒子、敗家子、紈誇子弟!下決定婆婆媽媽的,一點也不若她北疆男兒明快果決,瘟生!

    說不定崔紇根本是誇大其詞,有意騙得她北疆國去趟他崔氏族人的篡國渾水,坐收漁利。

    她為這個可能皺了皺眉,轉念又想,剛剛李昱耍著她玩卻也是事實,無法否認崔給至少說對了一半,如此說來,李昱極有可能是扮豬吃老虎。

    想著想著,她不禁鄙夷地望了李昱一眼。

    李星不是瞎子,自然看到她那不屑的眼神,卻只是笑了笑。

    “只要姑娘告知小王芳名,小王便放了姑娘。”老是姑娘、姑娘的叫,多生疏呀。

    太過簡單的條件,令她起了疑心。

    “只要我說出一個名字便放了我?”他難道不怕她胡謅一個姓名?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管你四馬、八馬。”她隨口回道,“你不怕我騙你?”

    李昱露出一個看來誠實儒雅的笑容,“小王相信姑娘。”

    她心中一窒,咬著唇靜默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兩個字,“水荷。”

    乍聞此名,李昱心底一份沉睡久遠的記憶隱隱竄動,感到莫名的熟悉。

    水荷……

    水中的荷花可憐兮兮的,我才不可憐!

    記憶深處,似乎有個倔強的小女孩如此說過。

    他倏忽伸手拿下遮去她面孔的面罩,一張清麗動人的臉蛋立即出現在他面前,如同那雙晶亮的眼眸予他的感覺一般,眼睛的主人有著一張美麗柔媚的臉龐,配上那雙靈動的黃褐色眼睛更顯靈慧亮麗。

    在荷瓦姬拉再次破口大駡之前,李昱讚美地開口道:“水中之清荷,真是適合姑娘的好名字。”眼底笑意濃厚。

    那種輕柔似愛撫的嗓音不是粗獷的北疆男人會擁有的,令她臉上一熱。

    “我說了,還不快放了我?”她抿了抿嘴說。

    李昱笑了笑,“是,小王遵命。”說著,他便以扇代指解了她的穴道。

    荷瓦姬拉一得到自由馬上坐起,作勢活動筋骨,漂亮的眸子瞄了瞄面帶笑容的李昱,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攻擊他臉面。

    “哼!小人!”見李昱躲過,她一躍而起,借著躍起的力道一腳踢向他下體,存心要他絕子絕孫。

    “嘖,小荷花你好狠的心。”李星閃過,眸子滿是笑意,絲毫不惱。

    “誰是小荷花!”可惡,她明明使盡全力,為何仍傷不了他絲毫?

    回憶适才兩人對戰的場面,荷瓦姬拉並不以為自己武功輸給眼前男人,失手被擒只是因為一時氣憤以致亂了手腳,讓他占了便宜。但,如今為何屢攻不下?

    “呵,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姑娘,何不讓我們坐下,心平氣和地談談?或許這其中有誤會。”李昱邊閃躲著她的攻擊,邊開口說道。

    “哼,只有沒種的男人才說這種話。”

    “小荷花,女子說話要雅。”話音剛落,李昱已經重新點了她穴道,她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

    “你——”杏眸圓睜,荷瓦姬拉不敢相信他竟有如此身手。

    “小王不是警告過你了嗎?”李昱歎氣搖頭。“看來今晚不適合談談,那麼小王明天再來拜訪。今晚,這間房就讓給你了。”語畢,他轉身欲離去。

    “等等,解開我的穴道!”她急了。

    這男人不會要她站在這兒一整晚吧?

    李昱轉頭微笑道:“明日再見了,小荷花。”

    任憑荷瓦姬拉如何呼叫、大罵,李昱還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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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李昱踏出房門,兩名形影不離的護衛立即出現在身後。

    “王爺,如此處置似乎不甚妥當。”

    將一名摸不清底細的刺客留在府內,對王爺的安全是一大隱憂啊!

    悠閒地漫步在深夜中的昱王府,李昱欣賞著黑暗中盞盞搖曳的燈光,心情愉悅地搖開金扇。

    “萬俟甲,你又何必太過操心,小水荷的武功你是見識過了,還擔心什麼?”李昱將如今占了他寢房的女人看得很扁,毫不在意她是否為一個刺客。

    萬俟甲峻厲粗獷的臉上出現不贊同,但卻未多加置喙。

    李昱回頭笑道:“學學萬俟乙,相信本王吧!”

    哎哎,枉費萬俟甲跟隨他十多年,竟然這麼瞧不起他。

    呵,他就說,他真是在京賦閑安逸過久了,難怪會被萬俟甲瞧扁。

    “你們別跟著本王了,這短短一段路不會有什麼危險。”打發兩個護衛,李昱假裝不知道那兩個愛操心的護衛還潛在黑暗中跟著他。

    嗯,明天該進宮試探一下皇兄對北疆的動靜知道多少才好,至於那位水荷姑娘……呵呵,聽她還能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想必是可以撐到他下朝沒問題。

    水荷……當年嚶瀴哭泣的小女娃已經長這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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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該死的漢人竟然真的讓她在房裏站了一夜!

    屈辱加上疲累,荷瓦姬拉再也忍受不住地昏睡過去,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觸目所及皆是如夢似幻的粉紅色——她最討厭的顏色。

    “小水荷,你終於醒了。”

    這個聲音,她到死都不會忘記!

    李昱帶著淡淡笑意的俊美瞼龐並沒讓她心情好轉,反而激起熊熊怒火。

    “你——”她迅速坐起卻也差點暈跌下床,是李昱及時扶住了她。

    “衝動急躁是一個刺客的致命傷哪!”

    “你不要碰我,噁心死了!”荷瓦姬拉不領情,狠狠地往他扶在自己腰上的手拍去。

    噁心?李昱失笑地躲過她的蓄意攻擊,而這代表她自作自受了。

    “想喝點粥嗎?”他聰明的沒落井下石,殷勤詢問。

    “不必!”她敵意不減,“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

    誰會在敵人的地頭上吃東西?又不是傻子。

    李昱不以為忤,仍是微笑著,“既然不餓,是否要喝水?”

    “不要,不要,都不要!”荷瓦姬拉一看到他的笑臉就討厭,那種把人看扁到骨子裏的輕視以為她看不出來嗎?“你滾出去!”

    “你似乎不大喜歡本王?”這麼問是含蓄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對他根本只有“深惡痛絕”四個字形容。

    有意思,他今日始知自己這張面皮如此令人厭惡。

    荷瓦姬拉聞言皺起眉來,像看白癡一樣地看著他。

    “我有什麼理由要喜歡你?”有病呀他,她是刺客,一個要殺他的人哪!他竟然還煞有其事地問她這種問題?

    “你真不喜歡小王?”李昱為難地蹙起眉來,“這可不太好……”

    記憶力不好的小水荷竟然忘了他。還說會永遠記得他呢,薄情的小東西。

    見他傷腦筋,荷瓦姬拉低落的心情稍稍回復一些,但他接下來的話卻又令她錯愕不已。

    “從今起你可天天都見得到小王,若你不喜歡小王,這日子可就……”

    “我為何會天天見到你?”

    她是一個階下囚啊,她不以為李昱有那工夫天天到地牢探望她,或是拷問她。

    李昱揚起一抹和善的笑意,“你我同居一個屋簷下,要碰不到面也難。”

    其實昱王府占地廣大,真要避不見面也不是做不到,只不過他不想。

    “誰跟你同居一個屋簷下?”荷瓦姬拉呆呆地問。

    “你,水荷姑娘。”李昱不厭其煩的回答。

    “我?”他瘋了嗎?”我是刺客,你不該把我關到地牢嗎?”

    “任何一個君子都不會把如此美麗的姑娘關到陰暗潮濕的地牢裏,何況你並未傷了本王,本王實在想不出有何理由要將你關入地牢。”他微微笑道。

    這話聽在她耳朵裏著實刺耳,他是在暗諷她功夫太差,傷不了他分毫嗎?

    “而且,小王不以為把你關進地牢,你便會招認出指使者。”李昱接著說道。

    指使者?他幾乎為自己的演技喝彩!誰能指使得動一名公主?北疆的動向他已從她的刺殺行動中確定,有什麼證據比一名貴為北疆公主的刺客更來得有力?只是……北疆為何會派她刺殺他?不是他別有居心詛咒皇兄或好友,而是他們一個是掌控天下兵權之天子,一是勇猛善戰之定遠侯,對北疆的威脅怎麼也比他這只管內政,不管帶兵打仗的親王大。不論刺殺他成功與否,只會更激怒皇帝殲滅北疆之心罷了。

    況且……不是他輕視水荷,而是依她的武功來看,她失敗的機率絕對比成功來得大。李昱望了眼氣惱之情溢於形色的她,幾乎要肯定這有勇無謀之舉完全出自於她一人之意了。

    呵,若北疆王爺真蠢到此種地步,皇上也不會為北患大傷腦筋了。

    留下她,一來“敍舊”,二來嘛……總會給他套到北疆的訊息,再不然,小水荷可是塊有價值的籌碼呢!

    不知道李昱心裏的曲折,荷瓦姬拉急急否認,“我哪有什麼指使者?”

    李昱不予量評,只是說道:“昱王府隨姑娘行走,若要離開也成,只不過……呵,姑娘這一離開,要再人昱王府可就難如登天。姑娘該知道,先前隨姑娘自由來去是有目的而為,目的達成,小王自不必以自身為餌。姑娘好生考慮,小王先告退了。”

    餌撒下,就看魚兒上不上勾了。

    但,李昱有十成把握,她這條笨魚還是會傻傻咬住餌食上勾!

    呵呵,他可沒逼她;這叫昱王爺釣魚——

    笨者上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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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明知有陷阱,卻還是得往陷阱裏跳的無奈及悶嘔,她現在體會了。

    並非李昱待她不好,相反的,他待她好到令她忐忑不安。

    她所居之引竹軒位在昱王府景致最麗處,環水而居,令她得見漢人奢華之甚、造景之雅。

    引竹軒所依之水非一小池小塘,而是自遠處引來之活水,與皇宮共享水源,軒後架起迭石假山,層層巒密如欲生雲,不知用何法引水上峰頂傾泄而下成一飛瀑,雖無千仞峻嶺千丈練飛、噴石似煙之壯,卻有濺珠如雨、雲錦涵波之美,偶爾虹起,如夢似幻,令人倚窗留連不忍離去,貪戀如畫美景。

    軒前之水足可行船,水邊遍植楊柳,春日翠碧婆姿,夜霧迷離微波,風顫水邊芙蓉送香來,只願長臥水中畫妨隨波蕩漾,偶伸手驚擾水底魚兒,莫醒理俗事。

    軒裏佈置舒適,完全沒有漢人故作高雅的酸腐氣,令人自在、悠閒……

    悠閒——她是一個階下囚啊!

    李昱甚至命人為她裁了新衣、打了首飾,兩個小婢隨等在旁,更衣洗浴皆不必親自動手,她在北疆的生活也不過如此。

    他予她如此自由,卻反而因禁了她,日日猜想著他的用意,反倒無心這好景了。

    李裏踏進引水軒時,就見荷瓦姬拉出神地倚著面水的窗,顯然不是在欣賞窗外美景。兩名小婢見是王爺輕聲行禮,李易做了個手勢令她們退下。

    荷瓦姬拉沒注意到他的到來,兀自苦惱著他的用意。

    “水荷。”他走近竹榻上的她,開口。

    被他冷不提防的嚇了一跳,她慢了半拍偏過頭這樣的情景有些怪異,她是否己在不知不覺中步入他的陷阱猶不自知?

    “住得還習慣嗎?”李昱將她的迷惑盡收眼底,面上的笑容愈見和煦。

    她沒有回答,緩緩地伸手撫上自己的面頰,眼睛望著他不知想些什麼。

    “小水荷?”哎呀,不是把她嚇得太過,令她癡了吧?

    這水荷姑娘也太不禁嚇,教他何處再尋一個玩物來?何況他還未從她身上探得北疆的消息呢!

    荷瓦姬拉蹩起眉來,放下手。

    “我說過,我後頭沒有什麼指使者,也不會告訴你任何事。”

    “本王知道。”李昱點頭。

    “你卻仍留下我……”雖說不必以他自身為餌,他卻仍用自身當籌碼,賭她必殺他的決心而留下,這是為什麼?她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一個可能,“你想要我?”

    她知道自己的美麗,否則父王不會拿她當政治酬傭送給崔紇,但她卻未曾想過自己會逃出一個男人的狼手,卻又落入另一個男人的魔爪。

    看到她認真的眼神,李昱失笑。“小水荷倒提醒了本王,自古落入敵手的女子便是他的禁臠……”他似真似假地說道。

    荷瓦姬拉立即縮進竹榻內,“你休想!你要敢動我,我就……就殺了你!”

    “呵呵,問題是你殺得了本王嗎?”李昱笑著朝她靠近一步,滿意地見她又更往裏編去。

    見他逼近,心慌意亂的荷瓦姬拉瞄了瞄左右,竟找不著可以當兇器的東西。

    “我……你……站住!不准靠近我!”眼見他臉上又掛著那種討厭的笑容,一步步逼近,她索性扯下頭上的金步搖將尖端對準李昱。“我說真的,不准靠近我,滾開!”

    討厭的男人!

    看來小水荷當真很討厭他哪!在她身上見不著當年那個哭著要他留下的小娃兒影子了。李昱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望著那看來很脆弱的金步搖,懷疑當真能沾到他的血嗎?"小水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如何才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殺了一個男人?“他丟出問題。

    何瓦姬拉警戒地盯著他,不敢放鬆。

    “不知道嗎?”他挑起眉來,搖開隨身的金扇。

    她不回答,雙眼一瞬也不瞬地注意著他。

    李昱淺淺的低笑聲讓她皺眉,就在這一瞬之間他欺到她身前,打掉她的金步搖,壓制了她的雙腿,使她無法動彈。愕然對上他墨深帶笑的眼,她驚恐的模樣清楚地倒映在他的眼中。

    “告訴你……”李昱的臉逼近她的,“在床上的時候最容易殺了一個男人。”

    呵呵,好有趣的反應。

    荷瓦姬拉氣也不敢喘一下,目光只能直勾勾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

    “小水荷要不要試試?”他笑嘻嘻地挑起她細嫩圓潤的下巴,在她鮮嫩欲滴的紅唇上啄了一口。

    荷瓦姬拉這時才猛然找回自己的聲音,氣憤地舉手朝他的臉揮去,“無恥!”

    那一巴掌沒有如預期地落到李煜臉上,而被折起的金扇接住。

    “小水荷,你真是太衝動了。”確定身下的人不會再接再厲地揮來一巴掌,李昱收回扇子,淺笑道:“不喜歡這個方法嗎?”

    他是無所謂啦,送上門的美食卻之不恭,她若真想動用女人最原始的武器,他也不反對。

    荷瓦姬拉只是死瞪著他,這就是漢人朝廷中最有勢力的男人?

    “那……本王給你一個機會可好?”李昱接下去的話讓她瞪大了雙眼,真的懷疑他瘋了!

    “從今天起,你就跟在本王身邊,方便你伺機刺殺本王,如何?”他微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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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昱,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荷瓦姬拉冷不防大喝一聲射出手中匕首。

    李昱張扇打下匕首,陽光反射在鋒利的匕首上,顯得刺眼。

    “小水荷,”李昱反手扇了幾下扇子,笑看已被萬俟甲押住的她,“在大街上行兇不太好吧?”

    她嘟起嘴,用力一扭,“放開啦!”

    萬俟甲收到王爺示意,順勢鬆開對她的箝制,一雙眼仍虎視眈眈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周圍紛紛投以注目,因為太光明正大、反令人們懷疑,於是好奇地將騷動傳開。

    “抱歉,內人太過調皮,嚇著各位了。”李昱抱扇一揖,微笑說道。

    “喔……”發出恍然大悟的狀聲字,人們的注意力轉開,一如未發生前。

    “誰是你內人!”這個野蠻人,竟敢占她便宜!

    “嗯?”李昱睨向她,“想當本王賤內也是可以的。”

    “你去死!”荷瓦姬拉氣極了,自顧自走在前方。

    今日他不知發什麼神經,竟然說要到市集逛逛,害她得在大太陽底下陪他受罪!哼,漢人的市集有啥好看的?雖做如是想,荷瓦姬拉還是被小販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給吸引住目光,像個尋常姑娘家一樣東瞧西摸,撿著可愛的小飾物把玩。

    走在身後的李昱笑著看她在人潮裏鑽來鑽去的身影,能見她這麼開心,今日出來走這一遭也不算白來,雖然他的目的是讓她到街上走走,看看是否有同黨與她接觸。

    其實小水荷的功夫算是不錯的,當年那個愛哭的小女娃能有這麼大的改變,想來還得歸功於他的開導呢!她卻恩將仇報,殺起他這恩人來了。

    “呵呵……”有了她,日子果然增色不少,想她會用什麼方法暗算他的日子也挺有趣的。

    突然,荷瓦姬拉的尖叫聲遠遠傳來,令李昱一凜,收扇快步向前尋去。

    “小水荷!”他蹙眉叫喚。

    “放開我!”

    “啪”一聲,他聽到熟悉的聲音開罵。

    “不長眼的渣子!竟敢輕薄我,今天非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撥開人群一看,李昱提起的心咚地落下,不禁莞爾一笑。

    她兩個月來第四十次刺殺失敗,正愁沒地方出氣,便有一個不長眼的無賴見她孤身可欺,自個兒送上門讓她出氣,她豈能辜負老天爺一番好意?於是她重重地打,將一肚子氣全往倒黴鬼身上發洩。

    “夠了,小水荷,得饒人處且饒人。”李昱握住她再次揚起的手,笑勸道。

    荷瓦姬拉橫了他一眼,“說得容易,又不是你被輕薄!”

    哼,氣也出得差不多了,就饒過他。

    她與李昱轉身欲走,被揍趴在地上像只青蛙的人偏不識相,哀哀放話,“你……你別走,老子……老子親戚是當官的,你這婊子就別……別讓老子碰到,否則……看老子不玩死你就……就……啊!”

    他痛嚎出聲,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捂住下體,在地上翻滾尖叫,眼窩與下體各插了一支飛刀,滾得地上一道道怵目驚心的血跡,即便現在太陽高掛,猶是駭人。

    赫!圍觀眾人嚇了一跳,這姑娘這麼狠?

    但見荷瓦姬拉一臉莫名其妙,突然身邊的男人冰冷的聲音凍著了她的耳朵——

    “有眼無珠,留眼何用?出言不遜,本王讓你一輩子沒辦法玩女人。”

    荷瓦姬拉一愣,這是那個老是笑得刺眼的李昱嗎?她抬頭往他臉望去,卻見陽光照在他身上,閃閃發亮,他還是那個終日掛著微笑的李昱,一張臉還是一樣俊美得討人厭。

    “李昱?”她試探地叫喚。

    李昱低頭給她一抹笑,順勢圈住她的腰轉身離開,“我們走,別汙了眼。”

    “呃……”

    他使了個眼色給萬俟乙,將那無賴送去官府,他倒要看看,哪個官是那無賴的親戚!

    荷瓦姬拉沒在這事上放太多心思,因為李昱插了支玉管在她頭上,惹得她嫌惡地拿下丟回他身上。

    “不喜歡嗎?小水荷?”他接個正著,笑呵呵地問。“很適合你。”

    “我才不要你的東西!”她拿開他放肆的手,逕自往前離得他遠遠的。

    他真是個怪人、瘋子,她是要殺他的刺客,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想收買她嗎?休想!她荷瓦姬拉絕不會背叛北疆!

    “王爺何必如此善待她?”萬俟甲皺眉輕問。

    這女刺客著實不知好歹,王爺為何對她另眼相待?甚至為她出手。

    李昱微笑地望著前頭顯眼的窈窕身影,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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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七次。

    第二十八次失敗時,她歸罪於漢人女子的繡花鞋,於是他沒有異議地為她弄來六六三十六雙靴子;第四十三次失敗時,她歸罪於漢人女子飄逸的衣裳,於是他又命人日夜趕工裁制一櫃子胡裝;第六十七次失敗時,她歸咎于漢人女子的累贅髮式,於是從此之後她的丫鬟只為她編一條辮子盤起。

    那下次失敗,她又要找什麼藉口?

    藉口——是的,就是藉口。

    荷瓦姬拉知道前面六十七次的失敗全部只有一個原因:她武功不如人。

    敵視著守宮門的漢人士兵,她煩躁地就地坐下,環起雙手生著悶氣。

    她住進昱王府已經三個月,卻連李昱的一根寒毛都沒拔到!

    自從李昱提出那個看似不要命的瘋狂提議之後,經過她反復思量,跟在他身邊確實是一個刺殺他的好方法。

    李昱會提出這個危險建議,想是對於自己的身手極有信心,但長久處於緊繃狀態下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總有一天他會因為疲累而露出破綻,屆時便是她下手的好時機!

    當初她是這麼想的,只不過——

    “六十七”這個數字令她挫折。

    她來的時候只是深秋,而今時節卻已邁入冬季。

    她開始懷疑她的“荷瓦姬拉”封號是否是蒙來的,否則為何屢屢失手於他?

    李昱相當地信守承諾,除了他如廁及進宮無法跟著他,就算她想與他同房他也毫無異議,兩人幾乎同進同出,連他進宮之時她也站在宮門外等他。

    抬頭望著高聳的宮牆,荷瓦姬拉皺眉沉思,怪異的模樣照理該是引人注目的,但守宮門的士兵卻已經見怪不怪,知道她是昱王爺的人。

    半晌,她站起身來,眼睛盯著宮牆踱步。

    其實……她並不一定非要李昱的命不可嘛!荷瓦姬拉佇足望向宮門,心裏浮起另一個替代計劃。要解決北疆危機最一勞永逸的法子就是宰了那個懦弱無能的漢人皇帝!

    追根究底,不都是因為皇帝太過無能以致李昱這等奸佞小人當道,所以只要她殺了皇帝,看誰還來聽李昱的讒言,出兵攻打北疆。

    嘴角揚起一抹滿意的笑,荷瓦姬拉愈想愈覺得這個計策好。

    呵呵,這麼一來她也不必困在李昱身邊了。

    “小水荷,別做傻事唷。”

    驀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使她嚇了一大跳,往旁邊跳開一步才看到一臉賊笑的李昱,她沒好氣地嘩了一口。

    “你想嚇死我不成?”

    “呵呵。你剛才想些什麼?”李昱看來似乎心情很好。

    “不幹你事。”想當然耳,她怎麼可能告訴他?

    “是嗎?”他把扇子扇了幾下,“小水荷,你覺得皇上要是駕崩,誰是最大的獲利者?”他狀似無意地站著與她聊了起來。

    荷瓦姬拉心裏一驚,“誰?二王爺嗎?”

    漢人皇帝猶無子嗣,兄終弟及,應是二王爺繼承大統無誤。

    “錯了,是區區小王我。”李昱笑著看她的反應。

    “為什麼?”荷瓦姬拉果然大驚失色地追問,“你上頭不是還有個兄長嗎?”

    不行,她非得問個清楚再下手,不然不是反而幫了李昱的忙嗎?

    李昱閒適地邁開步伐走向馬車,她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你沒聽說嗎?二王爺因與皇上爭奪東宮之位失利,早已失勢。所以,皇上若在此時駕崩,你覺得是有眾多黨羽在朝的我會繼位呢,還是無權無勢的二王爺會以黑馬之姿竄出?”孟秋已有涼意,李昱的話使她的心涼了一半。

    “可是……可是不是長幼有序嗎?”她不死心地繼續問道。

    走到停放馬車之地,車夫恭敬地為李昱掀開簾子,荷瓦姬拉跟著鑽進馬車內。

    兩個隨身護衛翻身上了一旁的馬,隨侍在馬車旁警備。

    唉!要是這話被人聽到了,還以為王爺有異心呢?

    示意車夫可以駕動馬車,萬俟甲、萬俟乙策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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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昱心情好不是沒理由的。

    為了探知皇上對北疆動靜的瞭解,他近來常往皇宮跑,無法避免的會碰到一些有趣的事——比如他那扮成宮女到處跑的皇嫂,也就是當今的皇后娘娘。

    呵呵,他很好心呢,為獨守空閨的皇嫂製造了與皇見相處的機會,也是為保護皇族的面子防範于未然;想想,若皇嫂獨守空日久了,難免不會另求良人,暗著來還好,萬一皇嫂想當史上第一個休了皇上的皇后……呵呵,雖然他很懷疑那個溫良柔善的皇嫂會做出此種驚世駭俗之事,但世事難料啊!

    就像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脫口而出那種話來。

    讓她跟在身邊是沒問題,她那三腳貓功夫也沒放進眼裏,只不過……

    “李昱,你說是不說!”見他似乎沒把她的話聽進耳朵裏,荷瓦姬拉火大地拔出匕首擱上他脖子。

    “呃……刀劍無眼。小水荷,你可要小心別反傷了自己。”回神看見她怒火衝衝的表情,李昱淺笑著用兩指夾起劍身。

    聽他又暗諷她功夫不好,她更加火冒三丈,匕首又逼近幾分。

    “回答我!”她大聲命令。

    聽不慣命令句,李昱怔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說道:“你問什麼?”

    聞言,荷瓦姬拉瞪起眼;這男人剛才竟真的讓她唱獨腳戲!

    “為什麼不是二王爺繼承皇位!

    李昱因她一個疑惑的眼神,“本王不是回答過了?”

    “什麼時候?”

    “二王爺與當今皇上爭奪東宮之……”唉,小水荷的理解力有待加強。

    見他又用那種看不起人的睥睨眼神看人,她不悅地打斷他的話,“我問的是二王爺為何無法繼承大統!

    “這就是原因。”李昱用憐憫有加的眼神回望她。

    他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她究竟是哪里聽不懂?

    荷瓦姬拉選擇視而不見他侮辱的眼神.“但是他是你二哥不是嗎?”

    “呵呵,事實是小王我比較有權有勢,大臣們會支持誰呢?”李昱丟回一個問號。

    “可是……”

    “其實……還有另—個比本王更有資格承繼大統的人。”李昱好心地拋出一條救命索,笑看她藏不住心事的臉蛋。

    心裏打什麼壞主意讓人看得一清二楚,想跟他李昱鬥……呵呵,再修練個一百年看看有沒這個可能。

    “是誰?”一急,匕首又更朝他的頸肉壓進幾分,他小心地將上半身往後挪開,免得她一個興奮錯手傷了他,屆時他昱王爺就變成笑話一則了。

    “他是本王的七弟,先皇的嫡次子……”

    “就是他了!”荷瓦姬拉開心地收回匕首,開始盤算著要如何潛進皇宮刺殺皇帝。

    像那種懦弱無能的皇帝大多貪生怕死,皇宮裏想必安置了許多禁衛軍,她該怎麼做呢……

    “可是七弟他無心皇位,十年多前便離京不知所蹤。”

    “啊?”救命索就這麼毫無預警地被剪斷,荷瓦姬拉傻了。

    “呵呵,所以本王不是說了嗎?別做傻事,小水荷。”不先警告她,到時她真胡裏糊塗跑去找死,就算他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

    擅闖宮闈之罪不輕哪!

    不過問題是……他為何會想救她呢?應該是把她推下水,然後站在一旁笑看她浮浮沉沉的模樣,這才是他會做的事不是嗎?嗯.值得深思。

    美夢乍碎,荷瓦姬拉才明白又被耍了一次、不由得瞪向明顯陷入沉思的李昱。

    就她這些天來觀察的結果,愈看愈不覺得他是如崔紇所言的大奸佞。沒錯,大臣們是很敬畏他,但那是因為他是個王爺呀!就如同北疆境內人人敬畏她這個荷瓦姬拉公主一樣,但是李昱行事詭怪也是事實。

    她常——不,是根本從未弄懂過他的想法。

    他的臉上總掛著混淆人心的笑容,看來和善卻令人倍感壓力,心底想法沒人知道,除了他自己。或許是防她,這些日子沒看他跟哪位大臣商量過公事,只是四處騙吃騙喝,說些言不及義的風花雪月,哪像個握有重權的親王?

    難不成……在她面前的李昱始終只是個假像?她被騙了三個月?

    愈想心情愈沉重,荷瓦姬拉索性在他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跳了馬車,朝馬車揮了揮手,毫髮無傷的在目瞪口呆的眾人目送下離去。

    她需要時間想一想,是否該繼續這個一開始便輕率得可笑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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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該放她走嗎?”萬俟甲策馬靠近馬車。

    縱虎歸山易,擒虎回籠難,王爺該明白這個道理,為何仍眼睜睜看著刺客離開?雖知王爺行事自有分寸,但也常置己身於險地而樂在其中,令人捏一把冷汗。

    “放心,她不會再異想天開地想進宮殺了皇上。”李昱不是不攔,而是不想攔。

    看來小水荷對殺不了他一事很介意,讓她去散散心也好;他不想見到一朵死氣沈沈的荷花,可也不想自己身上多出一道口子只為博佳人一笑。

    “但王爺……”萬俟甲緊蹙著眉,仍有疑慮。

    李昱摺扇一揮,“好了,回府吧!”

    他打了個訊號給萬俟乙,萬俟乙會意地下馬朝著荷瓦姬拉消失的方向而去。

    萬俟甲明白主子不想再就這個話題談論,只得閉上嘴巴。

    馬車裏,李昱閉上雙目養神。他知道萬俟甲的忌憚,但他有把握小水荷不會就此溜回北疆,因為她來中原的目標還未達成,不是嗎?

    呵呵,說來雖令人傷心,不過在還沒殺掉他之前,她是不會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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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當朝婦女著胡服並不稀奇,但一名嬌美不失英氣的胡服女子孤身走在街上還是很引人注目。荷瓦姬拉今天穿了一身大紅窄袖襖子,下著貼身合褲,腰系黃金師比,腳上一雙男式長靴,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嬌貴無雙,吸引住每個人驚豔的目光。

    蹙著眉,荷瓦姬拉根本無心於眾人含情妒羨交雜的目光.也或許是習慣了吧!

    此刻她的心中滿滿的都是李昱的身影,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形影不離的程度只怕夫妻都沒他們親密,所以她實在很難相信這些日子來,在她眼前的李昱不是李昱,而是假像。

    他喜歡逗她、耍她,在言語上調戲她,偶爾還會占她小便宜,但他始終是笑容滿面地面對她這個刺客,儒雅溫和的舉止令人無法相信他還是個武功高手……這些,都是他刻意演給她看的?

    呵,想想也對,怎麼會有人在想刺殺自己的刺客面前毫無防備呢?

    是她笨,才一座小閣、兩個婢女就將她收買……

    她還以為他們是朋……

    荷瓦姬拉腳下突然一滯,驚愕於自己心底的失落。

    她為何失落?為何煩悶?

    她和李昱是什麼?能是什麼?

    他們是敵人呀!

    就算被他詭怪的行止一時弄昏了頭,她也該記得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呀!

    是他讓父王傷透了腦筋,是他讓自己不得不拋棄舒適的生活遠遁來此,是他害得她差一點就得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他……是漢人,而漢人沒一個好東西;她的娘例外。

    對,漢人沒一個好東西!

    看看李昱就知道,把面具當自己第二張臉一般戴著,由此可知他心機之深沉,她竟還傻傻的以為——

    “荷瓦姬拉公主!”

    驚喜的叫喚斬斷荷瓦姬拉的思緒,乍聞這個許久沒人叫過的名字,她感到懷念。

    “是你,祚榮。”看向出聲的族人,她揚起一抹他鄉遇故人的欣喜。

    “荷……”安車骨柞榮歡喜地奔過來。

    “叫我荷兒吧!在這,我化名為水荷。”眼看祚榮适才的呼喚已經引人側目,荷瓦姬拉忙截斷他的話,提醒他這兒可不是北疆。“你怎麼來了?”

    祚榮是安車骨部的下一任大王,在皇宮裏擔任侍中的職位,再過幾年便要回安車骨部接任大王。

    祚榮自然地與她並著肩走在街道上,一邊回答道:“大……老爺派出許多人來中原找你。”

    “哦,父……親還不願死心嗎?”聽聞這個消息,她有些落寞。

    望見她帶著些許憂愁的側臉,祚榮感到心疼。

    大王根本胡塗了,竟然要把北疆的驕傲許給一個漢人!

    北疆那麼多強壯勇敢的男兒愛著荷瓦姬拉,甚至願意為她付出生命只求她能永遠擁有無憂的笑靨,大王卻誰都不許,偏偏許給一個獐頭鼠目的卑鄙小人。

    他們不甘心呀!

    但除了怨氣之外,卻更為無法反抗的荷瓦姬拉心疼。

    “荷兒你放心,除了崔紇的手下之外,所有人都會為你隱瞞行蹤。”祥榮激動地說。“而崔紇的手下只見過你的畫像,你放心吧!只不過……”

    看著她一身的大紅窄祆,很是俏麗動人,但卻更容易引人注目。

    隨著他的目光,荷瓦姬拉也發現自己不能再穿著胡用四處走動。

    “放心,我知道的。”雖然胡服行動方便,但還是漢服比較不引人注目,倒是祚榮的外貌……她有一半漢人血統還不怎樣,但祚榮可就是個道地的北方了,深進的輪廓、較淺的發色不說,光是比尋常漢人高大許多的身量就不容易隱藏了。

    祚榮自己也注意到了,但卻是無法可想。他搔搔頭,“我還是別太靠近你的好。”

    望著大哥似的祚榮,荷瓦姬拉露出和煦親切的笑容,想也沒想地脫口道:“到我借住的地方吧,那裏是一個崔紇絕對想不到的地方。”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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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1 10:21: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荷兒,這兒是……”看到昱王府的輝煌氣派,祚榮雖不識得門匾上漆金的漢字,卻也知道這裏不是普通人家。

    “水荷姑娘。”守衛識得她,雖陌生於她身後的彪形大漢,卻也還是客氣地放行。

    近來見她和王爺出雙入對,想來是王爺的紅粉知己吧?又不是活得不耐煩想找死才去管她的事哩!

    荷瓦姬拉自若得如同在自個兒家一樣,領著祚榮七彎八拐地回到她的引竹軒。

    “小姐。”守在軒裏的兩個丫鬟見主子回來,彎身一福。

    “你們下去吧!”荷瓦姬拉招呼祚榮一同坐下。

    “是,小姐。”兩個丫鬟沒對主子帶回的陌生男人投以側目,也未對男女獨處表示意見,乖巧地退至軒外候命。

    祚榮吃驚地打量著雅致精美的屋內及如畫的窗外美景,未曾離開過北國的他如何不被這裏的巧思佈置所吸引?

    飛濺的水聲顯得房內更加安靜了。

    荷瓦姬拉喝著茶等待祚榮國神,從他的呆愣神情中找到昔日的自己。

    想當初,她也是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般,肯定逗得李昱很樂。

    “天啊!荷兒……這……這真是太……太美了,王宮也沒這幅景致呀!我終於知道你娘為何對故鄉念念不忘了。”祚榮終於回過神來,抓著面前的人兒迭聲便問:“這兒是哪兒?不是普通人家吧?你在哪里認識的?可靠嗎?”

    驚歎于這裏的華貴之余,祚榮卻也顯得憂心忡忡。荷瓦姬拉到哪里認識這麼顯貴的人家?莫不是一個貪圖荷瓦姬拉美色的登徒子才好。

    荷瓦姬拉倒了一杯水給他,怕他喝不慣漢人的茶,“先喝口水潤喉吧!”

    對祚榮,她不把他跟那票追求者劃上等號,或許是因為知道他並非真的想娶她,那是一種接近兄妹的感情,所以她能自然與他相處,也為兩人帶來許多流言。

    祚榮聽話地將水一口飲進,“這些日子來大家都很擔心你,你卻是躲在這兒享福。”

    所謂“大家”指的是荷瓦姬拉的追求者。

    荷瓦姬拉略微落寞地一笑,“也稱不上享福,只是為自己的將來盡一份努力罷了。”

    “荷瓦姬拉!”知道她的落寞所為何來,他衝動地一把捉住她的手,“嫁給我,只要我們成了親,大王就不會逼你嫁給那個漢人!”

    只要他們先斬後奏,到時木已成舟,就算大王仍執迷不悟,只怕那漢人也不會要荷瓦姬拉了。

    祚榮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一愕,還沒來得及回答,李昱那略帶嘲諷的聲音已經響起。http:///http:///http:///

    李昱一從皇宮回到縣王府,就聽孫總管說先前邀約他過府賞菊未果的王孜正坐在正廳內等他,他有些意外地揚起眉。

    “王爺。”王孜一見李昱回府,立即起身拱手為禮。

    “王大人。”李昱微笑地回禮,“不知今日來見本王是有何事?”他說著,在上位坐下,示意王孜也坐。

    “是這樣的,”王孜說道,“三日後是下官小女兒及笄,特邀王爺過府參加小女的生辰宴,不知王爺可否賞光?”

    李昱打開金扇,“這……”

    老狐狸,還不肯死心?

    正當他欲開口回絕時,萬俟乙回來了。他靠在李星耳旁說了幾句話,只見李昱臉色不變,微帶歉意地起身說道:“啊,王大人,本王臨時有急事待辦。三天後令媛生辰,本王定會遺人送禮祝賀。失陪了。”

    李昱笑著離開正廳,留下王孜一人扼腕。

    走在回廊上,李昱斂去笑容,“你說荷瓦姬拉帶了一個北疆人進府?”

    好一朵小荷花,他才以為她心情低落,放她出去散心,沒想到這會兒竟將族人帶進府中了。要是他這裏王府變成北疆人在京師的聯絡站,這才叫做諷刺。

    “……嫁給我!只要我們成了親……”

    李昱只聽到該兒,心中頓時一股連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怒氣倏地竄上。

    “看樣子本王來得不是時候。”

    笑意未達眼底,李昱一雙墨沉的眼望向祚榮握著荷瓦姬拉的手,荷瓦姬拉發現他目光所在,忙抽回自己的手。明明沒什麼的,怎麼被他一看就心虛?

    “你……”

    “荷兒,他是誰?”祚榮乍見來人,心底警鐘要然敲得層天價響。直覺告訴他,這男人非泛泛之輩。

    李昱聞言,眸中流光一閃,快速得令人捕捉不及他的情緒。竟然直呼她荷兒,他們的感值已好到這種地步?

    荷瓦姬拉鎮了鎮神,答道:“他是……”

    “這位兄台,”李昱揚起一抹笑容走進引竹軒內,“坐在主人家裏卻反問主人是誰,似乎本末倒置了吧?”

    “主人?”祚榮轉頭問道:“荷兒,這位就是府邸的主人?”

    “呃,是……”

    “敢問尊姓大名?”李昱和善地笑問,在荷瓦姬拉身邊落坐,無視她忐忑的神情。

    祚榮豪爽地扯開笑容,“荷兒多虧你照顧了。我叫安車骨祚榮,你可叫我祚榮。”

    一聽他是照顧公主的人,祚榮立刻把腦子裏的警告丟到九天雲外,毫不設防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祚榮……”荷瓦姬拉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若李昱巿心要查,一個名字己經太多。“本王姓李,單名一個昱字。”李昱心裏欣賞祚榮直爽的個性,尤其當他是一個敵人時,這種個性很方便。“打擾到你們了嗎?”他故意問道。荷瓦姬拉聞言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說這話用意何在卻不由自主地在意起他的想法;奇怪,她管他怎樣想?

    “沒有,沒有。”祚榮哈哈笑道:“對了,李兄适才自稱‘本王’……這是中原人新的稱呼法嗎?”

    莫怪他如此想﹐因為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北疆的荷姬拉公主會住在敵國皇族府裏啊!

    “呵呵,冒充皇親國戚可是殺頭之罪,相信沒人敢門目張膽宣揚。”李昱溫和地搖了手中金扇。

    祚榮瞪著他手中金扇。依稀記得崔紇說過,天朝的四王爺金扇不離手……

    “祚榮,你快走!”一見李昱身後的萬俟兄弟身影微動,荷瓦姬拉立即出聲示警,並同時一把掀了桌子。

    祚榮為這突來的變化愣住了,直到荷瓦姬拉扯過他手臂,這才倏然回神。“拿下他!”李昱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金扇本收,下令道。

    祚榮躍至窗前,瞪著窗外粼粼水色躊躇;他,不會泅水!

    “祚榮﹐躍上假山離開!”荷瓦姬拉出聲提點,奮力擋在萬俟甲身前。“李昱,叫他們收手!”

    “呵,小水荷,笑話要笑著說。”李昱悠閒地坐在一旁看他們動手,沒有出手的打算,篤定萬俟兄弟會把祚榮手到擒來。

    果然,在祚榮牽掛著荷瓦姬拉的情況下,根本沒有辦法安心離去,只有淪為階下囚。

    即使受制於人,祚榮卻還是關心著荷瓦姬拉的安危。

    “荷兒,你怎麼會……”

    荷瓦姬拉瞪向李昱,“放了祚榮。”

    無視於她怒氣勃勃的小臉,李昱命令道:“押下地牢。”

    “是。”萬俟甲應道,欲留下弟弟保護王爺。

    “慢著!”荷瓦姬拉悍然擋在萬俟甲面前,眼睛卻是看向李昱,“祚榮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我一個朋友,你們問不出什麼的。”

    “問不問得出什麼由本王決定,小荷花,你是否忘了自己的身分?”李昱向來溫雅和善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冷的笑意掛在唇邊。“還是……你有什麼條件讓我放了他?”

    望著她所陌生的一面,荷瓦姬拉感到被朋友背叛的難過,卻又立即驚詫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覺之中將李昱視為朋友?那種……打打鬧鬧的朋友?

    “我……求你放了他!”

    “荷兒!”祚榮驚叫。那麼驕傲的荷瓦姬拉竟低頭求敵!

    荷瓦姬拉咬住下唇,內疚在心中盤旋不去。是她引祚榮來此,天真的以為這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她的輕率害了祚榮。

    “哦,看來這個男人在你心中分量不輕?”殊不知,她愈擺出低姿態﹐李昱心中惱怒就更盛。“看來你該可以提出讓本王心動的交換條件吧,小荷瓦姬拉?”

    “放了他,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祚榮激動地扭動掙扎,“荷兒,要走我們一起走。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在王府,但我相信你。你不要求他!”

    驕傲的荷瓦姬拉、勇敢的荷瓦姬拉,他北疆的女神不該跟漢人低頭!

    “呵呵,真令人感動呀!”李昱皮笑肉不笑地諷道。“你怎麼說呢?小荷花?”

    “我……”

    “在你決定之前,只好先委屈安車骨祚榮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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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竟開口求他?

    相處近三個月以來,李昱很清楚她性子裏多麼剛烈驕傲,而今她竟為安車骨祚榮而開口求他?

    望著如今身陷囹圄的北人,李昱一雙眼流露出冷冷的敵意。

    祚榮見是他,奮力掙扎得身上的鐵鏈鏗鏘地響。

    “你放了荷瓦姬拉!

    “你是不是弄錯什麼了?”李昱說道,“本王可沒綁著她,是她自願留下。

    “我不相信!”祚榮大吼,激烈的扭動身子,嚇得衛兵以為那鏈子要給他掙斷了,忙護衛在王爺四周。“一定是你這漢人使了什麼卑鄙手段!”

    面對祚榮仇恨鄙視的表情,李縣只是回以清冷的微笑。

    “看來本王在北疆的評價井不好哪!”他真懷疑北疆人究竟從哪里得來這麼多對他的負面評價,不過話又說回來,在北疆人眼中,漢人朝廷裏會有好人嗎?

    “哼!”祚榮譏諷道:“算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李昱聞言反而輕輕笑了起來,令祚榮大感驚詫,也更加覺得他的深不可測。

    “你笑什麼?”他用大聲來掩飾心裏突然湧起的怪異不安感。

    一旁的衛兵讓李昱的輕笑聲嚇得心裏發毛,紛紛對關在牢裏的北疆人投以同情目光;北疆人初來乍到不瞭解王爺脾氣,他們可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呵呵,你知道嗎?本王原本還算欣賞你……”李昱微笑道,“希望你能老老實實說出北疆究竟打什麼主意,別讓本王親手折磨你。

    “休想!我安車骨祚榮絕不會做賣國賊!”祚榮怒道,心底卻在慶倖;看來荷瓦姬拉雖受李昱控制,卻沒有說出國內一分一毫的消息,否則李昱不會找他問。

    李昱一笑,“哦?本王也知道,對你這種直性子又豪爽的人即使刑求也沒用,但若是對你最重要的人呢?”

    祥榮一聽怒不可遏,這卑鄙的漢人!

    “你要是敢對荷瓦姬拉亂來,我絕對會叫你後悔終身!聽到沒有!李昱!”他使勁咆哮,鐵鏈鏗鏘的悲嚎,似乎就要忍受不了而斷裂。

    李昱毫不膽怯,“就看你合不合作了。”

    “休想!”祚榮老話一句。

    “那麼……”他故意頓了頓,看他一眼,如願見到祚榮眼神裏流露出慌亂,“水荷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不是嗎?”

    “你——”聽到他所暗示的,祚榮的胸口如要爆炸一般,雙目欲裂,“你敢!李昱,你要敢動荷瓦姬拉一下,北疆上下絕對會追殺你至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李昱聞言輕皺了一下眉頭,倒不是為了祚榮的恐嚇,而是——

    “還是水荷這名字好聽,本王真不懂你們北方人命名的藝術。”

    “你……”祚榮瞪大眼,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啊?從頭到尾他所展露出的自信及從容萬萬非一般人所及,如果漢人朝廷裏都是這樣的人才,他北疆還能有勝算嗎?

    望他一眼,李昱低聲道:“若是不想本王對你親愛的小荷花做什麼,就好好考慮本王的話。

    這次,祚榮清楚見到了對方眼中的……敵意?不,那不是基於交戰雙方的敵意,而是……會嗎?這個漢人王爺會嗎?如果他所解讀的是正確的,那麼不管他說與不說,李昱會不會放了荷瓦姬拉還很難說,但……李昱給他的感覺不像是會出爾反爾的卑鄙小人,或許他會耍手段,但是卻又奇異地予人一種值得信任之感……

    不,他真胡塗了!漢人最擅長的不就是這種手段?裝出一副和善的模樣,然後猝不及防地在背後咬你一口!

    漢人無法信任!

    總之不管他怎麼想,重要的是時間,時間一拖長,難保這人面獸心的漢人會對荷瓦姬拉做出什麼來。

    見祚榮遲遲不語,李昱知道他已經有所動搖,這時候給他一點時間醞釀心理的不安感是必要的,於是他說:“呵,本王也不是這麼不通情理之人,就給你一點時間考慮吧!

    語畢,李昱轉身欲走。

    “等一下!”祚榮叫道,“我要先見荷兒一面。”

    李昱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地道:“等你下了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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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

    一抹黑影無聲無息地接近昱王府最僻靜的後院,熟悉地避開巡邏的衛兵。從月光下玲瓏有致的身影判斷,這黑衣客是個女子。

    躲在樹叢後,荷瓦姬拉靜靜等待著。

    她別無選擇。打從一開始,她的選擇就少得可憐。

    她不可能出賣自己國家,讓李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兵攻打北疆,即使這場戰爭一定要打,她也絕不會讓李昱打著正義之師的旗幟,把北疆貶成不知禮義的蠻邦!

    他們是敵人,對付敵人,她有不同做法。

    光要把這個地牢附近地形摸清就花了她好些時間,更別說搞清楚守衛巡邏的時間及模式了。

    算准守衛交接時刻,趁著火把光影晃動的一刻,荷瓦姬拉潛進地牢。

    黑暗但還算於淨沒有異味的牢房裏只有一抹蜷曲的身影,拿著從李昱書房盜來的削鐵如泥的寶劍,她毫不遲疑一劍揮下,斬斷鎖住牢門的鐵鏈,快速地打開牢門進去。

    聽到聲響,本就睡得不熟的祚榮驚嚇而起。

    “誰?”他警戒地朝黑暗中問。

    “祚榮!”荷瓦姬拉撲過丟,這些天來的擔憂及內疚幾乎要將她擊垮,即使她是人人欽慕的荷瓦姬拉公主,卻也只是一個身處異鄉的少女呀!她沒有堅強到能冷靜地面對這一連串事情的發生。

    “荷瓦姬拉?”祚榮訝異地抱住撲進自己懷裏的柔軟身軀。

    “祚榮,你沒事吧?”她歎咽地問,抬頭就著高窗外射進的月光檢視他,生怕見到他遍體鱗傷的模樣。“他們沒有對你用刑吧?”

    “沒有。你呢?”祚榮摸著她光潔的瞼,“李昱沒有為難你吧?”

    他從李昱眼中所看到的,令他憂心她的安危。

    荷瓦姬拉硬咽不能成聲,淚撲簌簌地掉著,沾濕了祚榮的手,令他大驚失色。

    “你哭了?”印象中的荷瓦姬拉從不哭泣!祚榮心頭一緊,“是他,他欺負你了?李昱那個畜生!”李昱竟然真的……

    荷瓦姬拉哭著搖頭,她只是心一寬,眼淚便忍不住直往下掉。她好擔心,擔心自己的愚蠢害了祥榮,那她這一輩子永遠也不再有歡樂。

    祚榮卻會錯意,以為她為了他而犧牲自己,激動得不能自己。

    “荷瓦姬拉,你……”他的生命怎能跟荷瓦姬拉比呢?

    覺得心情輕鬆多了,她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淚。她一定嚇到柞榮了。

    “我們走吧,祚榮。”她欲拉他起身,卻反被他一把拉進懷裏。“祚榮?”

    祚榮心情激蕩,覺得是他害了她。“荷瓦姬拉…”

    “怎麼了,祚榮?你不快逃嗎?”荷瓦姬拉奇怪地問,有些不安地掙動。

    祚榮忽然拉開她,直視她的眼,像是下定了決心。沉著聲音道:“記得我的求親嗎?”

    “嗯?”奇怪他怎麼會提起這件事,荷瓦姬拉睜大眼望著他。

    她知道祚榮想保護她才會提出婚事,但她會保護自己,即使父王也不能逼她嫁給自己不愛的人,所以她才遠走中原啊!

    雖然事情似乎走了樣,但她會想到別的辦法。

    “我是說真的,我是真的想娶你。

    月光讓荷瓦姬拉看清祚榮臉上的神情,他是認真的。意識到這一點的她感到慌亂。

    “祚榮,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

    “我是認真的。”祚榮正經說道,梭巡著她的表情,“你討厭我嗎?”

    “不會呀……”

    聞言,他露出笑容,“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對,可是……”那是兄妹之情啊!祚榮不也知道嗎?

    “別擔心,不管你發生什麼事,我這一生將會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委屈!”祚榮不等她說完,逕自說道。

    他會用一生來補償荷瓦姬拉為他所做的犧牲!

    “祚榮……”今天的祚榮奇怪極了,不會是被關瘋了吧?

    “我們快逃吧!”他拉起猶怔愕著的荷瓦姬拉。

    兩人出了牢房,才要踏上石階便赫然發現前路被擋。

    “等你許久了。”冷淡的口氣與內心的奔騰成反比。

    “李昱?”兩人一聲驚叫,李昱身後倏然亮起十多支火炬,把惟一的石階擠得水泄不通,他們已經陷入帶著肅殺之氣的士兵包圍之中。

    剛在黑暗裏,耳朵代替了眼睛,李昱神色愈來愈冰冷,將周圍帶人嚴冬風雪之中。

    祚榮,祚榮,她想叫幾聲祚榮?

    不同于其它兄弟有氣就發的個性,李昱慣於將怒意潛積在心底,就如悶燒的綿絮一般,緩慢延燒,叫人無法察覺,等到察覺時已經釀成無法撲滅的大火。

    他知道她遲早會來劫囚,但未料她將陰濕幽暗的冰冷地牢當成花前月下,開始與那男人互訴起情衷。

    呵,是北疆現在流行用這種方法談情說愛嗎?

    站在李昱身後的萬俟甲乙納悶于主子身上散發的凜冽寒意,跟隨王爺多年,也少見王爺如此動怒。只是,王爺怒的是什麼?荷瓦姬拉劫囚,或是安車骨祚榮的求親?王爺又是用何種身分發怒?當朝四王爺?或是一個……男人?

    萬俟甲為王爺的異狀感到憂心,王爺不該為一名女刺客動情。他早覺得王爺對荷瓦姬拉太過寬容,這不是一個好現象。王爺對男女之事並非生疏,也確實該立王妃的時候了,但對象絕不包括一個敵國的女刺客!

    “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對,可是……”

    想著剛剛的對話,李昱抓著金扇的手一緊,冷冷地望向他們兩人。

    火炬讓他看清她臉上的驚慌,唇邊勾起了一抹笑意。

    “是我。”他微笑,視而不見她被緊握在別的男人手裏的柔荑。

    荷瓦姬拉臉上出現一絲懊惱,她又成了被守的兔子!

    “李昱!”祚榮一見他出現便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即撲上去咬斷他脖子!“你們漢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虧我先前還以為你是個例外,沒想到你……若你還有一點羞恥心就跟我比試一場!”

    他要替荷瓦姬拉報仇!

    李昱聞言挑眉訝笑,“你想跟本王打?”

    呵呵,有趣了,有多少年沒人跟他這樣叫囂了?嗯……似乎自從愛鬧的七皇弟及火爆二皇兄離開之後便沒有了吧?穩重的大皇兄是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對!若你還是個男人的話。”祚榮深惡痛絕地瞪著他。

    “祚榮!”荷瓦姬拉清楚看見了李昱眼中一閃而逝的冰冷,頓時背脊竄上一股寒意,急忙拉住祚榮的衝動,“不要。”

    李昱的武功她見識過,雖不願承認,但確實高出她許多。連她都敗在手下,祚榮哪有獲勝的希望?

    祚榮一向冷靜不尚武,為何現在會對李昱說出這等挑釁的話來?

    “小荷瓦姬拉心疼了?”李昱懶懶笑道,只不過跟在他身邊稍微久一點的人都知道他的眼睛裏沒有笑意,而是寒意,冷冷的,像是出擊前的猛虎。

    萬俟甲知道,萬俟乙知道,而荷瓦姬拉,當然也知道。

    “祚榮,不要衝動。”衡量情勢比之前在引竹軒更加不利,當時只有三人,若她犧牲牽制,祚榮還有逃走的希望,而今只怕插翅難飛!

    “小水荷在心疼你了,你怎麼說?安車骨祚榮。”李昱睨向他,語氣帶著一分似有若無的嘲謔。

    荷瓦姬拉瞪向李昱,不解他為何故意要挑起祚榮的怒氣——對,就是故意,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甚且還帶有隱約的怒氣,祚榮得罪過他嗎?

    “荷兒,你放心,讓我為你討回公道。”祚榮說道,推開她。他不允許有人能欺負了荷瓦姬拉之後,還這麼氣焰高張。

    “公道?”荷瓦姬拉蹙起眉,不懂他說什麼,“你會受傷的,不要。”她擋在祚榮面前。

    “讓開,荷兒。”

    “不。”

    看著兩人拉拉扯扯,李昱的怒氣終於爆發!

    “你既然想死,本王不成全你似乎說不過去。”

    去字未完,他已一招擊前,祚榮連忙推開身前的人,接下一掌,同時回敬一拳。

    被推到一旁的荷瓦姬拉一穩住步伐便立刻要上前分開兩人,卻被萬俟甲擋住。

    “你讓開!”她左手虛晃一招攻上盤,右手揚劍實攻他下盤,卻讓萬俟甲—一化解,甚且奪去武器,她只得著急地在一旁看著兩個男人打鬥,看著祚榮左支右絀,漸居下風。

    “小心!”荷瓦姬拉出聲示警,看出這一招是虛晃,卻已遲了,祚榮胸口中了一掌,口吐鮮血,卻仍力戰不屈。“住手、住手!李昱你住手!”

    這太過分了!李昱根本是耍著祚榮玩!

    “啊!”她尖叫一聲,眼見祚榮被擊倒在地。

    覷著她滿臉的焦急憂心,李昱心一狠,金扇一開便欲揮向倒地的祚榮的喉嚨!

    “不!”荷瓦姬拉奮力掙開萬俟甲,奔上前撲在祚榮身上。

    “水荷?”

    “荷兒?”

    祚榮與李昱同時一驚,一瞬之間兩個男人採取同樣的動作——保護她!

    李昱急急收回運注扇上的內力,祚榮則顧不得動作粗魯地拽開她。

    荷瓦姬拉爬起依舊緊抱住祚榮,“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

    “你用生命保護他?”李昱不敢相信。

    “對。”她沒有看他,緊閉著眼,“我用生命保護他!”

    “你——”李昱舉高金扇,怒得想下手卻又遲遲下不了手,半晌,他生氣的一甩手,“萬俟甲,將安車骨祚榮關進鐵牢!至於你,水荷,本王就成全你的心願!”

    他用力扯起荷瓦姬拉,平日溫雅冷靜的形象早已不復見。

    “慢著,你想對荷兒做什麼!”祚榮忍痛叫道。

    已走上石階的李昱回頭,給了一個令祚榮絕不會安心的笑容——

    “成全她的心願,用生命保護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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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1 10:21: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幾乎是拖著她走,寂靜的夜好似适才在地牢裏的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腥。

    “你弄痛我了!”荷瓦姬拉掙扎地叫道,出口才發覺自己的可笑之處;他們是敵人不是嗎?她怎能要求他在乎一個敵人的痛?

    薄雲飄來遮去了月,如同她三個多月前潛進王府刺殺李昱的那一夜。只是,那時的李昱並未如同現在一般令她感到害怕,而她也只是單純地抱著殺敵之心而來;他,只是她的敵人。

    李昱陰惻惻地回頭,面色陰沈地露出一抹笑,“能用生命保護他,何懼這一點痛?”

    她閉起嘴,不願再示弱讓他恥笑。

    他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因此,懼怕他的人永遠比喜歡他的人多,他才能順利行事。但如今他卻失去了向來自豪的那份冷靜從容。

    萬俟甲乙兩人為他的反常而憂心,他不是不知道,但人總有無法自主的時候,而現在即是。他向來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然後不計一切手段得到他所想要的,即使那樣東西是天上的星星——他當然不會那麼愚蠢,去想那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一開始他只是為了好玩,也因為她是當年那個愛哭的小女娃而感到親切有趣,所以他留下她來,但他沒忘她是敵國的公主,一個來殺他的刺客。

    可是與她朝夕相處的後果卻不是他所能預知的,也或許是他低估了她的魅力?

    感情就這麼不知不覺地滋生,他……感到危險卻不想壓抑。在祚榮沒出現之前,他可以讓自己慢慢地想辦法解決橫亙兩人之間的問題,態度仍舊不變地逗著她玩兒取樂,喜歡看她氣得亂跳的模樣兒,卻沒想過她在北疆已有了愛人……

    他現在如何還能保持冷靜!

    他不該放她離開身邊,早知如此便該牢牢將她綁在身邊,寸步不離!

    被忽略的荷瓦姬拉莫名其妙地瞪著陷入沉思的李昱,此刻兩人已身處他所居住的漱玉閣內,夜已深沉,漱王閣裏的奴僕業已休息,不得召喚是不會進來打擾主人睡眠的,而萬俟甲乙兩人正押著祚榮呢。

    此時不發難更待何時?

    荷瓦姬拉目標對準床邊掛著的寶劍,迅捷正確地奪下寶劍,順勢回身拔劍攻向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李昱。

    利劍破空而來,李昱回神瞪著直直刺向他心窩的寶劍,“你想殺我?”

    “廢話少說!”她毫不收勢,生怕他又耍什麼詭計。

    她只剩這個機會救出祚榮,怎能不把握?

    李昱目光一黯,扇起格劍,“祚榮對你真如此重要?”

    千算萬算,他就是漏了這一算。

    荷瓦姬拉不語;她別無選擇只剩劫持李昱這條路可走。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不連累祚榮而已。

    “呵。”李昱反而笑了,手上的動作絲毫未慢。“真是想不到啊……”

    他竟也有失算的時候,若讓那些政敵知曉,怕不笑掉大牙?

    荷瓦姬拉不知他提起這話有何用意,索性不去想,專心將沙多所教傾囊而出。

    “本王竟然也有這種時候……”

    “鏗”的沉重一聲金鳴,她手中的寶劍飛至半空,她躍身欲奪,右腳一沉已被攫住,與寶劍一同摔下地來。

    “呃……”她才想爬起,寶劍已抵住她喉嚨。

    李昱帶著淺淺笑意的臉居高臨下俯視著她,沒有燈源的情況下,她依稀可覺那笑容下的寒冷。

    “要殺就殺!”她昂頭閉上眼,不讓自己顯露出一絲一毫懼意。

    她感覺冰冷的劍刃劃過頸肉,心下一顫,“匡啷”一聲清脆聲響,兩片溫熱的唇覆上她的,她一愕,雙眸圓睜。

    月破雲出,清冷的月光照得地上寶劍鋒芒閃耀。

    與預期的破釜沉舟落差太大,荷瓦姬拉來不及反應,只能傻傻地任李昱濕濡滑溜的舌撬開她緊閉的唇,勾起她的舌起舞。

    “唔……你做什麼……”她的手不知何時已被反制身後,掙扎的動作有若螳臂擋車,僅能就著喘息的空隙丟出問題,臉蛋因他的呼息而排紅一片,直熱到耳根,火辣的一寸一寸燒灼她的意識。

    他為何親吻她?

    李昱的唇在她的唇畔遊移,不在乎她輕微的反抗,一隻手挑開她前襟,向兩側滑開。月色襯得她瑩白的雪膚比暗沉的夜行衣更加誘人一親芳澤,他情不自禁地俯下頭舔吻她雪白瑩潤的肩。

    他要得到她,即使讓她恨他也要得到她。

    “你……啊!”一隻冰冷的手鑽進她褻衣下撫弄著,令荷瓦姬拉尖叫一聲,想壓下他放肆孟浪的手才憶起自己雙手已失去自由。“不要!”他不該這麼做。

    他們是仇敵不是嗎?他怎能如此對她?

    李昱頭也不抬,只是用他誘人的嗓音吐出令她冷徹心扉的話語——

    “你不想救安車骨祚榮了?”

    即使她的心不是他的,他也要得到她的人!

    她身子一顫,不敢相信他竟拿祚榮威脅她?

    李昱抱起不再反抗的她走向床帳,兩人衣物一件一件散落在地,芙蓉帳內熾熱的氛圍卻與荷瓦姬拉心中的冰冷成反比。

    李昱不管她的僵硬,用熱吻及愛撫攻陷她的身體,用情欲逼使她投降,撩起她的喘息及吟哦。

    耳邊充盈著他的粗喘,身體貪冀著他的愛撫,荷瓦姬拉感到眼眶炎熱,在他進入身體的一剎那,痛楚被含入他口中,悲傷及屈辱則化作淚水……

    消失在激情的枕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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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遠的異地,有一位正為孩子擔心的母親。

    即使在這片金色牢籠待了近二十年,她依然認為這是“異地”。

    荷兒不知還好嗎?她渴著了嗎?餓著了嗎?爹娘是否還住在那兒,沒有離開?

    她一向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母親,生下荷兒卻沒有教養她,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無法自拔;但荷兒卻是個好孩子,堅強又獨立,甚且在能夠自立之後便挑起保護她不受後宮嬪妃欺侮的責任,而這,原本是該她做的啊!

    她與荷兒並不親近,一見她便想起自己失節嫁給了一個異族男人的事實,那雙黃褐色的眼珠似乎一再提醒她的失貞,像是嘲笑她怎麼不死,怎麼不死?

    一直到女兒也要重蹈她的覆轍之時,她才猛然驚醒!

    她難道要讓女兒跟自己一樣嫁給不愛的男人嗎?

    荷兒一向討厭漢人,一如她恨異族男人,要荷兒嫁給崔紇不就像當年她被逼嫁給突地稽一般無異嗎?

    不,她不能讓荷兒走上同樣的路!

    所以她唆使荷兒離開,逃得遠遠的,最好別再回來。

    她無力阻止突地稽勾結崔紇,毀她家國,卻能避免女兒成為幫兇。即使她此生註定老死異鄉,她也永遠是漢人!

    她希望荷兒代替她得到幸福,能夠嫁給自己衷心所愛的男人……

    雖然她忽略了女兒十多年,可是現在補償還來得及吧?

    望著窗外的圓月,水氏微笑地勾起蒼白的唇。

    當年……當年出嫁的前一晚,她也是這麼看著窗外的圓月,滿心歡喜地等待成為他的妻……如今她人已老,而他,怕也已妻妾成群,是否還記得他曾有一個被異族男人擄去的未婚妻子?

    她沒資格要求他記得她,她知道,但心中仍有一絲想望,想望能再見他一面,即使容貌不再,紅顏已老,青絲已白……

    這份想望支持她含辱活下,但……這個願望怕是無法實現了吧?

    “咳,咳。”水氏低頭輕咳,聲量雖小卻已驚醒陪侍的小婢女。

    “夫人。”小婢女揉揉惺松的眼,憂心地看著朝她微笑,揮手要她安心的主人。

    因為協助荷瓦姬拉公主逃跑,憤怒的突地稽將水氏軟禁起來,限制吃食地折磨她,直到她想說出荷瓦姬拉的下落才准回到以往的生活。

    但水氏卻堅毅不屈,已有許久滴水未進,加上染了病卻沒有看大夫,身體逐漸崩壞憔悴,有若風中殘燭。

    “咳,吵醒你了……”水氏好抱歉地道。

    小婢女忙搖頭,“伺候夫人是小婢的責任。”

    她好喜歡這位南國來的夫人呢!溫婉優雅,果然與他們北地高大健美的姑娘不同,好似風一吹便會飛走的柔弱呢!真不懂大王如何忍心這麼折磨夫人?

    水氏閉了閉眼,累了。

    “夫人要睡了嗎?”小婢女輕問,得不到回答她機靈地閉上了嘴。

    躺著,水氏的腦海裏浮現了許許多多的往事,交雜錯亂,最清晰的卻只有他……與荷兒。以為不親哪,但骨肉天性如何能舍?

    荷兒,荷兒,如果能夠,娘希望你一生別回北疆,平凡且快樂……

    水氏的眼,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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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突地稽頹然坐下。

    他不是為了失去一個妃子難過,而是因為從此便沒有人知道荷瓦姬拉的下落。

    該死,荷瓦姬拉的下落她一定知道,她這麼死了,茫茫人海該往何處去尋?

    驀然腦海裏靈光一閃,突地稽抬頭命令道:“去,快去找找水妃宮殿裏有沒有什麼線索,不管是一張紙或一個碎片都不要漏掉,全給本王找來!”

    兵士匆匆領命下去執行,沙多卻是不以為然。

    “大王,您真要將荷瓦姬拉公主許配給崔紇嗎?”

    “你有疑問?”突地稽看向他北國第一大將。

    “是的。漢人詭計多端,難保一個荷瓦姬拉公主便能收買他的忠心。”沙多說出大多數人的心聲,“臣實在不知為何一定要犧牲荷瓦姬拉公主?”

    “哈哈哈!你以為本王會沒想到這一層?”突地稽眼露精光,“荷瓦姬拉是我安插在漢人裏的一顆棋子,崔紇以為她只是女人,卻不知道荷瓦姬拉可是我北疆的女神啊!她會是最好的間諜。像崔紇那樣的男人,只要在床上讓女人一哄,就什麼事都會說了。”

    沙多虎眼圓睜,“大王,這樣的事有必要派荷瓦姬拉公主去做嗎?”

    北疆多的是女探子,怎可要公主去做這種下賤事?

    “呵呵呵,但你說我北疆內誰能比得過荷瓦姬拉的美麗聰慧?”突地稽直視著他,“荷瓦姬拉是我北疆的公主,派她去最能鬆懈崔紇的心防,以為我北疆就這麼給他控制在手上,殊不知他才是本王手中的棋子啊!”

    “但……”

    “好了,別多說。只要本王打下漢人江山,荷瓦姬拉要多少賞賜有多少、要幾個男人有幾個,陪一個男人睡覺算什麼!”突地稽一揮手阻止沙多再發言。

    沙多胸口一窒,這就是荷瓦姬拉的父親嗎?

    難道荷瓦姬拉在大王心中只有這點價值?想起拚命學武只為博得大王一聲稱讚的小小身軀,沙多眼眶一陣濕潤,想起只要大王一聲讚美、一個笑容便高興得像得到天下的荷瓦姬拉,心中便一陣難過。他常聽荷瓦姬拉說父王如何如何,難道這就是大王回報荷瓦姬拉孺慕之情的方法嗎?

    雖說北疆風氣較漢人開放,也沒漢人婆媽的觀念,但女子的貞節一樣重要;那是大王的親生女兒啊!如何說“陪一個男人睡覺算什麼”?

    荷瓦姬拉不是妓女!

    大王真是令他心寒。

    夫人是對的,她該讓公主離開的,不然公主勢必無法拒絕大王的哀哀懇求——即使明知那是假的,還是會屈從於孺慕之情,家國之憂。

    可憐的夫人,沒能再見公主一面……

    沙多默默垂下頭,在心中祈禱著:公主,願你平安順遂,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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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對不起,對不起……”

    錦帳後的人輾轉呻吟,似乎正為夢魘所困,微弱的呻吟驚起身旁淺眠的人,-伸手撫上冒著細細冷汗的面龐,逸出輕淺的歎息。

    她夢到了什麼以致如此難眠?

    “你……是夢到了什麼呢?”李昱輕聲道,專注地望著荷瓦姬拉輕蹙的峨眉。

    知道她仍不放棄探查安車骨祚榮的所在,但他並未阻止。

    他擁有她的人,卻無法控制她的心。他是卑鄙的,這一點他從未否認過,所以他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罪惡感,但常在午夜夢回之際、纏綿過後愈發覺得空虛。

    他喜歡賭注,究竟是她先救到安車骨柞榮,抑或是他先得到她的心?

    此時,原是躺在床上的人兒霍然驚醒,有一時間茫茫然不知所處,只是睜著一雙對不准焦距的眼,急促地呼息。

    “做惡夢?”溫煦的詢問近在耳旁,荷瓦姬拉漸漸對起焦距,看清了開口的人。或許是夢魔的驚悸猶存,她顫抖地投入了他的懷抱,“我夢到娘她……”

    是她內心不安及內疚的反應,抑或……

    不!太可怕了,她連想都不願去想。

    “那是夢。”難得她主動投懷送抱,李昱把握機會抱住她輕聲安慰。

    雖然光線昏暗,但她幾乎可以想像他唇邊的淺笑,而這奇異的令她定下了心。

    她不該對這個漢人產生這種感覺的,身體可以給他,心卻不能淪陷啊!或許就是這種好似背叛了祖國的不安及內疚令她睡不安穩,才會夢到母親責備她且離她遠去?

    她會記得的,她只是與他虛與委蛇,她不會愛上漢人的……

    荷瓦姬拉的神思飄離身軀,而懷抱著她的李昱感覺到了。他不喜歡這種時候,令他感覺自己即將失去她。抬起她的臉,吻上她的唇,逐漸喚回她。他喜歡她在激情時候的臉,喜歡她氤氳的眼眸與緋紅的雙頰,這時他才能真實的擁有她。

    只是,兩人這樣的關係能維持多久?

    或許明天便會結束?他不知道,他第一次不知道事情的下一步將會如何發展,這種感覺不怎麼好受,但……

    呵,人生就是因為不確定,所以才顯得有意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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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揚那裏進行得如何?”當今天子李曜,問著坐在他面前的人。

    “風揚已經做好準備,就等皇兄一聲令下。”李昱說道。

    朝中有人勾結外邦叛國的消息,日前經過在外遊蕩的七王爺李風揚傳回,李昱已經命人去追查,業已有眉目,只是令人頭痛的,叛賊聰明地將當今太后的胞兄拖下水,令皇上為難。

    李曜點點頭,“他們與北疆一定有書信往來,但是……”

    “找不到。”李昱接下去說,“我的人已經盡力,我想這些書信大概都已被銷毀。他們很聰明,不會留下證據。”

    他想到了荷瓦姬拉,但從她出現的時間推斷,她應該不知。

    “不。”李曜挑眉道,“正因為聰明,所以多疑的他們一定會留下憑證,以求彼此牽制。

    李昱露出少見的正經表情,思索道:“會不會……放在宮裏?

    “宮裏?”兄弟對望一眼,極有默契地同時浮現一個人名——

    崔詩茵!

    崔詩茵便是叛賊崔祈之女,亦是當今貴妃。

    “但是她會嗎?”李曜不無懷疑。

    她是個驕傲自負、自我為中心的人,這麼做對她有何好處?

    李昱唇角稍稍向上揚起,“一個女人的嫉妒是可怕的。

    女人的嫉妒毫無理性可言,再加上崔詩茵的性情,她會做出什麼事很難說。她太過自負、自我,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將一切的過錯、失誤歸咎於他人,自己則是完美的,一切都是他人害的。

    不過這也怪皇兄初時給了崔詩茵太大的希望,讓她滿心以為自己穩成為正宮娘娘,而今半路殺出皇后娘娘,使她幻夢破滅不說,且依恃皇帝的寵愛也跟著消失,叫她怎麼承受得了?這時若有人提供計劃使她能夠報復有眼無珠的皇帝,及樣樣不及她卻橫刀奪愛的皇后娘娘,且事後她還能得到比現在高的地位,她何樂不為?

    “不過後宮……你的探子很難潛入吧?”李曜微皺眉。

    李昱浮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如果皇兄信得過我,就讓我親自出馬吧?”

    “朕當然信得過你,但你要怎麼做?”

    “古有美人計,我們何不依樣畫葫蘆,來個美男計?”

    李曜聞言不禁揚起嘴角,“你?”

    “有何不可?”李昱搖了幾下扇子,揚起右眉,“本王未婚,生得玉樹臨風、瀟灑倜儻,況且,還是個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王爺。”他別有深意地笑了。

    李曜懂他的意思,但問題是……崔詩茵會上當嗎?

    “即使醉心於過去的權勢,崔祈也不可能讓個北疆人登基為帝,可能是擁立傀儡皇帝讓他們操縱利用;而還有誰比本工更適合當這個傀儡皇帝?”

    李昱說的並沒錯,一來他有皇室血統,二來崔祈他們更可藉以杜絕可能會有的傳言——勾結北疆叛國。

    他的確是個最好的人選。

    看在這麼好的利用價值上,崔詩茵即使無意于李昱,也會虛與委蛇一番。

    “朕可以讓你去,但你的安全?”李曜不免擔心他的安危,深入敵陣的風險無可預測,萬一有個差錯,他該如何向母后交代?

    “皇兄信不過我有自保的能力?”李昱反問。

    “不,你我師承同門,對你的武功朕有信心,但暗箭難防啊!”

    幼時練武,李昱雖看似吊兒郎當,其實資質比他這嫡長子高。

    “皇兄放心,莫忘了手下的探子皆是我一手訓練,什麼‘暗箭’不知道?再卑鄙下流的手法我皆有方法化解。”李昱認真地說。

    他遲疑著,無法開口說句“朕就等著你的捷報”。

    “皇兄,不人虎穴焉得虎子。”李昱勸道。

    他手下的探子也有兄弟妻女,他們能為朝廷出生入死萬死而無悔,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只有他能出馬,他若貪生怕死以後要怎麼面對自己手下?

    他是最有價值的餌,除了他再無他人適任,皇兄是一個國君,當知大局為重。

    知道李昱的想法沒錯,自己的決定關係著先祖傳下的江山,李曜也只能拋去個人情感。

    “那就看你的了。”李曜說,“要小心,大哥不想看見你有半絲半毫的損傷。”

    李昱露出笑容,“這點大哥放心,我是很怕痛的。”

    要小心的該是那群叛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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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新的流言傳開了,在昱王府裏傳得沸沸揚揚,幾乎人盡皆知。

    人盡皆知——不包括荷瓦姬拉。

    “你們知道嗎?聽說王爺迷戀上崔貴妃呢!

    “真的假的?你可別亂說呀!”

    “是啊!崔貴妃不是皇上的妃子嗎?等於王爺的嫂子哪!

    “這是我一個在宮裏當差的親戚傳出來的,不會錯的!”

    “天!王爺這不是亂倫嗎?”

    “噓!別叫那麼大聲……”

    “那水姑娘呢?前陣子王爺不是挺喜歡她的?不管去哪里都帶著她。”

    “既然是前陣子就別說了。男人最喜新厭舊了,何況是向來喜歡新鮮事的王爺呢?”

    躲在院衣處將浣衣婦的閒言閒語—一聽進耳朵裏,荷瓦姬拉靠著牆緩緩蹲下,將臉埋在曲起的雙膝間。

    不是沒察覺李昱近日似有若無的疏遠,只是她沒有資格在乎。

    向來喜歡新鮮事的王爺……原來,她在他的眼裏只是一時的新鮮,期限過了便該丟棄,另圖“新鮮”,只不過這次的“新鮮”是他的嫂子。

    她花了將近一個半月時間查探鐵牢位置、地形及守衛的換班與巡邏,直到自認為有萬全準備,但心中感到的不是雀躍興奮,而是眷戀不舍……她怕自己愛上李昱,但害怕的同時不等於承認已經愛上?

    那些個共枕的夜晚,她每在罪惡與歡愉的感覺之中遊移,迷戀著他的身體及愛撫,卻又告訴自己不可沉迷,不斷重複這種矛盾的痛苦,只能自己欺騙自己,一切都是為了救祚榮……她竟然把自己意志不堅所犯的錯歸咎于祚榮?

    這更令她感到羞恥!

    李昱是敵人,是敵人,這樣的事實她早知道,卻在祚榮被擒之後她才清楚的明瞭,即使他的外表多麼無害,他還是手握重權的敵人!

    她先失去的究竟是身體還是心?但如今追究這些都已毫無意義,浣衣婦的話讓她猛然發覺自己的愚蠢可笑;荷瓦姬拉,你忘了嗎,李昱是你的敵人啊!在你矛盾痛苦於自己不該發生的情感時,他卻在暗地裏笑你傻瓜,另結新歡!

    抱著頭,荷瓦姬拉開始感到寒冷。

    呵,這就是漢人所謂的“賠了夫人又折兵”吧!身體本該是女人迷惑敵人的武器,她卻反被敵人所迷。

    李昱究竟當她是什麼?一個隨人狎戲的娼妓?不,或許她的地位還比娼妓低下,因為她不須銀兩,卻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早知道的,為何仍被他迷惑?搓著自己的肌膚,想著浣衣婦的言語,她驀然覺得噁心;他連自己兄嫂都可下手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她不該以人廢言忘了崔紇對李昱的評語,雖然不中聽卻也說中幾分事實。

    更蠢的是她竟然到如今猶抹不去心中對他的眷戀,竟還為那種男人掉下眼淚;摸摸自己臉頰上冰冷的液體,荷瓦姬拉忿忿地抹去;她才不會為那種男人哭泣!

    如果承認愛上李昱便代表痛苦,那她寧願繼續欺騙自己,時間久了……她會忘記的。

    忍住想吐的衝動,荷瓦姬拉站起身。

    他們是敵人,只是敵人,所以她該去做她早該做的事。

    迷。

    李昱究竟當她是什麼?一個隨人狎戲的娼妓?不,或許她的地位還比娟妓低下,因為她不須銀兩,卻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早知道的,為何仍被他迷惑?搓著自己的肌膚,想著浣衣婦的言語,她驀然覺得噁心;他連自己兄嫂都可下手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她不該以人廢言忘了崔紇對李昱的評語,雖然不中聽卻也說中幾分事實。

    更蠢的是她竟然到如今猶抹不去心中對他的眷戀,竟還為那種男人掉下眼淚;摸摸自己臉頰上冰冷的液體,荷瓦姬拉忿忿地抹去;她才不會為那種男人哭泣!

    如果承認愛上李昱便代表痛苦,那她寧願繼續欺騙自己,時間久了……她會忘記的。

    忍住想吐的衝動,荷瓦姬拉站起身。

    他們是敵人,只是敵人,所以她該去做她早該做的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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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1 10:21: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荷瓦姬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如何才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殺了一個男人?

    告訴你,在床上的時最容易殺了一個男人。

    初識的謔語猶在耳邊,她卻再也不是當時的少女。

    踏進漱玉閣,幽暗的室內只有一抹殘燭苟延殘喘散發光熱,李昱背對房門坐在桌旁側頭沉思,背影顯得沉重。聽到腳步聲,他警覺地回頭,一抹修長纖細的身影站在屏風前。

    “荷兒?”他有絲訝異,隨即想到她從不主動踏進漱玉閣。

    他起身,看不清她的表情。

    荷瓦姬拉不語,默默望著他,沒有走上前。

    李昱感覺愈加怪異,但他已經好些日子沒有找她,心裏的思念勝過一切。

    他走上前攬住她窈窕身軀,俯臉覆上她柔軟的唇,吮吻她的甜美滋味,稍解相思。

    自從勾引崔詩茵的任務開始,他便不再尋求她的身體,怕褻瀆了她。半個月過去,崔詩茵身上濃烈的香味令他刺鼻,愈加想念水荷身上自然的體香,想念埋在她柔軟身體裏的滋味。但這是他的責任,他必須套出崔詩茵藏放通敵書信的地點,以將叛黨一網打盡,所以他只能忍耐。

    難得今日她自己送上來,他無法控制自己強烈的欲望。

    荷瓦姬拉承受著他饑渴的吻,在他終於離開她的唇時才幽幽啟口,“你身上有香味。”

    李昱不自然一笑,“或許是進宮時讓哪個冒失的宮女沾到了?”

    “是嗎?”她半垂著眼,身子前傾偎人他懷中。“這香味很優雅。”

    他心知有異,捧起她的臉,“你是否聽到什麼流言?”

    避開他略顯焦急的目光,荷瓦姬拉淡淡答道:“沒有……”

    一定有!

    李昱懷疑地看她,“真的?”

    “嗯。”

    小騙子。他終於知道她今晚的怪異從何而來,心裏卻有一絲竊喜,因為她的怪異就代表她在意!

    她在意他與崔詩茵的流言嗎?這是否可以解讀成她也在乎他?

    “呵!”他笑著摟緊她,幾乎想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但卻也知道這是絕不能做的事。

    她是北疆的公主,而他是天朝的王爺,她不可能拋棄自己的國家跟隨他,而他亦然。

    兩人最後的結局只有各分東西——

    不!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他李昱貴為親王,從未曾有得不到的東西,即使是女人也一樣!

    不管她是平凡的水荷也好,尊貴的荷瓦姬拉也罷,他要定她了!

    等這件通敵叛國之事,處理完畢,他便能留下她!

    “小水荷,你在吃味?”

    荷瓦姬拉聞言一僵,“沒有。”

    “呵呵,那喝醋這個說法可好?”李昱笑著親吻她的耳垂,引起她輕微的顫動。

    “我說我沒有!”她不可能為這種男人吃味,她不在乎他!

    她抿唇,淚水突然湧出。

    “李昱,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察覺她聲音的不穩,李昱抬起頭正要發問——

    “呃!”他突然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地望著懷中的女人。

    “……我會記得你。”淚水迷蒙了視線,荷瓦姬拉望著他,把他的影像深深鐫刻在腦海裏,即使這最後的神情只有恨。

    荷瓦姬拉看著他的臉用力拔起插在他肩頭的匕首,鮮紅的熱血隨即噴出。摟住她的手臂漸漸乏力垂下,她看見他身軀搖晃卻不願輕易倒下。

    “為什麼?”李昱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劇痛從肩頭蔓延,大量失血使他神智開始恍惚,他只剩一股意志力強撐著。

    他錯了嗎?他錯估她的心意了嗎?

    以為她對他有一點在乎,下一刻她卻狠狠往他心頭插上一刀——椎心。

    這向來是他所做的事呀!

    呵呵……太可笑了,善於看穿他人的昱王爺竟也會有失算的時候?

    女人……禍水……

    “水……荷……”李昱眯緊逐漸渙散的眼瞳,阻止眼眸中的她搖晃。

    他想要看清楚她的臉,看清楚這個刺殺他的女人究竟用什麼表情看著他在血泊中掙扎。

    荷瓦姬拉的視線模糊,殘燭已盡,夜色掩去了兩人身上的血紅。

    李昱無法看清她的臉、她的神情,意識遠揚。

    “我不叫水荷。”她的聲音在李昱耳中聽來冰冷而遙遠,“我是薩回加荷瓦姬拉,北疆的荷瓦姬拉公主!”

    她……他的錯覺嗎?他陷入黑暗之前眼中最後看見的是她眼角晶瑩的水光。

    荷瓦姬拉站在他倒臥的軀體旁久久,匕首上的血跡已凝結成塊,滴下地面的血跡亦幹,一滴、兩滴滾燙的熱水代替了已冷的血落下地面。

    她不該哭泣,她來中原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殺死李昱嗎?她為什麼要哭泣?她該笑,開心的笑,她為北疆除掉一個大患了不是嗎?

    “呵……呵……”荷瓦姬拉像是要證明似地扯動嘴角發出笑聲,卻讓淚水流得更急更快,終於無法克

    制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發出壓抑的嗚咽。

    心中這種異樣的痛苦失落只是因為他是自己第一個男人,絕對不是愛!像是催眠自己似地,她在心中不斷重複這兩句話。

    該走了。俯身在他冰冷的額邊落下最後一吻,荷瓦姬拉抹幹了淚水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漱玉閣。

    他們的相遇一開始便是個錯,如今只是——

    緣盡,情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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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打著呵欠擁著棉襖快步通過冰冷的回廊,即使想睡回籠覺卻也不敢真回被窩裏去,只因他想起王爺房裏的蠟燭即將燒盡,他卻猶未換根新的上去,萬一王爺想來個秉燭夜讀,他阿福明天就等著滾回家鄉吃自己吧!

    關乎生計,因此阿福匆匆從溫暖的被窩爬起,拿了蠟燭往漱玉閣而去。

    “呵,還好,王爺似乎就寢了。”阿福看見漱玉閣裏一片漆黑,不禁慶倖地拍拍胸口。“咦?房門怎麼沒關緊?”

    這似乎不像是處事嚴謹的王爺會做的事,阿福心下惴惴,試探地將門椎得更開,踏進一步。

    沒有異樣。

    呵——好在是他自己嚇自己。

    阿福摸准桌子的方位便走過去欲換新燭,不料走進去沒幾步便跌了一跤!

    該死!萬一吵醒了王爺他就等著被剝皮吧!

    阿福戰戰兢兢地爬起,發現原來不是他自己跌倒,而是絆到了東西。

    “誰把這麼大東西丟在地上?”他嘀嘀咕咕地回頭想把那件東西看清楚,好把它搬走,免得明天一早王爺以為他辦事不力,偷懶。

    呼,好大的東……

    “啊!”阿福嚇得往後又跌了一跤,以為自己眼花了。

    那那那……那是王、王爺!

    天啊!他竟然朝王爺踩了一腳!他不要活啦!

    “王爺饒命……小的不是故意的啊!您就大人有大量……”

    阿福不住磕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奇怪,王爺該不是喝醉了吧?他試探性地爬上前碰了碰王爺,王爺還是一動也不動,阿福這才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瞄了一眼王爺,決定還是把王爺扶上床去,這麼冷的天睡地板可是會著涼的。

    呵呵,王爺若知道是他阿福幫的忙,肯定會給不少獎賞才是。

    胡思亂想的當兒,阿福突然起了一陣哆嗦,覺得身上涼涼的,冷風一吹更是冷得很,他棉襖破了個洞嗎?怎麼好像有水滴在身上,濕了衣服?

    阿福皺著眉,將王爺安置在床上放好,這才點起自己帶來的蠟燭一照——

    “赫——這這,這是什麼呀?”

    阿福驚悚地吞了一口唾液,冷汗直冒,他身上何時沾了這麼多血?

    見鬼啦?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呃……阿福忽然瞪大眼,面色如土,將蠟燭拿近躺在床上的王爺一照——.

    “來……來人啊!有刺客啊!”

    王,王爺不會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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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昱遇刺的消息不到一天便傳遍大街小巷,整個京師傳得繪聲繪影。

    人們把這件事跟不久前的流言結合起來,傳言道:皇帝不滿自己弟弟給自己戴綠帽子,故派大內高手殺了他!

    流言傳來傳去,版本一換再換,甚至連篡位說都出來了。

    真相如何?誰知道。只要有茶餘飯後的話題,誰在乎事實與否?

    皇帝一聽說這消息,急忙遣太醫署裏的太醫去王府為李昱診治。

    王府上下一片愁雲慘霧,直到李昱清醒。

    幸好發現得早,否則就算不是失血而死,在這種寒天裏也要失溫而亡。

    阿福成了大功臣,孫良不僅撕掉他的契約,更贈送黃金百兩!

    “王爺,是屬下失職!”

    萬俟甲、萬俟乙兄弟一直跪在李昱床前,不願起身。

    他們竟讓王爺在王府裏受此重傷,有何面目苟活世上!

    猶未自刎謝罪只因刺客未獲,待刺客一擒他們必自裁以謝王恩!

    憶及那惟一可能的刺客,萬俟乙身上陡然爆出凜寒殺氣。

    縱然虛弱,李昱也敏銳地感覺到空氣的異變。“起來。”

    “謝王爺!”萬俟兄弟起身,心知若不起身必會讓王爺再次開口,為了保持王爺的元氣,他們別無選擇。

    “王爺,屬下立即去查緝刺客。”

    不等王爺說話,兩兄弟默契一致地轉身朝房外走去。

    “慢……”

    “王爺有何吩咐?”他們不敢稍怠,立即回到李昱床前。

    “不准傷她。”李昱低啞的訴說他的堅持,眸光定定注視著兩個護衛。

    不曉得自己為何要下此命令,難道他不恨她嗎?

    她為何要殺他……不,他一直都知道理由的,只是他無法相信她會真的下手,難道那些纏綿的夜晚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她竟然親手將匕首送人他的身體……

    李昱啊李昱,你究竟還留戀些什麼?她的狠心你親眼目睹、親身所受,你究竟還留戀什麼?

    呵,枉他貴為王爺,卻連放手去恨一個女子也做不到……

    “王爺,那名刺客不值得王爺掛懷!”萬俟甲難得激動。

    他不懂,那名女刺客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王爺迷戀?王爺向來瀟灑隨性,雖不至於冷血無情卻也相去無遠,以往若有人敢這麼對待王爺,下場絕非淒慘兩字得以形容,王爺向來不心軟。

    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王爺不是這麼教導他們嗎?

    水荷不除,王爺的安危一日不定,他不能讓王爺的生命受到威脅。

    他日若水荷得知王爺未死,必會捲土重來……

    他不願再一次詛咒自己的無能!

    面對兩個護衛眼裏堅定的殺意,李昱只是淡淡重複,“不准傷她。”

    “王爺……”

    李昱輕咳數聲,一旁的孫良立即緊張的捧著藥湯喂他喝了兩口。

    “咳……安車骨祚榮呢?”

    萬俟甲乙面面相覷,他們怎能再給王爺一次重擊?

    “走了吧。”李昱輕輕說道,好似早已知道。

    呵,水荷會下手殺他,表示祚榮已經無法再箝制她……是她救走了吧?

    感覺傷口隱隱作痛,李昱閉上眼,她是選擇了祚榮嗎?

    “咳、咳!”

    “王爺,您該歇息了。”孫良憂心地扶主子躺下,轉頭對萬俟甲、萬俟乙說道:“就照王爺的話去做吧!別讓王爺煩心了。”

    兩人無奈,只得屈從。

    昔日尊貴高傲的王爺如今卻憔悴臥病,失了以往風采,令人無法想像。

    女人果然是禍水,連向來精敏英明的王爺也無法逃脫其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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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瓦姬拉偕祚榮早已逃出京城,往北行去。他們並非要回北疆,而是為了達成水氏的心願,為她回故鄉探望父母,也是荷瓦姬拉的外祖父母。

    兩人餐風露宿,日夜兼程,只為了能夠迅速逃離李昱的勢力範圍。

    在這短短兩日之中,祚榮心中若有所悟。

    他或許是隨性了一些,但並非遲鈍,他也有眼睛看,看到荷瓦姬拉的日漸消瘦。殺了李昱,她似乎一點都不高興?他記得她說過,她進入王府就是為了刺殺李昱,如今目的達成,她卻鬱鬱寡歡,哪里出了問題?或是因為一回北疆便要嫁與崔紇的緣故?

    這日中午兩人已接近了目的地,於是稍作休憩在野店裏用午膳。

    “小二,來三樣小菜、兩碗白飯。”祚榮一坐下便大聲吩咐。

    “是的,客倌稍待。”小二毛巾一甩,進裏頭張羅去了。

    此時正值午膳,或許野店位於經商要道亦有關係,店裏人還不少,不乏同祚榮一樣的北疆之人,也因此沒人多注意他。

    “喂,你們聽說了嗎?京城裏的王爺遇上刺客了!”一個商人打扮的人說。

    “早聽說了,兩天前的事不是?”另一人說。

    這時別桌的一聽湊了過來,“我才從西邊回來,還沒聽說,麻煩這位大哥說清楚一點。”

    “沒問題。”原本便是為了引起話題好下菜,先前開口的人自然樂意,“說來昱王爺還真命大,剛好遇上下人換蠟燭,不然這種天寒地凍的日子凍也凍死了!等人發現早成了冰棍啦!”

    “刺客抓到了沒啊?”一人好奇地問。

    “就是沒有才轟動。”商人聳高眉,表情誇張,“這刺客也真神通廣大,王府的守衛沒人發現刺客跑了進去,你們說誇不誇張?”

    “哎呀!那王爺不氣死了?那些守衛倒黴嘍!”

    “這倒沒有,王爺不但沒發脾氣,連罰都沒罰!”

    “嘿,我還以為這些王爺公主一個比一個兇橫不講理呢!沒想到這昱王爺倒不錯,要換其它人早把守衛抓去砍頭了。”

    “這是有原因的。”商人裝得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擺明“我有獨家消息”的吊人胃口。“聽說啊,昱王爺因為勾搭上皇上的妃子所以才招來殺身之禍,這種不名譽的事當然不敢宣揚開來。”

    “咦?那這不就可能是皇上……”

    眾人相看一眼,呵呵呵乾笑了三聲,繼續東家長西家短。

    祚榮細聽了一會兒,見聽不到想要的消息,於是將注意力轉了回來。

    “看來李昱沒死。”他說,注意荷瓦姬拉的表情變化。

    荷瓦姬拉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將碗擱下,“我想上路了。”說著她便起身。

    “等等,飯菜還沒吃完多浪費……”祚榮嘀咕歸嘀咕,還是招來小二結賬,把剩下的菜包一包帶走,跟上她。

    她的腳步比平常快,祚榮跟在她身後眯著眼觀察了一會兒,忽然冒出一句,“你喜歡上他了對吧?”

    荷瓦姬拉腳步一滯,“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若他本是懷疑,現下著了她的反應便是肯定了。

    “你喜歡上了李昱。”他索性挑明瞭說。

    “胡說!”她怒斥,腳步加快。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最清楚。”祚榮不肯放鬆,腳尖一踮翻身飛過她頭頂落至她面前阻她去路。“荷瓦姬拉,你敢看著我的眼睛說嗎?”

    她撇過頭,“我說我沒有。”

    根本不聽她的分辯,祚榮兩手搭上她的肩,為她心疼,“你何必親自動手?何必這麼逼迫自己?你可以告訴我呀!”

    “這是我該做的。”荷瓦姬拉不敢眨眼,怕眼一眨,淚水便跟著掉下。

    “不,”祚榮安慰地將她攬人懷裏,“你不必做到這種地步讓他恨你。”

    被抱在他懷裏,她先是睜大眼,而後淚水無預警的湧出,“我不知道……我希望他恨我好教自己死心,我告訴自己……他是敵人……況且他……不愛我,他只是……只是……”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就如同不知道自己為何對他痛下殺手;國仇?抑或只是自己的自私?她無法冠冕堂皇的說自己是為了北疆,或許她只是不想看見李昱另結新歡,或許兩者皆有?不,若摻雜了自己的私情,那麼國仇便只是所找的藉口!

    她竟只會逃避嗎?為了祚榮、為了國家——她竟只會為自己找藉口!

    “別說了,荷瓦姬拉。”祚榮包容地抱緊她,給予安慰,“愛上一個人並沒有錯,你沒有錯,你不必感到自責……”

    聞言,荷瓦姬拉哽咽一聲,哭出忍耐多時的自責及悲痛,和乍聞李昱無事時的矛盾心情。

    似乎被感染到,祚榮眼角不禁濕潤,發出無奈而悠長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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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為什麼派人刺殺李昱?”崔詩茵不悅地質問。

    她一聽說李昱被刺,便氣憤地派人找崔祈進宮。

    崔祈不悅女兒用這種口氣,但因從小寵她成了習慣,故也沒說什麼。

    “是北疆派的人,我事先並不知情。”

    崔詩茵坐下,“爹,北疆竟然背著我們做這種事,難保他到時不會反悔背信?”

    對那些蠻子她原本就不信任,現在出了這種事她更加不滿。

    “但我們還需要北疆的力量。”崔祈說,“不過你放心吧,爹跟你叔叔都安排好了,不怕北疆玩花樣。”

    “那最好。”

    李昱可是她好不容易釣上的大魚,一旦當今皇上被推翻,遠在南方駐守的二王爺遠水救不了近火,李昱就成了惟一的皇位繼承人。到時對外宣佈為穩定人心必須速立一帝,誰還能反對?

    “詩茵,李昱能信任嗎?”崔祈不免懷疑。

    “爹,到現在你還說這種話?”崔詩茵蹙眉說道。

    “但眾所皆知李昱是皇上的股肱大臣,他突然接近你,爹難免懷疑。”

    崔祈根本不信任李昱,李昱雖有眾多傳言,但從未聽說過他好女色,王府裏是養了些舞娘歌伎,但僅稱得上是侍寢,連侍妾都稱不上,他忽然接近詩茵的時機未免太過湊巧,令人不得不懷疑。

    崔詩茵笑了笑,覺得崔祈根本是杞人憂天。

    “就因為皇上倚他為股肱,才更不會知道他的弟弟竟然會背叛他!況且……李昱真的對皇上有深深的不滿,不然也不會……呵,爹,就告訴你吧,女兒跟他已經有肌膚之親了。要不是他真的背叛皇上,他會跟女兒做這種事嗎?再怎麼說我也是他的嫂嫂呀!”崔詩茵一點都不覺得羞怯,輕笑地說道。

    崔祈聞言點頭,不過女兒的話也引起了他的殺機。看了一眼陶醉於母儀天下遠景的女兒,崔祈暗下決定,事情一成便需除去她;崔家焉能有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

    離開崔詩茵的宮殿,崔祈在出宮的路上沉思。

    李昱若這麼死了也好,他實在令人無法信任。雖說二王爺李灝遠在南疆,亦不知其為人如何,但李灝長年在外,對朝中萬事必不清楚,也好操控,況且等到李灝從南疆趕回,朝中早巳全是他崔家的人了,焉有何懼?

    如此一想,反倒覺得李昱死了反是好事一樁。

    撚著鬍子,崔祈得意大笑。

    “崔國丈何事如此開懷?”

    清淡溫雅的問候令崔祈笑聲陡止,“昱王爺?”

    “你……不是傷重瀕死?”他大驚。

    “呵呵,”李昱閒適地搖了搖金扇,“崔國丈似乎不樂意見本王安好無事?”

    老狐狸,巴不得他死嗎?

    “呵呵,是我失言了。”崔祈忙打著哈哈。

    “無妨。想來是國丈聽了什麼流言以致誤解,流言總是誇大,本王不過是皮肉傷罷了。”

    見李昱舉止之間與往常無異,崔祈奇怪之餘也只能歸咎於流言的誇大了。

    兩人又客套幾句,崔祈找了個藉口匆匆離宮。

    其實只要細心一點,不難發現李昱唇色偏白,額際冒著微微冷汗。為讓皇上安心,李昱抱傷應召進宮,途中先繞來仙居殿安撫崔詩茵,以讓她徹底卸下心防!

    “王爺!”萬俟甲擔憂一喚,欲扶住他不穩的身軀。

    李昱拒絕地格開他的手,“讓人看到便不好了。”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以為他受的不過是皮肉傷,免得有人蠢蠢欲動,壞了大事。

    走進仙居殿,崔詩茵一見是他,愕然地驚呼,“你怎麼來了?我聽說你傷得頗重。”

    李昱抱住她主動靠近的身子,低頭便是一吻。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他笑道。

    “人家好擔心呢!”她妖嬈地磨蹭著他的身體,青蔥般的玉指勾扯著他的衣襟,挑逗之意很明顯。“我們到裏面去?”

    他已經許多天沒來,皇上正迷戀著年筱芊那賤民,不可能來臨幸她,叫她一個正值大好年華的女人獨守空閨,她早就已經無法忍受。

    李昱技巧地撥開她挑逗的手,“我是奉皇兄之命入宮,只因想念你才先繞過來,我不離開不行了,皇兄會起疑的。”

    “不管,你就讓皇上等嘛……反正……呃!”

    “本王真的該走了,你也不想讓皇上發現吧?”他微笑著拍拍她的頰,“過些天本王再來。”

    好不容易從崔詩茵的癡纏中抽身,李昱走出仙居殿。

    淫蕩的女人,真不知皇兄怎麼受得住。

    “王爺!”見王爺一個踉蹌,萬俟甲連忙上前扶住。

    “本王沒事。”該死,看來身體比他所想的糟,他得趁著還沒倒下之前快快結束與皇兄的談話,否則難保不會倒在皇兄面前,屆時皇兄絕不會讓他再插手這件事,

    “快去禦書房見皇上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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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1 10:2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停止這個計劃!”李曜蹙眉下令。

    “不行!”李昱皮對,“事情已經成功一半,不能半途而廢。”

    “但是你已經受傷——”李曜擔憂的眼神巡迴在他的肩部。

    “一點小傷。”李昱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嗎?朕派去的太醫可不是這麼說。”李曜故意在他傷處拍了一下,見他眉頭輕皺,更是堅定要他撤出計劃的決心。

    “皇上,現在半途而廢會打草驚蛇,以後要抓住他們的罪證更加困難,請皇上三思。”李昱懇切說道。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已經投注的心血白費。

    “皇上,請以萬民為重。”李昱倏地跪下。

    李曜一見,伸手去扶,李昱卻不願起來,兩人正僵持不下的當兒,一名宮裝女子莽莽撞撞地跑進書房。

    “曜……咦?王爺,你怎麼跪在地上?”女子直呼著皇上的名,好奇地看了眼李昱。

    “芊芊,你怎麼來了?”

    “有事告訴你啊。”她跑到李昱旁邊蹲下,“王爺這麼大個人跪在這裏不好著唷,你做了什麼壞事被罰跪啊?”她淘氣地問。

    見皇嫂出現,一抹笑意浮出李昱唇邊。

    “臣只是要求皇上一件利國利民的事,皇上不允,故臣跪求皇上。”

    “利國利民?那是好事呀。”年筱芊不解地眨眨眼,“皇上一定會答應嘛,你起來吧!”

    “芊芊!”李曜頭痛地來不及阻止。

    “謝皇后娘娘!”李昱計謀得逞,眉一揚站起身。

    “昱,這不算。”他蹙眉說。

    李昱只是淺笑著轉向莫名其妙的年筱芊,“皇嫂,皇兄似乎不太贊同呢,想必是對於皇嫂的判斷有微詞,懷疑皇嫂的……”

    “李昱!”李曜氣極地打斷他的挑撥。他好不容易建立起芊芊的自信心,李昱竟來搗蛋!等一下他不知又要花多少時間安撫了。

    “你討厭我了?我就知道……反正我本來就不聰明嘛……”搞不清楚狀況的年筱芊就這麼被利用了,嚶嚶啜泣起來。

    面對擺明挑撥離間的李昱,他也只有投降了,誰叫萬人之上的他就怕親親皇后的眼淚呢?一陣安撫之後,李曜才有餘力面對他這差點造成夫妻失和的弟弟,“你自己小心些,別讓朕為你收屍。”等於是同意了。

    不僅僅因為李昱的小手段,而是他自己也清楚這件事牽連甚大。

    知道皇兄是擔心他,李昱笑了笑。

    一旁莫名其妙的年筱芊開了口,“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李曜拉起她冰涼的手,瞪向兩個隨後跟來的宮女,“怎麼沒替皇后帶件披風?要是皇后受寒朕惟你們是問!”

    看著皇嫂甜蜜地偎著皇兄,兩人鶼鰈情深的模樣,李昱不禁想起了那朵水中清荷。

    兄弟幾乎都成了家,風揚聽說也有了對象,就剩他孤家寡人一個……

    他姻緣簿上究竟牽著誰?會是那朵小荷花嗎?

    發覺自己竟又用了不確定的問號,李昱聳了下肩,為自己感到可笑。

    “皇兄,那麼我便先告退了。”

    “要小心,昱。”李曜還是不免吩咐一句。

    李昱笑笑,沒說什麼便離開禦書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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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以北約三百里的一個小縣裏搬來了一對兄妹,開了間“富貴豆腐鋪”,哥哥長得高大魁梧,但臉上總掛著憨厚笑容,令人提不起戒心,即使他眼睛顏色較淺,也沒人多說什麼,反正當朝貿易興盛,隨著商隊來去的商人之中比他長得奇怪的多得是。

    妹妹稱不上嬌小,喜歡俐落點的打扮,一頭烏溜溜的秀髮總是編成辮子盤起,明媚無雙,吸引了小縣裏大部分兒郎的目光,令兄妹開的豆腐鋪子生意興隆。

    兩人住在縣城裏的大戶水府旁,同水府的下人交情挺好,每當要用豆腐便上富貴豆腐鋪光顧。

    “阿榮,你家妹子許人了沒?沒有就許我吧!”

    同樣的話天天聽,哥哥早學會把求親當耳邊風。

    “好呀,你拿什麼下聘?”阿榮包著豆腐笑道,“算命的說我妹妹有富貴命,將來吃香喝辣,連我這做哥哥的也跟著沾光。”

    “在這縣城裏哪來真正大貴人家,像我小六子這麼勤快能幹的男人不多了,阿榮,你就別挑剔,阿蓮今年年紀也不小了吧?眼光太高可找不到婆家。”拿了豆腐,城裏兩間客棧之一的夥計小六子,揮了揮手走了。

    鋪子旁糕餅店的高嬸婆招呼完客人拉著阿榮閒聊,“小六子說的也有幾分真,你家姑娘再不許人便沒人要了,要等官府配婚就沒得挑了,就算阿貓阿狗也得嫁啊!萬一縣太爺色心起,阿蓮就只好嫁過去當四姨太了。”

    女十五婚配,但阿榮兄妹才從別的地方搬過來不久,官府還沒注意到。

    冬天水寒刺骨,阿榮呵了呵凍得紅通通的雙手,憨傻的笑著,“多謝高嬸婆,不過妹子眼光高,我這做哥哥的總不能逼她嫁啊!”

    “長兄如父。”高嬸婆眼看又要說上一輪教訓,阿榮忙道:“有客人來了,高嬸婆你自便,我去招呼。”

    “甭啦,高嬸婆是好心,你們兄妹自個兒斟酌吧!”高嬸婆回她的糕餅店了。

    阿榮松一口氣,回頭招呼客人,“今天要多少豆腐啊,阿剛?”

    “六六三十六塊。””今天怎麼買這麼多?”阿榮一邊包著一邊問。

    “還不是表少爺、表小姐今天要過來?”阿剛一說完,倚著鋪子做長談打算。他是隔壁水府的長工。“每年都回來白吃白喝,對下人頤指氣使的,什麼探望老爺夫人?根本是來看老爺夫人死了沒,好分遺產。也沒搞清楚他們姓什麼,水嗎?老爺夫人才不會將家產分給那群外人呢!”

    “喏,你的豆腐。”阿榮將包好的豆腐放進竹籃裏給他,“但水老爺不是沒有兒女嗎?家產總會是表少爺的吧!”

    “嗤,要給也是給姑爺,哪輪得到他們!”

    “姑爺?水老爺不是沒兒沒女?”阿榮好奇地問。”本來有一個,十幾年前出嫁時給盜匪劫去了,從此再也沒消息。”說到這兒,阿剛不禁欷籲,“虧得姑爺情深義重,至今未娶,還時常過來探望老爺夫人,這麼深情的男人可惜小姐沒福氣……這是豆腐錢,我走了。”

    阿剛走後,一名娉婷女子掀開豆腐鋪後的簾子走了出來。

    “你聽到了?”他頭也不回地問。

    “嗯。”她漠然點頭,“若讓娘知道,她只會更加內疚難過。”

    這對兄妹便是逃出昱王府的祚榮及荷瓦姬拉。依照娘親的囑咐,她來到水氏的故鄉代她探望雙親。人是探到了,再過幾天他們便要啟程回北疆。

    祚榮收拾賣得差不多的鋪子,提早收工。

    “荷兒,我看你還是繼續留下,別回去。”他面對著她坐下,兩人不知為這事吵過幾回。“你一回北疆便得嫁給崔紇你可清楚?”

    “這是為了我北疆。”她垂下眼。

    “不是!”祚榮皺緊眉,“崔紇心術不正,只會給北疆帶來災難”

    她何嘗不知?若父王不是那麼野心勃勃,或許……或許她和李昱……荷瓦姬拉甩甩頭,命令自己別再多想。即使曾有機會,亦被她一劍斬斷,是她親手斬斷兩人情絲,把那一劍刺進他肩頭。

    他們是敵人,這件事實不會改變。

    他要保護他的國家,她何嘗不是?

    “除非你能改變父王的決定,否則這場戰爭無法避免。”荷瓦姬拉撇過頭去,不願多談地起身,“這幾日水府需要零工,我答應了要進去幫忙……”

    “荷兒!”祚榮阻止不了她,只得歎氣搖頭。自從逃出昱王府之後,淡淡的愁緒便縈繞在荷瓦姬拉眉睫,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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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特別寒冷,凍得李昱左肩的傷隱隱刺痛。

    坐在回廊欄杆上,李昱望著回廊外皚皚白雪覆蓋一切,不禁抬手輕撫傷處。

    她……回北疆了嗎?

    “哎呀,王爺!”孫良大驚小怪的聲音打散這片雪地難得的寧靜,“王爺怎麼可以不多加幾件衣服便坐在這兒吹風呢?萬一傷口復發,老奴萬死不足以辭其疚啊!王爺這不是折騰老奴嗎……”他裝模作樣地揩了揩假想中的老淚,一邊不忘差下人去多拿幾件保暖的衣物。

    “萬俟甲乙護衛也真是的,怎麼沒有跟在王爺身邊呢?萬一又發生那種事……叫老奴怎麼有臉見先帝與賢妃於九泉呢?”

    孫良一出現,原本冷清清的通往引竹軒的回廊便熱鬧了起來,李昱再也尋不回适才的寧靜。

    “孫總管,本王沒事。”

    下人拿回了幾件裘衣及披風,為李昱穿上。

    “還說沒事,只為了一個女人,王爺便變得頹廢了,哪里像個男人……”

    “孫總管。”李昱略微不悅地沉下聲。

    “王爺別急著否認。”孫良當沒聽到聲音中的警告,“老奴從宮裏便跟著王爺,王爺想些什麼,老奴還不清楚嗎?京城裏溫婉可人的千金小姐何其多,王爺何必鍾情于一名女刺客呢?”

    他要知道就好了。雪不知何時又開始下了,像是要掩蓋去一切煩憂。

    李昱沮喪的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拔起心中那朵小荷花,只能任思念及恨意在心中矛盾交纏。

    “……若真非那個女刺客不可,就要跟人家說清楚,哪個姑娘家想不清不白、沒名沒分地跟著一個男人呢?何況是對王爺又愛又恨的女刺客?一個不小心恨意大過愛意——瞧,王爺這就倒黴了,加上又傳出那種流言……”他堅信那只是個可笑的流言,就算真有其事,他也相信王爺必有其原因。“就算不是刺客也想刺王爺一劍呢!”孫良繼續說,偷覷了一眼主子的神色。

    很多事,他這老人家看得可比王爺清楚。王爺雖號稱精明狡猾,畢竟走過的路都還沒他這老頭子過的橋多呢!深宮裏多的是怨婦,女子的心情不是那些一夫多妻的男子能夠瞭解的。

    李昱聞言望向孫良,深思他的話。

    “又愛又恨?她對本王?”

    他只在意那麼一句話——又愛又恨。荷瓦姬拉當真對他有愛意嗎?

    “荷瓦姬拉姑娘性情中帶著北方兒女的剛烈,哪會將身子給不喜歡的男人?”

    遲鈍的王爺,平時的精明全丟了嗎?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那安車骨祚榮……”說到底,他還是無法不介意她護他如命的舉動。”

    孫良皺了皺眉,“啊,老奴實在不該多嘴,王爺英明睿智,哪需要老奴說話呢?王爺原諒老奴的大膽逾越,老奴也全都是為了王爺……”

    “孫良!”他不想聽這些。

    不知是否太監的關係,孫良平日就是多話,有時還真令李昱想掐死他,由此可知孫良有多厲害了。

    “是,是,是,老奴不多話了,這就下去。”

    孫良狡詐地下臺一鞠躬,說他老嘛,動作靈活可不輸給年輕人。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李昱悻悻然縮回手。

    他在做什麼?

    下了欄杆,李昱順著回廊往現無人居住的引竹軒而去。

    冬季的引竹軒其實不適合人居住,太過寒冷,但窗外的寒冬景致別有一番淒冷美感,倒挺適合他現在的心境。

    她是在怎樣的心情裏刺下那一劍?她心中可曾掙扎過?

    他原該恨她,畢竟那一劍刺得可不輕,但想到她之前顫抖的聲音,他卻只覺心疼。或許真如孫良所說,她也愛他,否則她大可一劍刺人心臟;在她面前,他一向毫無防備。

    在水荷睡過的床榻邊緣坐下,撫著冰涼的寢具,李昱回想他們曾有的激情。

    呵呵……他真的變得婆媽了,竟為一個女人患得患失。

    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不是有情無情,而是敵對的身分,只要兩國敵對的一天,他們便不可能有未來。除非……

    呵,他曾向皇兄要過一個獎賞,現下知道該如何好好運用了。

    李昱露出一抹笑意,雖對不起她,但他必須照原來的計劃打敗北疆,如此一來他們才可能有未來!

    “王爺。”萬俟乙倏然出現,躬身道。

    “找到了?”李昱沒有回頭。

    “是的。”萬俟乙的聲音如同窗外的雪一樣寒冷。

    他最想帶回的是那女刺客的死訊,而非她還活得好好的訊息。

    “在哪?”

    “京城以北三百里的小縣城。”

    “呵,做得好。”李昱起身,“丁有消息傳來嗎?”

    “是的。七王爺已佈置妥當,只等王爺的配合。”察覺王爺似乎擺脫了刺殺之後的心情低落,萬俟乙詫異不已,但更期望的是王爺能下令誅殺那名女刺客!可惜他失望了。

    “很好。”李昱輕鬆地走出引竹軒,雖然左肩仍隱隱作痛,但心痛卻好了大半。

    “本王猜測得若是無誤,那叛國文書,大概已經知道藏匿何處了。”

    呵呵,他要早日解決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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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水老夫人手中的懷爐落了地,摔在雪堆裏,幸好沒壞。

    這裏是水府的後院,雪地上腳印雜陳,其中一串腳印是屬於站在水老夫人面前的下女,此刻她正注視著水老夫人,恭敬低喊一聲,“夫人。”

    “你……你叫什麼名字?”水老夫人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追問。

    水老夫人的模樣嚇壞了後頭的兩名婢女及兩名衣著華貴的少女。

    “舅母,您怎麼了?”趙大小姐殷勤詢問,上前扶住水老夫人顫抖不已的身子。

    趙二小姐看向讓舅母另眼相看的下女,後者低著頭,看不清面貌。

    水老夫人揮開外甥女的殷勤,死抓著下女不放,“告訴我,你……”

    好像,太像了,像極了她十多年前失去的愛女呀!

    面對水老夫人著急的頻聲追問,下女只是安靜地低著頭,細聲回答道:“我叫阿蓮。”

    “你娘是誰?”水老夫人又問,“是誰?”

    對於她的異狀,趙家兩個小姐只覺奇怪。“舅母?”

    “我娘是石家莊人。”化名阿蓮的荷瓦姬拉回答說,“娘家姓陳。”

    聞言,水老夫人頓時失望地垂下手,悲從中來地流下淚水。

    她以為……以為女兒回來了……

    好短暫的夢啊!

    “舅母?”趙二小姐見狀立即斥責荷瓦姬拉,“大膽的奴才,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荷瓦姬拉低垂的臉上有著嘲笑,是水老夫人對她做了什麼才是吧?

    “不准罵她!”水老夫人立即維護她道,擦了擦眼淚拉起她的手便往前廳走;即使不是她女兒也沒關係,她可以收阿蓮做義女!

    到了前廳,趙家人與女婿分做兩邊,依舊水火不容。

    “珍妹?”廳中一名年近四十的男人一見水老夫人手里拉的人,立即驚呼而起,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看;她像極心中那張牽縈至今的容顏呀!

    廳中其它人的反應也同他差不多,驚訝不信地瞪大了眼,水老爺更是只能激動地指著酷似失蹤女兒的荷瓦姬拉,用眼神詢問老妻。

    “老爺,我想收她當女兒,你瞧她多像珍兒,像極了她又回來了。”

    水老爺還未表示意見,趙家夫婦已經喧嚷起來,“這怎麼可以?大哥,你要提防被騙呀!誰知這丫頭是什麼來歷?啊,她的眼睛是黃褐色,她是北疆人!”

    開玩笑,真讓她收了義女,水府的家產不就飛了?

    大廳上頓時吵嚷一片,水老夫婦卻都置若罔聞,只是激動地打量荷瓦姬拉,試圖從她身上找著愛女的影子,欣慰地拭著老淚。當荷瓦姬拉終於能開口時,趙家的敗家子趙少爺施施然走了進來,一見杵在風暴中心的荷瓦姬拉便驚為天人。

    “爹,娘,這位姑娘是……”他貪婪地打量她,而這讓那位中年男子頗為不悅。

    趙氏夫婦一見兒子色迷心竅的模樣,心裏又立刻打了新算盤——讓兒子娶她!

    發覺她陷於一片混亂,荷瓦姬拉略惱地攏皺起眉來,眼神一轉恰好遇上先前喚她“珍妹”的中年男人;他便是娘原本的未婚夫嗎?確實生得不錯,臉上有著儒生特有的書卷氣,卻另有一股穩重氣息,令人安心親近。

    她朝他一笑,意外地看見他紅了臉,這令她感到好笑。

    趙少爺瞧見了,酸溜地說:“蕭穎,你看夠了沒?現下舅父舅母有了義女奉養,你以後就不必找藉口來巴結老人家了。”

    荷瓦姬拉一聽蹙眉,她無意捲入風暴。即使趙家人意在家產,但那也是水老夫婦死後的事,在這之前他們該會盡力巴結老夫婦,所以她不擔心。錢財乃身外之物,死不帶去,再者,依她的身分也不將這點家產放在眼底。

    “老爺,夫人,我想你們誤會了。”荷瓦姬拉覷了個空插話,“我並無意留下,再過幾天我與家兄便要啟程返鄉了。”

    “姑娘何必急著走呢?”趙少爺出言挽留,“請體諒舅父舅母思女之心,暫時留下陪伴老人家。”到嘴的天鵝肉哪有讓她飛走的道理?

    “是的,姑娘,不如先留下幾天吧!”蕭穎亦開口道。

    “是啊!你留下來吧!”水老夫人熱淚盈眶地捉著她的手,懇求地望著她道,“我再活也沒多久了,求你……完成我這點心願吧!”

    “這……”荷瓦姬拉有些為難。

    唉!罷了,她要走是誰也攔不了的,這幾天就代娘盡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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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兒了嗎?”一名左頰上有著刀疤的男人指著富貴豆腐鋪問身後的人。

    一群魁梧大漢站在一起是很引人注目的,尤其他們手上都拿著武器,更是令人側目,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一會兒便吸引了不少人遠遠圍觀。

    祚榮不動聲色地笑臉迎上前,“客人,要多少豆腐?”

    刀疤大漢手一揮欲推開擋路的人,卻發現對方文風不動,不禁暗暗使上十成力。

    祚榮憨傻笑笑地拉開他的手,“客人不買豆腐嗎?”

    刀疤大漢大驚失色,此時身後的人見狀一齊上前,拔刀相向。

    一晃眼,十幾把武器在雪地反射的陽光下亮閃閃地,幾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把荷瓦姬拉公主交出來!”一名護衛站了出來,一把拎回刀疤大漢往旁一丟。丟人現眼的傢伙!

    一見他的舉重若輕,祚榮收斂起幾分玩笑之心,“誰是荷瓦姬拉公主?小人是開豆腐店的,客人若不買豆腐就請別擋住小店財路。”

    為首的護衛丟出一錠金子,“買你全部的豆腐。荷瓦姬拉公主呢?”

    祚榮仍是傻傻地笑著,“全部的豆腐啊……”他眼一眯,掀起了攤子把全部豆腐往那群來意不善的人砸去!

    這群人他沒一個認得,想必不是大王派來的人,他也不信李昱手下會這麼沒水準,這種流氓似的舉動與崔紇那小人倒挺相配的。

    不多想,祚榮砸爛一攤豆腐之後便拿起藏在攤下的軟鞭,逃人人潮洶湧的市街裏。

    “可惡!”抹去滿頭滿臉的豆腐,為首的人怒喝一聲,提刀追上,“追!”

    一串人一個接一個追上,在市街裏忽高忽低地追逐著,砸壞了不少攤子,四處充斥著小販的叫駡及顧客的驚叫,有人迅速去報官,也有人趕去通知如今在水府做客的荷瓦姬拉。高嬸婆誇張地描述情況,一邊害怕地比手畫腳。

    荷瓦姬拉心思不定地飄著眼神,身邊的水老夫人緊抓著她,一旁的趙少爺聽得咋舌之餘說道:“真是太危險了,還好蓮妹你沒在豆腐鋪裏……咦?蓮妹,你要去哪?”

    她甩開了老夫人箝制的手,沖出水府,水府的人愣了一下也跟著沖了出去。

    “蓮妹,你做什麼?別冒險啊!”趙少爺看著絕塵佳人在豆腐鋪的爛攤子裏東翻西找,“有什麼值錢東西嗎?”他跟著上前尋找好討佳人歡心。

    “唰”一聲,荷瓦姬拉從一堆木頭底下抽出一把長劍,舉高巡看劍身有無損傷,映照著白皚皚的雪光,一股凜寒之氣透人周圍眾人心底,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再不識貨的人也知道這是一把寶劍。

    “蓮……蓮妹,你怎麼會有這……”

    荷瓦姬拉掃了他一眼,提劍問高嬸婆,“他們往哪里去了?”

    高嬸婆有些傻了,“往……那裏……”看來嬌柔的她一提起劍便像變了個人似地,英姿煥發、精神抖擻,氣勢昂揚如同出征的將士。

    望向高嬸婆所指的方向,不難發現遭破壞的痕跡。

    “蓮兒,你別走!”水老夫人哀嚎一聲撲上前欲緊抓住她失而復得的女兒,卻撲了個空,望著空蕩蕩的雙手痛哭失聲;她又再度失去了嗎?

    荷瓦姬拉站在離眾人十步之遙的地方,望著被水老爺攙扶起來的水老夫人,眼中有一絲軟化。“多謝你們這幾日的照顧。”轉身幾個起落便消失了蹤影,眾人這才知道她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蓮兒、蓮兒,你回來啊!回來啊!”水老夫人推開丈夫的手,向前跑了幾步終於被雪絆倒,傷心地叫喚著。

    “大嫂,阿蓮終究來歷不明,現下又惹出這麼大的事來,還好我們沒被她連累,誰知那些人是什麼兇神惡煞?”趙夫人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還好那女人走了,不然家產還不知有沒有她的份哩!雖然現在還得同蕭穎爭,但蕭穎那個讀書人脾氣只要激得幾句,還怕他不乖乖雙手將家產奉上?

    水老夫人只顧著哭,沒有反駁小姑的話。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透著森森威嚴的詢問從水老夫人頭上響起,同眾人一樣,水老夫人和前來扶起她的丈夫抬起頭仰望開口的人。

    那是一個衣著高貴的錦衣公子,外罩一件華貴

    的紫氅,整個人看來氣度雍容,渾身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尊貴。他背後站了兩個身穿黑衣紮黑色滾銀邊腰帶的護衛,漠然又似防備地望著眾人。

    錦衣公子瞄了一眼亂七八糟的鋪子,富貴豆腐鋪的招牌躺在地上斷成兩截。“這裏的兄妹呢?”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最後是見多識廣的水老爺站了出來,“請問公子找他們何事?”

    錦衣公子勾起一抹笑,抬手撫了撫左肩,“該怎麼說呢?”他狀似沉思,微側著頭,眼神落在遙遠的彼方。“該說是……報仇。”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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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1 10:22: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祚榮被逼到一條死巷,背抵著牆,他毫不畏懼地望著眼前十數人。

    “只要交出荷瓦姬拉公主,可以饒你不死。”為首的人說道。

    “哼!”憨憨傻傻的賣豆腐阿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北疆勇士安車骨祚榮!“休想,保護公主是所有北疆勇士的義務,別想我會將公主交給你們猥瑣卑鄙的漢人!”

    若同樣是要交給漢人,與其把荷瓦姬拉交給獐頭鼠目的崔紇,他寧可交給李昱。

    “找死不怕沒鬼當!上!”

    一聲令下,小小巷弄裏立即成了血腥戰場,刀光劍影,鮮血四處飛濺。

    崔紇人馬采車輪戰,一次五個人上前圍攻;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巷弄狹小,十幾個人一擁而上占不了便宜,一方面亦是考量祚榮的體力,不管他再如何驍勇善戰,終究雙拳難敵四掌,遲早會力竭而亡。況且,逐漸力盡的恐懼或許會讓他識相一點吐露荷瓦姬拉公主的下落。

    “住手!”荷瓦姬拉嬌叱一聲,從他人圍牆上跳落祚榮面前,橫劍自守。

    為首的人一見是與畫像有九分相似的女子,立即下令,“停手,莫要傷了公主!”

    “荷瓦姬拉,你不該來!”祚榮背靠牆,喘氣怒道。

    荷瓦姬拉一旋身連忙上前扶住他,“遲早該面對的。”她淡淡說道。

    一看見豆腐鋪的淩亂,她心裏便有底了;畢竟祚好歹也是一部之長,若是父王派來之人,即使有衝突也不會激烈到毀了鋪子。她猜想過是否是李昱的人,但若是李昱的人,最會做的該是一劍殺了祚榮再去尋她。

    而今一見,更證實她的猜測。

    為了北疆,她不能繼續逃避。

    “荷瓦姬拉公主,崔大人正在等你。”為首之人恭敬道。

    聽聞北疆荷瓦姬拉公主巾幗不讓鬚眉,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容貌更如天仙下凡般明媚,嬌柔與凜然英氣共存,毫不突兀,難怪公主看不上他家大人了,連不知為大人做了多少傷天害理、強奪婦女之事的他,也惋惜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幾乎不忍帶她回去了,但主命難違,他不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荷瓦姬拉一哼,“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北疆安車骨部未來的族長刀劍相向,令本公主不禁要懷疑起你們對北疆的誠意了。”

    “公主恕罪,小人們不知他身分故而無禮,全是為了尋找公主下落。”

    “還不來扶起他?”荷瓦姬拉垂劍下令。

    “是。”為首的大漢立即下令屬下上前,卻被祚榮一手揮開。

    “我不需要!”祚榮心痛地質問荷瓦姬拉,“你真要嫁給崔紇?”

    荷瓦姬拉飄忽一笑,“我有別的選擇嗎?”

    離開北疆半年,她不再是北疆王宮中無憂無慮的荷瓦姬拉;既然無法與所愛的人廝守,嫁給誰不都一樣?

    那一劍不只刺在他肩頭,同樣刺在她心窩!親手將劍刺向愛人的痛誰能明瞭?她的愛不是假,但她無法假裝兩人只是普通情人;她不是北疆的公主,他不是天朝的王爺,兩人只是一對普通的愛侶——偏偏他們不是!

    他為了軍情留下她,她為了殺他而留下,以為彼此清楚彼此的定位,不可能再有其它——他們究竟是何時讓感情發生了變化?她曾信誓旦旦自己永遠不會喜歡漢人,卻愛上一個漢人王爺,推翻了自己的價值觀,幾乎想忘記自己的身分,只求與他雙宿雙飛。若非得知他與自己嫂子的苟且,她怕自己當真會把所有責任全拋至腦後……

    不,不可能,即使沒有那段流言,她也不可能拋棄一切;她的名字是荷瓦姬拉,北疆的女神如何能背叛將這個稱號交給她的北疆人民?

    呵呵,多諷刺,小時候的她費盡苦心就是想得到這個名字,現下她卻反而希望自己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水荷。

    荷瓦姬拉有她的義務要盡,水荷卻只需依偎在情人胸膛享受呵護。

    這個時候她真恨起父王的野心了,若他們不起兵犯邊,她與他或許還能以和親名義相守,而今——一切只能成幻影。

    不管這一戰是贏是輸,他們還是無法相守;贏,她已是崔紇妻;輸,她是亡國女,兩人沒有交集的一天。

    “你有選擇的,嫁給我!”祚榮自認比崔紇好上千萬倍,他不忍心見她不快樂。

    荷瓦姬拉扯起一抹苦笑,不語。

    “貴國大王已正式將荷瓦姬拉公主許配我家大人,命令我等尋到公主便省去繁文縟節,直接送公主人崔府。”生怕祚榮說動荷瓦姬拉,為首的人急忙說明。

    祚榮倒抽一口冷氣,頹然倒地,“大王真如此心狠?”

    “你失言了,祚榮。父王是為了北疆。”荷瓦姬拉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崔府的人上前,“公主,大人在京城等你。”

    “祚榮,回安車骨吧!為我北疆盡力。”她說罷,轉身與崔府的人欲走。

    她其實正在顫抖,想到自己將成為崔紇的人便一陣哆嗦,無法想像自己被李昱以外的人擁抱。

    “荷瓦姬拉!”祚榮想追,但被崔府人手擋住的他已無力掙脫,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一群人的包圍之下走出小巷,踏向地獄!

    他恨自己的無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著荷瓦姬拉受辱卻束手無策。

    大王啊大王,您真是為了北疆的將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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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

    “哦,已經有荷瓦姬拉的消息了嗎?”突地稽坐在王宮裏,面前是崔紇。

    “是的,小婿已遣府中侍衛前去迎接,必會‘好好’對待公主,不讓大王失望。”崔紇低頭掩去眼底的陰狠。

    半年了,不管毀掉多少神似荷瓦姬拉的女人都無法解他心頭之恨,報復的日子終於來到,叫他如何不樂?

    “哈哈哈,荷瓦姬拉都是讓本王寵壞了,賢婿,你要多多擔待啊!”飲下一杯酒,突地稽大笑著說道。

    “不敢,公主金枝玉葉,是小婿福氣。”

    “哈哈哈——”突地稽又是一杯黃湯下肚,眯著眼看向崔紇,“這麼一來,我們合作的事就更加穩固了,希望賢婿別讓本王失望啊!”

    “不會的。”崔紇恭謹道,“這次帶來的是邊疆的軍事配置圖,謹供大王參考。其實不必小婿多此一舉,依照大王用兵之神,一樣能打得那些人抱頭鼠竄啊!但小婿大哥說道,常言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讓大王備而不用亦是好事一樁。”

    “說得好,說得好,哈哈!”突地稽高興地直勸酒,“賢婿今天要回中原了,轉告令兄,就說本王定當配合時機進攻,定會好好教訓那個狗皇帝!哈哈哈!”

    哈哈,很快地,這個天下將會是他突地稽的了!

    就算不能直逼漢人京師,也能逼漢人皇帝吐出交界數百里土地,離他稱霸中原的目標又更進一步!

    崔紇臉上在笑,心裏在罵:異族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麼?等北疆人沖人關中,頓成袋中之鼠,一舉殲之,看你們逃往哪里去?北疆將永遠消失在北邊土地上!

    大哥早已設想妥當,北疆畢竟是異邦,不能相信。

    兩人各懷鬼胎地相視一笑,崔紇起身道:“小婿該啟程回稟大哥了。”

    “辛苦賢婿了。”突地稽起身送至宮門之外,握著崔紇的手,“荷瓦姬拉便交給你了,務必好好對待。另外,這一車黃金珍寶是送給令兄,慰勞他為了天下百姓而辛勞,不成敬意。”

    突地稽笑裏藏刀。漢人防他,他就不會防漢人嗎?

    這一車黃金足夠鬆懈崔祈兄弟的心防了,叫他們抱著金銀珠寶滾到地獄吧!

    崔紇受寵若驚,佯裝拒絕,最後還是收下了。

    哼,好笨的傢伙,以為這些金銀珠寶算什麼?等天下成為他崔家的之後,整個北疆都是他的了!

    崔紇得意地踏上歸程,自以為萬事皆在計算之中,卻不知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正在關口等著他領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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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著,把人留下。”

    雪地反射的光線使得荷瓦姬拉一時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只聽得崔府的人抽出兵器備戰的金鐵交鳴之聲,“這是當今國丈崔祈胞弟崔紇大人之妻,你們是誰的部下?”

    崔府護衛見眼前似是官兵,以為是讓剛才的打鬥所引來,於是報上主子名字。

    官兵後頭一人身著一身黑色衣服,同色腰帶滾銀邊,冷冷的看著适才出聲的捕頭,示意他不必理會,於是捕頭壯起膽子說道:“誰知你們這群惡徒說真說假?把這位姑娘留下。”

    “你們存心鬧事?若讓崔紇大人知道,連你們縣令頭上那頂烏紗帽都不保!”崔府護衛出言恐嚇。

    “這……”說真的,捕頭有些怕,但身邊一名捕快悄聲說道:“老大,王爺大還是國丈大?我們見到王爺令牌是真,眼前這些人長得兇神惡煞,又無證明文件,誰知是真是假?即使是真,王爺亦會保我們周全。”

    捕頭一想沒錯,於是喝令兄弟動刀搶人。

    “你們是不願意把人留下了?弟兄,上!”

    一聲令下,兩邊霎時杠上,荷瓦姬拉莫名地退回巷內,心知不妙;她是敵國公主,在此處被發現惟有死路一條。

    “荷瓦姬拉?”祚榮聽到交戰之聲戒備起來,而原本擋著他的崔府人馬亦加入戰場,使他得以出來看看狀況。

    “祚榮,怎麼辦?”她瞪著戰況,必要時她得下去參戰;可是為何這個小縣城的官府會得知她的行蹤?

    祚榮當機立斷,“荷瓦姬拉,我們快走!”他拉起她的手覷著空隙朝外沖去,卻只跑了幾步便讓人攔下。

    “是你!”祚榮記得他,他是——

    “水荷姑娘,王爺在水府等你。”萬俟乙一雙盈滿殺氣的眼令祚榮全身寒毛豎立,不由得擋在荷瓦姬拉身前。

    乍聽萬俟乙口中吐出的訊息,荷瓦姬拉心神一陣激蕩,不知該喜該愁。

    “滾開!”祚榮不顧滿身疲憊及傷痕,軟鞭一甩抽向萬俟乙,“荷瓦姬拉你快逃!中原非久留之地,速回北疆!”

    李昱等她會有什麼好事?只怕是為了報那一劍之仇而來。他不能再讓荷瓦姬拉受到傷害!

    萬俟乙眉皺也沒皺,眼明手快地出手抓住軟鞭一拉,祚榮連人帶鞭往前摔去。

    “祚榮!”她牙一咬,一劍斬斷軟鞭救回祚榮。“李昱等我做什麼?上次沒讓我刺死想再來一次嗎?”

    聞言,萬俟乙冷漠的神色丕變,憤怒地朝她出手。

    荷瓦姬拉一掌推開祚榮,右腳腳尖踢起地上雪花,順勢遞劍攻向他腰側。

    “你根本配不上王爺!”萬俟乙決心就算死在王爺手下也要替王爺除去這個禍害!

    她心裏一痛,故作無所謂,“呵呵,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本公主與李昱毫無瓜葛,要有也只是敵人的關係罷了。”

    萬俟乙繃緊臉,出手一招快過一招、一手狠過一手,存心置她於死地。

    “荷瓦姬拉!”祚榮在旁驚險地見萬俟乙手刀劃破荷瓦姬拉的臉頰,留下一道猙獰血痕,卻不敢貿然加入戰局,怕礙了她手腳。

    過了數百招之後,荷瓦姬拉漸感不支,劍式開始凝滯起來,喘氣不止。

    臉上的傷痛得發麻,冰冷的空氣更是凍得傷口幾無感覺,手腳亦是,她漸漸施展不開,守多攻少。

    萬俟乙趁勝追擊,雙掌切人她胸前一擊,右手順勢收回砍向她持劍的手,荷瓦姬拉嘔出一口鮮血,武器落地,眼看萬俟乙翻掌再來,她已無力躲避,只得閉上眼等待他最後的一擊。

    或許這樣的下場也是一種解脫……

    緊滯的空氣中傳出一聲痛哼,那不是屑於女子的嗓音,荷瓦姬拉睜開眼的一瞬間被攬人一個溫暖的胸膛裏,毛茸茸的舒服觸感令她不禁嚶嚀出聲。

    “王爺。”萬俟乙中了一掌,忍痛爬起。”乙,本王是如何交代你的?”李昱將幾近暈厥的荷瓦姬拉緊包在溫暖的紫氅裏,雙眸帶著怒意看向頭一次違背自己的護衛。

    “屬下知錯。”萬俟乙沒有辯解。

    他不後悔自己所作所為,只恨沒能趕在王爺來到之前殺了她。

    “哼!”李昱低頭看見她臉上一道又深又猙獰的傷口,怒意頓時漲高,“乙,回府之後自行領罪。現在,把安車骨祚榮及崔府的人帶回縣衙。”他命令道。

    “是。”萬俟乙抹去嘴角的血跡,起身點住祚榮的穴道,連同已經制住崔府護衛的捕快們將一干人等押回縣衙,等候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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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荷瓦姬拉睜開眼睛時,耳邊的哭泣聲幾乎令她皺起眉頭,直想再沉人黑暗裏好好睡上一覺。

    “蓮兒,你終於醒了!”水老夫人趴在床邊喜極而泣。

    “老夫人。”荷瓦姬拉拖起沉重的身子欲坐起,一旁的婢女已經上前幫忙,並在她身後迭了幾顆枕頭。“我怎會在這裏?”

    她記得昏倒前所見的那張臉是李昱……

    “是王爺送你來的。”趙夫人搶著回答,開心又興奮地問:“真沒想到你竟然和王爺認識,若非王爺尋來,真不知你要瞞我們多久?好歹大嫂對你不薄,你何必連這個都隱瞞?王爺究竟和你是什麼關係?看來很關心你。啊,沒想到我這輩子有這榮幸親眼看到一個王爺呢!”

    她自然把握這機會,叫自己兩個女兒招待王爺這位貴客,以期能夠攀龍附風,一躍也成為皇親國戚,那她可威風了哩!

    水老夫人似乎又老了許多,整個人看來很蒼老瘦弱。

    “蓮兒,你得罪過王爺嗎?”她無法忘懷王爺那一句“報仇”,但王爺送蓮兒回來時那副焦急關懷的模樣又不似作假,她真被主爺弄糊塗了哩!

    “哎呀!大嫂,王爺一句玩笑話你何必當真呢?”趙夫人說。

    荷瓦姬拉抬起頭梭巡一遍房內,並沒有看到李昱的人,心裏有分失落。

    呵,她在期待什麼?只因一句“王爺看來很關心你”便被迷了心竅,以為他會忘記那幾乎致命的一劍嗎?

    他是擔心她若死了,他便無法親手報仇了吧?

    “蓮兒,你哪里不舒服嗎?為何不說話呢?”水老夫人從出事以來便沒松過的額似乎又多了幾條深刻的皺紋。

    “沒有。”她不想給老夫人太大期望,態度總是冷冷淡淡的。“我兄長呢?”

    “王爺說一會兒便讓他過來。”水老爺答。

    “哦。”荷瓦姬拉無精打采的失魂模樣看得水家兩老擔心不已,卻不知該如何關心起;他們知道她故意疏離著他們,卻無計可施,無論他們表現得多熱絡,她還是不願打開心扉接納他們。

    “阿蓮啊,你還沒說你和王爺是怎麼認識的呢!既然認識王爺怎麼又會跑來這小地方賣豆腐呢?”趙夫人好奇地追問,想弄清楚她與王爺的關係,免得妨礙到自己女兒飛上枝頭的計劃。

    “我們只是仇人。”荷瓦姬拉冷冷瞟了趙夫人一眼,對她昭然若揭的企圖感到一絲煩躁,“若你想要我為你引薦兩位小姐,我無能為力。”

    私心一下被揭穿,趙夫人老臉有些掛不住,不禁惱羞成怒,“無能為力?我看你是不願意吧!我看你八成是王爺的逃妾,阿榮也不是你大哥,根本就是你的姦夫!”

    “雲娘!”水老爺憤怒地喝罵自己妹子,“你說什麼!”

    “我可不是亂說……”

    “住口!”祚榮一踏進房間便聽到趙夫人的胡言亂語,霎時怒從中來,“你再侮蔑我妹子一句,我就打爛你嘴巴!”

    趙夫人倒抽一口氣,飛也似地逃出房去。

    “祚榮,你不該這麼嚇她。”荷瓦姬拉蹙起眉來,“她好歹也是……”

    “哼!”祚榮才不管她是哪棵蔥,侮辱荷瓦姬拉就該死!“你醒了。李昱那護衛下手真重,你昏睡了一天半。”他大剌剌走到床前拉了張椅子坐下。

    聽到李昱的名字,荷瓦姬拉仍不免心裏一痛。她看向水老夫婦,“麻煩讓我們兄妹自己談談好嗎?”

    “蓮兒……”水老夫人怕她不聲不響離開,踟躕不願出去,最後還是水老爺拉她出去;該是他們的丟也丟不掉,不該是他們的,強求也求不來啊!

    “他們對你很好。”祚榮見狀說道。

    “他們只是在我身上找尋我娘的影子。”她很清楚,她不清楚的是另一件事,“李昱怎會放你出來?還將我安置在水府,而非將我丟在縣衙牢房?”

    “我……也不清楚。”祚榮暖昧地說。

    “我擔心他別有企圖。”荷瓦姬拉的眉始終沒松過。

    她不想給他傷害自己的機會,她太清楚讓自己在乎的人傷害有多痛!

    她對父王的孺慕之情在聽見崔府護衛所說之話時,已完全死去。

    這些日子來她心底的沉重無人知道,沉甸甸地壓得她幾乎快無法喘息,現在她只想完成自己的義務,化去心頭重擔之一。

    還有……她想見娘。

    她想見娘,確定那場夢真的只是夢,娘並未因她的私自離宮受到責罰。

    “荷瓦姬拉,你不必把李昱想得太壞,他……算是漢人裏面不錯的男人。”祚榮咳了一聲,有些彆扭地說出這一番連自己聽了都覺得噁心的話。

    如果連說的人自己都覺得起雞皮疙瘩,那他還冀望聽的人能有什麼反應?

    荷瓦姬拉無法不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祚榮,是不是李昱要脅你什麼?”

    “怎麼可能,我像是那種會受要脅的人嗎?”祚榮不自然地加大了聲量。

    “他拿我要脅你嗎?”她壓根不信他的話,逕自推論答案。

    就算拿他自己的生命要脅他,祚榮寧可受淩遲之苦也不會屈服,但若拿他在乎的人的生命……她就不敢肯定了。

    “荷瓦姬拉,這是我的肺腑之言。”祚榮吞了一口口水,繼續說道:“他知道你是刺客還留你在王府內,由此可見他人膽大心細,況且他沒虧待你不是?”

    “他是故意要套我消息!”荷瓦姬拉揚起眉,“祚榮,是不是有人躲在外面偷聽?”

    祚榮差點嗆到,“沒,沒有,怎麼可能呢?”

    “你扶我去看。”荷瓦姬拉說著翻起被子,一接觸到冷空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說沒有便是沒有,你連我也不信了?”嘀咕歸嘀咕,祚榮還是扶著她把門外徹底檢視過一遍,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廊外雪地亦沒見到腳印之類的痕跡,她這才回到床上繼續躺下。

    “你瞧,沒有吧?”祚榮替她拉著被子。

    “可是……我記得你本來不喜歡他,怎麼突然說出這種話?”她猶是懷疑。

    祚榮乾笑兩聲,“初見到李昱之時,我直覺他不是尋常人,心底是有一分警戒,但算還滿欣賞他的,是後來我以為……咳,以為他對你霸王硬上弓……才開始鄙視他。”一番話說得兩人臉都紅了。

    “原來你突然說要娶我是以為……”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是啊,我以為你是為了我嘛,哪知原來你本就愛他。”祚榮咳了一聲,不懂得把話題轉開免得她尷尬。

    “才……那時我們還沒……”荷瓦姬拉臉紅地嚷了一句便閉上嘴。

    她在做啥?把自己的隱私向一個大男人宣揚。

    房裏一陣尷尬的沉默,半晌,祚榮才不自在地開口,“總、總之我看他還算不錯,你有眼光。”

    “祚榮,你忘了他是敵人嗎?何必這麼說來攪亂我的心?”她悶悶地說。

    “冤家宜解不宜結……”

    “你去跟父王說吧!”荷瓦姬拉苦澀地說。“就算我們兩國無戰事,憑他高高在上的天朝王爺哪看得上我這麼一個北疆女人?中原人總是看不起我們,我何必……唉!況且眼看一場戰爭是免不了的,我決定盡我公主的義務,嫁給崔紇。”

    忽聽得雪塊落地的聲音,荷瓦姬拉與祚榮同時往窗外望去,祚榮似是故意地大聲說道:“就算要嫁給崔紇,也不能見不得人似地連個婚禮都沒有便嫁入崔家,這也太委屈你了。我們還是先回北疆吧!再說,如果水夫人知道你連婚禮都沒有便嫁人,會很傷心的。”

    “這……”

    “況且誰知道崔府的侍衛說的是真是假?”祚榮接著又道:“萬一這根本只是崔紇那小人的計策呢?你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屆時就算大王後悔也來不及了。”

    荷瓦姬拉原本便是勉強自己嫁給崔紇,這時聽祚榮一說不禁動搖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趁崔家的人被李昱抓住,我們就連夜逃回北疆吧!”祚榮不容她反悔地下了決定,“趁李昱疏於防備,我去準備晚上逃走的事,你就多休息吧!晚上才有力氣。”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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