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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玉衡笑著沒做聲,頓了下,指著我手上的小板凳,好笑道:「你這搬個凳子是作甚?從橋上滾下來也捨不得撒手。」
唔,這句話提醒了本水鬼。
我將板凳拿起來認真的查看了一番,發現這個堅強的小板凳經了一摔,尚且和本水鬼一樣安然無恙,胳膊腿健在。本水鬼十分佩服。
我敬佩的摸了摸小板凳,嘻嘻與他道:「我想坐在這裡等小哥哥。」
玉衡臉上笑意頓了下,只一瞬,又微微笑了起來:「是麼。」
聲音聽起來似有幾分飄渺。
我嘻嘻笑著正待答話,卻猛地想起我壓在箱子裡寫給他的那兩首詩,於是忙興奮向他道:「我、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你、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來好不好?」
他眸光微微動了動:「好。」
本水鬼於是將小板凳放到橋邊邊上,撒腿就往回跑。跑回的過程中,本水鬼腳下接二連三的落魄,接二連三的在地上滾了幾回。
孰料,待本水鬼拿著詩歡歡喜喜返回來時,橋邊卻沒了人影。
我愣了一愣,伸著脖子朝四周望了望,然後慢慢踱到橋邊,坐在了小板凳上。
我想他大概是有事走開了,也許一會兒就回來了。
本水鬼坐在小板凳上等了一晌,又等了一晌,略感憂傷。等到夜色微沉時,我想他大概是離開冥界了,於是將詩放到袖子裡,搬著凳子挪到了荷塘邊,開始專心致志的一邊看荷花一邊等忘川。
暮色緩緩壓下,湖面映著幾絲快散盡的夕陽,瑟瑟泛紅。
本水鬼略感憂傷。
待月亮爬上樹梢,荷塘裡蛙鳴陣陣時,本水鬼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聽得一個聲音喚我:「阿離姑娘?」
我迷迷瞪瞪睜眼瞧來時,卻是侍候忘川的那老鬼倌。
他朝我努努嘴。
我望過去。見忘川在站離我兩步遠的地方,正居高臨下將我望著,黑夜裡,面容瞧不甚清楚,只覺得隱約帶了點寒氣。
我猛地跳起來,歡喜地叫了聲小哥哥。
忘川沒作聲,定定望了我一晌,走上前來彎腰從地上撿了兩張紙。唔,是寫給玉衡的那兩首詩。約摸方纔我打瞌睡時,從袖子裡溜掉了出來。
「見到玉衡了?」
我想了想,誠實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那這詩怎麼沒送掉?」
我沒做聲。
他哼了一聲:「你顛顛兒的跑回去拿詩,等回來人家卻走了,對不對?」
我憂傷的點了點頭。繼續嗯了一聲。
「然後……你就這麼坐在這兒,一直等到現在?」
我嗯了一聲。
他默了下,接道:「他要是不來,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一直等下去?」
我嗯順溜了嘴,精神抖擻地又嗯了聲。
他停了聲兒,磨了磨牙,將詩往老倌手裡一摔,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我愣了愣。
老鬼倌慌忙將詩往我手上一塞,跺腳噯喲道:「殿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啊哎喲喂。」
忘川一反往常的接連三日未理我。瞧見我只掀掀眼皮,將我瞥一眼,掃眼過去便不再看我。
本水鬼十分憂傷。
苦思冥想了一番,第四日清晨,我一大早早早爬起,帶了兩個白饅頭作乾糧,跑到宮牆邊苦守了整整一上午,抓了三隻身材高挑且健壯的老鼠,兩公一母,揣到兜兒裡裝了回來。
我偷偷溜回去,又偷偷溜進了忘川臥房,偷偷的將老鼠放了進去。
這是忘川的一個秘密。他怕老鼠。
本水鬼變作一朵蘑菇歡歡喜喜的躲在門後。
午時飯後,忘川進來歇息。門吱嘎一聲開,他腳踏進來,在地上頓了一頓,背手輕咳了一聲,然後緩步踱到桌前倒了杯茶,悠哉悠哉的抿了一口。
一隻老鼠精神抖擻的搖著尾巴出了來。
忘川手上杯子喀嚓一傾。本水鬼登時大喜,哧溜一聲變回身,從地上一躍而起,撲上去攔到了他面前,慷慨激昂道:「小哥哥,我來保護你!」
話尚未完,地上老鼠便沒了影兒,然後聽得忘川平聲靜氣地咳了一聲。
本水鬼回過頭。但見他手指上倒掛著的三隻焉巴巴的老鼠。
我目瞪口呆。
他瞪了我一眼,提著老鼠轉身出了去。
我覺得很憂傷。
第二日我默默的蹲在他書房外,老鬼倌偷偷出來提點我:「近幾日殿下睡不大好,現在槐花開了,殿下愛聞那味兒,你不如繡個香囊荷包什麼的,讓他夜晚睡覺放在枕頭邊兒上,他一高興,不就好了麼。」
我抱了個小花籃,扛了根竹竿子,蹭蹭跑去宮牆邊栽的兩棵歪脖子槐花樹下打了滿滿一籃子槐花,然後再蹭蹭回去,使了法術,將花弄乾,挑燈夜繡了一個香囊。
香囊上繡的是一行黑黑的烏鴉在藍藍的天上展翅飛翔。
我曾在忘川書房裡瞧過一個凡間詩人寫的一句詩:兩隻麻雀鳴翠柳,一行烏鴉上青天。
本水鬼覺得頗有意境。
第二日,本水鬼握著香囊,頂著一雙通紅的兔子眼,在他書房外磨磨蹭蹭了好一陣子,然後挨著門惴惴進去。
忘川掀了掀眼皮,瞅了我一眼。
我囁嚅道:「小哥哥,我、我做了個……」
孰料我手裡攥著的香囊尚未拿出來,他已擱了筆,一言未發地起身拂袖朝裡間去了。
本水鬼在空空蕩蕩的大殿裡愣愣的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心裡也空空蕩蕩的,於是走了出來,變成一朵蘑菇寂寞的蹲在了門口。
門口立著的一個小鬼倌蹲到我旁邊來問我:「你怎麼了?」
我悶悶道:「我心裡有些難過。」
小鬼倌嘻嘻一笑,紅了臉扭捏道:「沒事沒事,女鬼麼,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的。」
我垂了垂腦袋,沒作聲。
夜裡,本水鬼生平第二次失了眠。我握著海螺,趴在床上翻來覆去,覆去又翻來,翻了好一陣子,終於忍不住對著海螺裡面囁嚅著叫了聲小哥哥。
那頭卻沒反應。
我便又叫了聲。
還是沒反應。
我抱著海螺愣愣的瞪了好半天眼,然後悶悶道:「其實那日我是在等你。」
我想忘川大概是睡著了,悶悶說完,正打算也睡去,卻忽聽裡面傳來一絲響動,俄而,忘川聲音傳來:「阿離?」
我登時精神抖擻,從床上一躍而起:「小哥哥!」
他頓了下,道:「我……我房間裡有老鼠。」
我愣了愣道:「你、你不是不怕老鼠了麼?」
他咳了聲,道:「白天不怕,夜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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