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667|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小陶 -【花嫁秦郎(天下姻親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6-6-25 00:16: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小陶 - 花嫁秦郎【天下姻親之三】

秦逸磊出身書香世家,年紀輕輕便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
一身優雅的翩翩舉止鄱鄪鄮鄭,箎箏劄箂足以讓女人為他癡迷瘋狂。
但他竟為了個“無理取鬧”的女子跳進愛情墳墓裡?
她雖然有點刁,好在逗起來很可愛蜞蝕蜵蜣,雃雒雌雿他就勉強接受吧……
可這天殺的小女人,變裝欺騙他竟然還跩得要命?!
他真該給她嘗點“甜頭”鄩鄧鄯鄰,滿漊滷滵好教她明白何謂“以夫為天”!

為了心愛的男人,蒙古公主仁娜不惜遠赴北京──
甚至威脅乾隆才促成這人人眼中“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
可她的夫君居然認不出她……他看過她洗澡、帶她上酒樓榹榕槍榧,嫟嫡嫘嫝
難道他全忘了這些“有趣”的過往?!她不依啦!
看來她必須用力的讓他“記住”她!等著瞧好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6-6-25 00:17: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這是一間破舊的廟,廟裡頭散亂著一堆堆稻草,神像東倒西歪的,到處都是灰塵,而梁柱上也全是蟲鼠啃咬過的痕跡。

  這麼偏僻的處所,應該是人煙罕至,可此時卻傳來喁喁交談聲。

  「人在哪?」穿著塞外服飾的女子,小手緊抓著自己身上的袍子,問著保護她的蒙古騎兵。

  女子有著一張嬌美可人的容顏,但此刻臉上卻滿布難過與焦慮;原本?纖合度的豐盈體態,也因為較早前從中原傳回蒙古的惡耗而消瘦了幾分。

  「王爺讓我們把屍身安放在這邊的棺木裡。」蒙古騎兵領著她來到已開了棺面的棺木前,一臉為難道:「格格,這名女子根本就不是王妃本人,這點王爺早證實了,其實您並不需要再親自察看的。」

  眼前的女子——仁娜,是他們蒙古科爾沁旗的格格,旗主汗王唯一的親妹子,也是這蒙古草原上最美麗的一朵花。

  仁娜的艷名,在蒙古可說是遠近馳名,無論是喀爾喀、還是察哈爾部的女人都望塵莫及,再加上她率真善良,平易近人,絕無身為格格的架子,部落裡所有人都喜歡她、珍惜她,沒人捨得讓這位可人兒屢受驚詫和傷心之苦。

  「不,我千裡迢迢從科爾沁到中原,為的就是要見我的好嫂子最後一面,不把事情弄清楚,我哪能安心?」

  打從知道與自己相當親近的嫂子在回京途中出事,仁娜心裡就沒一刻平靜過,後來聽說兄長要親自到中原查探清楚,她怎可能留在科爾沁內干等消息?

  於是她自動請纓,尾隨在兄長之後,來到她活了十六年、卻從未踏足過的大清國土。

  仁娜壓下心頭的不安,鼓起勇氣,探頭去看棺木內的人。她雖心裡早有准備,冷不防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棺木內的人兒臉色慘白如雪,胸口滿是血污,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人的相貌竟跟她嫂子一模一樣。

  「她真不是恪純嫂子嗎?世上怎會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難道……這是我的幻覺?」仁娜柔滑的小手捂著嘴,回復到初聞嫂子死訊時同樣的懼意。

  「這是因為易容術,這具屍體被人戴上了人皮面具,所以才會擁有跟王妃相同的臉孔。」蒙古騎兵耐心安慰她道:「格格,你不必太擔心,王爺他已打探到王妃下落,現正趕到北京去找人了,一定能找到的。」

  事關王妃,王爺他比誰都要焦急、一刻也待不住,本就比仁娜格格早一天抵達的他,等不及妹子前來會合,便已先行趕去京城了。

  「哥哥到京城了?」仁娜的瞠大雙瞳,驚喜地望著蒙古騎兵。「那我也要去,你們快備馬!」

  「格格,邊關這裡滿蒙漢混雜,可到了京城裡漢人比滿人多,你又是個姑娘家,只怕不太方便吧?」蒙古騎兵提醒。若讓族人呵護多年的小花,受到一絲半毫的損傷,那他們該如何向王爺交代?

  「我已做了決定,我一天不清楚嫂子的安危,一天不回蒙古去!你們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情嗎?」仁娜才不會放棄繼續搜尋!

  蒙古騎兵見到仁娜嬌美的小臉上充滿「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表情,明白她跟她的哥哥一樣死心眼和頑強不屈,歎了口氣,只好順從地點頭。

  只希望王爺到時別責怪他們把仁娜格格帶到京城吧!



  「來唷,高莊兒的柿子,澀了包給換的柿子咧……」

  穿著深藍色袍子的小販肩上擔著兩大簍紅柿子,在熙來攘往的鬧市上吆喝叫賣著,讓人一聽就想買。

  這裡是京城,天子腳下最燦爛繁華的帝都。

  夏日炎炎,京城書肆最著名的隆福寺外,布滿了小書攤和沿街叫賣、持書以交換煙酒茶物的書販。

  這一帶書鋪的書種類極多,且可任人翻閱和挑選。而這裡收購流散書籍的行商專門到處收購散佚於民間的王府名宦家藏,或古籍善本,再運回京城出售。也因而貨源眾多的這裡,成了眾文人愛來買書、購買文房四寶的地方。

  這天,京城最大專賣文房四寶的寶雅齋前,來了一輛小馬車,店內掌櫃的馬上出去迎接。

  「秦大人,歡迎歡迎。」掌櫃的恭敬地道。

  一名身穿灰藍色長衫、腰間系鑲玉腰帶的青年男子從車上走下,只見他微笑有禮地朝掌櫃點點頭後,便?自走進彌漫墨香的店鋪裡。

  男子濃眉俊目,黑亮的眼眸柔和有神,臉上的親切笑意令見者自然生出好感。此刻他手上拿著一把折扇,舉手投足間書卷氣十足,僅僅是靜立大廳,便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優雅氣度。

  寶雅齋一名新來的跑堂,從後堂偷偷撩起簾布,看著這名文雅的客人,他忍不住好奇地問起身旁的人。

  「這客官看來跟別人不太相同!大叔,你知道他是誰嗎?」

  「當然知道,他就是官拜翰林院內閣學士的秦逸磊,秦大才子!連這個你都不曉得嗎?」陳大叔沒好氣地撇撇嘴,娓娓道出秦大才子的來歷。

  「秦大人他世世代代皆是書香門第,先祖秦觀更是宋朝時著名的詩詞家。他從四歲開始讀書,十六歲考殿試中榜眼。後來他又得進士入了翰林院當侍讀學士,負責編修典籍!」

  跑堂的少年一聽,大喜自己有看人的眼光。

  就說嘛,這個人跟一般只會裝風雅的文士大大不同,果不其然,他非但是名門之後,還有官職在身呢!不過……

  「官場上的人不都愛耍派頭,怎麼他只乘小馬車來?」害他沒法一下子猜出秦大才子的來頭。

  「秦大人和他的師傅紀曉?大學士一樣,厭惡官場上的貪污舞弊,是個清廉的好官。他雖有朝廷俸祿,也有家傳的商行營生,衣食無憂,但他一點都不愛炫耀,行事也頗為低調。」

  「陳大叔,我真想像秦大人一樣風采翩翩,那麼有學問!」少年暗歎著,誰知簾布外傳來一道聲音。

  「小兄弟假如想習字,歡迎你來我自家辦的書塾。」

  跑腿少年走出去一看,當場一愕,原來正是秦逸磊!

  「秦、秦大、才子……」少年結結巴巴地指著他。

  「蠢蛋,叫秦大人啊!」陳大叔拍了一下少年的頭。

  他們不過是一介平民,怎能對有官職的秦逸磊如此不敬?私下談論才能稱他為秦大才子啊!

  「不用多禮,怎麼稱呼都是一句。」秦逸磊毫不介意,對少年交代了些關於進學堂的事後,他揮開手中的折扇輕輕搖著,繼續采買他的文房四寶。

  這些年來,秦逸磊在朝中辦事,常常出入紫禁城,交了不少朋友,對一些貴重物品的鑒賞,也有一些見地。

  逛至門口,他發現架上有塊上好的徽硯,成色相當好,正想取過來細看時,眼角余光卻瞥見有個小孩不小心跌倒在門前。

  這時,從街道那頭傳來急急的馬蹄聲,由遠至近,甚至越來越近。

  「讓路,讓路啊!」男人大喊。

  一名身著戎裝的男人騎著馬跑來,行經的路面也因快馬疾馳過而沙塵滾滾。

  這一看,讓秦逸磊頓時冷汗直冒!

  一時間,驚呼聲四起,情況危急,然而旁人只顧著觀看或呼叫,但馬兒已逐步逼近,實在沒人有膽子救這小孩。

  秦逸磊原本搖著扇子的手停下,扇子掉在地上,他不假思索沖出去救人。

  「小心!」他大叫。

  小孩早嚇得六神無主,一臉驚慌。

  秦逸磊當機立斷抱緊孩子護住他,想躲開卻已是來不及,他只好待在原地坐以待斃。

  看來這回不斷個兩三根肋骨是不行了!臨危之際,秦逸磊心裡想著。

  怎料,秦逸磊卻突然被人一把推開,他下意識地反手抓住那個人,三人同時摔向街道邊。

  周圍的驚呼聲浪如同火上加油般向四周蔓延開來,而騎馬的人已揚長而去。

  秦逸磊感到渾身酸痛,但與傷重斷骨相比下,已是小巫見大巫了。

  只不過……痛的人是他,他都沒驚叫呼喊,他懷裡的人反而哇哇亂叫。

  「你們沒事吧?」略顯沙啞的聲音,在秦逸磊的懷中響起。

  秦逸磊疑惑地睜開雙眼,赫然發現自己懷中除了小孩外,不知打哪兒冒出另一個「物體」!

  「是你在說話嗎?」秦逸磊緩緩地問。

  剛才他明明救的是個小孩,怎麼最後變成了兩個人?

  「物體」猛地抬頭,視線和秦逸磊正好對上了!

  秦逸磊男人味十足、飽滿寬廣的額,濃密的劍眉,大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臉忠厚老實的樣子,讓那個「物體」看到有點兒失神了!

  原來,方才那臨危不亂、救助秦逸磊的人,竟不是別人——而是仁娜!

  先前女扮男裝的仁娜與隨從失散了,獨自在書攤間找人,突然聽見前方傳來驚呼聲,好奇的她當然不落人後,上前看個究竟,誰知竟看到那險象環生的一幕!

  她不懂為什麼中原人看到別人有危險,只懂得站在那邊大喊,卻不伸出援手。就算她只會幾下花拳繡腿的功夫,心裡也害怕那只橫沖直撞的馬兒,她還是會盡自己所能救人一命啊!

  當她准備拉回小孩時,突然有道灰藍色身影搶先沖出抱住小孩。

  可這男人救了人後,干嘛不趕快逃開,動也不動呆呆的發愣,敢情他是不要命了嗎?在蒙古,有哪個男人像他這樣,還要女人去救他?

  「小兄弟,你沒事吧?」秦逸磊見仁娜猛盯著他瞧,心裡頭十分納悶,以為「他」也被嚇壞了,關心地問。

  仁娜雙眼眨了眨,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被對方抱在懷裡,她的臉蛋登時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般,不自然地回答:「沒事。」

  秦逸磊看著她怪異的表情,暗歎一口氣才說道:「小兄弟,既然沒事,你可以放開我們了。」

  就算剛才有多驚險、多令人心驚膽顫,兩個男子在大街上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簡直十分不雅。

  「對喔!」仁娜趕緊放開他,站起身來拍拍沾滿灰塵的衣服。

  秦逸磊也跟著起身,然後扶起抽抽噎噎在哭的小孩,安撫著孩子。

  「糟糕,讓那個沒良心的馬主溜了!哎,誰能借我馬,我要追他討回公道!」仁娜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害秦逸磊耳朵差點聾了。

  「算吧,那個家伙早就跑了,就算小兄弟你現在去追,也只怕是徒勞無功。」他皺眉。

  有膽在市集裡策馬橫沖直撞的人,不是官宦就是貴胄,就算追到人,也只是會吃虧而已。

  「可是……」她望著那人逃走的方向,一臉忿忿不平。假如在蒙古,這種人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小孩的娘這會兒沖了過來,抱緊差點沒命的兒子,聲淚俱下的哭道:「多謝兩位恩人,若沒有你們相助,我兒子一定成為馬蹄下的冤魂了!」

  小孩的娘跪了下來,仁娜快手扶起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嬸,小事一樁,何足掛齒,我也只是推開他們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一旁沉默的秦逸磊聽了,微感詫異地打量起仁娜來。

  莫非剛才那個狠狠推開他的人,就是這位小兄弟?

  瞧「他」個子比他矮了一些,聲音不算低沉,略微沙啞,有著像孩童般純真、調皮的表情,一雙眼睛澄澈得不帶任何雜質,無憂無慮的模樣,仿佛世上沒有任何痛苦的事,就連自身的安危都不以為然。

  好一個肯捨身救人,品格高尚的少年!秦逸磊打從心裡欽佩這位小兄弟。

  「看,我也沒有受傷。」仁娜一方面安撫母子倆,另一方面也沒有閒著,她看了一眼臉色略顯蒼白的秦逸磊道:「你有受傷嗎?」

  她沒忘記他剛才成了人肉墊子,免去她摔倒在地的一身皮肉痛。

  「我也沒有受傷。」秦逸磊回答,接著轉向那對母子微笑道:「大嬸,你不必擔心我們,快和你兒子回家吧,下次要小心。」

  「是,我一定會注意的,謝謝兩位。」母子倆相偕走開了。

  秦逸磊回頭望著因為助人而滿臉欣喜的仁娜,微微拱手問道:「謝謝這位小兄弟,秦某還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我叫博仁,你呢?該不會姓秦名某吧?」仁娜報出這個從她姓氏和名字取的「漢名」,也猜猜對方的姓名。

  帶她來京城的手下說,女扮男裝、並且取個假名,比較方便在外行走,也不易引起他人側目。

  他們還說最好別讓人知道她的身分來歷,因為怕有人會對她不利!假如不是怕扯兄長的後腿,阻礙到找嫂嫂的事,她才不想這樣騙人呢!

  這番話惹來秦逸磊的失笑。「非也,在下姓秦名逸磊。恕在下冒昧一問,博公子是不是關外人士?」

  「你怎麼知道?」仁娜一怔,心裡緊張又詫異。

  難道她偽裝得不好,還是她言談間露出了馬腳?

  「博公子口音有關外腔調,博姓也並不常見。」

  連「秦某」是謙遜之意都不曉得,想來也只有是關外人士這個可能。

  秦逸磊心思?密,讓仁娜感到驚歎不已,她佩服地說道:「秦大哥您真是一個有膽識的人,不但人聰明,又肯仗義出手相助弱小。」

  「那時,我只是怕小孩受傷罷了。」秦逸磊淡淡地說,像是沒被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嚇倒。

  「可是你方才若躲不開那匹馬的話,也會被踩死的,你為什麼不快快跑開?」仁娜美目一瞧,不甚贊同他不顧自己安危的作法,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秦某乃一介書生,不懂武功,手腳也不靈活,平日除了寫一手好字,畫點山水外,根本沒有其他本事,跟身手敏捷的博公子您相比,我逞強救人卻逃不開,真是見笑了。」

  「你千萬別這麼說,我看似手腳靈活,但不過是個粗人,只會在草原上干活。你會的本領,我一樣都不會啊!」聽他這麼說,仁娜怕自己說錯話害他感傷了,急急忙忙補充。

  她也真是的,人家又不是故意不躲開,是因為不懂武功啊,她到底在責怪他什麼?現在大家都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秦逸磊心裡不禁尋思,看來這個從關外來的小兄弟不僅坦率單純、善良感性,也是個值得交往的人。

  「少爺——少爺——」

  一名中年車夫慌慌張張朝兩人跑來。「我才把馬車停好,回來就聽寶雅齋的人說你出事了!您沒大礙吧?真有什麼事,我可沒法向老夫人交代啊!」

  「別緊張,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秦逸磊臉上揚起令車夫安心的笑臉,然後轉身對仁娜說:「博公子,你是獨自一人從蒙古來京城游玩嗎?」

  「你怎知我是從蒙古來的?」她急抽了口氣。「你什麼事都猜得出來嗎?」

  他剛才只猜出她從關外來的啊!

  「方才聽你提起草原二字,看你年紀輕輕又蓄胡子,所以我只是猜猜罷了。你用不著每聽一回就驚訝一番,我不是神算,不可能任何事都能猜中。」秦逸磊忍不住笑出聲來。

  「秦大哥,你真聰明!」仁娜佩服地道。

  「博公子,你還沒回答我,是否獨自從蒙古來?這回有什麼特別來意嗎?」

  看博仁年紀尚小,不像是一個人從蒙古遠道而來,可又不見與他同行的人,奇怪得很。雖說京城在天子腳下,王法有序,但對一個外地來的少年來說,獨自在街上亂走卻有某種程度的危險。

  「我跟同行的人走散了。」仁娜有點羞愧地說。

  從沒在蒙古迷過路的她,沒料一到繁華擁擠的京城就走失了,真是丟臉!只怪她光顧著外出打聽消息,一不留神就跟隨從失散了。

  「走散?沒關系,假如不嫌棄在下的馬車簡陋,不如就由在下送博公子一程,先回你落腳的地方。」秦逸磊不放心她一人在街上亂闖,提議送她回去。

  「你要送我回去?可是我不知道客棧的名稱……」仁娜昨天才到京城,一時間也忘了問旁人。

  聞言,秦逸磊頓了一下。

  這個少年衣衫普通,且衣不合身,應該是從布鋪買回來的現成袍子,想必也才剛來中原沒多久吧?他人生地不熟的,實在是令人擔心。

  「這樣吧,在下與官府素有來往,不如你先跟我回府休息,等我請官差替你找到同伴後,你再回去,你認為如何?」

  「不用麻煩官府了,只是一件小事罷了!」一聽到跟官府有關,仁娜反射性地拒絕。

  她嫂嫂是大清格格,她人不見了的事可不能給大清皇帝知道,否則牽連甚廣,而她與兄長這次也是秘密前來北京,怎能光明正大地叫官差幫她找人?

  「但你在這裡干等,也不是個辦法。」秦逸磊斯文的臉龐上有著不容抗拒的堅持。「你若是怕惹上官差,那我派我府內的僕人幫你找,如何?」

  他不想跟官衙扯上關系?行!他私下幫忙算了,反正他看不出他也是當官的。

  仁娜咬著唇猶豫了會兒,對於他的堅持顯得有點無措,心底直犯嘀咕,沒想到秦逸磊原來不是個好打發的軟弱書生。

  不過幸好,他看來風度謙恭,又是個典型的文生,連躲馬車都沒別人快,真要打起來的話,她這個小女子也未必會輸他,跟他走應該沒啥害處。

  「那麻煩你了,秦大哥。」她當場卸除了戒心。

  「不必客氣,你初來乍到,先參觀參觀這裡的宅子是怎樣的吧,肯定跟蒙古的風情大大不同。」

  識英雄重英雄,他們相識一場,他沒道理留下小兄弟一人游蕩。

  不知怎的,秦逸磊總覺得博仁非常得他的緣,若有機會,他真心希望交上這個有趣的朋友。

  秦逸磊眉目飛揚,昂首闊步地帶著仁娜往自己馬車走去。

  車夫對此情況早已見怪不怪。他家少爺平日就樂於結交文人雅士,只是這次的客人較為豪爽,全身上下沒有半點文士氣息罷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6-6-25 00:18: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秦逸磊的府邸位於城南,街外人潮簇擁、熙攘來往不比正陽門遜色,然而隔了一道牆,府內卻是另一番景致。

  秦逸磊帶著仁娜,沿著碎石小徑往內宅走去。途中,他們經過一間小捨,她聽見裡頭傳來孩子們整齊劃一的朗朗讀書聲,不禁好奇地停下腳步。

  「原來秦大哥你是學堂的先生啊?」仁娜詫異地道。

  「嗯,可以說是。」秦逸磊淡淡地說,他望了望小捨,裡面似乎正在教授最基本的三字經。

  平日不上朝,有空檔時,他也會親自教授念了幾年書的孩子,但一般的啟蒙課程,他都交給府內聘請的夫子負責。

  「在家裡還有學堂可供人念書,真了不起啊,難怪你看來這麼的有學識。秦大哥,請問開私人學堂可否能賺錢?」她神秘兮兮地掩著半邊臉,附在他耳邊問。

  「我開的是義務教學的學堂,來學識字的人不是府中、就是自家僕人的小孩,另外還有些是在外碰見,想學字卻苦無門路的人,我都不收他們的錢。」

  「不收錢!你人這麼好啊?」她聽人說過,上學堂很貴,不是每個家庭都能負擔,而秦逸磊卻免費讓小孩來念書……看來他真是個很好的人,她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博公子,莫非你對讀書有興趣?」秦逸磊笑問。

  「他們學的東西好像很難喔!」一堆她認不得的字。「我雖然讀過一點點書,但不會做文章、寫詩詞,只會寫信。」

  仁娜貴為蒙古格格,大清跟蒙古也是世交姻親,因此她從小就接受滿蒙漢三地的教育。可是面對漢家文化,她的漢語說得雖好,卻拿那些艱深的文字沒轍。

  因此她非常崇拜她的兄長,因為他除了是蒙古彪悍的勇士外,也擅長漢文,懂得寫很多很多漢字,比她厲害多了。

  「你知道嗎,就算到現在,大清國內也不是所有人都識字。」秦逸磊不禁有感而發起來,他安慰著仁娜,並說道:「不過你身為蒙古人,年紀輕輕,會寫漢字和寫信已經夠了不起了。」

  「大家都說,漢人是禮儀之邦,我現在信了。秦大哥,我自認學問差,來到北京後更發現自己與文盲簡直沒差別,你就別取笑我了。」仁娜嘟囔道,就怕他是嘴上一套,心想一套。

  她從沒料到這麼一個有學問的人,竟會這樣稱贊她!

  「你既然喊我一聲大哥,我又怎會騙你?」秦逸磊幽幽歎了一口氣。「假如你真的覺得自己學識不夠,那麼我親自教你如何?」

  「不了、不了,我喜歡出去走動走動,勝過坐在屋子裡念念寫寫一整天!」仁娜馬上搖頭,敬謝不敏。

  崇拜是一回事,要她學這些八股漢文又是另一回事!她才沒有那個耐心呢,反正秦大哥說她會寫信已經夠了不起,干嘛自討苦吃!

  看仁娜一臉「饒了我吧」的表情,秦逸磊嘴角向上勾,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領仁娜再度往前走去。

  他從不要求別人做不願意的事,況且學字這件事也不是一、兩天便可成,像博仁這種過客也不可能長時間留在京內吧?

  兩人相偕而行,石徑兩旁植滿了柳樹,在微風吹拂下,垂著細長的柳條在風中搖曳生姿,與他們的步伐揉雜成一種輕快的調子。

  秦府的庭園雖沒有王公貴族的氣派,卻風雅別致、布局處處可見。其間假山奇石錯落精巧、遍植煙柳翠竹;園子裡種植了?子、牡丹、芍藥等各式花卉,一到春夏葉茂花綻,清香撲鼻,教人置身其中,怡然忘卻人間。

  仁娜早就聽族人說過,漢人家裡的庭園都很美,而她也幻想過千百遍,現在她能親眼目睹,的確是大開眼界啊!

  她從小就喜愛花花草草,不過蒙古草原上花朵都是遍山而開,完全天然,哪裡像這裡的庭園,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全是精心安排,一切如畫般細膩?

  「博公子,我已吩呼家僕,替你找尋失散的同伴,你就安心在這休息一下……博公子?」

  在前頭自說自話的秦逸磊,發現向來多話的博仁沒有回答,他暫停腳步回頭一看,卻發現不見了。

  「哈……」不遠處傳來博仁驚喜的笑聲。

  「去哪了?」他左顧右盼,看向笑聲傳來的方向。

  這個叫博仁的蒙古少年真是活潑,又不怕生,與他年少時大不相同,可偏偏他沒有對此感到厭煩。

  方才在馬車上,聽博仁雀躍地說著大漠的事情,他才覺得自己空有學問墨水,倒不如對方年紀輕輕便走過如此多地方。

  或許哪天他也出個遠門,四處看看,欣賞關外風光吧!

  那時候,希望有一個像博仁的朋友相伴,旅程肯定不會無聊了……

  「博公子,還是趕快走吧!」

  「秦大哥,我在這裡!」仁娜半身藏在大樹後,頭伸出來,向秦逸磊喊著。

  看著秦逸磊,仁娜心底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個男人看來文文弱弱,是個典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與她日常接觸大漠上鐵??的漢子截然不同,原本她也有點看不起這種男人,可在與秦逸磊交談相處後,卻漸漸被他所吸引。

  他人這麼好,幫她找隨從,又免費教小孩學字……這樣的男人,應該比蒙古男子溫柔細心多了吧?

  秦逸磊看著笑臉盈盈的仁娜,眼前遽然產生錯覺,總覺得她是女兒身……不,他怎能這麼錯認呢!

  他頓了一下,閉上眼,讓自己定定心神,再睜眼看她——明明就是個英挺的蒙古少年啊,他還要誤認什麼!

  「博公子這麼喜歡我家的庭園嗎?」看仁娜一臉如癡如醉的模樣,秦逸磊就覺得好笑。

  他承認對自家園子下過心思,但全天下比這裡更典雅精美的庭園比比皆是,要不是知道博仁是第一次從蒙古來京城,他一定會笑對方太大驚小怪。

  「喜歡!我的家鄉很少樹林,這麼美麗的流水也不常見。」仁娜歡喜地點頭,跳到秦逸磊身邊。「每天看到這麼雅致的景色,難怪秦大哥也是豐神俊雅。」

  秦逸磊聽見如此直接的贊美,雖不至於臉紅,但內心卻為此波動了一下。

  常有人稱贊自己,卻沒一次是如此深入心坎。是因為博仁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分,所以他的稱贊最不含奉承的意味嗎?還是因為他神情真摯,毫無半分虛假?

  他們終於走進宅樓了,幾個下人前來迎接他們,並且奉上香茗。

  仁娜不拘小節,拿起茶杯便大口大口地喝茶解渴。

  不知怎的,秦逸磊也被她感染了,笑著解說:「庭園林景這東西,我從小看到大,這不算什麼。說不定我看到你家鄉那一望無際的綠草地,也會覺得浩瀚可觀。博公子,假如你喜歡,可常來我府中走走。」

  「真的?」她喜出望外,但一想到這次來京城的目的,臉不禁拉了下來,一臉困擾。「可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不能只顧著玩。」

  「更重要的事?」秦逸磊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問道:「是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你幫不了我的,算了吧!」

  此時此刻,仁娜不是信不過秦逸磊的人格故意隱瞞,而是她深信連兄長都沒法子即時找到嫂子的下落,他這個文弱書生又能如何?

  「那我也不多問了,不過假如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告知,我會盡力相助的。」

  「謝謝!」仁娜露出笑容,心裡感激不已。

  這趟出門讓她遇見秦逸磊,真是走運了!



  當夜,秦逸磊的家僕便找到也同樣在尋找仁娜的隨從。在仁娜平安回到落腳的客棧後,免不了又被「訓勉」一番,叫她以後小心一點別再亂走。

  仁娜明白自己莽撞,知錯的同時,她也滔滔不絕地告訴他們,她新認識的秦逸磊是如何如何的一個人。

  隨從後來告知仁娜,王爺已找到王妃的下落。王妃沒有死,但她人已經不在京城了,所以王爺正南下追人。

  「索拉,我覺得今天運氣很好呢!一是知道嫂子無事,二是認識了秦大哥,真是雙喜臨門啊!」

  仁娜知悉後欣喜若狂,心裡頭的大石也放了下來,整夜她都開心得睡不著,連她的侍女索拉都拿她沒辦法。

  「格格,你還說,若不是你在市集走失了,我們也不會提心吊膽一整天啊!」索拉雖是婢女,想法卻比仁娜成熟許多,她老覺得自己像仁娜的姐姐多過婢女。

  「下次不敢了。但我告訴你,京城跟科爾沁真是很不同,這裡有很多我以前都沒看過的東西……」想到秦逸磊,仁娜便更為雀躍。「既然哥哥要我們留在京城等他消息,那我們就待在這裡,秦大哥也說很歡迎我再去找他!」

  「格格,你是千金之軀,怎能隨便亂跑?」索拉滿不認同地叮囑她。「你和他才認識多久,怎能?定他是好人?」

  「直覺!」仁娜臉上漾起甜甜的笑。「我的直覺很少出錯,沒見到嫂子以前,我就覺得她是好人,結果她真的又漂亮又善良,哥哥也很愛她,不是嗎?」

  「是是是,格格怎麼說怎麼好。」說到仁娜的直覺,索拉真是無話可說,或許仁娜是好命之人,由小至大她的直覺都不曾出錯的。

  大家都知道格格的性子,她熱情坦率、一旦認定是自己能交往的人,便全心全意對那個人好。

  而聽見格格幾乎每五句話內便有一句提到那個姓秦的家伙,看來她對這男人很有好感??而那個叫秦逸磊的書生,能得到格格的認同和好感,可真是有福了。



  不知道博公子現在可好?

  秦逸磊這兩天總是會想到那個從蒙古來的少年。或許自己與博仁真是投緣,才會一直牽掛著他的事情吧?

  「秦大人,我們快走吧,馮大人他們還在等我們呢!」身旁一位同樣是儒生打扮的男人,催促著秦逸磊。

  秦逸磊點頭,跟隨同在翰林院主事的張大人步出自家宅子,准備登上他那小馬車時,這時,一道聲音喚住了他。

  「秦大哥,你要出去嗎?」

  秦逸磊一愕,才發現穿著一身不合身男裝的仁娜,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家的大門前。

  「博公子?」他有點意外,不自覺露出了一抹淺笑。「你來了怎麼不進去?」

  「我剛來而已。」仁娜生硬的搖頭,怯怯一笑。她哀求了好久,才說服手下的人讓她來找秦逸磊。「可是你要出去嗎?」

  「是。」秦逸磊英眉一挑,向身邊的張大人介紹說:「張大人,這位是我數天前認識的博公子,他來自蒙古,對我們京裡的事物很有興趣。有朋自遠方來,我想邀博公子一同到醉月軒去,順道跟其他朋友結識結識,你意下如何?」

  張大人聽到一向崇拜的秦逸磊這麼要求,自然不敢反對;再說,這位蓄短胡、濃眉大眼的蒙古少年看來極為討喜,相信也不是鬧事之徒,於是他欣然回應道:「秦大人,這位博公子既是你的朋友,便是我們的朋友,當然歡迎!」

  「大人?秦大哥,原來你是當官的?」仁娜詫異地望著秦逸磊,也沒發現自己已被他拉上小馬車坐好。

  秦逸磊還未回答,張大人已經搶先說:「什麼,博公子你竟然不知道秦大人的身分?他除了是翰林院學士外,也是京裡有名氣的才子呢!那他先祖秦觀呢?秦觀可是蘇門四學士之一,詩詞文都很出色,你沒理由不知道吧?」

  「我真的不知道。」仁娜呆呆地搖頭。

  張大人嚇著了,繼續用力歌頌著秦逸磊的事,什麼書香世家、文壇奇葩,全都被他說過一遍又一遍,就希望能讓仁娜了解秦逸磊有多厲害。

  仁娜把秦逸磊的事情一一記在心裡,但不明白這位相貌舉止比秦逸磊平庸很多的男人,到底在激動些什麼。

  「秦大哥,我應該事先知道嗎?我不知道的話,你會不高興嗎?」她有點擔心地轉頭問秦逸磊,卻只見秦逸磊搖著扇,淡淡的笑著。

  「不用擔心,那些只是虛名,不足掛齒,我更不會介懷。倒是你,我上次隱瞞自己是做官的事,請不要見怪,我只是見你似乎對官府有所顧忌,才沒有表明身分。」

  「沒關系,我明白你不是故意,算了吧!」她笑了笑,心裡卻有一點心虛。

  她才是隱瞞他最多的那個人!

  她不但沒有表明自己是蒙古格格,甚至連身為女兒身的事也沒有坦白,相較之下,他沒提自己的官位又算得上什麼?

  可惜索拉他們對她千叮?萬囑咐,叫她萬萬不可對外人表露自己身分,還堅持她偽裝為男子才能上街。她既然答應,便不能食言啊,所以她只好繼續隱瞞自己的性別了。

  秦大哥他應該不會因為她的性別,而對她有所不同吧?

  車上三人閒聊著,很快便來到北京城中素以煙花柳巷著稱的八大胡同,車停在一處名為醉月軒的閣樓前。

  仁娜下車,跟著兩個男人走進醉月軒,她活蹦活跳,好奇非常。

  這裡有好多裝扮得很美的漂亮婢女……不,有些恐怕是千金小姐吧,她們都有隨身丫鬟侍候著,莫非這裡是有錢人的聚集會所?

  他們上了二樓,琴聲、吟唱聲、談笑聲,滿室酒香,座上之人都是打扮斯文的男人,或者是一些巧笑倩兮的美女。

  「秦大人,你們總算來了!」姓馮的男子見到走在前頭的秦逸磊,高興得跳了起來,其他人看見是聞名京城的秦大才子來了,也興致高昂起來。

  接下來,一堆人讓座、看茶、打水,自然是一番殷勤和繁忙,好不熱鬧。

  仁娜也知道進退,在一堆不認識的人面前都保持應有的禮節,不敢作聲,只敢靜靜地待在一旁看這群人寒暄。

  「這位公子是……」終於有人留意到仁娜,不禁問。

  「是我的朋友,他姓博,來自蒙古。」秦逸磊交代道,並沒有詳細說明,正確來說,他也不太清楚對方的其他事情。不過他相信,兩人相處的日子久了,總會慢慢了解的。

  「來自蒙古?能從蒙古來到京城,且是秦公子的朋友,相信出身非富即貴了。請問公子家中長輩有何官名?」馮大人猜測著。

  「我……」仁娜有點手足無措地支吾著。

  為什麼他們都和秦大哥一樣聰明,隨便一猜就中?

  可是這個馮大人的眼睛卻不像秦大哥那樣的清澈沉穩,反而充滿貪婪、功利?

  「無論博公子出身如何,他都是我秦某的朋友。」秦逸磊輕輕帶過話題。「對了!方才不知各位在玩些什麼玩意?」

  「投壺酒令,解釋了自己所要出的對聯格局,要求必須各拆兩字,而且要語意通順暢達,只有這樣才算合格。」

  「是?那何不繼續呢?」接著,秦逸磊出口念出上聯,其他人紛紛作答聯,一眾人更移師偏廳。

  獻丑不如藏拙,仁娜沒有加入行酒令,乖乖坐著品嘗桌上的小點。她好奇地左顧右盼,冷不防發現坐在不遠處的一對男女,做出了令她訝異的舉動。

  男人搓揉著女人小手,女人雖然優雅的緩緩垂下眼睫,但眼間充滿春情,半嗔半嬌笑地摸向男人的胸膛。

  「討厭,你說……你今晚要怎麼待人家?」

  「讓你一整晚忙得睡不著,如何?」

  「真是個壞家伙,你醉翁之意不在酒。」然後一陣低笑聲。

  「這兒是妓院,男人本該做男人愛做的事呀……」

  聽到這兒,仁娜霍地睜大雙眼,突然跳起來,她萬萬料想不到自己竟會看見這種畫面。

  這裡是妓院,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她雙頰嫣紅如火,一臉羞憤,覺得自己是天下間最傻的笨蛋!

  秦大哥……秦逸磊竟然帶她來這種地方?就算他不知道她是姑娘家,他也不該大白天就隨隨便便上這種青樓!

  枉他是讀聖賢書的人,枉他是為人師表的先生!

  她還以為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樣,是個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原來他也只不過是個好色之徒,真是下流無恥!

  剛剛與妓女調情的男人,見仁娜這麼大反應,那模樣就像涉世未深的孩子般,不禁驚了一下,連忙收起所有不規矩的舉動,小心地問:「博公子,你沒事吧?」這蒙古人該不會連妓院都沒上過,真是大驚小怪!

  「你們、你們……」她微抖著手指著男人,然後跑到偏廳,目光尋到秦逸磊,也看不到他正在做什麼,只見到他和一個女人坐在一塊時,她眼睛頓時冒出火花,大吼著:「秦逸磊,你太下流了,我看錯你了!」

  秦逸磊手握著長笛,不明就裡地看著生氣的仁娜,他起身走近她,誰知她卻躲開了。

  「你來這種地方嫖妓就算了,為什麼還帶我來?」她指控著,但心裡氣的明明就不是這點。

  「博公子,你在亂扯什麼?嫖妓?誰跟你說我要來嫖妓?」秦逸磊原本輕松的神情變得深沉。

  「難道不是嗎?這裡是妓院!」她高叫。

  她終於明白為何那些女人都打扮得如此艷麗,因為她們要吸引恩客,而秦逸磊竟然喜歡這種賣弄姿色的女子!她聽見自己崇拜他的心,匡啷匡啷碎了一地!

  「博仁!」秦逸磊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仁娜,不是因為他生氣,而是他深信這樣才能喚起對方的所有注意力。「我不是來嫖妓,我只是來作幾幅山水畫,和彈奏我新編的詞曲。」

  「你說謊,這些事情在家裡做便好了,為什麼還要來妓院?」她在蒙古時,從沒見過男人上妓營區,還能有別的事情做!

  「我家裡沒有能唱曲子的女人。」秦逸磊感覺到再這樣下去,他的好脾氣會在這小子面前被扯破!

  「博公子,是真的,秦大人他真的沒有要嫖……哎……過夜,他真是純粹來以文會友,我們邀請了他好幾次,他才來這個聚會的。」張大人連忙插嘴,替秦逸磊解釋。

  可是……現下這狀況總令他有說不出的詭異感覺,活像是一個妻子在懷疑、審問嫖妓的丈夫一樣。

  不對不對,博公子明明是男人啊……

  「醉月軒中的姑娘不同於他處,不但會詩詞歌賦,更擅於唱曲,品味高雅,色藝俱佳。秦大人家裡除了高堂外,並無女眷家屬,自然就要向外尋找人選。」馮大人對仁娜責問的語氣,感到莫名其妙。

  「是真的,秦大人來這裡,從來不留宿,他只是跟我們同奏、同畫而已,請別誤會。」連秦逸磊身邊的女子,都忍不住維護他。

  雖然她們都巴不得能有這麼年輕?灑、風度翩翩的美男子,成為自己的入幕之賓,可惜秦逸磊向來潔身自愛,是難得的正人君子,就算她們想跟他有什麼都成不了事。

  聞言,仁娜咬著下唇,幽幽地道:「秦大哥,真的嗎?」她又動搖了。

  「你不信我的話,那就算了。」秦逸磊深深瞄仁娜一眼,見仁娜的怒氣早因他的話消失一大半了,不禁歎氣。

  這個博仁呀,真是完全藏不住心事,情緒也容易大起大落,一下笑、一下怒,對身心都不甚好啊!

  「我……我信就是了。」所有人都說他的好話,仁娜內心也寧願相信他是自己崇敬的秦大才子,而不是下流的男人。

  秦逸磊的下?抽了一下,?然轉身坐回位子上。

  什麼叫「我信就是了」,這小子還是存疑嗎?

  「秦大哥……秦大哥,我向你賠不是,你別不理我好不好?」見他沒了微笑,仁娜的心慌了,馬上軟軟哀求著。

  他沒有理會,只是饒富興味的勾起嘴角,向身邊的姑娘說:「我們繼續吧!」

  說完,他手握長笛吹奏起來,??笛聲更襯托出他氣質優雅、斯文俊朗。

  藝妓聽見了他的曲調,配合地撫起古?,彈起清平調,吟唱起來,震動仁娜的心弦——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仁娜的臉都垮了下來,緊緊地盯著秦逸磊,就想知道他是否對她生氣。她真的很笨,明明就?定他的為人才老是要跑來親近他,怎能因為看到其他人不檢點就遷怒於他?

  她難得在京城認識了這麼一個「朋友」,她真的不想因為小小的誤會而失去跟他來往的機會啊!

  秦逸磊的眼角一直留意著仁娜。

  她那副忏悔無助的表情,使他的心情愉悅起來,仿佛他是她一個很重要的人,他的喜怒哀樂都是她所掛心的部分。

  有多久,他沒有被人如此單純地在乎過?

  假如是其他人污蔑他的人格,他一定會動怒,可是面對無心又惹人憐惜的博仁,他便無法生氣,一心只希望對方能慢慢了解他更多。

  可是……憐惜?他對博仁竟有這麼不可思議的憐惜之情?

  他怎會憐惜她?或許……因為他把這小子看作為自己的後輩小弟吧?

  秦逸磊趁著曲子的空檔,對仁娜投了一抹安撫的淡笑——

  我原諒你吧,下不為例。

  仁娜從他俊逸的笑容中,清楚接收到這句話,當場差點沒開心的笑出聲音來。

  凝視著沉迷在樂韻中的男人,她不禁看得癡了,心裡無數的感覺翻滾,既有內疚自己為何因小事而誤會他,更甚的是,她肯定自己對他除了崇拜,還有著愛慕之情……

  一個人一旦心動了,看對方總是愈來愈吸引人,一舉手、一投足、一句話、一個眼神,每樣都能讓她心頭小鹿亂撞……最後,她竟然不太敢注視秦逸磊,就怕臉紅穿幫。

  向來平靜的蒙古少女的心湖,被京城才子吹皺一池春水,又該如何平息下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6-6-25 00:1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自從那天與秦逸磊從八大胡同離開後,]仁娜就發現自己變得很奇怪,尤其是面對他時,她就容易心慌意亂,視線飄忽,連飯也吃得不多,整個人魂不守捨起來。

  她已經不記得當天是如何被秦逸磊送回客棧,也忘了自己有沒有對索拉談起自己到過妓院的「驚人經歷」;反之,她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他那張俊秀爾雅的臉、他舉手投足間的睿智和穩重、他那不怒而威的神情和他對她的關切。

  奇怪,雖然他們由相遇至相識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是他的身影、容貌卻早已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

  「格格,格格!」

  仁娜回過神來,才看到索拉不斷在她眼前揮手,試圖喚回她的注意力。

  「格格,到湖邊了,你還不打算下去嗎?」索拉不懂這個近日時常神游太虛的主子,究竟在想些什麼。

  格格向來很愛在大湖內浸浴游泳,可是在蒙古卻沒有很多機會讓她這麼做,現在自己打聽到京城近郊有這個天然湖泊,就馬上帶格格來泡澡了,格格之前還很高興啊,怎麼現在卻老是出神?

  仁娜放眼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清澈到不能再清澈的湖泊。這湖泊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神秘、美麗。

  「好美!」她雙眼發光,恨不得馬上跳下去暢泳一番,但仍不得不問一下婢女。「附近沒什麼人經過吧?」

  「沒有,放心吧,還有我看著啊!」

  仁娜立即脫下身上的束縛,跳下水去暢泳。

  索拉將仁娜的衣服放在大石上,然後道:「格格,我先去找些柴枝生火。」

  「好。」仁娜已高興得不停玩水,她在水中放松自己的身子,但因為過於沉醉其中,絲毫沒有察覺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正向她這邊走來。


  秦逸磊這夜難得失眠,若待在府裡的話,又怕驚動了其他人,於是他決定到郊外走走,舒展身心。

  到這個湖泊散步,是他的習慣。一來這兒湖面如鏡,映照月色時更為迷人,天上地下的月兒盡在眼底,相當詩情畫意;二來這附近人跡罕至,不會有閒雜人等打擾了他的寧靜。

  恩師紀先生常說他是孤獨之人,心裡無牽念,人生尚未嘗到甜美之果,才會獨依月下,留戀這個同樣寂寞的湖泊。

  之前,他對此話總是不以為然,因為他並不認為自己孤獨寂寞,最少他仕途得意,母親健康,府中上下和睦,友人以文相交,人生再也沒有比此更如意了。

  可是,當他發現自己仍會牽掛某人,甚至因為想起對方而會心微笑,當對方離開後卻又覺得身邊總是太靜時,他就明白,他需要的比已擁有的更多。

  或許,他需要一個像博仁的人在身邊,充滿熱情、坦誠,點綴枯燥的生活。

  秦逸磊一直漫步,愈走愈接近湖泊,突然,他聽到了不該有的嬉笑打水聲和歌聲。

  「咦……這兒怎麼會有歌聲?」他心中的疑團不斷增加。

  他向來不信怪力亂神之事,想必是有人發現了這個美麗的湖泊,來此玩樂一番。

  可是那人會是誰?這麼晚下水,不怕嗎?他壓抑不住好奇心,往傳來水聲的方向走去。

  「這兒真的太棒了!月光再配上清澈的湖水,就像圖畫一樣好看,水還很清涼舒服呢。」一道嬌軟嗓子自言自語地說。

  秦逸磊微怔,覺得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但他沒有細究,定睛一看,發現湖邊的石上有一套姑娘衣服。

  他把視線從衣服上移開後,看見有一個姑娘像魚兒般在水中快樂地游來游去。

  一個姑娘在夜色籠罩的湖泊內游泳?她到底是何方神聖,真是……大膽至極啊!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到一個結果,莫非世上真有仙靈之說?

  他原本要非禮勿視,馬上離開,可是水中人兒已聽到岸上的動靜,當那姑娘一抬起頭,他無可救藥地目光停在她身上。

  雖然天色陰暗,他沒法看得非常清晰,但唯一肯定的是,她有一雙水燦美眸,神態?媚動人,使人無法不注視。

  他不斷在心裡贊道:「李白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也不過如此吧!」

  另一方面,當水中的仁娜抬起頭的時候,也被突然出現的男人嚇了一跳!

  是秦大哥?他他他……怎會在這裡?難道有人告訴他她在這邊,抑或他們真是那麼有緣分?

  一會兒後,她首先回過神來。「你……都看到了,我沒穿衣……」她從脖子到臉都紅透了,耳根更是紅得出奇。

  想必精明的秦大哥已認得她,也看清楚她實是女兒身,而不是他口中的小兄弟吧?他不知會如何想她?

  他……會喜歡這樣的她嗎?

  「在下並非有意,還請姑娘見諒。」秦逸磊眼神迅速移向別處。

  他的表情一下恢復原本的溫寧淡定,仿佛窩在他面前的不是軟玉溫香的赤身美人。

  「你是否有意,我……不在乎……」仁娜躲在石後,怯怯地道。

  她明白一切都是偶然,也明白秦逸磊並非好色之徒,這點上次她已經確認過了。而且……假如是他,她也沒有半分厭惡冒犯之感……

  秦逸磊愕了一下。這位姑娘竟然說不在乎?為什麼?那攸關女人的名節。

  「謝謝姑娘,那在下先行離開了。」他想立即離開,與這女人保持距離,只是被仁娜叫住了。

  「等等!你可否幫我遞一下衣服?」她想起自己只穿最貼身的兜衣,而外衣則被放在離他不遠的大石上,她怎麼拿得到?

  「姑娘等下自行取回吧。」秦逸磊慢慢地眉頭緊蹙,口氣溫度驟降。

  他開始懷疑,這女人是否別有用心,因為一切都不合常理平常人的做法——

  她不是想勾引他吧?

  「可是我還沒跟你好好談……」

  仁娜不解秦逸磊為何忽然變得冷漠,她只不過希望告訴他,她不是有意對他隱瞞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希望他別誤會她是騙子才好。

  秦逸磊不認為自己跟這個素昧平生的姑娘有什麼好談。但奇怪的是,她的聲音卻越聽越耳熟……

  是了,跟博仁有幾分相像!可是博仁是男人,眼前的是女人,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他又怎能正面確認?

  「姑娘跟一位從蒙古來的博姓公子可是相識?」他聲音略微低沉地問。

  仁娜怔住。他果然知道她就是博仁!她大喜過望地對他大聲宣告:「我和博仁是——」同一人啊!

  可她仍未說完,索拉的聲音由遠至近地響了起來。

  「格格,我拾了柴回來生火了!」

  秦逸磊黑眸更顯深邃。格格?這女人還是個格格?

  「為免姑娘名聲受污,在下理當避嫌,先行告辭了。」他沒有再猶疑,便悄悄地走開了。

  就算這姑娘有不檢點之處,他身為男人也要為她的名聲著想,再說,為免讓人誤以為他和一名格格有不可告人的關系,導致他身邊的人受到波及,他也不該久留。

  「哎,等等,秦大哥,等等啊!」仁娜想叫住他,但他已在黑夜中消失了。

  她傻傻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眼裡有失望、有迷惑,有嬌意、有期待,她忽然覺得,世界變得不同了,因為多了一個叫秦逸磊的男人!



  「仁娜,你嫂子在隔壁要休息了,別吵她。」

  客棧內,仁娜的哥哥圖察爾對整天纏著他妻子問東問西的妹妹沒好氣地說。

  「哥哥,我也很想念嫂子,你好不容易把她接回來了,我當然想跟她多談談話啊!」仁娜不滿地努起嘴。

  她早就知道哥哥老是想獨占嫂子,但沒想到吝?到這個程度,看來嫂子這次出事,真是嚇壞哥哥了。

  「回蒙古後,你們多的是機會談天。」圖察爾拍了拍小妹的頭。「我們兩天後就要動身回家了。」

  「好……什麼?!兩天後?」她睜大美麗的雙眼,輕顫著問:「怎麼那麼急?」

  「都找到你嫂子了,我想不到其他值得讓我們留在京城的原因。」他狐疑地瞄向仁娜陰晴不定的表情變化。「怎麼,你還有事要辦,必須留在這裡?」

  「沒有啊!」別跟她開玩笑了,哥哥應該最清楚,她初次來京,是最沒有事要辦的人。「我只是覺得有點倉促。」

  她只是……多了一個令她牽掛的人。

  「早點回去,就能早點處理掉陷害我們家的人,這對科爾沁所有人都好。假如你是仍未在京城玩夠,我答應你下次再帶你來京城玩,以格格的身分,好嗎?」

  仁娜沒有反對兄長的理由,便點點頭。

  「那你明天就准備一下行裝吧。」圖察爾步出她的房間,到隔壁去休息。

  仁娜順勢跌坐在小圓凳上,俏臉上寫滿委屈和不捨。

  她真沒想到要那麼快就離開京城離開有秦逸磊在的京城!

  她原以為他們之間終於有一點點進展了,至少他知道她是女的啊,或許他會有所行動,可這三天都不見他登門找她,她也因當天的羞怯而不敢貿然再到他的府上拜訪……

  秦逸磊究竟是如何想的?他是不敢來面對她,還是對她沒有意思,不願再見她?

  她不甘心,她不願意就這樣離京,最少她要讓他知道她即將回蒙古的事。就算他們沒辦法成為佳侶,也能用朋友的方式來為她送別吧?

  想畢,她馬上動筆寫了一封信給秦逸磊,希望他看得懂吧——

  秦大哥,我明早就要回家,你來送我嗎?

                                                     博仁

 

  「索拉,你肯定把信送到秦大哥府裡嗎?」

  「肯定。」索拉看向身側不耐煩的仁娜,也伸手替她整理半調子的男裝打扮。「格格,你忘了黏假胡子了,萬一路上不小心被人認出你的身分,會很危險的。」

  他們一伙人全都低調地出京,連王爺和王妃都打扮樸素,格格怎麼仍沒有自覺?

  仁娜有點不甘願地任索拉代勞,抱怨著:「我本來還想讓秦大哥看看我的真實模樣……」

  「格格,你還不上馬車,王爺會罵的。」索拉不得不搬出王爺的名號,使這名主子乖一點。

  她身為貼身侍婢,又怎會不了解主子的心意?可是,該來的始終會來,不來的話,就算她家主子守在客棧門前一天,那人都不會出現,那還不如趕快上路?

  仁娜抬頭望向前面已整裝待發的兄嫂和隨從,心裡一黯,便依依不捨地踏上了馬車,朝城門而去。

  出城途中,她心裡充滿?然之感,眼角也紅紅的。

  秦大哥真的不來嗎?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就算身為朋友,他都不願來送別嗎?

  真是枉她對他有好感!她這輩子從未動過的少女情懷,就毀在一個文弱書生手上!

  忽地,馬車停下來了。她拉起布簾,向坐在車外的索拉問:「怎麼回事?」

  「格格,沒事兒,是王妃她有點不適,王爺讓隊伍停下來稍事休息。不如你也下車走走吧。」這裡雖是郊外,但還算在京城的范圍內,理當安全。

  仁娜下了馬車,決定再四處走走。她承認自己對京城仍很留戀,可是……那又如何?京城內都沒有人牽掛她!

  她有點賭氣地踹了一棵樹,卻重心不穩,向後倒去。

  「糟了!」她暗叫一聲,敏捷地想踩後一步,轉身站穩之時,一個不知在何時移到她面前的物體,讓她傻愣愣一頭撞了上去。

  「哎呀,好痛!」她閉了下眼,纖手在額頭上輕揉細搓。「奇怪,這兒哪時候長了棵樹?剛剛明明沒有的……」

  隨著她存疑的目光往上探去,一道?長的身影為她擋去刺眼的太陽,讓她有些看不清楚對方的真面目,直到他綻出大大的溫和笑意,她才驚嚇嚷道:「秦、秦大哥?」仁娜看見秦逸磊,一顆心輕輕蕩漾著。

  眉目清朗、面如冠玉的秦逸磊,勾起了似有若無的微笑。他剛才就在不遠處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到她喃喃自語,又去踹樹干時,實在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心情不好?」秦逸磊對仁娜「粗暴」的行為,想不到其他原因。

  「你收到我的信了?」仁娜高興地望著身穿官服的他。他是特地趕來送她的嗎?

  「收到,可是今天我有公差在身,剛好從城外回來,等下也要回去覆命,因此只能在這個出城必經之路,為你送別了。」

  仁娜果然看到不遠處,似乎有一輛馬車在等待。可是此刻,她只想跟他多相處相處。

  他來了,是否代表他也捨不得她走呢?他對她終究還是有點感覺的吧?

  「博公子,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也算一見如故,這次你回去後,我們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路上請萬事小心,有空就寫信給我,好讓我知道你的近況。」秦逸磊叮囑道。

  「好,我一定會的!」他叫她寫信給他,他想知道她的近況,秦大哥對她一定有好感!

  「博公子,你這次可有姊妹同行?」秦逸磊突然問。

  仁娜愕了一下,才道:「沒有,我只有一個哥哥,根本沒有其他姊妹。」他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啊?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晚他在湖邊見到的女子,縱然與博仁的口音有幾分相像,但現在看來兩者應該沒關系。是他想太多了吧?

  思索著他突如其來的問題,仁娜的心怦怦跳了數下。他問她有沒有姊妹,莫非是想她親自告訴他,她是女子嗎?

  「秦大哥,我……」

  因為仁娜的祈求眼波,秦逸磊沉靜如秋月的眸子掠過些微波濤,他表情復雜的盯著仁娜看了半晌,終於從嘴裡吐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以後不要用這種笑臉對人,尤其是男人。」

  仁娜又是一愕。這是什麼意思啊?真搞不明白!「我笑得很丑嗎?」她不禁問。

  「博公子男生女相,他日若有人誤會你就不好了。」他苦口婆心地告誡。

  「秦大哥,你喜歡我嗎?」她直接地問。

  他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再以一貫兄長對待小弟的淡笑,說:「能成為朋友,自然有互相歡喜的因素。」相見厭惡,豈能當朋友?

  他溫和又沉穩的音調鑽進耳中,仁娜大喜,正想告白自己喜歡他的心情時,遠處馬車內有人叫著。

  「秦大人,時間不早了,請速上車回京吧!」

  「看來我必須走了。」一聲輕歎從秦逸磊口中逸出。「博公子,送君千裡,終須一別,我們後會有期,你多加保重了。」

  「秦大哥,再見。」

  直到那細長的身影上了馬車,漸行漸遠地消失在視線中,仁娜才慢慢收回視線。

  「格格,我們也該走了。」索拉適時來到主子身邊,輕輕提醒。

  「你都看見了?」秦大哥來送她的一幕。

  「嗯!我幫你把風了。」免得有人看見,前來多事,壞了兩人告別之事。

  不知為何,仁娜的淚花在眼眶中亂轉,她馬上伸手拭去,再拍拍自己的臉,故作堅強地道:「我今天是怎麼啦?能回科爾沁了,我該高興才是啊……」

  「因為你捨不得那個秦大才子啊!你愛上他了吧?」索拉想了一下,再說:「他對你也挺有意思吧,有公務在身還特地來送行。」

  「你覺得他對我有意思嗎?」仁娜驚喜起來,想著想著,用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是喔,秦大哥是飽讀詩書的文弱書生,又不是蒙古熱情的漢子,難道她還期望他會在眾人面前,對她高唱草原情歌,然後求她不要走,留在京城嗎?

  他能來見她,又叫她有空要傳達自己的消息,還說喜歡她呢!她應該要滿足的,因為這大概已是他傳情的極限了吧?誰教她愛上一個迂腐守禮的漢人書生?

  眸子一眨,她唇邊湧起了輕笑。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6-6-25 00:19: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蒙古科爾沁部的部落中心地,是親王圖察爾居住的的汗王營區,其間搭了大大小小的帳篷,包括最大最宏偉的親王帳,和位於營區西側屬於仁娜的帳篷。

  身為科爾沁部的格格,仁娜是除了王妃外第二尊貴的女子,理當高高在上,但她生來就是爽朗坦實的熱腸子,是不折不扣的草原兒女,沒有架子,因此受到民眾的愛護。

  身為女兒身,打仗、朝政之事一向跟她無關,由小至大,她都跟一般蒙古女孩一樣,過著逐草放羊、與世無爭的平凡生活。

  然而在這趟中原之行回來後,她卻變得更敏感纖細了,舉手投足及言談間也更似含苞待放的姑娘家。

  這個轉變除了她的貼身侍女索拉外,沒有其他人發現,包括與她關系最密切的兄嫂。

  仁娜回來蒙古的日子越久,心裡的忐忑和焦急也越來越厲害。她現在能求助的人,就只有兄嫂兩人了。

  這天,她趁兄長忙於政務沒有陪在嫂子身邊之時,差人請嫂子到她帳篷。

  「嫂子,仁娜……有事想跟你商量。」

  精美蒙古長袍和靴子的仁娜對身邊的女人道。

  「好,你講。」王妃恪純也很好奇,向來藏不住話的仁娜,說話怎麼吞吞吐吐。

  「我喜歡上一個男人了。」

  「什麼?」恪純大為驚喜,緊張地追問:「他是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我跟哥哥到京城找你的時候。他姓秦,是個文官,總之就是一個跟我們蒙古男兒很不同的才子……」

  仁娜有點害羞,但仍用其軟綿細膩的聲音,全盤托出與秦逸磊的相遇經過。

  恪純聽完後,大概也想像得到那名秦大才子是如何的風雅溫文,因為以前她住在京裡,就見過不少附庸風雅的公子哥兒,或真正有學問之人,例如紀曉?。

  假若他真是紀大學士的門生,那其品德學識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可是仁娜,我一直以為你會較喜歡?勇精銳的男人……」蒙古姑娘不都愛那類型嗎?

  仁娜?腆地笑,但內心早就沒有半點疑惑。

  「我不只是喜歡秦大哥的?灑俊帥,也不是只仰慕他的學識,我真正喜歡的,是他對我不經意流露的溫柔和細心。他不知道我是蒙古格格也對我好,就證明他是發自內心的待我好。」

  「嗯,這點我不否認,某些時候,我也覺得蒙古男人挺粗枝大葉,咱們滿人也差不多……」難怪看來堅毅,實際卻很需要別人愛護的仁娜會愛上那位才子。

  仁娜呼吸草原新鮮的空氣,看著遠處的孩童嬉笑,一片翠綠的草原以及放牧的羊群,心也跟著晴朗起來,柔柔地說:「或者,天底下有更多比秦大哥好的男人,但對我而言,命運就是讓我遇上他,我認定了他後,就不想再猶疑了。」

  「你的意思是……」

  「嫂子,仁娜想請你和哥哥替我作主,我想嫁給秦大哥。」她彎彎的翹睫毛眨呀眨,眼神透露著堅決。

  機不可失,她若不主動一點,他可能隨時會愛上其他女人,那她損失可就大了,所以即使厚著臉皮也要采取主動不可!

  「嫁給他?」恪純微怔片刻,笑意慢慢爬上臉蛋。「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和你哥哥一定會幫你的。」

  她把仁娜當作親妹妹,現在要幫妹妹辦婚事呢,她高興的程度絕不比其他人少!

  「謝謝嫂子!」仁娜興奮得跳了起來,一把擁著恪純。「我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幸福的!」



  秦府內,穿上對襟月牙色袍子的秦逸磊,雙手背在身後,在一間精致房間外耐心地等待。

  皇上怎麼會親自駕臨他家?他官階不高,也不是宮內紅人,除了偶爾跟紀先生一起時碰上皇上,平日便鮮少跟皇上有直接接觸的機會;而且真有事兒,皇上也能召他進宮,用不著?尊降貴地來找他啊!

  「逸磊,皇上召你進去了,你快進來。」

  聽見紀曉?的呼喚,秦逸磊便走進去。

  「臣叩見皇上。」

  「起來吧,秦學士,這裡是你的宅第,朕又是微服出宮探訪,不須過於多禮了,放輕松點吧。」

  「謝皇上。」秦逸磊站在一邊,靜候皇上的訓示。

  「秦學士,你今年就滿二十五,論婚嫁的年紀算是晚了,朕聽你紀先生說,你還沒有成婚打算,也未有心上人。朕的翰林院又不是和尚寺,怎麼你們這些書生都不成親了?」

  秦逸磊轉頭望向同樣未成家的恩師,只見紀曉?悠然地手執煙袋,似是早就知道萬歲爺會說這種事。

  「皇上,現在臣只想以國事為重,盡心為皇上、大清做事,未想過成家一事。」

  乾隆看著秦逸磊,對他溫文卻穩重內斂的眼神,與其不卑不亢的氣度,感到非常滿意。

  原來他身邊有這麼個不可小?的臣子啊,難怪那位蒙古格格會破格要求下嫁給這男人。

  「秦學士如此為朕及國家設想,實為萬民之福,不過,既然你不曾想過成家之事,那膚便大膽替你作主吧!」

  「什麼?」

  「朕打算把蒙古科爾沁部的格格指給你。」

  秦逸磊大感詫異,唇蠕動了下。「皇上……要將蒙古格格指給臣為妻?」

  乾隆端坐太師椅,拿起茶盅,掀起茶蓋撥了撥茶沫,啜了一口,茶入喉、品味再三,才抬頭望著秦逸磊。

  「嗯,這是蒙古科爾沁部的親王親自為他妹妹提的親事。朕心感這不失為一樁美事,便答應了。膚知道你是溫文爾雅的男人,紀卿也向朕再三保證你的人品,朕很放心把蒙古格格嫁給你。」

  「可是皇上,臣是漢人文臣,論血統、論官位,都沒有資格娶蒙古格格為妻,那實在是特例啊!宮內外有很多阿哥或宗親們,他們?勇健壯,比微臣更為適合啊!」

  乾隆抬手止住他的話。「不用說了,是女方指名道姓要你當她的夫婿,朕還能找別人代替嗎?」

  「逸磊,你當真不認識這位科爾沁部的格格?」紀曉?替自己和乾隆問他這個疑惑很久的問題。

  看秦逸磊的反應,他似乎真的完全預料不到這門親事,也不認識這個格格,可是若真的不相識,嬌貴的格格又怎會遠在蒙古,都要讓兄長替他向皇上提親?

  「不認識。」秦逸磊睫毛半垂,掩住眼底一抹難察的幽光,思索著個中的原因所在。

  女方指名道姓?即是對方知道他是誰了?可他完全記不得自己何時招惹過一個格格,還是來自蒙古的……

  不,有一個!那個在深夜,大膽地來湖裡游泳,聲音跟來自蒙古的博仁很相像的美麗女子——

  莫非她就是蒙古科爾沁部的格格?

  他和這個格格只不過交談數句,兩人甚至並未真正碰面,她怎能貿然要求嫁給他?難道就因為他不小心撞見她的「好事」,就要負起娶她的責任?

  如果真是這個理由,雖然牽強,但他還是有責任,畢竟那攸關女子名聲;如果那格格只想利用自身一輩子的幸福,找機會報復他的「不敬」,那他只能說她未免太不理智,身為大清臣子的他也只能無奈奉陪。

  秦逸磊心裡愈發沉重起來,臉色陰郁地說:「皇上,假如這是勢在必行的事,臣自當接受。」

  君命難為,別說娶妻一事,就算要他交出性命,他這當臣下的莫敢不從?

  「那就好。就算什麼都安排好了,但要是彼此都沒點頭同意,親事還是沒有辦法搞定。」乾隆安下心,喝了一口茶。

  科爾沁部的人堅持要把格格嫁過來,他身為一國之君若直接拒絕,也太小家子氣,只好委屈秦逸磊了。

  「秦學士,蒙古格格的性子不比我們中原女子來得溫婉賢淑,說不定管教妻室方面,會讓你辛苦了。」乾隆頗為體諒的說。

  「逸磊,咱們讀聖賢書之人,就有教化他人的使命,假如你當真能好好管教這個從蒙古來的妻子,定當成為天下人的典范,更造福咱們大清,何樂而不為?」紀曉?說得煞有道理。

  秦逸磊是讀書人,聽了此話自有一番深思,但比起當天下人的典范,他更關心的,只有那位看來不愛受約束的格格。

  他真能管好自己的妻室嗎?

  「皇上,格格他日嫁進我秦家的門,就是我秦家的人,微臣自當盡丈夫的本任,但格格是微臣的妻子,她就該聽從於微臣,不能再耍千金小姐脾氣,還望皇上能明白。」秦逸磊淡淡地聲明。

  先小人後君子,他只不過想保障自己。一個動不動就用身分去打壓丈夫的妻子,他敬謝不敏。

  天下滿是例子,招婿入贅的,高攀額?的,夫妻大多不睦,他不想他秦逸磊也落得如此下場。

  「明白,朕當然明白女子該事事聽從夫君的道理。就算對方是蒙古格格,日後朕也不會為難你們,你放心吧。」乾隆連忙保證,他何嘗不明白這門親事來得唐突?

  「謝皇上恩典。」秦逸磊原本沉靜的臉龐微露笑意。

  「秦學士,婚禮就安排在皇宮舉行,其他細節朕也會叫宮人們幫你打點,你不必擔心。」

  「不必了,皇上,這是微臣的婚禮,微臣希望親力親為,就請皇上派人協助微臣便好,畢竟有關蒙古的事,皇上會比較清楚。」

  「沒問題,那朕就等著喝你們喜酒了。」


  漢人傳統婚俗中有「三書六禮」,而書香世代的秦家要娶媳婦,自然禮不可缺。

  秦家老夫人蘇芳郁也出身書香世家,對禮儀之事比她的獨生子秦逸磊更為注重。這門親事是由皇上親自賜婚,對漢臣來說是無上的光榮,蘇芳郁臉上有光之余,也更投入籌辦婚事。

  除了托媒人提親納采,讓雙方看看兩人年庚八字是否相配的問名,以及男方派人通知女方婚事協定的納吉外,其他過大禮和擇吉日等事宜,早已在秦府和代表蒙古女家的皇宮間進行得如火如荼了。

  嚴格來說,秦逸磊對這門來得突然的親事,仍舊看得淡如清泉。

  他不會對那位格格有嫌惡之感,否則對一個肯委身下嫁的格格來說很不公平。不過,恕他無法違背自己的情感,他無法向旁人訴說自己有多高興、期待和幸福,畢竟他跟那位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沒半點感情。

  不打緊,他相信兩人在婚後能夠培養一定程度的感情,就算沒有男女間的水乳交融,最少也有親人間的相敬如賓——

  只要對方也真心想融入秦家,參與他未來的生活。

  聽紀先生說,那位叫仁娜的格格已經抵達京城,住進了宮內,就等舉行婚禮的日子了。

  她有派公公登門送上書信,想邀他一聚,可是他為了打點婚事,實在繁忙,沒空閒花時間去應酬她,所以他看都沒看過放在他書案上的精美信箋,便婉拒了邀約。

  來日方長,她都快得到他的人了,還怕沒機會跟他相處嗎?現在他只想把婚事辦得得體,不讓秦家蒙羞而已。

  終於,到了成親吉日。

  漢臣迎娶蒙古格格一事,使秦府前所未有地被人潮包圍,附近街道擠得水洩不通,由於秦府位於京城外城,一般平民也能接近,所以比任何王府娶親來得更熱鬧。

  等了半天,迎親隊伍終於從回到秦府了。

  秦逸磊頂帶花翎,身著新郎蟒袍玉帶,坐在馬上,?灑從容地率領鼓樂儀仗,而他用八人大紅花橋迎娶的新娘,就跟在後面,隨後則是扛著陪嫁嫁妝隊伍。

  爆竹齊鳴,花轎停在大門口,轎內蓋著大紅喜帕、鳳冠霞帔的新娘仁娜,心情更為興奮。

  她就要正式走進這個門口,成為秦家的人了!假如不是宮內派來的喜娘千叮萬囑,在夫家前堂拜天地前,絕不能亂走,要乖乖的由人背進去,說不定她已經走在前頭,快快跨進門內去了。

  新郎秦逸磊在轎門虛踢數下後,喜娘攙扶仁娜下轎,讓她踏在已鋪好的紅布上,足不沾地。

  「請新娘跨過火爐,驅除穢氣進夫家!」

  仁娜一聽,又在巾下瞧見預先放在門檻外的一個燃著柴炭的火爐,嚇得差點站不穩,微微驚呼一聲!

  「我不跨行不行?」她微弱的聲音,從喜帕後傳來。

  攙扶她的喜娘臉色一變,戰戰兢兢地道:「格格,這是禮數,不能廢啊!」

  一直注視著新娘的秦逸磊,見她們躊躇猶豫,又似有爭執,便湊近問:「怎麼了?」

  再度來京後,才首次聽見秦逸磊直接對她說話的仁娜,心裡激動之余,無助地道:「我們蒙古族崇拜火,不許在火爐旁烤濕靴子和鞋子,更不得跨越爐火或腳蹬爐灶。」

  秦逸磊怔了一下,除了是因為聽見這個特殊的禁忌外,還有更多是因為她那嬌軟又耳熟的聲音。

  「我們漢人在嫁娶時跨火爐,是好兆頭,意思是驅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氣,然後平安地嫁進夫家,你只要快快跳過它就好,否則其他人不會讓你走進門的。你也希望婚禮順利進行吧?」他聲音狀似不容抗拒的威嚴,卻更像能安撫彷徨的呵哄。

  仁娜噘著小嘴,輕道:「我當然希望啊,我等這天等很久了……那好吧,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都要聽你的。」

  「來,我帶你過去吧,小心走。」這話逗笑了秦逸磊,他自然地伸手捉著她,引領她跨過火爐。

  雖然這個新娘子狀況不少,但從她肯讓步,聽從他的話來看,她應該也是一個能講理的妻子吧!

  被秦逸磊抓住小手,仁娜的心跳怦怦的響個不停。

  他寬厚有力的大手,有著男子漢的剛毅,第一次拉她的手,就令她不想再放開了……

  「這叫……執什麼,與什麼……」她在他身邊輕喃道。嫂子明明教過她這句話的,她怎麼又記不得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秦逸磊忍不住糾正。

  「對,就是這句。」秦大哥果然學識豐富,這也猜到了。「那你會拉著我的手,一直到我們很老很老嗎?」

  秦逸磊臉上染著薄暈,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她也未免問得太直接了吧?

  他還未來得及回答,唱禮官便發令。

  「新郎和新娘行交拜之禮——」

  兩人並列跪下來。

  「一拜天地——」

  「二拜祖先——」

  「三拜高堂——」

  仁娜向秦老夫人奉上香茶,茶內放兩枚紅棗或蓮子,寄寓早生貴子的吉兆。秦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說道:「我的好兒媳,快點替我們秦家開枝散葉。」

  「好。」仁娜一句回話,令堂上聽見的人都大笑起來。

  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坦率不害羞的新娘子,蒙古來的姑娘果然不同凡響。

  「夫妻交拜——」

  新娘先拜,新郎拜,她再拜,謂之「俠拜」,代表從此夫權在上,妻子要聽從丈夫的話。

  「拜堂禮成,送入洞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6-6-25 00:20: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屬於秦逸磊及仁娜的新房,布置得喜氣洋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對巨型龍鳳花燭。聽說它是皇上御賜的上品,能長明不熄、通宵達旦,意頭非常好。

  在花燭的映照下,喜娘終於把新娘安頓在喜床上了。

  「夫人,新郎官現在在外面跟賓客敬酒,等一會就會回來與你完成最後的禮俗,然後你們就能休息了。」

  「跟賓客敬酒?那就是我們的婚宴嗎?」好不容易能說話了,仁娜馬上發問。

  「這當然,今天是你們大喜之日,婚宴當然屬於你和秦大人啊!」這個蒙古格格怎麼問這種好笑的問題?

  「既然是屬於我的婚宴,為什麼我不能出去一起吃喜酒?」她清脆的聲音含著微小的抗議。「在蒙古草原的婚宴上,有狂歡的人群為新人慶祝,新娘子不用坐在新房等待新郎,而是跟新郎一起在夜宴上,分享喜慶的歡樂。」

  這是她從今早開始,就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為何她必須像人偶娃娃般,受人擺布,又要緊緊跟從他們的指示?這些喜娘為何都叫她不能多說話,也不能多做動作?

  這裡的新郎來迎娶時不會求新娘讓他進門,不會唱情歌,而且連婚宴都不准新娘露面參加?

  「夫人,這裡是京城,不是蒙古草原。我們這裡的習俗就是——新娘在被新郎掀開紅頭巾前不能在外頭拋頭露面。你既然嫁過來了,就要跟從。」

  「我餓了,有東西吃嗎?」她幾乎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之前她趕路來京找嫂子時都未如此淒慘過。

  「要等新郎回房後,你才能與他一起吃桌上的東西,否則會壞了規矩。」喜娘為難地拒絕。

  「那我可不可以不蓋著紅頭巾?我看不見東西,等一下夫君來了,我該怎麼迎接他?」

  「不行不行,新娘不能不蓋紅頭巾的,要新郎掀開才吉利。」喜娘連忙按住仁娜的手,不讓她亂來。「夫人,格格,我的姑奶奶,今天是你人生的大事啊,小的就求你乖乖聽話,別把好不容易完成了大半的婚禮給破壞了。」

  「好吧。」仁娜微歎一下,心情有點糟。

  她最想見的人,一整天都見不到,只聽過他的聲音;她想吃、想看東西,也一整天不被允許。

  哥哥說得對,漢人最多規矩了,她嫁進漢人家庭,就必須學習懂得如何收斂應付。

  「夫人,你還有什麼要吩咐小的去辦?」喜娘見仁娜一個活潑的小姑娘,悶悶的坐在這裡,要什麼都不能要到,有點於心不忍,便好心地再問。

  「沒有了,反正做什麼都不行。」她不是向任何人發脾氣,只是感歎這裡的不自由。

  一雙溫文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房內的人兒,秦逸磊聽到了她跟喜娘的對話後,久久不發一語。

  一個愛抱怨的小女孩——這是剛巧閃進秦逸磊腦中的形容詞。

  從他懂得婚嫁是怎麼一回事後,他便想娶一個溫柔賢淑、善良體貼,能在背後支持他的女孩。

  可是眼前的新娘差遠了,她或許是一個講理、直接、有趣的小女孩,但那只代表他能跟她和平相處,卻跟他理想中的妻子相差很大。

  算了吧,這是天意、君命,他既然用八人大花轎把她娶進家門,就該好好接受她,克盡丈夫之本分。

  他苦笑一下,不再猶疑,大步跨進房內。

  「新郎官來了!」喜娘高興地迎上俊逸的秦逸磊。她雖是快做奶奶的年紀了,但每次見到秦逸磊都忍不住欣賞他的風采一番。

  「今天辛苦你們了。」秦逸磊說,眼珠仍盯著坐在床上蠢蠢欲動的人兒。

  「不辛苦!」仁娜搶先回答。

  「夫人!」喜娘幾乎嚇壞了。這難搞的新娘子究竟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啊?

  「算了吧。」每次都要在意的話,他怕自己會累死。「剩下的禮儀我會完成的,你們先退下吧。」

  「是。」喜娘松一口氣,暗自慶幸是秦逸磊修養好,才沒跟仁娜計較,然後跟其他丫鬟一起退下。

  秦逸磊坐在仁娜旁邊,不急著掀她的紅蓋頭。

  「有什麼不妥嗎?」他的氣息近在咫尺,仁娜知道他就坐在她身邊,卻不僅為何他久久未有動作,讓她的心莫名慌亂了起來。

  「沒有不妥,我只是有問題想問你。」他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為什麼是我?因為……我看過你的身子,所以來找我嗎?」

  她屏息,吞咽困難,眼睫垂了下去。「這也要問我?因為我……我喜歡你啊!」提到「喜歡」兩字心裡還是依舊羞澀。

  那情真意切的言語,讓秦逸磊要很用力的深深勻息,才能調整突然急促了起來的呼吸。

  「怎麼了,又不說話。」她知道他一向不是多話之人,但也不需惜字如金到這種地步吧?

  「沒事,我只是忘了,你說話本來就很直接。」害他常常接不了她的招。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就該說出來。」連自己的幸福,都是她親手抓回來的。

  「謝謝。」秦逸磊沒想到她帶著如絲般好聽的聲音,說話卻直率坦然到……連男子都自歎不如。

  「你還不掀開我的紅蓋頭嗎?你不想看看我嗎?」看看正式打扮成女兒身的她。「我告訴你,科爾沁的女兒是蒙古草原上最美麗的花朵了,你一定會喜歡的。」

  上次在湖邊,天色陰暗,他應該看不清楚她的模樣吧?

  嘴角翹起,忍住笑聲的秦逸磊,抵不過她的急切,便用秤桿將她的紅蓋頭掀開。

  燭火微微的照亮仁娜的側面,臉蛋在白皙中透著花兒般的粉色嬌嫩,細心畫上的黛眉,朱紅水漾的小唇,如夢似幻的翦水雙瞳……她的一切嬌美得連百花都自慚形穢,令身為男人的秦逸磊驚艷不已!

  特別是她帶笑的眼神,貪婪又癡戀地膠著在他身上,看她真摯的模樣,他也不由得動容了。

  仁娜終於見到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了!她沉溺在他的俊美中幾乎無法自拔,幸好,他別開的眼神也叫她回過神來了。

  「怎樣,你覺得我……還好看嗎?」她輕輕道。

  雖然故鄉的人都說她的美麗無人能擋,絕對可以抓住男人的心,可是面對自己真心喜歡的男人,她忽然沒太大把握了。

  秦逸磊真心稱贊道:「很好,果然是草原上最美麗的花朵。」艷冠群芳,光采照人。

  「秦大哥,我……」她想跟他說她上次離京後的事。

  「你叫我相公吧,或叫我的名字也可以。」他斜視她。「我們還要喝交杯酒。」

  仁娜順從地與秦逸磊共飲交杯酒,但喝了一口後,美麗的小臉馬上皺起來。

  「好苦!」她差點沒吐出來,嗆了幾下。

  「合?酒必然是苦的,飲了這苦酒,意味著婚後夫妻應同甘共苦,患難與共,同時示意夫婦兩人合而為一,又示意新娘新郎婚後應和睦協調,結為琴瑟之好。」他替她拍背,順便解釋給她知道。

  「那……我要喝!」她搶著添酒。

  「不要喝了,你明明就怕苦!」秦逸磊拉著她的手,用身子擋住她,不讓她喝只宜淺嘗的合?酒。

  兩人糾纏間,不知不覺便摟住對方了,他們漸漸停下動作,但誰也沒有放開對方。

  「我可以與秦大哥……不,相公,同甘共苦,患難與共的,我也會聽你的話,會做一個好妻子,永遠永遠牽著你的手不放!」仁娜如雪的肌膚,襯托出她雙黑白分明的雙瞳,此刻她深情地凝視著他。

  秦逸磊肯定,只要是有感覺的人,都難以拒絕這樣的姑娘。她的美麗固然令他印象深刻,但她那總是圍著他打轉的思維,讓他心動,讓他無法不有所回應。

  「你出身貴胄,足以匹配滿蒙任何一位皇親公子,可是我只是一般的漢人書生,能文不能武,我也沒辦法給你奢華顯赫的未來,難道你不後悔嫁給這樣的我?」他喑啞說道,黑眸更顯深邃。

  仁娜怔了下,花瓣一樣的唇慢慢的彎起一朵盛開的花。

  「不後悔,我就是只要你。」當然,文武雙全、慓悍?爽的男人很好,但仁義胸懷,才華氣度也是很重要的。

  秦逸磊凝視她半晌,用力箍緊了她。

  他敗給她了,這樣死心眼的格格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不接受她行嗎?她那番知心的話令他激越不已了呢……

  他似乎跟蒙古來的人挺有緣分。也許,他失去了博仁那位知己,上天知他發現自己的寂寞了,便讓這個叫……仁娜的女人來陪伴他,使他枯燥的生命變得不一樣。

  「相公。」仁娜泛著紅光的臉蛋,仰望著秦逸磊。「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知道。」他的眼眸變得更深不見底,蘊藏不知名的情緒。

  她見他仍未有行動,想起在蒙古出嫁前??的「教導」,她把心一橫,迫不及待的開始動手卸下嫁衣。

  心跳得飛快,手也在微顫,但她不能坐著什麼都不做,她要當他名符其實的妻子!

  秦逸磊被她的舉動嚇到了,等他反應過來要拉住她的手時,呈現眼前的是一副完美無瑕的女性胴體。

  她主動的程度令他為之咋舌,難道蒙古女子都如此開放?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眼底一片迷離,聲音聽不出是?怒還是喉嚨干涸。

  「就是……要跟相公行夫妻之禮。」她臉上掠過一抹嬌媚羞怯卻純潔的微笑,仿佛待會他們要進行的是無比莊嚴的儀式。

  「那也不是妻子先動手。」他懊惱的咬著牙問:「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一個丈夫?」

  「當然是啊!」盈盈的眼波,配上她微皺的秀眉。「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嫁你為妻,你早就是我認定的丈夫了!」

  她已經拋開一切的矜持,他竟然還無動於衷,只是盯著她看,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這叫她急得快哭了。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娶我?」她哀然地猜測這個可能性。「如果是,你大可老實告訴我。」

  他是不是不喜歡她?他是不是連碰都不願碰她?

  秦逸磊怔住了。是不是不想娶她這問題,現在已無關痛癢,因為他已娶了;但他肯定自己並不討厭她,甚至很高興她對自己的坦白和不造作。

  他要這個妻子!他真心希望人生中多一個叫仁娜的女孩!

  「你真是急性子,為何就不等我先把話說完?」他輕歎後,扣住她的下巴,緊緊盯著她淡笑。「身為男人,我不想在洞房花燭夜,讓自己應該珍惜的新娘主動,如此而已。」

  「珍惜的……新娘?」仁娜含淚的大眼狐疑地望著他。「你在說我嗎?」

  「我秦逸磊的新娘不是你,還有誰?」說完,他熱吻綿綿不絕的攫住她的櫻唇。

  她被他吻得昏天暗地、渾然忘我,他熱吻不斷,急速快感撩撥著她的感官,令她早忘了該如何在閨房使出??說的「渾身解數」……

  他不動聲色地將她抱上床,身體壓著軟玉溫香,?自寬衣解帶,動作一氣呵成。

  仁娜被他的熱情弄得倒抽一口氣,心跳快得仿佛小鹿亂撞,臉蛋則是躍上兩朵?雲。

  「你、你怎麼……」

  「不急色,不代表我不懂這回事。」他的呼吸噴拂在她耳邊和臉頰,對她扯開一記有別於溫文的性感笑容。

  聽他?昧的語調,仁娜臉上泛著的紅潮更甚。「可是你明明……」不為所動啊!

  「誰叫你不乖乖等我主動?書生不代表沒用,說到底,我也是個正常男子啊!」

  他實在不想在這件事上,給妻子一個「錯誤的印象」。

  「我從沒認為你是……」

  這是她初次體驗的情欲,這就是夫妻之禮嗎?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樣呢!

  夜晚,粉色帷裳下滑,春光旖旎無限……



  「學習書信禮儀可以增加個人修養和氣質,因此了解書信禮儀是很重要。書信中以敬稱稱呼對方表明尊重,可以用君、公等,也可在稱謂前加敬字,或者稱字和號。夫人這個詞,是專用來稱對方或他人妻子的,絕對不能稱呼自己的妻子為我夫人。稱呼對方的兒子為令公子,也稱令息,息就是子息的意思……」

  一個少婦打扮的女子,偷偷蹲在一間小捨外,石榴裙隨風飄舞,聽著捨內清朗??的男子聲音,既是虛心學習知識,也是貪戀丈夫好聽的嗓子,怎麼聽就是嫌不夠。

  這個女子,就是嫁進秦府還不到一個月的仁娜。

  「書信中絕對不能出現『我、你、他』等字樣,如果非要用就需要用一些詞代替。比如『你』可以稱為某某仁兄或閣下,『我』可以自稱為在下或敝人。」在堂內講學的秦逸磊,想起了生平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信時,便勾起唇角,繼續對學生道:「舉例說,我曾有一位從蒙古來的朋友,他回鄉前來信告知我,當中簡單的內容就是充滿了『我、你』。雖然他的信真的不怎麼工整,但他來自非我們漢學為主的地方,已很了不起,可你們不同,你們在學堂中也好歹待過幾年,可不能跟他一樣,明白嗎?」

  仁娜聽了這句話,頓感羞愧萬分。相公說的,就是「博仁」寫給他的道別信吧?

  她自認學問差,不懂那些文??的詩詞歌賦,原本也沒有那個耐心去學習八股漢文,可是為了能讓自己配得上號稱才子的丈夫,為了追上心上人的生活腳步,她甘願改變自己,對自己的儀態、學識等,都加倍注意。

  她不是不知道,秦逸磊的才氣和俊逸,令多少名門淑援為之心醉神迷,比起素有學養的她們,她除了美貌和家世外便一無是處,她絕不能輸給她們的!

  忽然,仁娜感到有人在拉扯裙擺。

  她轉頭看去,發現是一個大約六歲的小男孩。她認得他是廚子的兒子,在府內學堂讀書識字。

  「夫人好!」原本在不遠處忙著玩蟋蟀的小男孩,最先發現到偷偷摸摸躲在這裡的她。

  「噓,別讓你先生知道我來這裡偷聽。」她把小男孩拉到自己身邊,讓他蹲著聽她細語。

  鬼靈精的小男孩覺得好玩,也細聲地問:「夫人為什麼要躲在這裡?是不是跟先生玩捉迷藏?」

  他喜歡這個好看又親切的夫人,因為夫人常跟他們玩耍,跟正經八百的先生完全不像。

  「呵,你先生才不會跟我玩捉迷藏呢!」他每次看到她在庭園跟孩子玩,都露出一副令她看不透的神情。他大概是不悅吧,但又不見他來喝止……

  「那你來做什麼?」

  「我來聽課啊!」她理直氣壯地道。

  「夫人也要來聽嗎?你不是跟先生一樣厲害嗎?」這是孩童一廂情願的想法。

  「才不,你先生比我可厲害千百倍呢,我學一輩子的學問都不夠他懂的多。」她夫君在她眼裡永遠是最棒的。

  「夫人真的很喜歡先生呢!」小男孩咯咯地笑道,仿佛自己有多聰明。「我也要學好多好多的字,然後長大後像先生一樣,娶個和夫人一樣漂亮的新娘!」

  仁娜聽了,不知有多感動。她竟成為小孩的榜樣呢,真了不起!「那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小男孩說完,突然記起了什麼,拉著她來到小捨外的大樹上,要求說:「夫人,你上次不是說你懂得爬樹嗎?你可不可以幫我上去拿回紙??」

  仁娜抬頭,看到紙?被卡在不太高的樹枝間,馬上說:「好,你等一會哦!」然後她就脫了繡鞋,不顧自己身上的美麗衣裙會弄髒,爬上樹干去。

  這時,剛好來了一個張大人。他拿著自己作了一整晚的山水畫,原想拿到小捨請秦逸磊監賞一下,誰知竟看到了秦家少夫人在光天化日下,做出如此不顧禮教的事——

  爬樹?!

  張大人馬上沖進小捨,可他也是書生一名,才跑了幾步便上氣不接下氣了,看上去就讓人緊張幾分,不知發生何事了。

  「秦大人,不得了,你夫人她怎會爬樹去了?快去看看吧!」他催促著正看著學生作品的秦逸。

  秦逸磊愕住了,想都沒想就走出門去。果然,他竟看到自己的娘子半掛在大樹上,努力伸著手去抓紙?,而樹下則圍觀了幾個路過的僕婢和小孩。

  看仁娜兩腳幾度站不穩,差點滑下來,他的憂心立即轉化為滿腔的憤怒,揚聲喊道:「仁娜,你快給我下來!」

  這冷酷的聲音是相公的!仁娜吃驚的回頭,差點往後栽下去。

  秦逸磊的心在?那間抽緊了一下,他的臉色泛青,差點沖上前接住那及時捉住樹干的小妮子。

  「我在跟你講話,你聽見了沒有?」難道她非要搞得大伙人仰馬翻不可嗎?

  「相公,沒事的,你再等一下,我快抓到紙?了!」仁娜大喊,險些又滑下來,還好又及時捉住樹干。

  「快下來!」秦逸磊沖出人群,走到樹底,想接住她。她在上面,他的心始終不得安寧。

  娶了這個妻子,他的生活的確有朝氣起來了,可是同時的,他深怕自己會早生華發或被嚇死!

  這個月來,他看她老是跟僕人的小孩玩,玩得髒兮兮的,原已覺得不妥,但為了讓她高興,他也由得她去了。怎知現在她更野了,居然做出爬樹如此危險的動作來?

  「好好,我下來了!你走開,我怕撞到你。」仁娜開始動作。「相公,快走開一些。」

  「別羅唆,專心一點。」他的下巴微微的在抽動,卻沒有走開,張開雙臂。

  仁娜聽出他真是生氣了,更小心的慢慢爬下來。

  眾人見她平安落地,松一口氣。不知自己小小的要求竟惹來那麼多人旁觀的小男孩,從仁娜手上拿了紙?後,便在她眼神的提示下,慌張地跟著圍觀的人離開了。

  「我就說會沒事的……」她呢喃地低?著,在看到秦逸磊鐵青的臉後,立時閉嘴。

  「秦夫人,你這次真的太魯莽了,要知道身為大家閨秀,怎能隨便就爬樹?這不是給外人看笑話嗎?你不要面子就算了,秦大人的面子也要顧著啊!」張大人忍不住首先責難。

  他知道這個蒙古格格向來沒有架子,而且看起來很順從秦逸磊,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便沒有顧忌地開口了。

  他早就看仁娜非常不順眼。要知道秦逸磊是他所崇拜的才子,他娶的妻子就算沒有李清照般才華橫溢,也該有唐婉的文靜靈秀,怎麼最後卻是一個沒有教養、空有美貌的外族女人?

  仁娜的存在,簡直就是秦逸磊人生的一大污點!她不知進退就算了,現在還丟他的臉,該當何罪啊!

  「不要面子?我只是好心幫人而已。」她替自己抗辯。

  「張大人,算了吧。」

  她正高興秦逸磊不在意時,眼角卻瞄到他正要走開。「相公,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把課堂結束。」秦逸磊微眯起眼,緩緩道:「仁娜,你回房等我,順便讓索拉幫你梳洗一下吧。」

  仁娜頓了一下,點點頭。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心忽地沉了一下。

  天,他真的很不高興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6-6-25 00:21: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格格,你真是的,怎麼又在府內爬樹了,還在離姑爺如此近的地方?讓他看見了,他當然會生氣啊!」

  陪嫁過來的索拉,沒好氣地幫仁娜換上干淨的輕盈衣裙,順便把沾了塵土的衣服拿出去洗。

  「我哪知道相公會突然走出來?再說,我也是好心要幫小孩拿回紙?,又不是做壞事。」房內的仁娜歎了口長氣,長而密的睫毛如小扇般低垂,高聲回應索拉。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自身的安危嗎?」剛進門的秦逸磊聽了她的話,邊說邊走近她的身邊。

  「相公,你回來啦!」她跳了起來,但沒有如往常般熱情地跑過去拉住他,而是有些似犯錯怕被懲罰的學生。

  「我以為你能好好反省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不恰當,沒想到你還是沒有。」他的臉上不見笑容。

  「我想過了,你是否如張大人所說,覺得我丟了你的面子,才會不高興嗎?」她嘟囔。

  張大人訓她的每個字,她都記在心裡了。他們同是書生,又相識久了,應該有差不多的心思。

  「不是!」他打斷得干脆,也發現他必須鄭重地對她說清楚。「我是希望妻子能對丈夫柔順,但不是一定要奉我為天,再把自己的事視為一文不值。」

  「我只是……」

  「我不要你什麼事都只為我著想,做個事也要事事顧忌著我。我不是怕丟臉,才對你爬樹的事生氣,我是怕你有什麼萬一,如果掉下來怎麼辦?你是格格、是金枝玉葉啊!」秦逸磊認真地說。

  無可否認,仁娜真是一個在外表上無可挑剔的美女,但她仍與他理想中充滿才氣的妻子差很遠。

  他原本也不想苛求她,畢竟為了嫁他,她要離鄉背井,來到京城生活,於是他想給她最大的自由,讓她做喜歡的事情,例如跟小孩玩耍,在後園架起火爐烤羊,請下人們吃……

  可今天他發現自己似乎太放任她了。今天她爬樹,難保下次不會去爬屋頂,偏偏又沒人能制止她的瘋狂!

  「我、我早就沒把自己當作是金枝玉葉了!」仁娜氣結地別開頭,眼中充滿難過。「我知道了,你把我當作格格,怕我受傷了會受到皇上刁難,是不是?」

  就算他生氣,她也覺得很幸福,因為這情緒全是因為她一個人,不過,他的種種反應,都不是因為在意她,而是怕受皇上的壓力!

  「皇上早就答應我,不會過問我們夫妻的事,我怕他做什麼?」秦逸磊難得地被她挑起了脾氣。「你沒顧及自己的安全,不代表我這個當丈夫的就該置之不理,我還沒冷血至此!」

  「你……說真的?」她的眼睛瞪得好大。

  「你認為呢?」他臉色也變得抑郁。「仁娜,為夫在你眼裡真的如此……不懂憐香惜玉?」

  她似乎完全沒有期望過他會對她好。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不僅,真是不僅這個明明在愛慕他的妻子……

  「不是,你是個好人。」仁娜連忙搖頭,甜甜地說。

  她認定他是個又悶又憨的書生,不擅表達感情,而且聽說關內的男人都不會隨隨便便把「喜歡」、「情愛」掛在嘴邊,所以她不在乎他有沒有說愛她,她只要他在乎她,把她放在心裡。

  「就只是好人嗎?」秦逸磊無力重復,但正事要緊,馬上對她說:「我知道你在學堂外偷聽我授課。」

  「原來你發現了啊!」被發現的她臉紅了。

  「既然你有興趣讀書,為免你太閒,又去做些危險的事,從今以後我一有空,就會教你學識字,例如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他先定好規定,免得她怪他沒先說清楚。

  「好啊!」有秦大才子親自教她,她何樂而不為?而且只要她努力學習,他就會高興、會喜歡她多一點吧?

  「你啊,在高興個什麼?你肯定忘了剛才我要訓你的話了。」秦逸磊不滿地刮了一下她的俏鼻。「記住,不能再玩危險的事。」

  「知道了,嘻!」仁娜笑了一下,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可愛得讓他的心怦怦怦跳得厲害!他把她緊擁在自己懷裡,深深看向她濃密而又卷翹的眼睫以及那清澈的眼眸。

  「那就乖了。」他滿意地笑了。

  她俏皮的唇碰上他的唇,輕盈如蜻蜓點水,放在他胸口的小手發現他的心跳加速,便覺得很好玩,朝他又親了下。

  「仁娜,不要玩了。」她玩得不亦樂乎,他卻要受煎熬。

  「可是你的心跳加快了。」她的丈夫在為她而變得不同呢,這是多難得的事!

  「仁娜,天色尚早,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有點不甘願地叮囑道:「你得學會清心寡欲一點,這對你也有好處。」

  「我們是夫妻,還清心寡欲來干嘛……」有時候她也很討厭那些繁文?節,為何情到濃時還要擔心天色如何。

  「……夫人說得妙。」他的表情起了微妙的變化,富有磁性的嗓音,喑啞說道。

  他的吻落在她的額上。唉,算了吧,閨房之內就別再管外頭那套禮教了……



  秦家書香世代,人才輩出,歷代子孫中不乏為官為商的,財富早就累積起來,不再是世人誤以為「文人必窮」的境地。

  從前朝開始,秦家便從蘇杭北上至北京定居,但他們在江南仍擁有一座山頭,經營木材和造紙生意。

  秦老夫人蘇芳郁十六歲便嫁進秦家,十八歲便生下秦逸磊,只可惜丈夫早逝,秦家只剩下秦逸磊一滴血脈。

  自從丈夫過世,秦家的產業幾乎都是蘇芳郁一手扛起。秦逸磊雖然是秦家的主人,但身為朝官,公務纏身,因此商行、家中大小事情,多由母親蘇芳郁掌握大權,都得經過她同意才進行。

  蘇芳郁所做的事,為的全是秦家、全是她的獨子。

  皇上親自賜婚給她的獨子,令她感到無上光榮,也為自己有一個格格媳婦而驕傲,可是那只是滿足了她瞬間的虛榮心,過後,她就明白自己有多不滿意這個格格。

  每天清晨,蘇芳郁都會坐在大廳裡,等著媳婦來請安敬茶,可是除了剛進門的頭三天有見過她的影子外,這個月內,她沒有一天喝到由媳婦親自遞上的請安茶。

  好一個蒙古格格,架子比當朝公王還大,她甚至懷疑,那個格格媳婦是否在等她這個當婆婆的老人家去向她問安!

  「老夫人,你回來啦?」服侍蘇芳郁的陪嫁老婢蘇銀,一見蘇芳郁從商行回府,便過來打點,順便對她報告府內的情況。

  至於今天由仁娜引起的一場小騷動,自然加油添醋地從蘇銀口中敘述一遍。

  「爬樹?」蘇芳郁聽得眼珠子快掉出來,隨即盛怒起來。「成何體統?那個女人身為堂堂少夫人,把自己當成猴子不成?把我們秦家當成荒郊野嶺不成?」

  「可不是?這叫她如何在我們下人面前,確立少夫人該有的威信?這不也是讓少爺為難嗎?」

  蘇銀雖身為婢女,但因自小跟隨蘇芳郁,也識得一些字和禮法道理,自恃甚高的她,對仁娜才進府一個月便莫名其妙受僕婢歡迎,感到妒意和不屑。

  蘇芳郁沉著臉,想了想後,問:「逸磊呢?他有說什麼嗎?」

  幸好她的兒子似乎沒有非常迷戀那個女人,向來守禮的他,應該不會坐視不理。

  「少爺看來很生氣,好像也去教訓過少夫人了,聽說連來府上拜訪的張大人也忍不住說了少夫人幾句。」

  「那便好,看她還敢不敢有下一次。」蘇芳郁安下心。「只要逸磊能控制她,讓她嚴守本分,別再出丑,我這個當婆婆的也沒什麼好說的。」

  「說得對,幸好這府裡還有老夫人你當家作主,否則真不知會亂成如何了。」

  「這家……遲早要給媳婦當,但我還未老到那個地步,只要還有口氣,我也會守著的。」

  她就要看看,這個蒙古女人要用多久的時間,才懂得如何當秦家的媳婦!



  北京的茶館,大體上可分三類:一是清茶館,只供應清茶,偶爾加雜耍、鳥鳴;二是棋茶館,茶客們在裡面可邊喝清茶邊下棋。

  而秦逸磊最愛去的,就是第三類——書茶館了。

  書茶館除了喝茶之外,另外還有各種評書、京韻大鼓、梅花大鼓。茶客們買上一杯清茶,再弄點五香瓜子、?蠶豆什麼的,便可在此消磨一下午。堂官手持一把摺扇,上面寫著鼓詞曲目,茶客花幾吊錢就能聽了。

  正午時候,秦逸磊帶著仁娜,來到這間兼營飯所的茶館,吃飯和聽說書。

  他先安頓她在八仙桌前的長板凳坐好,再到前面找相熟的店小一一打點菜色。

  仁娜看著丈夫?意的背影,不禁微笑了。

  她今天高興得很,因為秦逸磊第一次在婚後帶她外出吃飯!

  她肯定,這全都是她努力學習,討夫婿歡心後的成果。自從正式跟秦逸磊學習後,這個把月下來,她真的覺得自己的氣質大變,言語有節,姿態高雅,與那些文靜溫雅的千金小姐不相伯仲。

  雖然很辛苦,但她也慢慢的體會出一些樂趣來,只是少了活動,她倒覺得自己胖了不少!

  這也代表她漸漸融入相公的生活了,只是她這妻子比「博仁」遜色許多。「博仁」第二次就能跟他去妓院,她卻要嫁給他兩個多月後,才能跟他去茶館吃飯聽說書。

  沒關系,她有一輩子的時間。

  正陶醉在自己對未來的美好幻想的仁娜,沒發現有幾個男人已向她走來。

  她杏臉桃腮,一彎瀏海,一雙靈動流轉的大眼,樣子甜美可愛,更具些許關外風情,實在討人喜歡。

  已經點好菜的秦逸磊回頭,發現自己的妻子被團團圍住,就連店小二也駐足觀望時,一向溫文無害的他無法避免的湧起不悅。

  他也是首次發現,仁娜真是一個很惹人注意的美女。在自家府內大家礙於身分會收斂目光,但一到外頭去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其他男人對她虎視眈眈的視線,令他很不舒服。

  秦逸磊硬碰硬的穿過人群,想坐回位置上。

  「書生,別擠!先來後到你懂不懂?」有人大聲嚷嚷。

  「她是我的妻子,各位請讓一讓!」

  「什麼?她嫁人了?」人們這才發現她真是一身婦人打扮。真糟,太沉醉她的美麗,都沒留意她的打扮,沒想到她早已名花有主。

  「相公,你回來了!」仁娜見到秦逸磊,開懷地叫他,但也皺眉對阻礙他的人說:「各位大哥,我相公來了,可不可以讓路給他?」

  人群齊說沒趣,慢慢散了。

  「那些人沒對你怎樣吧?」秦逸磊喝掉整整一杯茶水。

  「沒有,他們有問我的名字,問我從哪來,但我沒有回答。」仁娜讓店小二拿副碗筷,遞到他面前。

  「我真不該帶你出來,讓你拋頭露面,太引人注目。」害他平白流了一大把的冷汗。

  「不不不,我要出來走走!」對他的話她反對得很。「我在府裡待久了會悶,偏偏下人們都說婆婆下了命令,說我沒有你的陪伴便不能外出。你再不讓我出來,我就快瘋了!」

  「偶爾出來透透氣也好。」他感同身受,也深信他這心血來潮能取悅容易滿足的小妻子。

  他幾時開始在意起這個可愛坦率的小妻子,幾時開始這麼緊張她了?也許,一切從不知不覺的時候便發生了。

  「各位客官,小的就在此出一小小的文字游戲,請用五個字來做五種各有意思的句子,再寫在台上的圓形茶壺上。」一個茶館的堂官高聲公布今天的競賽內容。

  秦逸磊笑了笑,馬上寫上五個字——可、以、清、心、也。

  「仁娜,我為你題了五個字,你能做五種各有意思的句子嗎?」真好,能給仁娜學以致用的機會。

  「你可不可以不要連吃飯時候,也給我出這麼難的文字游戲?」仁娜喜歡玩游戲,但不是這種絞盡腦汁的文字游戲。再看了下字的意思,她便紅了臉一下,扁嘴道:「相公,我今天也沒有……哎,讓人不清心,你不用又藉機提醒我。」

  什麼嘛,她又不是故意要誘惑他,而是她太過喜歡他,太想親近他,才自然地想……

  「咳咳,仁娜,出門在外不要提那些有的沒的。」秦逸磊坐正一些。「剛好這五字簡單,又能符合要求。」然後他動筆在圓形茶壺上再寫,變成——

  可以清心也

  以清心也可

  清心也可以

  心也可以清

  也可以清心

  「看,經過這樣的排列之後,你會發現另一妙趣:直讀的第一句,與左起橫讀的第一句完全一樣,其余順序類推,也都相同。」

  「好好好,對得妙!」巡視的堂官閱讀茶壺上的字,再發現了這是出自於秦逸磊。「原來是秦大人,難怪能作出如此好的作品。」

  「獻丑了。」他落落大方地拱手,似乎很適應這種場合。

  「不,你一來簡直就使我們茶館錦上添花,生色不少!」堂官高興地讓店小二送來熱騰騰的東西。「來來來,這是我們用來招待對得出色的客官的招牌菜,希望你們喜歡。」

  「是紅燒蹄膀,他們真大方呢!」仁娜高興地動手挾了塊蹄膀,去了骨頭之後放到他碗內。

  「你別只服侍我,你也吃。」秦逸磊的手也有了動作,挾了塊蹄膀放進她的碗中。

  「好,我們一起吃!」她快樂極了,心裡滿滿的甜意。

  秦逸磊吃飯的動作很優雅,不同於那些刻意裝出來的人,而是種渾然天成的優雅,仁娜每次都忍不住把眼睛瞥向他。

  她愛上了看他不疾不徐咀嚼的模樣,和那種波瀾不興的安然。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餐桌上想到這些有的沒的,不知不覺中,竟忘了偷窺者最基本的注意事項,然後她立時後悔了,或者說,連後悔都來不及,因他專注於飯菜的視線,不期然間,忽然轉了方向。

  幽黑深邃的視線?地探入她的眼底,看著她迅速垂下頭。

  她臉很燙,比她用力扒進自己口裡的肉塊還要滾燙……

  秦逸磊看見看仁娜那副恍神的樣子,隨之,他輕輕一笑。

  「人活在世上,要知人間道德規范,要知含蓄為何物。」他蜻蜒點水的相勸,卻並不認為她聽得進耳。

  「我只是看你而已,又沒碰你。」她為自己辯護。

  他輕歎一下。他的妻子還不僅含蓄之道啊!在自家地方就算了,在大庭廣眾下,她非要流露這種誘惑人心的嬌態,害他心癢癢嗎?特別是她眼裡只有他的瞬間,更讓人意亂情迷。

  夫婦倆都是人中龍鳳,在茶館內已夠吸引眾人注目,特別他們不時互挾飯菜,又相視而笑,更是羨煞旁人。

  「坐那桌的男人就是秦逸磊,秦大才子嗎?」食客們注意到他們,開始談論起來。

  「是啊,他身邊的應該是他剛娶不久的夫人吧?」秦大才子過去從來沒有帶女人上過茶樓。

  「莫非就是那個指婚的蒙古格格?」生平沒見過蒙古人的食客,好奇地向仁娜再多盯兩眼。「美,真是美極了,果然才子配佳人啊,皇上待他真不薄啊!」

  「可惜那格格沒多大學問,又不夠?淑。我有親戚在秦府當工人,他們說秦大人和蒙古格格的性格南轅北轍,絕不是如大家所想琴瑟和鳴的景象呢!」

  一個是豪邁不?、大而化之的蒙古格格,一個是性情文雅、書卷氣濃的文臣才子,那幅圖畫怎麼也連不起來。

  「不會啊,他們看起來多恩愛。」

  「那希望他們能好好地相守,白頭到老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6-6-25 00:22: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老夫人,老夫人,您一定要為我們作主啊!」

  蘇芳郁才進秦府大門,便瞧見幾個老僕帶著他們身為丫鬟的女兒,在門口等著她。

  「陳叔,陸叔,怎麼回事了?」

  這些老僕都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秦家,因此連帶其子女都較其他買進府的奴僕有更好的待遇。

  她實在不懂,這班下人在府裡怎會有要她出面作主的事兒?

  「我兩個女兒明明在少爺的書房打掃,可是明天起卻要調到廚房去了!」

  「不只陳叔,連我原本在帳房打掃的女兒,現在也要調去洗衣房,替下人洗衣服了。」

  同樣是當下人,但去廚房打雜和去洗衣房洗衣服,都是較粗重辛苦的工作。這些人恃著有老夫人撐腰,早就在府裡要風得風,又怎能讓女兒去受這種苦頭?

  蘇芳郁怔了下,說:「最近我沒有調配丫鬟人手,她們怎會要調去別處做事?」

  「我們當然知道老夫人您宅心仁厚,對我們厚愛有加,讓我們的女兒有一份輕松一點的差事。可是,少夫人她今早卻趁老夫人不在時下令,她分明想給老夫人您一個下馬威!」

  「對呀,老夫人,我們下人被派去做任何事也是應當的,但我們是替老夫人您擔心啊!少夫人這麼做,肯定是想挑戰您的權威,明的告訴您她是格格,做事不用向您報告。」

  陳叔和陸叔為了女兒著想,該說的沒說,一味強調少夫人不安好心,意圖使老夫人幫他們。

  「什麼?她要造反了是不是?就算她是格格、公主,嫁進我秦府就是秦家的人,而秦家裡不容許有尊卑不分、不知禮數的人存在!」

  蘇芳郁的怒吼聲傳出來,雙目冒著熊熊火光,嚇壞了其他下人,而陳叔和陸叔都紛紛噤聲。

  仁娜竟敢擅作主張,沒問過她便做出僕人的安排,這事令她心底逐漸竄升怒火。

  那個蒙古女人果然沒有把她這婆婆放在眼裡!

  她不但沒有盡媳婦的本分,孝順侍奉婆婆,現在還當她死了不成,明知這個秦家仍是由她當家,卻越權干涉家務事,搶掉她這當家老夫人的地位?

  她一直希望仁娜能有自覺的一天,重拾一個好媳婦應有的品德,因此她默不作聲,不當面教訓她,不讓兒子兩面不是人,誰知她竟變本加厲,讓人忍無可忍!

  「來人啊,替我去叫仁娜來,我要親自問她!」

  「是!」

 

  書房內秦逸磊翻開桌上的字帖,上面有漂亮的楷字。而他身後的仁娜,則靜靜地等著他的講解。

  「學字有三個階段。初學要講橫平豎直,掌握重心,注意勻稱,然後再按部就班地練習。」

  「我連這也做不好。」她的字常常東歪西倒,總而言之就是寫得不漂亮。

  「基本功很重要,橫平豎直,掌握重心,這條做不到,字永遠練不好。或許是你在蒙古時沒老師指導你,才讓你有這毛病。沒關系,你就從頭學吧,等基本功扎實了,才好臨帖。」

  「馬上就臨帖,不好嗎?看著字帖臨摹,應該才能寫得漂亮吧?」她是有點心急。

  「那不行,練不成氣候。先要練基本功,然後再臨帖。」這點任她如何撒嬌,秦逸磊也要堅持。「臨帖其實也只是基本功而已,真要練到家也不容易的。」

  「我又不是以賣字畫為生,不用練得那麼出神入化。」他這個大才子可不能要求她這小女子太多,她反而比較想看他的即席揮毫。「相公,你先寫一幅給我看好不好?」

  秦逸磊抵不過仁娜的要求,拿起筆,抬高手,在宣紙上大幅度龍飛鳳舞起來。

  「寫字畫,要有了氣韻旨趣,才算成功。古人雲:點曳之功,裁成之妙,若斷還連,勢直反曲……」他的手停下來,平平情緒,然後嘴唇努起,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這個龍字,很有氣勢,也很像一條龍喔!」仁娜興奮地贊歎著。即使她不懂評論,也真心認為這字寫得很好。

  「只要你多加練習,有朝有一日你也能寫得出來。」她聰明伶俐,相信不難達到。

  她扯扯秦逸磊的衣襟,小聲而?腆地說道:「我會練習,但不要今天行不行?」

  「為什麼?」

  「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我們蒙古人最擅長唱歌了。」她圈住他的脖子,晶瑩剔透的大眼眯成一線,親昵的撒嬌著。

  見到這麼難的字畫,她的腦就更靈活不起來,她寧願唱歌。

  「好啊!」反正他也沒聽過她的歌喉。

  「在廣闊的大草原上,天上的鳥啊,地上的花啊,你們的朋友我來啦……」

  她既溫柔又蒼茫的歌聲,在秦逸磊耳際盤旋不去。直至她打了一記呵欠,中斷了歌聲,他才回神過來。

  「我有點累了。」仁娜不好意思地笑。

  她向來作風大膽,真是倦了,索性整個人往他懷裡擠,跌坐在他大腿上。

  「怎麼累了?你身體不舒服嗎?」秦逸磊伸長手臂將仁娜攬過來,對她小心翼翼像呵護一朵花兒似的。

  她身體向來健康,人也活活潑潑,鮮少在太陽還未下山,便昏昏欲睡,他擔心她是否生病了。

  「我今天去洗衣……服……」在相公的懷裡好舒服,舒服得她好想睡喔!

  「什麼?我沒聽清楚。」淺淺的呼吸聲從他懷中傳來,秦逸磊低頭一看,當場發現她小口微張,胸脯起伏有致,呼吸聲緩緩勻勻,明顯是睡著了。

  他苦歎一聲,低頭抵著她的額,黑瞳如炬般注視著沉睡中的可人兒,憐惜地輕道:「仁娜,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偷偷跑到我心裡的?我該拿你怎麼辦?」

  「少夫人,老夫人她——」蘇銀正要過來找仁娜,沒料到看到秦逸磊抱著她的親密畫面,一臉通紅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們。

  秦逸磊看到母親的貼身侍婢蘇銀,臉也一下子紅了起來,原本要斥退她的句子也止住了。

  「什麼事了?」他問。

  「回少爺,老夫人請少夫人過去見她。」蘇銀始終未嫁,雖年紀不小,但仍不敢直視摟作一團的夫妻倆。

  「知道什麼事嗎?」他不想驚動睡了的妻子,也好奇向來忙碌程度不下於他的母親,怎會突然召見。

  蘇銀仍未趕得及說,仁娜便醒了。

  「啊,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咦,蘇大娘,你來了啊?」仁娜認得來人是婆婆身邊的婢女。

  「少夫人,老夫人請你過去見她。」原本要用來冷譏仁娜的話,都因為秦逸磊在場而吞回蘇銀的肚子裡。

  原來她跟少爺感情好到這地步啊,難怪會仗著有少爺的寵愛和庇護,在府內開始作威作福起來!

  「婆婆找我?好,我馬上去。」仁娜從他的腿跳下來,准備離開,卻被他拉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

  「少爺,老夫人沒有說要請你一同過去。」

  「當兒子的向親娘請安,理所當然。」秦逸磊瞄蘇銀一下,眼中是淡然和威嚴。「難道整個秦府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他要告訴她,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小、小人不是這意思。」蘇銀嘴巴張了又合,最後無奈的退出去。

  對,她怎麼忘了,向來溫文好脾氣的少爺,其實也是不好惹的人物?

  向來有雲:平日不吠的狗最凶,少爺大概就是這種人了。


  臉色鐵青的蘇芳郁,終於等到仁娜的身影出現在大廳,只是連兒子也來了,令她有點意外。

  「磊兒,你今天怎麼有空在家啊?」

  「今天宮裡要辦宴會,翰林院特許下午休假,孩兒便提早回來了。」秦逸磊走向母親,向她行拜見家禮。「孩兒向娘親請安。」

  「好好好,還是你懂得規矩。」蘇芳郁一語雙關。

  聽不懂的仁娜來到老人家跟前,問安見禮後問:「婆婆,您找媳婦有事嗎?」

  「嗯,有事才能找你嗎?」蘇芳郁刻意拉長尾音,挑剔的瞄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也對,你是格格,不是我這種老太婆隨隨便便就能召見的,是不是?」

  仁娜嬌軀瑟縮一下。「婆婆,我從來沒這個意思,我只是怕打擾您休息,便盡量不來打擾了。」

  「好一個怕打擾!」老眉立即打結,語氣也變硬。「那你心知肚明,我今天因為什麼事叫你來吧?」

  「娘親,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秦逸磊感到這婆媳間,有不尋常的火藥味。

  「磊兒,這是咱們的事,你要是還把我當作母親的話,便不要插嘴。」蘇芳郁權威地命令。

  「婆婆,我真的不知道您的意思。」仁娜對老人家的火氣,感到莫名其妙。

  「你沒有請示過我就私下調配僕婢,干涉家裡的事務,這是擺明要讓我這個當家主母沒面子,還是想向下人宣告我這婆婆老了,再也不該管事,以後秦府上下都必須聽從你的安排,是不是?」

  秦逸磊臉色變得凝重,不發一語。

  「我沒有這個意思!」聽完婆婆的指控,仁娜一愣,猛地回過神,忙替自己叫屈。

  「沒有?你敢說自己今天沒有調人去廚房和洗衣房?」

  「原來是指這事啊!我是有調配更多人手去廚房和洗衣房,那是因為……」她想解釋,可惜話被打斷了。

  「承認了?」蘇芳郁勾起冷笑。「仁娜,我告訴你,這個家雖然最後還是會由你來當,但不是今天!你還有沒有把我當作婆婆看待?尊重我,敬重我?」

  「婆婆,我當然有尊重您,但我也不認為我有錯!」她嬌柔的身軀微微發顫,悶聲說:「就算我是調配人手了,又有什麼問題?蒙古婦女婚後就要當家,我現在只不過學習辛勤持家的活兒而已!」

  「仁娜!」秦逸磊的臉色僵硬,苦口婆心地道:「娘親畢竟才是當家,我把家中的事都交給她處理,你要管就管我們自己園子的事,做回你的本分就好,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這裡是我的家,我關心一下也不行嗎?」仁娜怔住,轉頭望向不幫自己說話的丈夫。

  「我只要求你先向娘親交代一聲罷了。」

  她看向蘇芳郁射來的敵視目光,和秦逸磊那責備的目光,身子不禁瑟縮了一下。

  她根本沒有半點心機,為什麼要被人罵成這麼不堪?瞬間一個念頭,使她滿腹委屈辛酸,她眼眶裡淚珠開始滾來滾去。

  「對不起,我不舒服,失陪了!」說完,她就調頭跑開,無視其他人的愕然目光。

  「仁娜,仁娜!」秦逸磊喊叫道,但她第一次沒有回頭,為他停住腳步。

  「磊兒,這就是你娶回來的好妻子嗎?」蘇芳郁向兒子埋怨。「我教訓她一下也不行嗎?」

  「娘親,我知道仁娜在這事上冒犯了你,但她是無心之過,我相信她也不是蓄意要搶什麼當家之位,我先代她向你道歉。」接著,秦逸磊的黑瞳閃耀著兩簇捍衛擁有物的光芒。「可是,我希望娘親你以後不要再為難仁娜了。」

  「這是什麼意思?」

  「娘親,我回房看看仁娜,恕我先告退了。」

  看著兒子離去的高大背影,蘇芳郁霎時覺得,這場角力賽,她並沒有勝任何人,反而令她更了解兒子對媳婦的在意。



  仁娜本來沒打算要哭的,但她獨自趴在房裡的大床上,想著想著,便不禁傷心起來,一直猛掉眼淚。

  他們會這麼生氣,這麼怨她,全因為他們根本沒把她當自家人看待,才會介意自己的領土被人觸及了!

  沒想到,連相公也叫她不要多事,不要理家事,這不就代表他也不把她當妻子看嗎?

  身在同一個屋檐下,原來卻不被人重視,被視為外人,不能生死與共——這種委屈,是他們蒙古人最介意的事!

  站在房門的男人,心情矛盾又復雜,她的淚讓他忽然心中一揪,一股無法言語的心疼湧上心頭。

  他走過去,沒有甜言蜜語,只是一個輕輕擁抱。

  「仁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傷心。」

  「蒙古人向來以真誠著稱,草原上的路和蒙古人的性格一樣,直來直去。我們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生活雖然艱苦,除了畜群,蒙古包,蒙古族牧民一無所有,但那裡充滿深情……」

  秦逸磊靜靜的聽著她孩子氣的描述,關懷的神色溢於言表。

  「在蒙古的家庭,婦女當家,勤勞質樸成為蒙古婦女的高尚美德。要當一個稱職的妻子必須早起晚睡,終日操勞,對公婆孝順,對丈夫賢慧,對兒女慈愛。

  如果我不是一個格格,如果我只是嫁給平民為妻,遷徒時將帳幕裝車和卸車,擠牛奶、煉制奶油,縫制皮毛、鞋襪和長袍等雜事,我全都要親手做,和其他人一樣……」

  他第一次聽她說到蒙古的事,但同時他明白了她的初衷,她想告訴他,出嫁從夫,她做的想的,也只是學著如何當人家的妻子和媳婦,求的不是身外物,而是一份感情。

  「我就是你的家人,一輩子的,我的生命也不能沒有你。」他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

  仁娜淚眼婆娑,抬起頭,對上他又黑又亮的眸子。

  兩人的目光膠著,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彼此。

  有那麼一瞬間,秦逸磊突然了解她渴望有人作伴的心情,恍惚之間,他懂得了她的寂寞。

  因為他也渴望擺脫孤單。

  他們互相凝視,言語突然失去作用,隔著不到幾寸的距離,可以輕易的聽見彼此的呼吸,低促的吞咽聲,時光好像停止了。

  「你呀,知不知道你眼晴已經腫得像核桃般大了。」他取笑她,有點無奈,但更多的是感動與喜悅。

  「嗚……相公……」她抱住他,像個希望得到安慰的小女孩一樣,撒嬌地窩在他懷裡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我知道不關你的事,但娘親她也不是故意,你別再氣我們,好不好?」

  「我、我知道我笨,我是什麼事情都放在心上的人,而任何事在你眼中都是雲淡風輕,才覺得我是多事……」

  「別哭了,小心不要岔了氣。」第一次見她哭,他有些手足無措,只好用力抱她,在她背上輕輕拍著。

  「我今天早上,見到洗衣房有好多工作,又不夠人手,我和索拉便去幫忙。」算了,說溜嘴她也無所謂了,她只要相公知道她的心意便好了。

  「什麼?你去洗衣服?難怪你說今天很累。」他不滿的目光盯視她。「你是少夫人,怎麼去做下人的工作?」

  「可是她們真的很慘,我都不忍心,然後她們告訴我廚房也不夠人手,總是忙亂得很。」她垂下眼,回想經過。

  「俊來,我回房的時候,見到帳房和書房外,有幾個很空閒的婢女在玩耍,我一問之下才知道她們只負責打掃,於是便想,既然她們那麼有空,不如去洗衣房和廚房幫忙好了。」

  一切就這麼簡單,她也不知道會引起婆婆這麼大的反應。

  「原來如此。」秦逸磊更收緊手臂,內心對她的疼惜一波波地擴大說道:「仁娜,我想,我放不開你了。」

  仁娜她真心想當他一輩子的家人,她完全想融入他的家!他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得到這個女子的愛?

  如果可能,就讓他用一生的時間,好好愛護她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6-6-25 00:23:1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將近一年的夫妻生活,使秦逸磊和仁娜的感情越來越甜蜜,仁娜也越來越適應在京城陪伴夫君的生活。

  他們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庭院松樹下的籐椅上品茶,耗過一個漫長的下午也不會嫌煩;他們可以在茶館兒裡吃芸豆糕、千層酥、佛手卷及乳酪,聽說書人說歷史故事或玩玩文字小游戲;他們可以到西山去消暑,或是到玉泉山上打一壺天下第一的泉水回來泡茶……

  對仁娜來說,只要能跟深愛的男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麼事都快樂、有趣!

  她也覺得,秦逸磊待她越來越體貼,大大不同當初相識之時。雖然秦大才子在外面還是正經八百,給人迂腐的感覺,但在私下已漸漸心口一致,至少不會老把「清心」寡欲二字掛在唇邊。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特地去選了一件禮物送你。」吃完晚飯、洗完澡後,秦逸磊忽然拿出一個精美典雅的小盒子。

  「真的嗎?」驚喜的仁娜忍住抬手掩口的沖動。「你特地為了我去買?」

  「當然。」他為她戴上盒內的翠玉墜飾,注視著她的美麗,眼神變得深邃。「你戴起來真的很漂亮。」

  「謝……謝謝。」聽到相公的贊美,仁娜心花朵朵開,笑意抑不住地從唇角冒出來。

  誰敢說她相公是大木頭、不解風情的書呆子?看來是孺子可教嘛!如果她再努力一點兒,也許他真的會被她訓練成更令人心醉的相公呢!

  當他手掌的熱度撫過她敏感的頸項時,一陣輕微的顫栗襲過背脊,她的臉蛋忽地因為害臊而紅成一片。

  「你喜歡就好。」秦逸磊滿意自己的成果,拿起梳妝台上的梳子,輕柔地梳開仁娜的黑發。「你的頭發很柔軟,看來我會為你梳發梳上?,一生都替你解發、?起。」

  「相公,你變得很體貼呢!」

  天,當他偶爾對她流露出不經意的溫柔時,還是會讓她臉紅心跳。可她是他的妻子,她到底在緊張些什麼嘛?

  「你不喜歡我這樣子嗎?我怕你嫌我呆板,覺得我沒趣。」這些日子以來,他都怕冷落了嬌妻,幸好有紀先生提點他,他才慢慢學會如何取悅自己的妻子。

  「我喜歡,你這個改變令我很驚喜!可是你變得這麼好,我怕其他女人會更喜歡你,讓你愛上她們。」她又靠近他一點,不安地說。

  「傻仁娜,只有你會愛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想愛其他女人,也不見得能成功。」他本來就不是多情郎,有了讓他投注所有感情的妻子,他早已沒力氣再去顧及其他野花。

  「相公!」她瞪圓了眼睛,高叫自己赫然想到的可怕假設。「難道你還想娶其他人?」

  說起他可能要納妾之事,她不再輕松自在,反而耿耿於懷,深怕自己的幸福會被瓜分。

  「沒這回事。」秦逸磊輕歎一聲後緩緩解釋道:「我從來沒有打算享齊人之福,妻子有一個便足夠了。」

  「真的?」她皺著眉問,原本對此很郁悶,可見到他那認真的認命模樣,她又相信了。

  他摸摸她的頭。「真的。」她還不懂他的為人嗎?還是說,她對他沒有信心?

  「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和別人共用一個丈夫的,你要真敢,我就把你休了。」她語氣裡夾雜著撒嬌式的「威脅」。

  「蒙古女子都那麼剛烈嗎?」他對她的「威脅」不以為然,因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假設。「我就不信蒙古男子都沒有三妻四妾。」

  「哼,誰說沒有,可是會三妻四妾的男人都是壞蛋,他們用情不專,不值得受人敬佩!」

  她向來都對王族男人多妻妾的情況,看不順眼,但那是別人的事,她管不著,只好要求自己不要落入如此不堪的下場。

  幸好,她是格格,與生俱來的身分使她有說不的權利,而她的哥哥也不是薄幸的男人,更明白追求幸福只能是兩人的事,故此也不會讓她有和別人共用一個丈夫的機會。

  「那你該放心了,我自認還算受人敬佩。」他笑了下,等她還沒明白其中的意思前,便緊緊的擁著她上床躺好。「你覺得為夫是這種三心二意的人嗎?」

  「相公,那你是不是答應我,不會愛上其他女人?」她懇求他的一個承諾。

  「我保證不會,好了嗎?」他憐惜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睡吧,不要再想些有的沒的了。」

  「好吧!」她心滿意足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揉了揉雙眼,懷著他美好的承諾進入夢鄉。

  但願,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她永遠這麼幸福……


  這一天,索拉去忙了,相公又進宮辦事,府內也沒有能讓她幫忙的事,仁娜感到無聊,便照往例獨自在後花園裡散心。

  她突然聽到有腳步聲,然後一個輕柔而帶怯的聲音叫住了她。

  「少夫人,能跟你聊一下嗎?」

  仁娜連忙轉身,看到的是一個千金小姐裝扮的柔弱女孩,年紀應該比自己小一點。

  「請問你是哪位?」她有點詫異府內竟有這名人物存在。

  「我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名叫陸雨荷,少夫人,這廂有禮了。」女孩大家閨秀的風范,絕不比豪門千金差。

  「那你豈不是我相公的表妹嗎?你好,我叫仁娜。」仁娜也禮貌的對她點點頭。

  陸雨荷,名字多詩情畫意啊,跟秦家是親戚的話,果然也免不了充滿了書卷味!

  「少夫人,我聽說你是從蒙古來的,我剛從江南上京探望姨母,什麼規矩都不懂,假如有令你見笑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包涵。」陸雨荷滿臉通紅的說。

  「你不用太拘緊,大家都是自家人嘛!」而且她向來也沒什麼架子,規矩也沒有認識多少。

  「真沒想到少夫人你如此親切!我來京寄居秦府已快五天了,之前一直想認識你,可是我又怕會打擾你,所以到今天才來跟你請安。你肯?尊降貴的和我說話,我好高興喔!」

  說來也奇怪,天生膽小怕事的陸雨荷,從來不主動跟陌生人打招呼或說話,現在面對美麗又高貴的蒙古格格,她卻能一口氣說那麼多話,這可以說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可能是她對仁娜太好奇了,這份好奇心遠遠地超過了她的膽小,讓她有股勇氣主動的開口跟仁娜說話。

  仁娜定定的看了看陸雨荷一眼,她那副害羞的模樣好令人心軟,而她向來也對弱勢的人沒轍,總覺得要好好保護,於是便沒有對陌生人起防備心。

  「?尊降貴?雖然我是格格,但你不是以為我們全都是滿不講理的野蠻人吧?」仁娜笑著對方的大驚小怪。「的確,有些皇親貴胄會滿不講理,不過絕大部分的人都很和善,你不用太戰戰兢兢。再說,我現在嫁給了相公,跟你也算是平輩,我們坦誠相交即可。」

  她的性格原本就熱情、愛交友,現在好不容易能跟年齡相近的女孩認識,她自然希望能與她成為朋友。

  「真的?」同樣單純的陸雨荷面對仁娜的友善,感到高興萬分。「太好了,老夫人也叫我要與你認識認識,日後好生相處,我相信我們能變成好朋友的!」

  「嗯!」仁娜牽著她的手。「來,我帶你到處參觀。」



  「娘,您找我?」

  秦逸磊甫回府,連官服也未換下,便被請到蘇芳郁的房裡去,她似乎有重要的事要找他商量。

  近年,他除了忙於朝事,也逐漸接管更多自家商行,娘親雖開始慢慢放下部分權力,但很多事仍要經驗豐富的她去打點。

  莫非是商行有事?

  「磊兒,你先坐下,娘親有話要跟你說。」蘇芳郁等兒子坐好,滿臉閒適的笑說:「你還記得你表妹從江南上京來探望我們嗎?」

  「雨荷?我當然知道她來我們府中了,可惜我這幾天都很忙,沒空替她洗塵。娘親,您是否想叫我多帶她在京城內走走?」

  「你願意的話當然最好。你們表兄妹自小感情不錯,只是少了點機會相處,現在難得她來了,你可要盡責一點,明白嗎?」

  「嗯,我明白。」秦逸磊點了點頭。

  他不認同娘親所說他和陸雨荷自小感情不錯一事,畢竟他對這個快十年沒見的小表妹,印象只停留在她五歲左右,可縱使如此,他也覺得自己有盡地主之誼的責任。

  蘇芳郁滿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雨荷剛過十五歲,如今已是能嫁人的大姑娘了。她琴棋書畫,樣樣皆能,樣貌清秀,可是至今都還未許人。」

  「娘親,您該不會是想叫我替她物色對象吧?」他對這種作媒之事,向來敬謝不敏。

  「不,磊兒,我是想你娶雨荷。」

  秦逸磊原本溫文的雙眼,頓時瞪得不能再大。「娘親,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她早就料到兒子的反應,但不以為然地說:「雨荷是我幾年前就看中意的媳婦人選,假如不是皇上賜婚,我秦家少夫人才不該由一個叫仁娜的蒙古女人來當。」

  「我沒想到,您對仁娜成見仍如此深!」看來他實在低估了婆媳間的微妙關系了。「不行,恕我做不到。」

  「我是不喜歡她,但那只是其中一個因素。雨荷家是江南錢莊的龍頭,跟咱們家可說是門當戶對,而且陸老爺人面廣,對咱們往後的生意有很大的幫助。這對你、對秦家都是最好的。」

  「我不願意娶她。」他試著沉住氣,重申他的立場。「我不會喜歡她的。」

  「為什麼?仁娜仍是正室,陸家看在我們是親戚,你也是京官,才不介意讓女兒當你的妾,你還不滿什麼?等雨荷進門後,你就會發現她比仁娜更適合你。」

  「我不想害了雨荷一輩子,我也沒辦法把我自己瓜分兩半,給不同的女人。您就叫陸家另挑別的人家吧,以雨荷的條件,一定有更珍惜她的人願意娶她為妻。」

  秦逸磊對他娘親的說法嗤之以鼻。他們家雖不是皇親貴族,也算不上家財萬貫,但絕不致艱困到要靠娶親去得到任何幫助。

  「不行!娘就是喜歡雨荷,這次我接她上京,就是希望她直接嫁進我們秦家。」她專制的說。

  「說到底,娘親就是不喜歡仁娜!可只要您給她機會,兩人一定能好好相處的。」

  「磊兒,你是怎麼回事了,難道你愛那個女人,愛得連娘的話都不聽?」

  「那是兩回事!」他低吼。「我說過,我不想娶雨荷,不想娶妾,這是任何人都強逼不了我的事。假如娘親仍為孩兒著想,就趁早打消這個可笑的念頭吧!」

  說完,秦逸磊頭也不回地離開。

  「少爺,您走慢點兒,我跟不上啊——」追出來的蘇銀,氣喘吁吁喊道。

  他暫停下前往大門的腳步,回過頭,難得不耐煩的說道:「那就別跟著,去忙你的事吧!」

  蘇銀是娘親的侍婢,跟著他無非是想說服他罷了!

  「少、少爺,您就去見見老夫人替您相中的表小姐嘛,您連面也沒見過,怎能斷定不喜歡她呢?聽說表小姐和少爺您的個性挺像的,說才藝有才藝、說樣貌有樣貌,而且啊——」

  秦逸磊惱了,定定地停下來,一字一句地清楚說出:「我有仁娜了,才不需要娶妾!你就這樣回去跟娘親報告!」

  蘇銀怔住了,因為鮮少發脾氣的少爺,竟對她和老夫人發火了!

  她一定要回去報告主子才是,再看看主子要怎樣應付!



  知道蘇芳郁找她,仁娜半分都不敢怠慢,迅速趕去供奉秦家祖先的祠堂。

  「婆婆,您找媳婦不知有什麼事?」

  仁娜感覺到了蘇芳郁的不同,她雖然嘴角帶笑,但是神情卻是格外緊繃,明顯皮笑肉不笑,害仁娜覺得比平日更有壓力。

  「今天是初一,來陪我祭拜列祖列宗吧!」

  「好。」她松一口氣,接過香,跟著婆婆向祖先一一上香。原來只是此事,那豈不易辦?

  「仁娜,我們秦家祖先都是讀書人,門風也儒雅,跟蒙古應該完全不同。你在我們家……過得可辛苦?」蘇芳郁拍拍她的手。

  「不辛苦,我很高興,因為有相公在。」仁娜對婆婆的示好感到受寵若驚,感動又慚愧地道:「婆婆,我現在雖仍才疏學淺,但會努力學習,做一個配得上秦家的媳婦。」

  「好好,我明白你想做好秦家媳婦的心意,我也知道你很愛磊兒,這點我很安慰。」蘇芳郁頓了一下,再說:「我知道前陣子我們婆媳之間有磨擦,你怪我嗎?」

  「不會,哪有媳婦怪婆婆的。」

  「那就好,我正有一事,想求你答應我這個老人家。」

  「什麼事?」仁娜困惑的蹙起黛眉,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婆婆要的是什麼。

  「我想把雨荷許給磊兒當妾。」

  「妾?」仁娜呆呆的輕喃,腦子一下子變成空白,張口結舌了半天,微抖著話音問:「婆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要幫磊兒納妾,你還沒聽懂嗎?」蘇芳郁狠狠的在她胸口插上一刀。

  一瞬間,晴天霹?,仁娜的臉倏地白得嚇人,幾乎忘了呼吸,手心被微微沁出的汗濡濕了。

  「不會的,相公不會納妾的……」她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他明明答應過她,不會娶其他女人的!

  「他會聽我這個當娘親的話。」蘇芳郁握緊她的手。「只要你點頭,就是幫我的大忙,是我秦家的賢慧媳婦。我應承你,你永遠都是正室,不會有人讓你委屈的。」

  她心髒似乎也停止跳動,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凍結成冰!

  「可是……我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納妾?」這樣對她太殘忍了,而且是完全否定她這一年來的努力!

  「陸家財雄勢大,也是我娘家親戚,我也是為了我們家著想。」蘇芳郁無奈的歎了口氣,也暗暗留意仁娜的反應。

  「不行,不行,我不許!」仁娜退開幾步,搖頭道:「原來你突然對我友善,叫雨荷來接近我,都是陰謀!你們想我傻傻地點頭,是不是?你們真是太奸詐了!」

  「大膽,我是你的長輩,你竟用這種字眼污蔑我?你還有沒有倫常道德?」

  「你的行為就是陰險,我為什麼不能講?」仁娜泛著痛苦的玉容,皺得不能再皺。「你要財要勢是不是?我從蒙古帶來的嫁妝,難道還不夠多嗎?你還不滿意嗎?」

  「你的意思是,我幫磊兒納妾,是為了吞掉別人的嫁妝?」

  「那你為何要替相公納妾?還不是為了求得陸家的嫁妝嗎?我真沒想到,你這樣的人會是我相公的娘親!」

  「仁娜!」一聲飽含焦慮的呼喝聲讓兩個女人的爭吵徒然停住。隨著咚咚的奔跑聲,秦逸磊「砰」的一聲推開小祠堂的門。

  猛然聽見相公的呼喚聲,仁娜登時跑過去,抱住他。

  秦逸磊雙臂一緊,將她牢牢鎖在胸前。

  「相公,你不能納妾,我不要你納妾!」她的淚珠沿著臉頰滾了下來。「你答應過我的,不是嗎?」

  「放心,我沒有要納妾。」秦逸磊整顆心都揪緊起來,但同時內心竊喜著妻子對他的霸道。

  「娘親,您對仁娜說了什麼?」他抬頭看向母親,雙眉皺得死緊。

  「我只是對她曉以大義,要她明白納雨荷為妾是為你好。」蘇芳郁無視媳婦的淚水,對兒子語重心長地說:「磊兒,你不能想都不想就拒絕我的提議。」

  「仁娜才剛嫁入我們家,就必須接受我要再娶的事,這要她怎麼受得了啊?」再說,他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他當然拒絕!

  「什麼?」仁娜不能相信自己聽見什麼,稍微推開秦逸磊。相公他、他竟然真有這個意思,娶其他女人?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直接數出仁娜的不是,讓你信服我為何要你納妾!」蘇芳郁厲聲的說:「她犯了七出之條中,不順父母和嫉妒這兩條,我們儒家禮教規范要求的三從四德,這個女人一樣也沒能做到!

  按照《禮記•內則》之標准要求,媳婦侍奉公婆該如侍奉父母般,早上雞啼時,媳婦便要起床梳洗,後向公婆請安,侍奉梳洗及用飯,沒有公婆的命令不能回房休息。不順公婆的媳婦,是擾亂家庭尊卑秩序,破壞和諧,違悖孝德婦道,是七出之條最嚴重的錯誤。

  還有,她怎麼可以強迫你不能娶妾?這簡直就是嫉妒!嫉妒違背柔順之德、賢慧之道,完全沒有婦德!」

  秦逸磊聽了,臉色更為凝重,因為他那飽讀書經的娘親,竟引經據典,字字??地「宣布罪狀」,偏偏他這過於坦直,不懂修飾情緒的妻子,真是全都犯了!

  仁娜見相公竟沒有替她反駁,只是沉默地與婆婆對視,心底一寒,便抖著問:「你不幫我說話嗎?」

  要比學識,她相信秦逸磊絕對比蘇芳郁厲害,假如他真要替她辯護,他同樣能引經據典,令人無話可說。

  可惜他沒有!他只是沉默,任由她被人咄咄相逼!

  「仁娜,我們好好聊聊……」

  「還有什麼好聊?你其實想娶雨荷為妾,是不是?」她深吸一口氣,眼中蒙上??的水氣。

  「我沒有!」他眼神倏沉。

  「之前我沒有叫磊兒休掉你,讓你保有正室的地位,是憐恤你,現在我看不必了,磊兒,直接把她休了算吧!」蘇芳郁嘲弄的笑。

  「幸好這裡不是蒙古,否則婆婆您拆散夫妻,會受到族人唾棄!」仁娜大剌剌地說完,悲痛和憤怒使她失去理智。「你們兩母子實在欺人太甚!」吼完,她撩起裙擺,沖出了小祠堂。

  「仁娜,仁娜!」

  秦逸磊在後頭叫著,緊跟著追了出去。

  「老夫人,那現在怎麼辦?」一直在外面守著的蘇銀走進來,扶著蘇芳郁走出祠堂。

  「就看那丫頭的決定了,要留可以,要走不留。」她幸災樂禍地道。

  她要證明給兒子看,這個女人不適合他,也不是真心愛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6-6-25 00:24: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秦府的下人見到在回廊處奔跑的仁娜都不大意外,因為她向來都這麼蹦蹦跳跳,開朗活潑,只是奇怪她今天為何沒有跟路過的人打招呼,而是掩面而過。

  可最令下人驚奇的是,連秦逸磊也用跑的。

  對下人來說,少爺雖不是弱不禁風,但他向來是個斯文儒雅,泰山崩於前也毫無懼色的穩重男人,碥絕少用跑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少爺為何要追趕少夫人?向來和睦恩愛的夫妻發生了什麼問題?

  仁娜沖進他們的房間內,正要關門,卻被趕上來的秦逸磊擋住!

  她沒其他法子,揮了揮衣袖,走到房內去。

  他隨即關門,也走了過去,看她究竟想怎樣。

  「你到底是怎麼了?」秦逸磊不懂她在發什麼脾氣,他明白她傷心不滿,但為何她的脾氣全針對他?「你有什麼不高興就說出來,不然我弄不清楚,如何能跟你說話?」

  「我為什麼不高興嗎?」仁娜斷斷續續的抽噎著,用眼神控訴一臉無辜的秦逸磊。「你不是才高八斗,聰明絕頂嗎?你怎會弄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你不想跟我說話就直說,為何要編藉口?」

  「我沒有不想跟你說話,我也無須編藉口!」他做事光明磊落,也沒有心虛之事,何須如此對她?

  「我明白女人一生的命運都操縱在男人手中,可是沒想到我博爾濟吉特•仁娜,以為自己能抓緊自己的人生,到最後卻只有任人擺布的份!我還能怎麼辦?」

  「仁娜,別這樣,你聽我解釋。」秦逸磊見她哭得肝腸寸斷,心疼的張臂擁住她,才想柔聲安撫她,卻冷不防被仁娜用力一推,險些推倒在地!

  不單是秦逸磊,連仁娜自己也怔愣了好半天,全因她從未如此粗魯地對待她事事順從的丈夫!

  「我不想見到你,你出去,讓我靜一靜!」她轉頭,不想讓自己在此刻對他心軟。

  她冷淡的態度令他惱極了,再也沒辦法沉住氣,直接地吼說:「你鬧夠了沒!就是因為你這個樣子,娘親才會對你諸多不滿,老是搞些小動作,而你就只會把事情鬧大,一發不可收拾!這個家不需要你來搗亂,破壞寧靜!」

  假如她沉得住氣或者相信他能處理一切,就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害得大家人仰馬翻!

  不過,秦逸磊簡單兩句話,就判了仁娜死刑!

  「我鬧?我搗亂?我嫁進你家這麼些日子,原來在你眼裡就只余下這兩個印象嗎?」這個發現,使她幾乎崩潰。

  「如果你要這麼想,我又有什麼辦法?」

  她根本就是沒有感覺,她竟可以忽視他這段日子對她的心意,而這麼指責他!她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他還能說什麼?

  「我懂,舊人不及新人好,對不對?」她的眼裡,漸漸失去了光彩,剩下空洞。「你少裝蒜了,你根本已喜歡上陸雨荷!你後侮娶了我,不想要我了,想要她,才想辦法趕我走……」

  「你簡直無理取鬧,難道你非要我說『我喜歡上其他女人了』,你才滿意,才相信?抑或你要鬧到我休掉你才甘心?」他被逼得性子也起來了。

  「休掉我?」她的心傷透了,眼淚在眼眶打轉。「秦大哥,你不是早就喜歡我了嗎?那晚在湖邊,你知道了我是女兒身;我要離京那天,你不也特地來送我,還說喜歡我嗎?」

  她的話勾起他某些淡忘的記憶,漸漸地,她的臉跟某個人重?。

  秦逸磊怔住。「你……是博仁?」

  那個讓他內心溫暖,會心微笑,離開後卻又讓他覺得身邊太安靜的蒙古少年?

  「你不曉得?」她小臉似乎益發蒼白。

  「我怎會曉得?你和『他』那麼的不同!」

  博仁濃眉蓄胡,膚色偏麥,哪像眼前的標准美女……不,五官一樣。可惡!都是那該死的假胡子,掩蓋了那張總令他流連忘返的小嘴!

  他的臉孔扭曲著,握著她手腕的手勁不知不覺加重了幾分力道:「我曾問過你可與博仁相識,為何你當時不直接承認自己就是他?」

  不可能,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否則他為何對她這麼好,臨行前對她依依不捨,又叫她回去後寫信給他,讓他知道她的近況——

  莫非……自始至終,只有她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仁娜的表情就像心被劃了一刀一樣,而秦逸磊也沒好受到哪,他的心竟然也在微微抽痛。

  整件事終於弄明白了,原來仁娜就是博仁,也是那位在黑夜游水的格格,難怪他會被選中,由皇上指婚!

  他們之間的姻緣,究竟是被一條怎樣的紅線牽系著?

  「仁娜……」他的神色凝重了起來,手還沒觸摸到她,她已反應激烈的向後退縮。

  「不要碰我!」她的嬌斥聲讓他頓住,淚水再也忍不住地瞬間滑落。「是我弄錯了,是我弄錯了……」

  「什麼弄錯了?我們之間沒有錯誤!」他的口氣也急了!「仁娜也好,博仁也好,你就是你,我就是娶了這個你啊!」

  「對,最錯誤的就是我一廂情願,什麼都沒想過就自私地硬要你娶我!算了,你去納妾……不,先休掉我再娶其他女人吧!」

  一室沉寂。

  淚珠一滴一滴的自她的眼滑下,帶來了似冬天般的寒冷。

  「這是你真心要我做的事嗎?」秦逸磊冷冷冰冰的語氣,帶著指控的意味,也帶著最後的決絕。

  她身子一僵,微微的啜泣聲開始蔓延,是那麼傷痛,那麼心碎。他溫存時對她說過的誓言,還歷歷在目,然而一切都只是謊言!

  「是。」

  「那你怎麼辦?」她根本沒有想清楚做任何事的後果。「一個被休的女人,世人還會如何待她?」

  她的喉嚨好像有硬塊卡住,黯然不已,然後又故意武裝自己,硬撐地道:「我就不相信沒有了你,我會活不下去,告訴你,就算沒有你,太陽還是一樣會升起來的。」

  「我如你所願。」

  秦逸磊的臉孔緊繃著,俯視她的眼中充滿了堅決,最後,他撇過頭不去看她,?自離開房間。

  他不斷深呼吸。不行,他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能被她一時的怒氣挑釁,否則,就再沒有能用理智解決問題的機會了。

  現在無論他與她說什麼,都不會有作用,只好放她一個人好好冷靜,之後再慢慢讓她明白他並沒有要納妾,也沒有要休她,他會是她一輩子依靠的相公!

  仁娜見他真的走了,絕望得趴在床上號哭起來。

  她真的很愛他,但是這份愛是自私的,她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一個要求自己的丈夫只屬於自己的女子。她承認自己氣度不大,可是越愛他,她就越想成為他的唯一,要跟其他女人共有一個男人,她絕對做不到!

  再說,一切都是錯誤,她根本就不是他愛的女人,他想有更多選擇,那她就成全他,可她沒辦法故作大方地看著他們成親,再說出任何祝福的話。

  生性爽朗的她,面對感情失利時,只能本能的尋求發洩,希望痛會少一點。所以現在,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靜靜的過一段時間。

  看來,她無法留在這個家中了!



  「完了,少爺,你這回真的把少夫人給惹惱了嗎?」一直在學堂幫忙雜務的僕役,在書房找到秦逸磊後,簡直要急壞了。

  「事情可傳得真快,沒想到連你也知道了。」看來他們剛才在下人面前,已完全失去了形象。「少夫人她氣過就好了,沒事的。」

  他會跟她吵架,都是她逼的,否則他也不想跟她針鋒相對啊!

  「什麼沒事?事情可大了!」少年急忙地拿出一封信交給他。「少夫人剛才拿著包袱,匆匆走過學堂,留下這封信後,便帶著她的侍女離開秦府,還說她不回來了!」

  秦逸磊愕了片刻。

  不回來?這三字實在太嚴重,她知道背後的意思是什麼嗎?

  他二話不說地立刻打開信,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

  夫要休妻,妻只好離開,勿念,珍重!

  雖然這封簡單的信挺可笑的,但他一點也笑不出來。

  「該死的!」他第一次如此生氣,又或者說胸口翻騰著的情緒,令他沒辦法不傷心!

  她是認真的,她真的可以隨隨便便就不要他!為什麼她能如此狠心,留下只字片語就離開?

  「少爺,那我們要快點派人找少夫人了!」

  少年瞄到信上那幾個字後,急得快跳腳,可為什麼少爺的動作那麼慢……不,應該說僵在原地了!

  「不要找她!」秦逸磊壓低聲音,怨?的神情嚇壞了少年。「是她先不要我這個相公,不要這個家了,我還要強逼她回來做什麼?她如此任性的話,也只是於她無益,我不會縱容她的!」

  他的世界,難道是如此的毫無價值,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當作是去玩的一樣,究竟把他當成什麼了?

  「這、這怎麼可以?少夫人她們在京城舉目無親,很危險的!」

  「她要回來的話,就會回來。」他深邃的眼閃過一抹憂郁。「這事我已決定,你別說了,快下去做事吧!」

  「是。」少年瞥了秦逸磊一眼,不敢再多言,便退下了。

  他真不懂少爺在想些什麼。一向疼惜妻子的少爺,眼中明明在擔心、牽掛離家出走的少夫人,為何卻硬著心腸不理她?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可無論如何,他肯定少爺會後悔的。這個秦府和少爺的身邊,已經不能沒有能帶來歡笑和活力的少夫人了!



  經過近兩個月失去仁娜消息的日子,秦逸磊真是後侮了。

  他沒有對外宣揚自家娘子「棄夫出走」的事,也沒有找任何人幫忙,只派家裡僕人暗中找尋仁娜下落。一來正所謂家丑不外傳,夫妻鬧翻還要讓人幫忙,實在不光采;二來他不想有存心不良的人,對仁娜不利。

  秦老夫人蘇芳郁以為自己在這場婆媳角力中獲勝了,得意非常,還故意叫陸雨荷多接近秦逸磊,讓他盡快接納她,娶她進門,可是這只徒增他的痛苦,讓他不得不正面與母親起沖突,開門見山地拒絕她任何的安排,更拒絕納妾。

  懵懂的陸雨荷也在這時候發現,自己竟被家人「賣」來秦家當妾,間接成了她所仰慕的表兄嫂之間的「第三者」。

  別說她對秦逸磊沒有男女之情,從來就沒有要嫁給他之意,況且她是有讀過書的女子,不願委屈當妾,也不想令有情人不能眷屬。

  在弄清楚一切之後,陸雨荷便馬上離開京城秦府,趕回江南的老家了。

  而蘇芳郁也見識了除了溫文外另一面的秦逸磊,於是再也不敢提起任何有關仁娜或其他女人的事。

  變得郁郁寡歡的秦逸磊,很快就叫同在翰林院工作、眼晴老跟著他轉的張大人生疑。

  秦逸磊越是沉默,張大人越是好奇擔心,有一天他終於忍不住登門造訪秦府,才驚訝地發現秦少夫人——仁娜格格,已經離家出走兩個多月了!

  「請張大人不要四處張揚,我不希望我們夫妻之事有外人插手。」被張大人約到酒樓密談的秦逸磊,提出請求。

  「這是當然。只不過……秦大人,你真的不理少夫人了?無論如何,你們之間也不能不明不白地過下去吧?」

  不趁早解決,事情遲早會讓其他人知道,到時候傳到皇上、甚至蒙古親王的耳中,那豈不成了欺君之罪?

  他一說完,秦逸磊立即起身的動作,使張大人嚇了一跳。怎麼突然如此聽話呀?

  「我要去找她!」

  「又不用急成這樣……哎呀,秦大人,你喝醉了是不是?」張大人突然發現桌上多了一個酒埕,裡面的高梁烈酒已被秦逸磊喝掉一大半!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沒有看緊一點!」秦大人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他向來淺嘗即止,也鮮少喝烈酒,他現在這麼喝,不醉才怪!

  分不清是身體上的,還是心坎內的難受,秦逸磊雙手抱肚,有點作嘔的感覺,但他整天根本沒吃什麼東西,想吐也吐不出來。

  「小二,小二!給我一杯解酒茶!」張大人發現他很不舒服,便趕緊離座去找解酒茶,連小二也懶得等了。

  「喔,這不就是秦大才子秦逸磊嗎?怎麼大半夜還沒到,就成了酒鬼?」幾句挑釁的惡聲傳到秦逸磊耳內,腳步聲也越走越近,他明白是有人圍在他身邊了。

  「嗯……」他用力咬了一下唇,想藉此讓自己清醒些。他不能在這裡昏過去!

  「真囂張,連咱們和坤大人的門生來了,都膽敢不瞅一眼,這分明是不給面子!」

  秦逸磊緩緩抬起頭,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只覺得好窘,道歉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沒關系,秦大人,要不要在下叫幾個人來照顧你?」和坤的門生姚棟梁,不懷好意地問。

  京城內誰不知道和坤和紀曉?不對盤?而秦逸磊又是紀曉?的門生,兩方舊恨未清,現在只要他給這姓秦的一點教訓,用來逢迎巴結和坤,和坤一高興,他日他的仕途必定一帆風順。

  「不必勞煩了,在下還未醉得走不了。」秦逸磊直接回絕。「先告辭了。」

  「也對,我記得秦大人可有一個蒙古娘子,有她照顧,才不用我們多事吧?蒙古女人呢,那股味兒不知是否特別的騷?」說完,全部的人?昧地笑了起來。

  「請你們自重!」對仁娜的事,秦逸磊開不起玩笑,聞言後臉色丕變,語氣變粗。

  「自重個屁,你自命清高是不是?一副窩囊書生相,還敢跟我們姚大人作對?」

  有人動手壓住秦逸磊。

  酒樓內見有惡人鬧事,一邊的老百姓和店小二都嚇得四散避開,免得殃及池魚。

  「是你家姚大人先挑撥是非,怎能怪我?」他自問醉死了,也不會惹人鬧事!

  「給我教訓他,讓他想裝醉也裝不了!」姚棟梁看秦逸磊那副仍毫無懼色的樣子,心中就有夠氣。

  「給我住手!」回來的張大人一見有快十個大漢圍住秦逸磊,驚惶地沖前高呼。「再不住手我會報官的!」

  「報官?看是衙門的官夠大,還是和坤和大人的烏紗夠大!」姚棟梁從來不把這個孱弱的張大人放在眼裡。

  「是你?你這個狐假虎威的姚棟梁!」這次完了,怎麼偏偏惹上一直看秦大人不順眼、又是和坤派的姚棟梁?

  「你給我閉嘴!」同黨揮了一拳,張大人馬上暈了過去。

  「姚棟梁,我知你一向看我不順眼,特別是我最近揭發你們勾結紙廠,賣次貨給朝廷的事,可是全都是你們咎由自取,怪不得人!」

  「別教訓我,我最恨你這種滿口仁義道德的書生!說我們貪污舞弊是不是,說你們一派才是清廉官宦是不是?我看你們只是不識時務,迂腐蠢鈍的垃圾!」

  「你要不就放了我們,要不就只沖著我一人而來,何必拿其他人出氣?」秦逸磊眼神倏沉,寒聲的說。

  「你沒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姚棟梁重喝。「哼,你處處與我為敵,我已經忍你很久了,現在你這條命落到我的手掌心大,是死到臨頭猶不自知,姓秦的,這回我沒有整垮你,我就不姓姚!」他要看這小子害怕得向他求饒。

  「你們沒有這個權利!」

  「就憑我懷疑你在酒樓醉酒生事,甚至勾結商人圖利,總之任何一條罪狀,我都能上報衙門,我就是要關你,讓你才子之名蒙受污點,你能拿我怎麼樣?」

  「你!」秦逸磊聽了為之氣結。「好個公報私仇,枉你讀過聖賢書,枉為民官!」

  「姚大人,這書生看來對您很不服氣呢!」同黨在一旁加油添醋。「我看也不必對他太客氣。」

  姚棟梁會意的呵呵笑著道:「這好辦,來人啊,今日非好好教訓這頑劣的書生不可!」

  在兩人狼狽為奸的笑聲中,有人拿出鞭子,舞弄手上的軟鞭,擺起架式。

  「濫用私刑、對朝廷命官動粗,我一定會向皇上狀告你們!」秦逸磊重重地警告,同時奮力掙扎。

  「去告呀,你有沒有人證?給我打!」姚棟梁一聲令下,執鞭的人揚起手揮下。

  秦逸磊咬緊牙關,等待抽下的痛楚。

  「你們住手!我就是人證!」話說完,立刻有人將他往旁邊一推,軟鞭差少許就打到來人身上。

  「是哪個礙事的家伙?」姚棟梁大喊。

  秦逸磊挑起劍眉,以眼角余光,看到的竟是他日夜盼望的女人,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

  「仁娜!」他幾乎忘情地叫著。

  「相公,不用怕這些狗賊,誰教訓誰還不知道呢!」此時此刻,仁娜只能專注眼前的敵人,就算有多想跟他說話,也不是時機。

  剛才她和索拉正想進來吃飯,見到客人急忙逃開,好奇之下便拉了店小二詢問發生什麼事,才發現是秦逸磊出事了!

  那一瞬間,她沒辦法多想,本能地跑進去,維護自己始終不能生恨的男人!

  她離家出走後,根本就沒有離京回蒙古,卻是到了嫂子提過的敬謹親王府,找宣慶王爺,求他讓她暫住。

  幸好宣慶王爺和福晉都是好人,二話不說就讓她住下來,還應她要求,沒讓任何人得知她的消息,包括秦府的人。

  對,她就是不爭氣,她捨不得深愛的秦逸磊,捨不得離開她與他相遇的京城!縱然她傷心欲絕,他冷然相待,但她就是沒辦法恨他!

  原本她打算待在京城,直到他另娶他人的一天,好讓她死心,可是等了兩個月仍沒有秦府要辦喜事的風聲,害她走又不是,留又不是,一顆心忐忑不安的。

  現在重遇他,她無法控制自己對他視而不見!

  「這裡危險,你別理我,快跑!」敵眾我寡,她又是一介女流,秦逸磊不想她受任何傷害。

  「不行,我要與你在一起!」她的雙手握得死緊,表示她的決心。

  秦逸磊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無比的滿足感和激動,覺得此刻的他真的很幸福。

  是仁娜,是他的妻子,現在她就在他的眼前!她不計前嫌,守護著他,這代表在她的心目中,他被視之為最重要的人嗎?她已經不生他的氣了嗎?

  「原來你就是那個蒙古格格?」姚棟梁一見美麗的仁娜,果然驚為天人。「如此國色天香的可人兒,竟嫁給一個軟弱無能的書生,真是糟蹋了你!」

  「我呸,我相公比你好一千萬倍,我說誰嫁給你這種卑鄙貪財之人,才是糟蹋了!」

  「你說什麼?好,你們夫妻情深是不是?那我就一起教訓你們,看誰要求饒!」就算是一個美女,不馴也是沒有用處!「給我一起打!」

  「你夠膽?我是蒙古科爾沁的格格,你們夠膽打我,恐怕對你們的皇上難以交代!」仁娜罕見地用身分去打壓對方。

  一群狐朋狗黨,只會欺善怕惡,恃強凌弱!她就不信他們不怕會得罪皇親權貴,這群人想教訓她?還早的很呢!

  「姚大人,這女人真是個格格呢,那真是不容輕率啊!」同黨開始猶疑了。

  現場立刻陷入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氣氛之中。

  「如何,怕了吧?快放了我相公!」仁娜再度放話。

  「死丫頭,找死啊!」幾名大漢群起直攻那道嬌俏的身影。他們定要教訓這小丫頭!

  仁娜見情勢不對,咬了擒住秦逸磊那人的賊手一下,讓對方吃痛得縮開手。

  「相公,快跑!」她拉住他,沒頭沒腦地向前沖。

  秦逸磊很快就反客為主,一邊護著仁娜免受攻來的鞭子,一邊朝大街跑。只要到街上,他們再也不會是弱勢的一方!

  「相公,你沒事吧?」仁娜首次見到秦逸磊奔跑,還如此敏捷迅速,訝然之余也擔心他會受不了。

  「傻瓜,我說過我根本就不是病夫,我沒有你想得如此不濟!」秦逸磊不滿地瞪她一眼。「我是男人,要你來救我已經很沒用了,如果連帶著妻子逃跑的能力也沒有,實在枉為人夫!」

  「是喔……」她似懂非懂地點頭,眼角忽然見到索拉和一大批官兵,朝他們而來。「索拉!」

  「格格,我找人來救你們了!」早就去附近府衙,亮出敬謹親王府令牌找救兵的索拉,緊張地帶著人去擋住姚棟梁的人。「你們快跑!」

  兩批人馬交會,在街上刀光劍影,一時令附近混亂起來,雞飛狗跳,秦逸磊也顧不了那麼多,直拉著仁娜繼續跑。

  此刻,他急切地想跟她單獨好好聊聊!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2 07:3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